“小姨,小姨!”

    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唤,打断了郑悦颜的沉思,她侧过头来,只见曹幼雪从大门外一路小跑着过来,手脚利落的爬上了沙发,并向她伸出了小手,郑悦颜微微一笑,将她抱坐在膝上:“玩得这么开心,都出汗了啊?”

    这话一说完,一块干净的小毛巾便适时的递了过来,郑悦颜看了一眼阿兰,脸上闪过一丝赞许之色,将小毛巾接过,细心的为曹幼雪擦拭额头。

    曹幼雪仰起头:“小姨。”

    “怎么了?”

    “你们说我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我生日时会回来吗?”

    郑悦颜手一顿,这阵子她最怕的就是曹幼雪向她问关于诸如此类的问题,对她来说,处理上千万上亿的单子,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要她向一个几岁的小孩,编些虚无缥缈的谎言去敷衍她搪塞她,却是让她为难至极。她看着曹幼雪亮晶晶的充满着期待的双眼,心中竟涌上了一丝罪恶感:“这个。。。小姨可也不知道了。”她凑近她,在她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雪儿,告诉小姨,你生日最想要什么礼物啊?”

    她试图以生日礼物来转移曹幼雪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成功,曹幼雪绞着手指,小脸上写满了失望:“那他为什么也不打电话给我?”

    郑悦颜一愕,说不出话来。

    曹幼雪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小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一说到叶从伊,郑悦颜觉得好办了点,轻抚着她的头,柔声哄道:“妈妈暂时不会回来,不过啊,妈妈说了,只要雪儿乖乖的,过几天她就会打电话过来,而且小姨到时可以带雪儿去看她哦。”

    “我想妈妈。”曹幼雪小嘴一瘪,居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我想爸爸妈妈,我现在要见他们。”

    郑悦颜连声安抚,也是无济于事,不觉大感头痛,阿兰忙蹲下来,作出一副诧异的样子道:“雪儿,你听,是不是团子在外面叫呢?”

    曹幼雪抽抽噎噎的,哭声却渐渐小了下来,阿兰道:“它是不是饿了?你不是答应姨外婆要好好照顾它的吗,我们去喂它吃东西好不好?”

    曹幼雪眼睛红红的,不作声,却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向外面望,阿兰趁机将她从郑悦颜怀里接过来,然后牵着她出去了。

    郑悦颜看着她们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吁了一口长气,她无比庆幸自己把阿兰请了过来,还有买了那只叫做团子的宠物狗,否则应付曹幼雪,将会倍感吃力。

    这段时间难得的一个清闲的下午,被曹幼雪一搅和,她什么心思都没了,坐在沙发上,揉了一会儿太阳穴,她一把抄起车钥匙,大步向门口走去。

    沈寒笙站在医院清清冷冷,空空荡荡的走廊上,眼睛呆呆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就在昨天,叶从伊已经转入这间高级病房内,她已经不是在重症病房里那种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的状态,而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只是到目前为止,沈寒笙却还没有见过她。

    “你不必一直站在这里,你最有资格进去看她,她睁开眼睛那一刹那,最想见到的人是你,不会是其他人!”小方侧靠着墙壁,眼神十分愤慨。

    沈寒笙道:“知道她好了,我便不着急。”

    “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守在这里?”

    沈寒笙淡淡的反问:“她母亲是怎样的歇斯底里,你也看见了?”

    “她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郑悦颜戳穿了曹云俊的真面目,她丈夫又迁怒于她,她受了这双重刺激,居然不反省自身,倒变本加厉,把什么帐都算到你身上,可是现在,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她,是你!你居然能够忍成这样!”

    沈寒笙平静的道:“你都说了她已经疯了,难道要我像她一样,在医院跟她大哭大闹,大叫大嚷?这样对从伊有什么好处?”

    小方语塞了一下,跟着愤愤的道:“她一手造成了从伊的悲剧,她毁了你的大好人生,要换了我,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会一脚踹开这多事的老太婆,就这么闯进去,看她敢拦我!”

    “她自有人来惩罚她,但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你就不恨她?”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沈寒笙看了他一眼:“可是没有她,也就没有从伊。”

    小方眯着眼看了她半天,突然摇摇头:“寒笙,你心中在害怕么?”

