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耘正陪着皇太后说了一会子话,外头有一位嬷嬷进来回话,说是中宫来给太后请安了。皇太后听后叫请了进来,不一时,便见中宫娘娘扶着两个小宫女的手进了里间,顾耘连忙起身,向中宫请安。

    中宫微微一笑,对顾耘说道:“正是因听说你在老祖宗这儿,才特意过来瞧瞧。”顾耘说道:“是臣的不是,劳动娘娘寻过来,娘娘有何事只需吩咐一声就是。”

    中宫指着他笑骂道:“你现如今忙着呢,我等闲是请不动你的。”说罢朝着他摆了摆手,又向皇太后请了安,皇太后叫她炕上坐,中宫道了一声谢,便坐在皇太后身旁。

    皇太后扭头望着中宫,问道:“有好些日子不见烨哥儿过来顽了,今日怎的不带过来,哀家着实有些想念了。”

    皇太后口中所说的烨哥儿乃中宫膝下所常养的嫡子,如今正是三四岁了,身份贵不可言,当朝圣上隐隐有立其为储君之意,中宫说道:“前日圣上校考他,见一篇百家姓还未背熟,斥责了一顿,说三四岁了还成日只知憨顽,要拘着他跟太傅学念书,这几日一早,便送到太傅那里去了。”

    太后听了轻笑一声,说道:“圣上也太过了,他这样小,哪里坐得住,没得白拘坏了他。”中宫笑着说:“我也是如此说呢,圣上反说我慈母多败儿。”

    中宫与皇太后闲谈几句,便转头望着顾耘,问道:“你媳妇儿身子可还好?”顾耘回道:“托娘娘的鸿福,太医说了,媳妇儿身子虽弱了些,只好生将养几日倒不碍。”

    中宫点了点头,又对太后笑着说:“好容易盼得了耘哥儿媳妇有孕,如今老祖宗能放下心来了。”皇太后感叹一声,红着眼圈儿说道:“正是呢,日后归天见了我那可怜了女儿,也算能有个交待。”

    顾耘见皇太后感伤,便劝慰说:“老祖宗快别说这话来折煞孙儿了,我母亲身为人女,不能伺候您老人家,偏我又一向在外,不能代母亲尽孝,这已是极大的罪过了。”

    中宫亦对皇太后说道:“原是我的不是,勾着太后想起了伤心事。”

    两人劝慰了太后几句,太后这才收了泪,又与中宫并顾耘说起话来,正说时,中宫望着太后道:“耘哥儿媳妇有了好事,这房里可安了人不曾?”

    顾耘听后,连忙说道:“多谢娘娘惦记,只是臣的命格,寻常的人家也驾不住,没得白白害了人,况且臣向来少在京里,臣跟媳妇儿这对烧糊了的卷子厮混着如此过就是了。”

    中宫禁不住笑了出来,又嗔怪的看着顾耘说道:“瞧你说的混话,何必说如此灭自己威风的话,你堂堂安国公,只有你嫌别人不好的道理,而今正是小选年,我前日还跟圣上说呢,瞧着贵女里头,有那品格好的,挑一个给你收了房。”

    顾耘眉角微微一挑,从贵女里头挑?这身份如何安派,难不成叫人家贵女做小妾?皇太后望着中宫淡淡说道:“你是糊涂了,再挑一个贵女给耘哥儿,叫耘哥儿媳妇如何自处?”

    中宫自知失言,便闭口不语,太后略想了片刻说道:“别的倒罢,侯门高府的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只是我耘哥儿媳妇正是配耘儿的,没的又插进来一人,怕坏了耘儿的命格。”中宫便笑着说道:“怕不怕的,到时只待找了吴道士来相看一番就完了。”

    皇太后看着中宫说道:“这事且不忙,我自有道理。”顾耘沉吟不语,却不知他心中是何主意,又陪着太后并中宫说了一会子话,顾耘便要出宫,皇太后也未留他用饭,只嘱咐他叫宝钗好生将养身子。

    只说这头国公府,宝钗在床上躺了半日,嫌身子僵了,便叫香菱服侍着穿上衣裳,又叫人在院里花荫底摆了一张美人榻,靠在榻上看小丫头们踢毽子,看了半日,正昏昏欲睡之时,外头的婆子慌慌忙忙的进来了,莺儿见了,气恼的骂道:“何事如此惊慌,仔细冲撞了奶奶。”

    那婆子拍着大腿急道:“外头传来消息,爷从马上跌了下来。”

    正躺在榻上的宝钗,迷迷糊糊听了婆子的话顿时一惊,从榻上猛然坐起身来,指着那婆子厉声问道:“你才刚说爷怎么了?”

