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海口有漩涡,九死一生,若是我们的船都翻在里面该如何是好?”老太妃忧心忡忡。
    沐正德和殷玖夜都沉默的看着桌上的地图,清晰至每一条河流,每一道沟壑,似乎想要寻求能够变换的路线。
    终于在又一个时辰后,沐正德引用南乔的火球,炸开了两条路之后,海水交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沐正德将国事交给了北燕王,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老太妃一同前往的心愿,同殷玖夜两人带着不少人马立刻出发。
    老太妃因为有过前车之鉴,知道如果顾忌着自己这个病着的妇人,只会拖累大家,也就没有强求。
    上千艘规模不是很大的船只在海口发动起来,向着四面八方发动气啦,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页页浮萍。
    为了加快船的速度,沐正德和殷玖夜选用的则是轻快的小船,连同初一等人一起出发。
    若是哪个方向的人发现了所找的船只的踪迹,便会立刻向空中发射烟火,不同颜色的烟火代表不同的意义,依照这个来判断所要继续前进的方向。
    行驶了几日的沐寂北,也渐渐适应了海上的生活,只是因为殷玖夜不在身边,一直没有什么精神。
    一直到两日后的一夜,终于出事了。
    夜里的时候,海面上很黑,即便是船只上布满了烛火,可是却依旧是黑漆漆的吓人,只有水面偶尔折射出不少的光晕。
    沐寂北本是安稳的躺在床上,毕竟在船上实在是无聊的紧,没有什么事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可是,就在她刚刚犯困的时候,整个船,却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了。
    沐寂北一瞬间清醒了许多,清楚的感受到这次的晃动比起以往来的每次都要剧烈,甚至持续了好一会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沐寂北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推开窗子,瞧见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好似最浓重的黑夜,海面开始不平静起来,巨大的浪花里涌动着躁动和不安。
    呼啸的海风剧烈的撞击着船身,一道道闪电划开整个天际,海面几乎要被雷电给劈开,一瞬间恍若白日。
    船只的摇晃并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她清楚的听见甲板上的人在来回奔走,声音急切,船长在奋力的指挥着,只可惜那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十分飘渺。
    沐寂北知道,在海上遇见暴风雨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西罗在这个时候许是快要下雪了,却想不到海上竟然还会下起这么大的雨。
    细长的雨丝斜着窗子打了进来,有的落在沐寂北身上,拔凉拔凉的,有的落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肖一会,地面上就积聚了一小滩水,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就在沐寂北打算转身回到床边的时候,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她踉跄着几步,抓住了床边的杆子,才没有被甩了出去。
    而房间内的桌子都开始四处移动,摆放的花瓶也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让人更加不安。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沐寂北刚刚站稳,门便直接被推开了。
    白竹的脸上满是雨水,瞧见沐寂北没事,这才安心:“怎么样?你没事吧?”
