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放开了手,转身就走,落花和风留在身后,还有那在风中撕扯着的慕容倾雪的咳嗽声和呼唤声,她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

    那一扇绘着闲云飞鹤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慕容倾雪摩挲着走了进來,屋里很静,沒有丁点的声响,他缓缓的走到床边,暗夜里,他细琐的除了衣袍躺进了锦被,轻轻的抱住那个猫儿一样蜷着的女子。.

    沒有惯有的挣扎,她的呼吸也很均匀,可是,她的身体却出卖了她,她在微微的发颤,他紧紧的抱住了她,握住她的手,“对不起。”

    暖暖的温度,像是融化的春水从他指尖传來,她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雪,什么是父亲?”

    “父亲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丈夫以外最爱你的男人。”

    “我不信。”

    “其实我也不信,”慕容倾雪答,她嗯了下,他道,“父亲就是割不断,舍不下,忘不了,离不开,即便从來沒有拥有过,享受过,他也是存在的,不管多远多近,或多或少,你承不承认,想不想要,都不可磨灭的你存在这个世界的忧,和你血液里流淌的可能。”

    夜离影沉默不语,良久,久到慕容倾雪以为她睡着了,他摸了摸她的眼睛,“不要怪他,他不爱你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來只为了偷偷的看你一眼,他不爱你就不会在乎你是否过得好,更不会害怕打扰你现在的平静。”

    温湿的液体终于流出了眼眶,沾湿了他的手指,夜离影颤颤道,“我沒怪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的时候,听着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就不怪他了,也许,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就算他真的抛弃了我,我看见他,知道他是我的父亲,我就真的不能怪他了,真奇怪啊,难道这就是血缘至亲么……”

    “难怪我第一眼见到阿尤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我连见到你的时候,都得熟悉,原來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一时间,我……”

    “我知道……”他擦她的眼泪,“我都知道,慢慢來,沒有人逼你的。”

    夜离影猛然旋转了身体,那温软中含着杏花酒香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喷在慕容倾雪的脸庞,他一滞,几分不自然很快的落下,摩挲她的脸,又擦她的眼泪,“阿离,你怎么呢?”

    “对不起。”

    慕容倾雪嘴角噙了一抹笑,“什么对不起?”

    夜离影伸出手,手指温柔的顺着他脸部的轮廓勾勒着,他的薄唇,他的面颊,他的鼻梁,他的眉毛,最后是他的眼睛,曾经是澄净如雪的,里头闪着寂寂清辉、萦萦润泽的眼睛,此刻空洞洞的,黑漆漆的,他会不会难过呢?当然会,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是怎么的感觉了……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來伤害一个爱她的男人呢?

    “对不起。”她又说。

    慕容倾雪听懂了,轻轻的握着她颤抖的手指,“沒关系的,我知道你只是有些难过罢了……其实,阿离你知道么,这世界该看的东西我都已经看过的,我很知足,并沒有什么怨恨的……只是有点点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父亲老去,阿尤长大,还有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你的脸。”

    夜离影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睛,那里头,白如宣纸,黑如墨汁,笔染黑墨,挥毫白纸,明明白白的,清清楚楚的,是一个女子的脸,歉疚的,疼爱的,是她,只是她,全是她,她的心霎那间就痛了,到底是醉了酒,还是醉了心,她着了魔似的凑近他,吻上他的唇.

    慕容倾雪愣了下,僵着的手抱着她的身子,却克制着拨开一段距离,声音早就失了平静,“你想好了么,你愿意么,真的么,可以么?”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亲吻,甜美的触感在他唇上吮吸,探进他的嘴,浓浓的爱意,如水将他淹沒,他似乎从茫茫无际的黑暗中看见了一缕光,真的是一缕光,将他拉出着无望的痛苦的阿鼻地狱,他忽然狠狠的,不要命的抱着她的身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想抱住这一缕光,他要抱住这一缕光,他渴望了很久的光芒……

    他吻她,深深的吻她,她的脸颊,她的雪颈,她的肩膀,略显粗暴的动作扯她的中衣,隔着中衣抚上她的椒|乳,她零碎的呻吟,带着哭腔的呜咽,她在他怀中颤抖,在他指尖颤抖,在他身下颤抖,他安抚她,并不想伤害她,他并不是初尝爱|欲的少年了,可是……他深深的鄙视自己,渴望的手探向她的腰,伸手扯那处的束腰带子,乳白的丝质衣带在他手指温顺的滑动,他似乎是看见了一朵妖冶的花儿在他指尖绽放……

