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隐约觉得那些疑问的答案她不会想知道。但是,比起师父还活着这个消息,那些疑问的答案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害怕天后弄错了,害怕她口中的这个天倾神君并非那个在无忧山陪伴她七百年的师父。

    久安努力抑住心中翻涌着的滔天波浪,忍住了现在立刻去找天倾神君的强烈念头,因为现在还有必须要先做的事情。

    久安看向天帝,情绪已比之前平静得多:“帝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们上来后发现,这天界第九层的守备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森严,想来也是因为这样你们当初才能想办法将华瑶帝姬送回妖界。”久安顿了顿,觉得有些奇怪地加了句,“倒是天界第一层的守备要森严得多。”

    天帝面色一凝,这也是他一直隐隐觉得不对与不安的。他本认为天倾如此大费周章,最大的可能便是想要那天界帝位。

    可天倾使计将他仙力缚住并软禁于此后便再没有动静。帝印仍在他手中,守备也并不森严,除了不能出这里,行动基本都不受限制。天倾若是想要帝位,应直接杀了他夺了帝印才是。

    他不知天倾是因为觉得他仙力被缚已够不成威胁,还是因为觉得他在与不在都不重要才会如此。若是后者,只怕他的目的就不是那帝位了。

    而天界第一层关着的是那些不肯加入叛仙行列的神神仙仙们。上次月和仙翁在其他被关的神君仙君的拼命掩护下,才勉强将一丝神灵伪装成祥云,混出了天界一层,飘到了这第九层。

    月和仙翁估摸是见他尚无大碍,便心中微松,又如之前他辛苦牵起的红线几番被弄断时那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他哭诉起天界一层的状况。

    众神、仙被关押之所皆设了能封住仙力的结界,他们的任何行动都受到限制,别说随便走动,连是坐是站叛仙们都小心看着。而如月和的红线、风神的风袋、雷公的大锤之类的上工用具,也都被收缴了上去。

    只是月和哭哭啼啼尚未诉完苦就突然消失了,约摸是终于被叛仙发现,那丝神灵只好又回了本体了。

    想到这里,天帝的面色更加凝重。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很可能是错的。若天倾是为了帝位,那么严加看管的应只是他才对。至于那些各司其职的神仙,他日后必还是要用的,引发他们如此的怨气并无益处。

    对于天帝心中所想,久安自是不知,只解下了腰间的酱油瓶继续道:“所以,要助你们脱身也没那么困难。我这酱油瓶什么都可以装下,你们不如进了这瓶里,然后我和华瑶帝姬再如来时那般溜出去便行了。”

    天帝的眼角非常明显地抽了抽:“这……”

    想他堂堂天帝落得这般狼狈就算了,如今竟还要靠着躲进个酱油瓶脱身,而且还是个黑漆漆看来实在不怎么干净的酱油瓶。这实在是……

    而天后更是大怒,因怒气而忍不住咳得更加剧烈:“咳……你……你这孽兽!你以为我能信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们,咳咳……”

    “母后息怒!”见天后怒得话都说不完整,华瑶忙上前扶住她,顺便不满地瞪了一眼久安。

    久安看看眼角抽搐、表情纠结的天帝,再看看气得苍白的脸都有了一丝红晕的天后。默默地让手中的酱油瓶大了几分,然后再默默地稍稍挪了挪位置。

    在华瑶正疑惑她想干什么之时,久安突然抡起手中的酱油瓶“咚”一声砸向天帝的后脑勺,天帝当即眼一翻便被砸晕在地,什么天族尊严、天帝气度,通通在那一翻眼中消失殆尽。

    华瑶和天后顿时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而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久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抡起了酱油瓶,又是“咚”一声响,天后也被抡晕在地。

    华瑶继续瞠目结舌中,看着晕在地上的天帝天后眨了眨瞪得老大的眼,总算反应过来,脸色愀然大变,下意识地一伸手欲幻出水鞭,却又猛然想起自己隐了仙气才能混进来,随便使用仙力怕是会让看守之仙察觉。

    华瑶艳丽的脸因又急又气而涨得通红,迅速挡在了地上的天帝天后前,死死瞪着久安怒道:“死兔子,你做什么?”