    沐寂北摇摇头,白竹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就在白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人突然开始大呼小叫,嘈杂声中有许多人似乎在吼着不好了。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船好似触到了暗礁,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整个船身地动山摇,沐寂北整个人都侧歪下去,白竹也瞬间滚落在地。
    屋子里的东西都开始四处滑动,连带着人根本也没法站稳,似乎在暗礁之后,船又遇到了漩涡,才使得会发生这样的情景。
    沐寂北被掀翻在地后,第一时间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以至于头部重重的磕在了墙壁上,疼的不行。
    白竹瞧见后,忧心不已,在下一个颠簸的时候,整个人朝着沐寂北所在的方向滚去。
    沐寂北眼看着自己就要再次重重的砸在床上,白竹不知从哪突然出来,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沐寂北本以为这次肯定要撞在墙上,正护着孩子,却不想身后忽然一软,腰间环上一双大手,已经替她卸去了撞击的力道。
    只听身后的人一声闷哼,似乎极为疼痛,可他却忍下疼痛,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开口道:“你没事吧。”
    沐寂北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白竹搂着怀中温软的身体,淡淡的清香从她的发丝间传来,他从未离她这么近过,也从没有机会将她这么揽在自己怀中。
    他曾一度想过,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保护她,却不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情景。
    是不是在他的心中,自己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同那些利用她背叛她,伤害她的人已经没什么两样,若非是自己将她带到海上来,也许她现在还在宫中过着安稳无忧的日子。
    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他知道,自己一行人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大暴风雨,整个天都阴沉沉的,好像要掉下来一样,这种情况下,船只大多都会覆灭。
    至于他们的船一直支撑到了现在,大多是因为船身坚固,体型巨大,越小的船,被这巨浪吞噬的可能就越大,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能够感受到生机的渺茫。
    有那么一瞬,白竹忽然觉得,如果能就在这样死掉也挺好,至少他不用再去背负母亲的幸福,可以和心爱的女子死在一起。
    只是他想,她一定是不愿的吧,即便是死,是不是她也只会呆在那个男人身边。
    想到此处,白竹不由得更紧的圈住怀中的人,感受着她的头在外力的作用下,靠在自己的胸膛,白竹忽然笑了,褪去那一身纨绔,淡淡的,很温柔。
    “是遇到暴风雨了吗?”察觉到气氛的沉寂,沐寂北开口道。
    “是暴雨,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大暴雨,也不知是不是能躲过一劫,若是躲不过,你可就要和我死在一起了。”白竹恢复了那副纨绔的语气,只是在沐寂北背对着他的时候,眼中一直流露着温柔。
    沐寂北没说话,抚上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
    白竹笑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沐寂北怒视了白竹一眼:“你的孩子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子里怀着呢。”
    “哪个女人?难道不是你么?”白竹调笑道。
    沐寂北不再理他,只有殷玖夜才是宝宝的爹爹。
    白竹忽然将头埋在沐寂北的颈窝,就让他放纵一次吧,他爱这个女人,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会想她想到发狂,只是自己终究错失了这样一个机会。
    沐寂北周身一僵,正要发怒,却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甚至略带哀求:“下辈子让我做你宝宝的爹吧。”
    沐寂北没说话,只是却挣扎着从白竹的怀中出来,也不去理会到底是否会送命于这浩瀚的海底。
    她只知道,若是那个男人知道了另一个男人对她做出了这么亲密的动作,一定会吃醋,而今虽然他不在身边,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他不高兴。
    不过令她惊愕的是白竹的话,她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想从他或不经意或深情的话语中探个究竟,只是她知道,这辈子有了殷玖夜,她便再也负担不起这样的感情,人若是太贪心,是会遭报应的。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喊声:“船进水了!船进水了!”
    这对于苦苦挣扎的人们无疑又是一个噩耗,船若是进水了,只怕不一会就会沉了,那么在这样大的暴风雨夜,在这个满身暗礁和漩涡的大海里,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船出现了严重的倾斜,随着积水越来越多,开始缓缓下沉,外面的人员还在努力,可是却依旧无果。
    一盆炭火冲着沐寂北滑来,可是这个时候在倾斜严重的沐寂北根本就躲不开,若非紧紧抓着床杆,早就摔倒在地,她知道,若是松手一定能躲开这盆红艳的炭火,只是在如此倾斜又颠簸的地面上,她一定会摔倒,若是真的这么摔下去,孩子一定会有危险。
    索性一咬牙,别过头,等着那炭火撞到自己身上。
    却不想,最终等来的是一个微凉的怀抱,身后的人没有吭声,可是沐寂北却清楚的感受到他周身一僵。
    炭火灼烧皮肤发出了兹兹的声响,空气里甚至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沐寂北低头看去,那一盆炭火正撞在了白竹的腿上,因为白竹将她护在怀里,她倒是平安无事。
    可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沐寂北心头不忍,伤口处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迹,发黑的皮肉,交汇在一起,格外的触目惊心。
    白竹脸色有些发白,却是环住沐寂北道:“是不是感到心痛了?乖乖在我怀里带着,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沐寂北不言不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付出?
