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探春自家来后,还未曾见到黛玉等姊妹,刚进了园子只见一片萧条,几个老妪正守在角门处,探春深深吁了一口气,又记起往日姊妹们在园子里呤诗宴乐何等快活,转眼姊妹各转东西,园子里也越发冷清了,探春正发怔时,迎面便有缀锦楼一个婆子走了过来,她说道:“三姑娘,我们姑娘已家来了,请三姑娘过去说话。”

    探春听说迎春已回了府,脸上稍微带了喜色,又问道:“咱们姑娘去见了老太太,太太没有?”那婆子回道:“去了老太太的院里,因老太太已歇下,只在外头磕了个头便往大太太屋里去请了安,才刚回的园子,此刻宝二爷,林姑娘,四姑娘也在我们院里。”探春听后,便扶着小丫头的手往缀锦楼去了。

    只说那贾迎春自嫁入孙府后,好比泡在苦水里似的,这孙绍祖不过两三日便现了原形,他为人横行霸道,好色残暴,家里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媳妇都淫了个遍,更是个打老婆的主,又试着迎春是个软弱性子,动辄便打骂起迎春,又说荣府大老爷是收了她五千银子拿她来抵债的,迎春跟个木头人似的,在孙府里度日如年,成日家眼巴巴的指望着家里能打发人接回去住些日子,今日探春打发人来,正巧孙绍祖不在家,那孙府的婆子们还拦着,被荣府里几个婆子又喝又斥,这才得以回府。

    贾探春到了缀锦楼,只见丫鬟婆子都守在院子外面,其中有几个眼生的婆子,想来是孙家的人,探春刚进了里间,便听到迎春的抽泣声,心中顿时一沉,只怕她在孙家日子过得并不如意。探春走进内室,出声喊道:“二姐姐家来了。”贾迎春抬起头,眼泪涟涟的看着探春说道:“三妹妹。”刚说完便哽咽住了,探春走过去握住迎春的手,见她一副妇人打扮,穿着一身半旧袍儿,便红着眼圈儿问道:“二姐姐怎的刚嫁过去这么几日就瘦的脱了形,是谁让了你气受不成?”

    迎春还未说话,一旁的绣橘就哭着说:“三姑娘,再不接回我们姑娘,只怕姑娘要姑爷逼死了。”探春听后,心中一凛,这孙绍祖果然不是良人,她沉着脸转头望着绣橘说道:“你先别哭,姑爷怎的就要逼死你们姑娘了?”

    绣橘擦着泪说道:“姑娘嫁过去头几日倒罢了,后来姑爷试着姑娘好性儿,动辄就是打骂,前儿吃了酒,家来见到姑娘,也不知哪里就碍了他的眼,一脚踢到姑娘心口上,又要拿茶盅砸姑娘,我在外间听到声响,拼死扑到姑娘身上,夜里姑娘竟咳起血来,我催着家人去寻郎中,姑爷还拦着不许去。”

    贾探春气得脸色发白,她问绣橘;“你们就任姑娘被人打骂,家里带去孙家的媳妇婆子都是死人不成?姑娘受了欺负就该回府来报给太太才是!”绣橘急的掉下泪来,她何曾没有打发人回来说,只是家里却连个过问的都没有,孙绍祖这才越发气焰嚣张,绣橘分辨道:“怎么没回?只是大太太说小夫妻拌嘴是常有的事,叫我忍忍就罢了,这回姑娘去见大太太,哭着说要回家,大太太说世上再没有出了嫁了姑娘回娘家来住着的。”

    贾探春听后气闷不已,心中暗暗悲戚道;这真真是家门不幸,拿着亲生的女儿往狼口里去送,瞧着情形,怕是有一日我嫁出去,也是一样的下场,探春眼里落下泪来,对迎春说道:“二姐姐,往日未出阁时,你温顺些也罢了,只是现在成了家还跟在闺中一样,岂不是要任那孙家摆布,你只管硬气些,跟着你的婆子丫鬟也有脸面。”迎春流着泪说:“我是硬气不起来的,明儿我去回大太太,叫她接了这些婆子媳妇回来,免得跟着我受罪,我再不指望能在孙家有甚么好日子过的,只要在这紫菱洲里跟姊妹们厮守几日,我便是死了也不遗憾。”

    贾探春气迎春不争气,只是深知迎春的性子一时哪里能改,只能好言劝道:“你年轻巴巴的何需说这话?你不为你,便是为了老太太,老爷,太太也该好好活着。”惜春听了探春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为了谁也不中用?各人过各人的,我这一生是再不指望家里的,等明儿我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如今这世道也只有佛门这块清净地了,没的我这清清白白的姑娘受家里拖累。”

    探春气结,她这里正劝迎春呢,惜春倒来泼冷水,只是惜春向来是孤僻性子,任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惜春是懒得再在这里消磨了,她又记挂着今日的早课未做,便站起身看着迎春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儿二姐姐回去我怕是不能送你了。”说罢,也不等迎春说话便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时,惜春又停下来,回头望着迎春正色说道:“二姐姐,你听我一句话,若是过不下去,也剃了头做姑子去,佛门总归容得下咱们的!”说完惜春抬脚出去了。