    很凌乱,很慌张,很急躁,忽然,有一只双手,冰凉的十指,带着绝望的乞求,牢牢的抓住他的手,颤抖着,依依不舍的不愿放开,不肯让他继续,慕容倾雪慢慢的从她手中抽出手指,被她再次抓住了,他用从未有过的执拗抽出了自己的手,摸她的脸,却摸到了满脸的泪,那根本不是泪,而是她湿透了的,试图摆脱丢掉的,碎了的心……

    “阿离,你快乐么?”他问。

    她沒有回答,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他的手上,他又问,“阿离,你快乐么?”

    她还是沒有回答。

    “阿离,我只想让你快乐,我会让你快乐的……忘了他!”他从未如此的卑微过,却也从未如此的坚决过,他握住她的双手,拿开她的不舍,她不愿舍,他帮她舍。

    他打开她的衣裳,他看不见什么,却嗅到了一阵芳香,芳香四溢的春天……他低头吻她的如雪的肌肤,吻上她的心口,听见她的心跳……

    他想就这样听着她的心跳……安详的死去……

    猛然间,身下的人大力的推他,可是,她忘了这种时候男女力气的差距,她推不动,就剧烈的哭了,哭出了声音,到底是谁比谁痛苦,又谁在绞碎着谁的心呢?

    “对不起,对不起……”断断续续的,她痛苦的哭泣着,流着泪,摇着头,在冰凉的泪水中荒凉、心伤,“不可以,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对不起……”

    阿离,你可知道,男女之间,最容不得的就是这三个字了,要么恨,要么爱,要么忘记,千万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早就中了你的毒了,除了死,我还有别的法子么?有么,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呢?

    欲|望抬头,停止备受折磨,继续却会冷了她的心,或许真的继续,她会很快忘记那人的,可是……他轻轻的艰难的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无声的叹息着笑了……他该不该给自己塑一尊佛像供着呢?如此时刻竟还能及时的清心寡欲……

    夜离影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小兽,被人好心的释放了,她飞快的系好自己的衣带,心中涨满了愧疚,第一次,他给了她一个背影,他是真的很难过罢,夜离影,你到底在干什么呢?现在,你受了伤,还要伤人么?

    冷冷的夜风,闪着淡淡哀伤的光,倾过木窗,在屋中萦绕如梦,薄如蝉翼的雪白床帏,轻轻抚过床沿,在晦涩的静默中发出簌簌响声……

    两人背对背默默地躺着,第一次,如此的近时,如此的远……混混沌沌的,她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就侧过身,和平时一样轻轻的抱住她了,她的心化了,这个怀抱,温暖,安宁,不是你想要的么?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舍的呢?

    “阿离,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等的这样的久,不是我不愿意等,只是,我怕我等不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身体,我就快要死掉了,容我自私上一回,能否请你,在我死掉之前,爱上我?”

    “雪,我会爱你,我会爱上你的……”她握住他的双手。

    他苦涩的笑了,偏偏为什么要多了一个字呢?会……爱我?他将手腕上的黑玉镯子脱了下來,套到了她的手腕,“你的承诺,我记着了,可是,我怕你会忘记……这是我母亲留下來的镯子,只给最心爱的人,我要用这个手镯永永远远的困住你。”

    ***

    “这场送别,别的有点久了吧……”云詹牵着一匹黝黑的马,望着來时的狭窄道路,那路旁,青山逶迤,绿草如因,点缀着些许的衅花朵,在风中摇摆着,微微点头,可人可爱,而路中却了无烟火,无人无马。

    长亭处,两人交谈而立,那一汪寂静的碧水池边,一块凌琳大石用丹红书写着‘十里亭’三个大字。

    “倾雪,我知你的心思,要來她早该來了,她只是不肯原谅我。”云詹笑着说,这一笑倒不是是苦是甜,他本是豁达的人,此时却有那么点心酸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岳父大人,再给她点时间罢。”慕容倾雪无奈说,抚过碧水池的风,寒凉阵阵,他的脸色早就苍白了,微微有些咳嗽,却仍旧像陪着云詹,倒是希望等到想等的人,不过怕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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