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驿馆,小德王爷看着属下送来的飞鸽传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公主,小王爷正忙着呢,您还是先回去等小王爷忙完了再来吧。”

    “你让开,本宫有急事要见小王爷,你给本宫让开。”彩云公主一脸怒气,她贵为一国公主,如今却连这小小的侍卫也不把她放在眼中敢拦着她,真以为是德王府的侍卫就耐他不得吗?

    院门口,无论彩云公主如何摆出公主的架势,侍卫也是一脸木然的拦着不让她进去,能跟着小德王爷离开大同出使天昭,自然都是忠心耿耿于德王府的,至于皇室公主的命令,自然远远不及自个主子小德王爷的,再说这彩云公主反正是要和亲嫁到天昭再也回不去大同的,他们就算不给彩云公主面子,一个和亲的公主又有什么办法处置他们,更别说以小王爷的身份,彩云公主想要处置他们也要掂量掂量。

    彩云公主的声音过于尖锐,小德王爷的眼闪过一抹厌烦,这女人,真是不知所谓,若不是看在她是和亲公主的身份,这种恬噪的女人按他以往的性子早就乱棍打出去。

    “让她进来。”强行按下心中的厌烦,他吩咐身边贴身侍卫三九。

    在门口吵嚷着要进的彩云公主见小德王爷贴身侍卫三九请她进去,冲着不于阻拦她的守门侍卫得意的哼了一声后紧紧跟在三九后面,边行边问:“三九,你们王爷他当真要娶苏府那个五姑娘为妃?”

    三九却是摇头:“主子的事,三九不知。”

    彩云公主暗中翻了个白眼,都是些逢高踩低的,这三九可是小德王爷的心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想来不过是不愿说罢了。

    “王爷好大的架子,区区一个守门的护卫都敢拦着本宫。”进了厅房之后,彩云公主冷哼一声,略带不满的看着小德王爷。

    小德王爷强行压下的厌烦因着这一句话又冒了上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彩云公主,很是不耐烦的道:“公主来找本王,难道就只是想抱怨护卫?还是公主忘了这一路上吃过的苦头?公主若是忘了,本王不介意让公主重新温习一遍。”

    这女人,以为到了天昭自己就不敢捉弄她了么?

    小德王爷满是不耐和森冷的眼光让彩云公主不由自主的颤抖,想到这一路上小德王爷动辄不给她饭吃,也不准她休息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她就害怕,眼前这人虽然长了一张英姿焕发的脸,可那心却跟个恶鬼似的歹毒无比,自己这两天过得太过顺风顺水,竟一时忘了形在这个恶魔面前端起架子,真是该死!

    “彩云哪里敢抱怨,彩云只是觉得王爷治下有方,还望王爷莫要生气。”她压下心中的害怕,小心冀冀的赔上笑脸,心中却是将小德王爷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着这一脸谄媚艳俗无比的女人,小德王爷心中的厌烦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的浓烈,“说吧,你找本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见他满脸的不耐烦,彩云公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便直截了当的开声:“彩云想请王爷帮彩云一个忙,当然彩云也会回报王爷。”

    小德王爷浓眉一挑,不置可否的看着彩云公主:“你想要什么?又能替本王做什么?”

    “彩云想要嫁给北堂琊,只要王爷肯帮彩云,彩云也会让王爷娶到苏五姑娘。”彩云公主很是信心十足的回答。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小德王爷怪异的盯着彩云公主,这女人想要嫁给北堂琊倒也罢了,毕竟出使之前皇上也郑重交待过,若是能让公主嫁给北堂琊当记一大功,问题是这女人凭什么觉得他堂堂大同手掌兵权的王爷,需要她的帮忙才能娶到那个虚伪做作的苏若若?