    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竹打断了,那双眸子有些灰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说,我都懂,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至少在他不在的时候,让我来保护你。”
    沐寂北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离开白竹的怀抱,刚刚若非是她非要离开,白竹的腿也不会受伤这么严重。
    船陷的越来越深,几乎扎在海里出不来,而且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继续向前行驶了。
    门外似乎有人正在寻找白竹,嘴里喊着少主少主,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十分艰难。
    突然间一声巨响,整个船被巨浪覆盖,在海水的冲击下,一瞬间坚固的船身分崩离析,白竹紧紧抓着沐寂北的手,对她道:“抓紧我,别松手。”
    海水已经没入了人的半个身子,沐寂北忍不住浑身发抖,冬日的海水带着特有的寒凉,让人难以喘息。
    白竹拉着沐寂北直接跳进了海里,两人便开始向前游着。
    硕大的船只不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船上的人也都纷纷化作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海面,只剩下许多浮木零零散散的飘散着,白竹抓住一根浮木,让沐寂北抱住,自己则在沐寂北身后同样抱住浮木。
    “千万别松手。”白竹嘱咐道,声音却被滔天的海浪所吞噬。
    沐寂北点点头,脸上满是海水,唯有目光坚毅,她必须要活着,她要活着回去找殷玖夜,她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白竹的水性本是极好的,只是似乎上天要堵死所有的活路,刚刚那一只火炉让他的腿受伤颇重,一遇到咸涩的海水,让他疼的几乎青筋暴起。
    两人抱着浮木,根本没法游走,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只能随波逐流,根本逃不掉。
    就在这时,一道十几米高的巨浪,迎头拍下。
    白竹心头一凉,难道今天真是要死在这了么?
    当即撇开浮木,双手楼主沐寂北的腰身,仅靠着两只腿在海里游荡着,瞬间拉着沐寂北潜入海底。
    白竹自小在海岛上长大,水性极好,可是沐寂北却不同,本就是内陆上长大,又是女子,能够熟识水性已经很难得了,可是若是说像他一样,根本不可能。
    纵然白竹早有准备,可是当大浪雷霆般的打下来,沐寂北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嘴里,鼻子里,甚至是耳朵里都充溢着海水,饱受着水的冲击和压迫,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就连神智都模糊了。
    那种冲击让她周身无力,也根本没有力气继续抱紧那浮木,在大自然面前,再厉害的人也会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腰间的一双大手始终紧紧的扣着她,在她在海水中翻滚的时候,也跟着一起翻滚,始终不曾松开。
    她知道,那是白竹。
    在这一刻,她想告诉白竹,她不再怪他将她带走,她想,他一定也有着他不得已的苦衷。
    这天下,没有几个人在自己明明有活路的情况下会陪着你一起等死。
    厚重的海水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胸腔发胀几乎难以继续支撑,可是她知道,自己依旧处身于海水中,根本没法喘息。
    不想死,只能继续忍耐,即便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忍多久。
    宝宝,你一定要乖啊,千万不要有事,沐寂北有些忧心。
    白竹睁着眼睛在海下寻找着方向,可是白色的浪一个接着一个,将海水搅浑,让他难以辩驳方向。
    撕裂般的痛苦席卷着沐寂北,因为忍受不住,她已经喝了不少的海水。
    感受到身前的女子的生命力似乎在渐渐减弱,白竹焦急万分,加快了速度努力向外游去,用身体帮着沐寂北挡去了大量的巨浪。
    那些浪打在身上,几乎要把他打蒙,他也不知道自己就近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紧紧抓着她不曾放手。
    看着支撑的越发吃力的女子,白竹心头道,北北,一定要撑住,殷玖夜还在等你,你一定不会抛弃他一个人离开的。
    还有,我一直都不曾告诉你,从我出现在西罗国境内,我的目的便一直是你。
    只是,最初的我不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却又舍不得将你带走,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这种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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