    婆子对宝钗说道:“外头小子们传的话,说爷从宫里出来,不知怎的,从马上跌下来,跟的小厮先回了一个通报,此时赵总管已带了家人赶去了。”

    宝钗听了只觉眼前一黑,香菱连忙扶住她,说道:“奶奶不可自乱阵脚,现下还不知外头是甚么情形,需叫人去打听清楚才是。”

    薛宝钗心知自马上跌下来,弄不好会伤了人命的,然而心中虽急,却强自忍着慌张,先端起小几上的参茶吃了一口定了定心神,这才问那婆子:“回来报信的小厮在何必,快叫他来见我。”婆子摇头不知,宝钗又问:“赵总管几时走的,带了几个人去?”那婆子又摇头说不知。薛宝钗眼里急得直冒火,骂道;“留着你何用,问你一句话,左一个不知,右一个不知,明儿你也别在这屋里当差了。”

    婆子连忙跪下来告罪,莺儿见宝钗急得脸色发白,便说道:”奶奶,这婆子不中用,想必外头的话听岔也是有的,你且不要心急,只待外头打探消息再说。”

    薛宝钗一口气吃了半盏参茶,扭头对青梅说:“你打发人将那回来报信的小厮寻过来,再寻机灵的小子外头探听消息去,另叫人赶紧往太医院里请太医去。”

    青梅道了一个是,急匆匆的去了,薛宝钗虽不知顾耘伤得重不重,却叫人将屋里的伤药先清点出来,又扶着小丫头的手要往二门去,香菱心知宝钗原本便胎象不稳,心里唯恐宝钗急坏了身子,便忧心忡忡的劝道:“奶奶,外头有小厮们侯着,咱们前头去守着,也帮不上甚么忙,你只顾着自己的身子就是了,没得到时爷又惦记着奶奶这头。”

    宝钗执意不肯,香菱见此,只得带了几个丫头婆子们扶着她往二门去了,一时,那来回话的小厮来见宝钗,原是顾耘出宫后,同行的除了小厮们,另有七八位一同骑马的武官,谁知走到顺宁大街时,有一头疯牛冲撞而来,几人躲闪不及,又惊了马,街上乱成一团,家里小厮见跌了马,连忙打发他回来报信,这小厮并非贴身的服侍的人,现下是何情形,这小厮也说不清楚。

    薛宝钗听后越发焦急,偏巧那外头去探听消息的小厮还没回信,倒是过了一时,听信而来的薛蟠跟太医一起进了府,那薛蟠安慰了宝钗几句,随际带了小厮往事发地赶去。

    直过了半日,方才自外头听说顾耘已家来了,府里小厮们早将人抬回上房里去了,那请来的太医进去为顾耘看伤,薛宝钗亦回了院里,只因是年轻女眷,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厢房里侯着,过了大半时,才听说太医已去了,又有那回话的婆子说顾耘伤得很重。宝钗心头一抽,扶着小丫头的手急急忙忙进了里间。

    待进了里间,才见顾耘正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正含笑的望着进来的宝钗,宝钗走近,眼角微微有些泛红,问道:“你伤了哪里?”

    说罢掀开薄被一看,只见顾耘右腿上包扎了厚厚一层白布,越发急了,顾耘见她急得要哭,便坐起身来拉住她的手,宝钗急了,说道:“你别混动,仔细又弄到伤处了。”

    顾耘说道:“不过是些擦伤罢了,往常受得伤比这重多了。”宝钗初时不信,又见了顾耘的伤口,只担心是伤了骨头,后反复查看了,顾耘又拆了白布给宝钗看了,果然见只有一些擦伤,宝钗这才相信,她白担了一场心,此时松懈下来,方才觉得身心疲惫,又问道:“既如此,作甚么缠了白布,没得捂坏了伤口,快拆开来。”

    顾耘这才将前因后果说了,原来他们确是被疯牛惊了马,只是顾耘眼急手快勒住了马,并未受甚么大伤,反倒是同行的几位大人,看样子像是受了伤,那顾耘正好趁此机会告了重病。

    宝钗听后皱眉说道:“一连伤了几位朝中大臣,圣上岂有不过问的?”顾耘轻笑一声,说道:“那太医已打点好了,再者我当街被惊了马是真,圣上再打发太医来瞧,我只说受惊过度,下不得炕便是。”

    宝钗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体态康健的,哪有半分受惊过度的模样?虽不知他此时装病是甚么缘故,只是朝中之事,宝钗平日并不曾多问他半句,因此此时也并未追问。

    因顾耘受伤,当日太后娘娘便打发嬷嬷来看了,又叫了她惯用的黄太医来给顾耘瞧了,顾耘自是装病不提,过了几日,宝钗竟听说那日一同被疯牛冲撞的大人里一位,真个因跌下马重伤离世,另几位亦受了重伤,圣上不免好生宽慰了一番,又罢免了京兆府尹之位,倒是隐约听说宫里太后娘娘不知怎的,斥责了中宫一番,因涉及中宫体面,宝钗亦不好去打听详情。

    又几日,圣上下了口喻,令几位受惊的大臣在家中好生养伤,那顾耘得了空闲儿,每日在家伴着宝钗安胎,这且不必一一细表。

    作者有话要说:又地震了…我多灾多难的中国,雅安加油!中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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