    “本王对这个交易没兴趣。”懒懒的收回打量彩云公主的视线,和这种人交谈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彩云公主一愣,细细看了一眼小德王爷,咬了咬牙又道:“若是王爷能帮彩云嫁给北堂琊,不管王爷想要做什么,彩云都会答应。”

    “真的?不管本王叫你做什么你真的都会依本王的去做?”小德王爷挑了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着小德王爷脸上坏坏的笑意,彩云公主不由想到大同国关于小德王爷生性好色,见到貌美肤白的女子决不会放过的传闻,这心中就不由有些后悔,转念又想到这一路小德王爷可劲的捉弄她,却不曾动过她一根毫发,想来多少还是顾忌着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量他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这样一想,她便安了心点头:“是,只要王爷能帮彩云嫁给北堂琊,不管王爷要彩云做什么,彩云都会答应王爷。”

    她这般斩钉截铁,倒让小德王爷一双桃花眼眯了眯,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便溢开,端起茶杯他懒懒的缀了一口,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公主有如此决心,本王成是会想办法成全公主,只不过本王要先收点利息。”

    一听他答应了,彩云公主不由狂喜,忙不迭的点头:“王爷需要彩云做什么只管说。”

    “把衣脱了来取悦本王,若是能取悦了本王,本王自会成全你。”小德王爷行至塌边半卧下,一双桃花眼满是轻浮的看向彩云公主。

    取悦他?

    他竟然敢叫她这个公主脱了衣像那些歌妓一般去取悦他?

    无耻!混账!可恶!

    在心底将能想到的骂人的词全念了一遍之后,彩云公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是不敢骂出口,只憋了一口郁气道:“王爷当真会说笑话,既然王爷不肯帮忙,本宫也就不打扰王爷了。”

    她便是再想嫁给北堂琊,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去作贱自己,那个该死的混账东西,她便是再不得父皇宠爱,可也是实打实的金枝玉叶,他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来羞辱她,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心中边狠狠咒骂边往门口行去,眼看她即将踏出门槛,小德王爷才冷冷开声:“本王不过是想试试本公的耐力,却不曾想公主连这点都忍不下去,当真是可惜。”

    彩云公主提起的右脚又忍不住放了下来,缓缓转身她看着依然一副慵懒模样半躺在塌上的小德王爷,压了心中的疑惑,她道:“小德王爷当真只是和本宫开玩笑?”

    “自是开玩笑,公主可是来和亲的,本王若是将一个残花败柳的公主嫁到天昭,岂不是给了天昭皇上发兵大同的借口,天下美人何其之多,本王又岂会因为女人而自毁前程。”小德王爷面带笑容的看着彩云公主,继续道:“至于本王所说的利息,等本王想好了,自会派人通知于你。”

    彩云公主这才感觉心头舒适了一些,见小德王爷一副你可以走了的表情,她就点头:“如此彩云就多谢王爷了,彩云静侯王爷佳音。”

    她离去之后,小德王爷却又睁开了眼,“你们查探到没有?那金乌令老王妃真的交给了安乐郡主?”

    一九点头:“回王爷,属下和二九反复试探过几次,安乐郡主身边的婢女只怕也是出自金乌卫,还有安乐郡主每次出行,都有人跟在后面保护,以属下和二九的功夫尚会被那些人发现,若不是出自金乌卫还能是谁?”

    “你以为北堂琊手下就没高手了?”

    小德王爷冷哼一声,对于别人他或许会轻视,但对北堂琊此人,他却从不敢掉以轻心,此人一身功夫高深莫测决不在他之下,又心机叵测,实在让人难以揣摩,安乐郡主是北堂琊亲自向皇上求娶之人,想来在北堂琊心中安乐郡主占了极大的重量,既然这般看重,北堂琊又怎会不安排人保护他心仪的女人。

    “这——”一九稍稍犹豫又道:“王爷,北堂琊手下自是不缺高手,可是以属下之见,忠勇王府如今也只得安乐郡主一个血脉,老王妃虽说收了一个义孙,可到底不是百里子嗣,这金乌令老王妃不传给安乐郡主还能传给谁呢?”

    这番话却是说进了小德王爷的心坎,看来这金乌令老王妃一定是给了安乐郡主,若是自己能娶安乐郡主为妃,那只听命于金乌令的暗卫不就会落于自己之手?

    若得了这一支可媲美千军的暗卫,自己何愁大事不成?