    “害怕?”沈寒笙心里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

    小方皱着眉:“寒笙,她现在躺在这里,不是你的错。”

    沈寒笙扯动了一下嘴角:“不是我的错,那又是谁的错?”

    “她妈的错,曹畜生的错!还有所有所有联合起来骗她的人的!甚至还有荷娜的!”小方又是恼怒,又是伤心:“寒笙,这一切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有爱,就没有公平所言。”沈寒笙笑了笑,转头看着他:“你知道那天接到她的电话,我是什么心情吗?就是。。。就好像心被人从胸腔里活生生的摘了出来,那种巨痛,那种恐惧,那种魂飞魄散比死还难受的体会,那种身体和灵魂被撕裂的感觉,我永生永世都不想再尝一下。”

    她此时讲起来淡然自若,但听在小方耳里却仍是触目惊心,以他对沈寒笙的了解,他完全能想象叶从伊的那通电话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还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呢?她没有死,我也就跟着得了生路,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要求?她妈不让我见她,这算什么?荷娜指责我,这又算什么?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啊!”沈寒笙顿了顿,声音缓慢而悲伤:“还有,你说对了,我确实是在害怕。”

    “寒笙。”小方轻轻的唤了她一声,他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怜悯。

    沈寒笙闭了闭眼睛:“我一直处于她差点真正离去的后怕当中,我一直没从那种恐惧感里脱离,我。。。我也怕见她,但是,我又是渴望见她的,见到安然无恙的她,,我只是。。。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在她再度死而复生之后,我失去了勇气,我。。。”

    她喉咙渐渐梗住,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小方过来伸手扶她,正要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郑太太手扶着房门,神色忧郁,她像是没注意到旁边的小方,眼睛定定的看着沈寒笙,好一会儿,轻声开口:“晚上我会让他们离开,你可以单独进去看她。”

    沈寒笙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她已经醒了。”

    “我知道。”

    “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眼睛像是看不见任何人,医生说她脑袋虽然受了震荡,但应该没有别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寒笙抿着唇不作声,郑太太叹了口气:“也许你可以让情形变得有所不同。”说毕,她手在空中抬了抬,又无奈的放下:“目前,我姐姐的家庭一团糟糕,糟得无法补救,她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所以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希望你能够谅解。”

    小方冷声插话:“那是她自找的,何况,她的所作所为岂是一句不可理喻能够概括的?简直已经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了!”

    郑太太看了他一下,却并没反驳,继续道:“从小学到高中,从伊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她也是个好母亲。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她是个特别要面子,特别强势的人。。。”

    沈寒笙轻声打断她:“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是的,的确没什么意义。”郑太太勉强笑了笑,道:“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休息,晚上我会把他们两带走,你在八点钟过来就好。”

    “谢谢。”沈寒笙再次道谢。

    “沈小姐。”

    沈寒笙和小方同时转身,郑太太垂下眼睑,神色讪讪的,低声道:“那。。。那件事情,我们都做错了,说后悔什么的,也没有意义,但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

    沈寒笙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已经紧紧合上了。

    这套病房很豪华,会客厅,厨房,浴室一应俱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到了某高级酒店,不用说,这自然是郑泰的安排。

    房间里很安静,沈寒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不稳的呼吸声,以及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她悄悄的关了门,穿过客厅,然后来到卧室,准确的来说,是叶从伊的病房。

    叶从伊闭着眼睛,躺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头上裹着纱布,手上扎着吊针,大腿固定着钢板,脚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整个人看起来支离破碎。沈寒笙见此情景,眼泪忽然不可遏制,汹涌而出,她一步步挨到床边坐下,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那张美丽的,却又无比苍白憔悴的脸庞,颤抖着握住了她冷冰冰的手,无声的痛哭。

    叶从伊像是有所感应,睫毛颤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四目对视,便再也无法移开,空气就此凝固,世界就此静止。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叶从伊樱唇微张,虚弱的而艰难的开口:“我。。。没有想过,要这样让你回来。”

    “我知道。”沈寒笙努力抑制着泪水,沙哑的道:“你只是想要我的命而已。”

    叶从伊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溢出,滑过白玉般光滑的肌肤,悄无声息的没入枕间。

    “从伊,你怎么能够这样?”沈寒笙握着她的手,垂下头,无声恸哭:“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么狠?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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