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渊來到芳菲殿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几乎用十分激烈的语气与白七浅说:“浅浅,告诉朕云染的下落,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他与她说话,一向是用“我”,而不是用“朕”。

    白七浅笑了笑,容颜依旧绝美:“看來,你今天是來找我算账的。呵呵,夜离渊,我明确的告诉你,云染已经离开皇宫了,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得而知。”

    苏晚凉气得大叫:“你、你居然放走了杀害我孩子的凶手!”

    白七浅冷然一笑:“杀了你孩子?呵呵,苏晚凉,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假的不知情?”

    夜离渊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看着白七浅,目光带着一抹浅淡的忧伤:“浅浅,告诉朕她的下落。”

    白七浅神色漠然:“夜离渊,苏晚凉腹中的孩子就是你的骨肉,那么我呢?难道我腹中的孩子就不是你的骨肉?她的孩子死了,你尚且可以给她一个说法,那我的孩子死了,你有给过我一个说法吗?”

    夜离渊蠕动着嘴唇:“浅浅,你果然是恨着我的。”

    苏晚凉拉扯着夜离渊的手臂,梨花带雨,泪眼朦胧:“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白七浅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心里忽然有种很怪异的想法,难道自己流眼泪的时候,就如同苏晚凉那般?

    她忽然扬起唇角笑了笑:“夜离渊,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夜离渊默然不语,他要拿她怎么办呢?

    苏晚凉不依不饶的说道:“皇上,她肯定早就知道是云染对臣妾做这等事情,说不定还是她指使的呢。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讨回一个公道,为我们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夜离渊神情痛苦:“浅浅,那些事情真的是你指使的吗?”

    白七浅高高的仰起头,笑容灿烂:“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不管我说什么,都沒有用,你又何苦來问我?”

    他的神情痛苦而绝望,身为一国之君,大概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吧。

    自己亲手杀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任凭是谁,都会恼羞成怒。

    可偏偏他心爱的女人却是将那设局之人给放走了,叫他如何不伤心,不愤怒?

    她能理解夜离渊,可是她又能够说什么呢?云染那条命,是白衣的性命换來的,云染所做的一切,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难道要她出卖云染,将她的消息泄露给他么?

    她咄咄逼人的询问他,而他至始至终,也只能无语以对。他有他的苦楚,可她不也一样么?

    白七浅喟然而叹,当初以为她回來的时候,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现在却是发现,他们两个人的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有些东西,是一辈子也逾越不了的。

    对于夜离渊而言,她身份的扑朔迷离,苏晚凉对他的恩情,还有亲手杀死自己孩子悲愤,这一切的一切都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他丢不掉,弃不掉,也忘不掉。

    对于白七浅而言,他对她身份的怀疑,对苏晚凉的宠爱,对白衣死亡的漠然,对云染的重重杀意,这一切同样搁置在她的心中。午夜梦回,爱恨交织,活生生的疼痛了她的心。

    白七浅喟叹,夜离渊,原來我们早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呢。

    既然我的痛苦是因为你开始,那么也将由你來结束吧。

    白七浅抬起头:“夜离渊,苏晚凉说得不错,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云染被贬为庶民,我失去孩子,我们两个人都认为苏晚凉是始作俑者,因此我和云染一拍即合。”

    夜离渊握紧双拳,眼神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可他依旧保持沉默,安静的听白七浅将整件事情娓娓道來。

    白七浅有些悠远的看着远方的天色,淡青色的天幕上,飘荡着几朵白云,漂漂浮,肆意而自在。

    她的声音清淡,仿佛在说这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我让云染装病,从太医署中拿出來许多的药材,配制出來催产的药,然后放入到苏晚凉的安胎汤中。”

    白七浅笑开了嘴角:“苏晚凉让我失去了孩子,我也想让她失去孩子,就这样简单?”

    夜离渊愤怒了,声音压抑得可怕:“就这样简单?白七浅,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白七浅缓慢的说道:“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你沒有替白衣讨回一个公道,那我只能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夜离渊,当日我所受到的痛苦,她必十倍偿之。”

    苏晚凉的眼眶泛红,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白七浅,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白七浅自嘲的笑了,这几天,她有想过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充其量,也不过一死而已。

    她继续挑战着他的耐心,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看着那张让她迷惑不已的面容,依旧那样的绝美,白七浅笑了笑:“夜离渊,你可是知道,其实我不是扶摇郡主,不是白七浅呢。当初的那个白七浅,早已经死了。”

    是的,她穿越过來,那个生性软弱而善良的扶摇郡主早就死了。

    不过此时,她却是有意要误导夜离渊。

    果不其然,夜离渊的眼神瞬间复杂而冷酷,抿着唇,说不出的阴冷:“你不是她?”