    看来自己的确要想个办法让天昭的皇帝将彩云公主嫁给北堂琊才行,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天昭皇帝取出迎娶安乐郡主为妃的请求了。

    心中有了决断,他便不再犹豫,“一九,二九,你们且过来听本王安排。”

    一九二九便俯了过去听他安排。

    陵南王府,苏心妍捣鼓着手中的药椿,毛毛时不时的将苏心妍挑选出来的毒药吞进肚子,边吃边来回跳跃,那鬼灵精怪的模样不但逗得紫娟笑开了怀,沉稳如顾嬷嬷也展开了眉。

    “姑娘,苏若若连续下了几天的贴子约您出府一聚,看她样子,您若不答应她似乎不会死心,还有大同的彩云公主今天也下了贴子约您游玩泣水河,您看——?”碧月匆忙而至。

    这两个女人倒是不出她的意料果真勾结在一起了。

    苏心妍停手淡淡一笑:“告诉她们,三日之后,我当于彩云公主和苏五姑娘同游泣水河。”

    碧月离去,顾嬷嬷却有些担忧:“姑娘,老奴看那公主不怀好意,您为何要同意?”

    “嬷嬷,她二人打定主意要设下陷阱于我,我若不去她二人必不会罢休,以彩云公主贵为大同公主的身份,我老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她总是会想到办法逼我相见的,与其到了那时被动见她,倒不如我主动出击迎战。”她早已做好准备,不管彩云公主和苏若想做什么,她有了防备自是不会容那二人得逞。

    见她主意已定,顾嬷嬷便不再相劝,这些年来她看着姑娘一日的兑变,也知姑娘再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任人欺凌的姑娘了,她相信以如今姑娘的聪慧,自是有办法,再说了,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不是还有金乌卫在暗中保护着姑娘,有金乌卫在,谁能害得了姑娘呢。

    “沫沫,我带你去见两个人。”北堂琊匆忙而入,一脸欣喜的对她说道。

    见两个人?

    苏心妍心中就是一动,起了身问:“可是哥哥他到了?”

    北堂琊轻轻点头,他的沫沫就是聪明,自己只说带她去见两个人,她就知道是楼轻狂那小子到了。

    “好,我随你一起去。”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心妍眉眼弯弯,快步行至北堂琊身边后又问:“祖母那边可知道了?需不需要我派人通知祖母?”

    北堂琊牵住她的手往前行,“你放心,他如今正在王府陪着你祖母,不过此事不宜声张。”

    哥哥是祖母义孙之事在陵京城是众所周知之事,可哥哥回来的事为什么不宜声张?

    心中满是疑虑,北堂琊安抚道:“此事说来话来,此处多有不便,等到了王府你自会清楚明白。”

    忠勇王府,老王妃一脸慈爱的看着几年不见的楼轻狂,这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竟瘦了这么多,不过却又比从前多了份沉稳和贵气,又少了些许从前的——什么呢?

    “祖母,这是睛儿,孩儿和您提到过的,您还记得吗?”楼轻狂将站在他身边的姑娘轻轻往前一推。

    季睛睛端端正正的给老王妃福了礼,“睛儿见过老夫人。”

    老王妃和蔼的看着眼前明眉星目的姑娘,心中却忖着这姑娘看上去朗眉星目,可这眼底却似乎隐藏着什么,狂儿重情义,记得儿时这位姑娘和他的患难与共,可这姑娘却未必就像狂儿一般重情义,隔了这么多年,谁知道这姑娘曾经经历了些什么,又如何能保证这姑娘还像儿时一般天真无邪。

    只是——狂儿心心念念这个睛儿姑娘这么多年,这才好不容易找到,若是贸然说这位睛儿姑娘的不是,怕是狂儿不会轻易接受不说,若是还伤了祖孙之情,这却不妥了,罢了,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若是这位睛儿姑娘有所图谋才跟在狂儿身边的话,那她既有所图就定然会有所行动,自己只需要派人好好盯着这位睛儿姑娘,总会知道这位姑娘有何居心。

    老王妃虽久不出王府,可这识人的眼光却是随时沉淀鲜少看走眼的,她心中一边忖着一边却又从腕上褪了一个镯子亲自给季睛睛套进手腕,“睛儿姑娘,你既是狂儿的妹妹,自也是个好的,好姑娘,你哥哥找了你这么多年,可总算老天开眼,让他寻着了你,也让你们兄妹终于团了圆。”

    看着老王妃不由分说往自个腕上套进去的镯子,又听老王妃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兄妹团圆,这心里头就有些发紧,她细细打量老王妃,见老王妃一脸欣喜并无不妥之处,便思量着或许楼轻狂往时当着老王妃的面提到自己时只怕也是说的妹妹,所以老王妃才会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兄妹,看来不像是有心为之。

    “长者赐不敢辞,睛儿多谢老夫人赏赐。”任由老夫人将镯子套进手腕后,季睛睛又端庄的了福身行了谢礼,然后望了楼轻狂一眼后又道:“这些年子秋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睛儿,如今又恢复了他原本的身份,总算是苦尽甘来,老夫人不要为子秋忧心。”

    子秋?