    惜春去后,探春又劝了半日,那迎春半点未听进去,探春便转头又对绣橘说道:“好丫头,你是个忠心的,你姑娘是个软弱性子,在孙家少不得还要你多护着她。”绣橘说道:“我跟了姑娘一场,我不为她还有谁再为她呢,便是有一日姑娘真被姑爷逼死了,我也随姑娘去了。”

    贾探春听了绣橘的话,心里酸涩不已,家里大老爷那边不为迎春做主,迎春在孙家便没有出头之日。林黛玉在一旁陪着垂了半日泪,她见探春规劝迎春,便悄悄起了身,拉了拉宝玉,两人便出了缀锦楼的后门,沿着花荫处往方向回去,眼下正是盛秋,园子里满是无人清理的枯枝残叶,黛玉看了触情伤情,心中暗道;二姐姐有父有母尚且是如此下场,我一介孤女,老太太又卧病在床,日后终身大事又有谁人能做主?

    如是想着,林黛玉眼里又流下泪来,宝玉自迎春家来后便跟痴了似的,此时见黛玉流泪,方回过神来,他对着黛玉说道:“妹妹,你别哭了,我有一句话重要的话要跟你说!”黛玉收了泪,抬头望着他问道:“你说罢?”宝玉怔了半日说道:“瞧了今日的二妹妹,我心知天下女子自嫁了人,必定一只脚已踏进坟墓里去了,你日后万万不能嫁人。”

    林黛玉一听,脸羞的通红,朝着宝玉啐了一口说道:“你这该死的,满嘴胡说,打量着我好性儿就拿这话来欺负我!”贾宝玉见林黛玉恼了,慌忙说道:“林妹妹,我并未欺负你,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嫁了人可就没了命了!”林黛玉便说道:“我不嫁人,我跟四妹妹一起做姑子去!”宝玉怔了怔,思索了半日对黛玉说道:“做姑子也罢,那我陪着妹妹做和尚去!”黛玉恼了,哭着说道:“你还说你没欺负我?我要告诉舅舅去!”宝玉急了,说道:“好妹妹,我若存心欺负你,叫我不得好死!”说罢又是一番伏低做小,待黛玉不气了,见四下无人方在黛玉耳旁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对旁人说起。”林黛玉看着他道:“疯疯癫癫,甚么话要说?”宝玉便小声说道:“我今日看了迎妹妹,只怕她活不长久了。”林黛玉听后心中一惊,随后瞪了宝玉一眼说道:“你魔怔了?世上哪有做哥哥的如此咒妹妹,叫舅舅舅妈知道了,只怕要捶你一顿呢!”

    贾宝玉见黛玉不信,急的跺脚说道:“你没闻到么?二妹妹身上已有一团死气了!”林黛玉宝玉越说越不像话,转眼便要走,贾宝玉拉着她,眼里流下泪来说道:“林妹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的不信我的话了?天下的女子是嫁不得人的,但凡是沾染上男人身上的腌臜气便要死了,眼下迎妹妹要走,虽说我不舍得她,然而那却是最好的结果,她一旦脱了苦海便要回她来的地方去。”

    黛玉见宝玉说起疯话,便瞅着他问道:“依你的意思,日后你娶了亲,那嫁给你的女子岂不是也一脚踏进坟墓里了?”宝玉摇了摇头,而后定定的望着黛玉说道:“我自然不去害人,因此也不打算娶亲,咱们两个一处做伴罢!”

    黛玉红着脸瞪了宝玉一眼,说道:“做你的白日梦,谁要跟你做伴?”宝玉一听,急的哭了出来,那声音又悲又痛,黛玉一时呆住了,过了半日,她才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宝玉擦泪,嘴里轻骂了一声“傻子”便先离去了。

    只说迎春在荣府里住了一夜,第二日孙家便打发人来接,可怜迎春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回了孙家,又过了十几日,镇南王府打发官媒过来定日子,因二太太一直病着,探春的婚事托付邢氏来操办,不想正这时,荣府接了丧信,原是嫁入孙府不到三月的迎春没了,跟的丫鬟绣橘也上了吊,家里得了消息悲痛不已,只因贾母正在病上,于是上下都瞒着她,唯独黛玉,探春等人往迎春住的缀锦楼抄了几日洗业经,倒是宝玉自迎春死了越发呆了,每日必往紫菱洲一带徘徊瞻顾,迎春办丧事时贾琏去瞧了,那人瘦的只剩一张皮,且身上有伤痕,分明是被虐待至死,只奈何家里事运不济,孙绍祖并不将贾琏放在眼里,贾琏心中暗恨,可惜无济于事,只得在丧事上万般挑捡。

    因如今家道艰难,探春的婚事一再节俭,府里也没有正经要陪嫁的东西,除了寻常的嫁妆等物,府里陪了两个媳妇并四个丫鬟过去,倒是赵姨娘,给探春攒了一箱袄裙两箱鞋袜带过去,探春出嫁荣府时,薛家也不曾上门贺喜,现而今这几家竟是彻底断了关系,探春嫁后一个月,朝庭下旨加封张玉梅为安悦公主,择日出嫁爪哇国,这自不必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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