    她果然错了!她脑子抽风了才会相信这只该死的兔子!华瑶在心中懊恼又悔恨地咬牙。

    久安却十分淡定地看着地上的天帝和天后,默默在心中感慨:嗯,看来天帝天后没了仙力时也是……很平凡很有亲和力的嘛。

    华瑶见久安还一脸感慨,明显没在想什么好东西的模样,更加生气,正欲再开口之时,久安总算抬头看向了她,轻飘飘道:“帝姬殿下难道不想快点救他们下去吗?”

    ……

    华瑶本以为,久安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即使她当时感激于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愿意站在她的身边,不管是因何原因。

    却不想,这只兔子原来倒比她想像的要有用一点。

    咳,当然,这中间的“酱油瓶伤人事件”之类的小误会,在大局之下是可以暂时勉强地忽略的。

    久安将被砸晕的天帝天后安置在酱油瓶里,和华瑶一起,如来时那般,小心地一层一层躲过看守之仙的耳目,总算下到了最底下的第一层,眼看就要成功了。

    可是,却只是眼看。

    在她们极力隐着气息,即将通过最后一道天门之际,一道无比熟悉的嗓音在久安身后响起:“既来了,何不坐坐再走?”

    久安霎时如遭雷击,久久僵立在原地,竟动不得分毫,身体也控制不住在微微颤抖。

    一点也没变,这个仿佛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会永远这般温润平和的声音。

    师父。

    良久之后,久安才能让自己僵硬的身体转过来。眼睫不停微颤着缓缓抬了起来。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如墨的双眸沉静而深邃,似乎藏下了天地间的所有事物,又似乎什么都没装下。周身也一如在无忧山时那般,仿佛总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玉石光晕,配着他嘴角那抺若有似无的浅笑,莫明地生出一股慈悲之感。

    久安眼中涌出水光,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之人,甚至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害怕自己一眨眼他便又消失不见。

    “师父……”久安张张嘴,几番努力才沙哑地唤出声。伸出微颤的手欲上前,却被华瑶一把拉住。

    华瑶紧紧抓着久安,眼睛戒备地盯着眼前之人,话却是对久安说的,声音因紧张而微抖:“死兔子……他真的是你师父?他可是叛仙首领!”

    久安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仍是坚定地挣开了华瑶的手,缓缓走向天倾:“师父,小久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要再丢下小久了,好不好?”

    天倾看着久安,神色未变,只是嘴角极淡的笑稍稍深了些,而后向久安伸出大手,轻轻颔首,吐出一个字:“好。”

    师父答应她而最后没有做到的事,很少。

    久安泛着泪光扬起笑脸,而后笑容渐渐扩大,抬腿快步奔向天倾。

    “久安!”华瑶不由厉喊出声,颤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尖锐。这还是她第一次喊出久安的名字。

    久安顿了顿,而后停了下来,看一眼天倾后又转身走向华瑶,将腰间的酱油瓶解下,放到了华瑶手中:“华瑶,我终于找着师父了,你先回去吧。”

    华瑶呆了呆,看着手中的酱油瓶,而后不由看向天倾。他肯定能看出酱油瓶里藏着谁,她不觉得他会如此轻易地放他们离去。

    久安顺着华瑶的视线看过去,神色闪了闪,走向天倾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带着祈求:“师父,她是跟我一起溜上来的朋友,你能让她先回妖界吗?”

    天倾看了看久安,而后眼光微转,静静地看着华瑶手中的酱油瓶,丝毫未变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华瑶的手颤了颤,下意识地将酱油瓶握得更紧。低下头,思考着自己出手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师父?”久安再次出声,攥住天倾衣袖的手捏得紧紧,透露出她对答案的不确定。

    天倾终于缓缓收回了视线,目光扫过久安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顿了顿,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笑道:“好。”

    他竟然会放过他们!华瑶猛然抬头,诧异地看向天倾。

    天倾却并不看她,伸手牵过久安,带着她转身离开天门:“小久,以后我们要暂时先住这儿了……”

    华瑶站在天门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应该趁天倾改变主意前赶紧离开,可却不知为何,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死兔子,你……终于不打算再缠着哥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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