    这睛儿姑娘不以妹妹自居却呼狂儿的表字,是在刻意提醒她和狂儿并不只是有兄妹之情?

    老王妃不露声色的朝楼轻狂望过去,见他对睛儿姑娘唤他表字并无任何不郁反倒显得早已习惯的样子,老王妃心中就不免沉了下来,看来这位睛儿姑娘应该是很聪明的,不然就算狂儿顾念儿时共患难的情义,当不至于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忌了,不过——狂儿自幼活在万骨城中,早已适应了江湖人的生活方式,江湖中人向来不像勋贵世家有那么重的男女大防,狂儿不知道男女大防情有可原,可这睛儿姑娘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即便也像狂儿一般适应了江源湖生活,也不至于这般不顾忌的言行啊。

    不过此时此刻却不是追究这些的好时机,压下心中百转千回的思量,老王妃含笑点头:“是啊,狂儿苦尽甘来,我也总算放下心来,狂儿,你原本的身份究竟是?”

    楼轻狂脸色稍稍有些别扭,正想回答却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祖母,哥哥他真的回来了?”

    他转过身,迎上刚迈进房门的苏心妍焦灼而又满是喜悦的目光,含笑点头:“妹妹,哥哥真的回来了。”

    苏心妍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三两步冲到他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方不满意的扁了嘴:“哥哥瘦了。”

    楼轻狂笑着摇头:“你这丫头,这么多年不见,也不问哥哥过得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居然就只说一句哥哥瘦了。”

    苏心妍眨了眨眼,将手往前一伸:“拿来。”

    看着眼前细嫩的手掌,楼轻狂睁大了眼:“什么拿来?”

    “礼物啊?哥哥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家,难不成就空手回来连个礼物都不曾带给我么?”苏心妍斜了他一眼,一副你若是敢说没带礼物我就再也不理你的表情。

    看着这样精灵鬼怪的苏心妍,和留在他脑海中那个有些不一样却又更好的苏心妍,楼轻狂忍不住轻笑出声,“哥哥怎么可能空手而来,你的礼物哥哥早就准备好了,回头就送过去。”

    “子秋,这位姑娘莫不就是你常提到的心妍妹妹?”见二人流露出来的真情非常人所有,季睛睛笑盈盈的开声。

    缩回双手,苏心妍往季睛睛看过去,朗眉星目看上去倒似一个很直爽性子的人,她便也含笑回应:“这位姐姐可是哥哥信中提到的季姐姐?”

    哥哥信中曾说过这位睛儿姑娘姓季,还曾提到这位季姑娘真实身份乃金鼎国武成王世子幼时失散的女儿,她初看到这消息时甚是讶然,金鼎武成王,可不正是李锦华那位义兄的父王么,而这位睛儿姑娘,又是武成王世子之女,算起来,还是李锦华义兄的亲侄女了?

    这天下居然还有这般的渊源,当真不知道是好亦或是坏!

    “睛儿,你猜的没错,这就是我常和你提到的心妍妹妹。”说完楼轻狂又侧了头看着苏心妍道:“妹妹,这位就是你季姐姐,她和你一样擅长用毒,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可以问你季姐姐。”

    苏心妍眉头就扬了起来:“不知季姐姐师从何人?”

    季睛睛心中一紧却是轻轻摇头:“妹妹别听子秋胡言,姐姐只跟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前辈学了些许皮毛,哪里就擅长了,那位前辈是姐姐无意之中救下,他便教了姐姐几天,之后就离开说是要寻找仇敌,自那以后再不曾遇见那位前辈,姐姐也并不曾拜师于他。”

    这番话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破绽,只是苏心妍心中却敲起了警钟,她自已如今已是用毒的行家,自然能分辨得出季睛睛身上传来的各种气息,季睛睛这般藏拙,想来也不可能是为了谦虚示人,不过看哥哥那一脸深信不疑的样子,自己若没有实证,又何必揭穿,再说,自己和这位季姑娘才刚认识,或许她真有什么不得不隐藏的苦衷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啊,就别顾着说这些有的没有,心丫头,你就不想知道你哥哥他原本的身份了?”老王妃嗔了苏心妍一眼,这丫头,见着狂儿,倒把她这个老婆子给晾在一边忘了。