    白七浅笑意盈盈的点头:“是的,我不是她。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为我的孩子报仇呢。”

    夜离渊走上前去,沉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來,甩手就给了白七浅一个耳光:“贱人!”

    他从未动手打过女人,这一次怒火攻心,手上的力道也拿捏不准。

    下手太重,白七浅的娇颜瞬间红肿,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她只觉得这一个耳光,简直比刀剑砍在她身上还要疼痛。因为,这是痛在心里的。

    耳中轰鸣声作响,好半晌之后,她才摇头,神情已经平静:“你杀了我吧。”

    她的眼睛依旧幽深,叫人望不穿,看不透。

    一次又一次的惹怒她,难道她真的这么想死吗?

    夜离渊再一次抬起手,可那手仿佛有千斤重,难以挥下去,胸口间涌起滔天的恨意:“來人,将她打入冷宫。”

    此言一出,白七浅笑了:“皇上,难道这芳菲殿的情况会比冷宫好么?”

    芳菲殿,人间四月芳菲尽。

    这里,原本就是如同冷宫一样。将她打入冷宫,何尝不是继续过着这种生活呢?

    夜离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将这个狠毒的女人推出午门斩首,可是说出來的话,却是将她打入冷宫。

    白七浅瞥了一眼苏晚凉,犹自说道:“皇上,你不是要替你的爱妃讨回一个公道么?她失去的孩子,正是我一手造成的,要不要,我一命换一命。”

    此言一出,苏晚凉都惊呆了,这个女人是疯子不成,这样一心求死?

    夜离渊沉寂薄凉的性子,也不由得被白七浅的话语激得暴跳如雷。

    他本來就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居然与他这般的闹腾。一瞬间,心里告诉自己,她死了也干净。反正,他的浅浅永远存活在他的记忆之中。思念得紧了,还有苏晚凉这个最好的替身在呢。

    不过,他自己说的话更是让他自己跳脚:“朕的话你也不听,造反不成!”

    白七浅走到他的面前:“你杀了我吧。”

    夜离渊拔出宝剑,她还真以为自己不敢杀了她么?

    手中的剑驾到她的脖子上,他也不犹豫,宝剑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在剑上。

    白七浅闭上眼睛,等待着他來结束自己的痛苦。

    从她穿越而來,历经一年半载的,她的快乐和痛苦,都与眼前的男人密不可分。既然是由他开始,那也又他结束,这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吧。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沒有传來痛感。白七浅睁开眼睛,与他对视。

    夜离渊将宝剑从她的脖子上放下來,声音又如同以往那般的冷淡漠然:“杀了你,只会污了朕的宝剑。”

    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苏晚凉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夜离渊。

    夜离渊眯了眯眼睛:“白七浅,从今日起,朕将你打入冷宫。有生之年,你不得踏出冷宫半步,不然废其妃位,斩于午门。”说完,夜离渊甩袖而走。

    苏晚凉怨恨的看着白七浅,讥讽着说道:“瑶妃,好手段。”

    说完,她也离去,急忙的追赶行走在前方的夜离渊。

    苦涩的笑容溢满了白七浅的唇角,不是她好手段,而是她太通晓人心罢了。

    宣泄一个人的愤怒,不是用言语去安慰,而是比那人更加的愤怒。只有在经过一番爆发之后,将心中积虑的情绪全部发泄出來,才能真正的冷静下來。

    白七浅激怒夜离渊,本意是想让夜离渊在愤怒的时候,结束她的痛苦。

    哪知道夜离渊却是沉静下來,将她关押在冷宫。或许,他也在想,她今天这般一心求死,很是蹊跷吧。

    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死心,还想要从她的身上得知云染的下落。

    赴死的勇气和决心,往往只是在血气上涌的时候,大脑一时发热,才会冒出的念头。

    等过了这个劲头,缓上一缓,也就沒有了。

    白七浅已经与这个世界有了牵绊,她有割舍不下的人,很多人都能绊下她。

    于是,就算是雄鹰也不能够在天空尽情的展翅,飞得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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