    苏心妍忙不迭的点头:“祖母不说我都忘了问,哥哥,你信中也不提,倒让心妍白白好奇了这么久。”

    楼轻狂脸上闪过一抹黯然,旋即又掩了下去,“不瞒祖母和妹妹,我此次返回天昭,是以金鼎太子的身份代表金鼎国前来商谈两国和盟一事。”

    金鼎太子?

    老王妃和苏心妍不由愕然,虽然早已料到轻楼狂的身份有些复杂,但突然之间就成了一国太子,这落差也未免太过突然了,而且金鼎国那位老皇上膝下可是有十来位身体健康的皇子,楼轻狂认祖归宗恢复金鼎皇子的身份也就罢了,怎的就一跃突飞猛进的打败各皇子,成为东宫太子了?

    “狂儿,你父皇他已下明诏封你为东宫太子?”老王妃终究是历经世事,率先反应过来。

    楼轻狂点头,初时知晓自个的身份不愿认祖归宗,父皇伤心之下吐血昏迷他听父皇身边最信任的禁军统领之言方才知晓,当年父皇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命人送他出宫,却不料护送他的人半路被皇后及其江淑妃两路人马追杀,三方互相厮杀损伤惨重,恰逢修罗殿主路经此地一时兴起将他给劫到了修罗殿。

    他在修罗殿呆了一年时间,皇后和江淑妃的人终于查到了线索便派出了暗卫血洗修罗殿,却不料又逢上蛮荒城城主胡不归为报往昔之仇带着一众城将去了修罗殿,而他便被胡不归带往了蛮荒城。

    这些年来,父皇一方面一直命人暗中查探他的下落,另一方面却隐忍十年,让江淑妃和皇后一族心生罅隙,在江淑妃两个皇儿相继被皇后所害之后,江淑妃终于将当年他的母妃梅贵妃和梅氏满门被灭的真相和证据交给了皇上,铁证如山,皇后一族终于被打入天牢,并在同年诛九族,而江淑妃也在皇后一族被诛之后自尽了结。

    得知父皇并不是遗弃他,而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才不得已派人护送他出宫之后,他如何还能意气用事,自是听从父皇的安排认祖归宗,他以梅贵妃之子的身份认祖归宗之后,因皇后早已被废,皇后所出之子太子身份自也被废,皇上早在皇后一族被诛后便已追封梅贵妃为仁德皇后,身为梅贵妃之子的他便顺理成章的被封为太子。

    当然,初时百官并不赞同皇上的旨意,认为一个从小长于民间的皇子并不适合成为下一任君王,是武成王率先开声,在朝堂之上反百官之言,道太子长在民间倒是成为君王的一大幸事,因为只有长在于间才会知道民间疾苦,从而懂得为君之道。武成王乃朝中重臣,他都支持梅皇后之子为太子了,朝中百官自是再无异议。

    他起先以为武成王帮他是迫于父皇之旨,后来才知道,武成王帮他,不单单是因为父皇的命令,更是因为他那世子儿子幼时失散才寻回不久的八女季睛睛,是他儿时共过患难的睛儿。

    在武成王看来,睛儿和他这个皇子有着儿时共患难的情谊,与其让别的皇子成为太子倒不如让他成为太子,且武成王又不是瞎眼的,自是看得出他对睛儿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情谊在,将来他若是娶了睛儿,就是亲上加亲了。

    将他如何查明身世,父皇又将他封为太子的事简略说给老王妃和苏心妍北堂琊,老王妃和苏心妍不胜唏嘘的同时又替他高兴不已,只是一想到李锦华那位义兄又是武成王之子,苏心妍心中不免有了疙瘩。

    哥哥若真娶这位季姑娘,素云的仇自己是非报不可的,那时,哥哥夹在中间岂不是两头为难?

    她心中诸多烦扰想要倾诉,但当着季睛睛的面却是不能说的,当下也只问了些此次出使一路上可有遇上什么等无关紧要的问题,老王妃早已命人去准备膳食,约半个时辰过后,林嬷嬷便前来知会膳食已经准备妥当。

    用过膳食,又有人前来禀报,说是金鼎使团已经在天昭皇上的安排下住进了皇室驿馆,使臣派人来询问太子和郡主何时回驿馆。

    “哥哥,你能不能让季姐姐先回驿馆应付一下,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和哥哥商量呢。”苏心妍也不避忌,当着季睛睛的面笑着说道。

    这么多年不见,楼轻狂心中也有好多话要说给她听,哪有不依的道理,当下便看着季睛睛柔声道:“睛儿,你先随他们回驿馆,我和妹妹再多说一会晚点回。”

    季睛睛自也点头应下,楼轻狂便安排了护卫送她去驿馆。

    “哥哥——季姑娘她——知不知道那件事?”季睛睛一走,苏心妍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问。

    楼轻狂一愣过后马上明白过来,这丫头爱憎分明,还记着当年广恩寺的仇恨,他轻轻摇头:“我暂时还不曾告知她,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并不得武成王欢心,而且其实他的身份并不是武成王的儿子。”

    不是武成王的儿子?

    苏心妍睁大了眼,满是疑问和好奇的看着楼轻狂,楼轻狂又道:“他是武成王庶弟之子,当年武成王这个庶弟于武成王的娘亲有救命之恩,只是这庶弟后来却和皇后一族相互勾结,欲谋了武成王之位,事败之后他获罪被判斩刑,临死之前他苦求武成王念他当年曾救过老王妃,饶他唯一的儿子一命,老王妃心软就应了下来,武成王不愿老王妃伤心,便同意将庶弟之子记在名下。”

    原来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

    苏心妍在心中感慨,又问:“哥哥,那这人后来又怎么会成为李府的义子?”

    楼轻狂却是冷哼了一声,“武成王虽将他记在了名下,可他父亲却差一点就害死了武成王嫡子,武成王不忍老王妃伤心,可王妃却是不甘心的,自是用了些许手段送走了他,至于最后怎么遇上李牧之的,却还不曾查出,不过就我查到的一些事情来看,李牧之估计是并不知他的身份的。”

    “既然武成王妃送走了他,那他心里想必多少知道一点,既然知道是武成王妃容他不下,又为什么要回武成王府?”苏心妍忍不住又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楼轻狂却是无奈的看她一眼,还能为什么?你这丫头把人家留在天昭国的底子给揭了,满天昭各府各县都张贴着人家的海捕公文,他不爽利一点溜回金鼎做他回他王爷之子,还留在天昭过着东躲西藏见不得光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成。

    被他瞟了一眼的苏心妍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似乎问得有些愚蠢了,讪讪的回一个笑脸,也是,虽然武成王妃容他不下,但武成王容得下啊,回到金鼎他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留在天昭早晚得让抓进大牢,换谁都会选前一条路。

    既然不是武成王亲生儿子,这人的父亲又曾谋害过武成王妃的嫡子,想来将来自己要动手铲除此人,王妃只有拍手称快的道理,断不会阻拦,至于武成王想来也不过是顾念老王妃,才将仇人之子记在名下,这心里头,怕也是和王妃一样的念头,从哥哥话里来看,这武成王并不是个昏庸之人,若不是他自己心里也有不想留庶弟之子在身边的想法,王妃再有手段,只怕也不会这般轻易就将人给送出王府。

    “哥哥,他心中既是知道他那父亲是怎么死的,又被王妃所不容,想来也不会只甘心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之子吧?”

    楼轻狂嗤笑一声点头,“妹妹所料不差,他回到金鼎之后,便和我三皇兄勾结在一起了,三皇兄若是能让他承武成王之位,他便助三皇兄铲除我这个太子。”

    见哥哥并不以为意的模样,她便知哥哥定是有了把握才会不把这二人放在眼里,从哥哥言谈之中看来,他父皇待哥哥一定很是宠爱,想必朝中大局哥哥也差不多都已尽握手中,不然以哥哥太子之尊,又岂会轻易离开金鼎出使天昭,需知道,太子不在宫中,可是宫变的最佳时机。

    虽然心中知道哥哥信心十足,她却还是提醒:“哥哥,你此次出使天昭,朝中可是能放得下心?”

    “妹妹无需担忧,我和武成王已经达成协约,他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三皇兄和那人,若他二人敢有妄举,武成王立刻会重兵围剿。”他怕的,从来不是三皇兄妄动,而是这位三皇兄不敢妄动,只要三皇兄敢动,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一举擒拿三皇兄一党。

    这个协约,只怕是以哥哥娶那位季姑娘为妃的条件订下的吧。

    在心中稍加思索,便也不难明白武成王为何这么不遗余力的支持哥哥成为太子,又肯让季睛睛陪着哥哥出使天昭,想来哥哥和季睛睛就算现在还不曾订亲,回到金鼎之后肯定也要订了。

    这位季姑娘,单看容颜似乎是极好的,可是从她对使毒方面有所隐瞒只怕未必就是表里如一,看哥哥的样子竟好似一丝都不曾怀疑这位儿时患难之交,这般不防备,若是这位季姑娘对哥哥做出一些什么事,哥哥岂不是很容易上当?

    “哥哥,你和季姑娘订亲了吗?”

    听她提到睛儿,楼轻儿眼里就闪过一缕柔情,脸上也起了一丝红晕,避开苏心妍明亮的眼神他道:“现在不曾,等回到金鼎,我就会禀明父皇让父皇下旨赐婚。”

    听哥哥这般一说,苏心妍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来哥哥这次出使天昭,一来是分别了这么久,哥哥的太子之位也已坐稳,回天昭一是为了看望自己和祖母,二是要成亲了,也算是让祖母和她这个妹妹相看未来孙媳和嫂嫂。

    看着哥哥目中那因为季睛睛而显露出的柔情,想到对哥哥不曾忘怀的沐琼瑶,她心中就是后悔不已。

    “哥哥,季姑娘她的过去,你可有派人查探过?”她承认她很自私,心中隐隐希望这位季姑娘不如哥哥心中想像中的那般美好,但更多的原因,却还是因为她有一种直觉,这位季姑娘,除了用毒之事肯定还有别的隐瞒。

    楼轻狂笑着摇头:“不曾,不过武成王妃倒有和我说过,说是有贵官夫人路经修罗殿,睛儿恰好为这位官夫人所救,后来官夫人回京都之后知道王府走失了一个女孩,看年纪和画像和睛儿有些相似,她便领着睛儿去了王府。”

    就这么巧合?这么简单?

    哥哥居然也就信了?

    苏心妍不由摇头,见她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楼轻狂扬眉:“妹妹可是觉得有些不妥?”

    “哥哥,你被修罗殿主带去修罗殿,应当知道前去修罗殿的路有多艰辛,哥哥在那里也生活了些许时日,当知道修罗殿周边有多少毒物存在,这且不说,当初胡不归将你由修罗殿带去了万骨城,可季姑娘却孤身一人留在了修罗殿,她一个弱质幼女,是如何存活下去的?而那位所谓的官夫人,又是怎样平安到达修罗殿还能带着季姑娘一路平安回到京都?这些哥哥难道都不曾有一丝的怀疑?”苏心妍有条不紊的将心中所虑慢慢说出。

    楼轻狂不由怔住,妹妹问的这些问题,他并不是不曾想过,只是他心底,不愿去深究,他确定季睛睛就是他儿时的睛儿便好,至于睛儿的过去他却不愿去追查。

    因为潜意识里,他也害怕,害怕查出来的答案是他埋在心底不敢去查的,害怕睛儿再也不是儿时那个只依赖他的睛儿,害怕睛儿——变得像宫中父皇那些勾心斗计算计不停的女人,害怕——

    害怕的太多,以至于他宁愿忽视所有那些明明近在他眼前,他却不愿去抽丝剥茧的问题。

    对上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矛盾,苏心妍便明白了哥哥心中所想,原来——哥哥他不是因为坚信不疑才不曾追查,原来——哥哥他是因为失而复得太过惊喜才会害怕!

    原来哥哥这般害怕再次失去!

    醒悟到这一点,苏心妍原本还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便再也说不出口。

    天知道哥哥曾经受了多少的苦难折磨,才会这般在意儿时共患难的季睛睛,天知道那份过往在哥哥心中烙下了怎样的伤痕,才会让哥哥这般害怕再次失去!

    眼中忽然便有了泪水,止也止不住,一曾在边不曾言语的北堂琊轻轻将她揽入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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