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站在河岸上,眼前是缓缓流动的深绿色的河水,可能是码头上船只来往很多,这里的水太干净,深绿色的水似乎很厚重,一些青苔和菜叶垃圾什么的漂浮在水面上,一个漩涡过来那些垃圾就消失的没影了。看着远去的船只,宝玉似乎肯定自己的刚才看见的是大娘一家人,看着贾琏和凤姐带着几个孩子,宝玉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肚子里一点食物都没有,身上更是身无分文,即使是这样,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过去和琏二哥说话。

    宝姐姐给的银子不少,宝玉和湘云拿着银子本想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只是他们两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要如何过以后的生活。开始的时候湘云想着拿着银子置办个小小的住处,她可以做针线,自己也能出去找个教小孩子读书的差事,日子虽然艰难,但是也能过得下去。但是哪里能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呢,他们的钱却是被一个号称帮着他们置办房子的经济给骗走了。手上剩下的钱很快的花完了,最后他们总算是找到了个小小的破房子,央求着房主租下来,全凭着湘云做针线过日子。

    宝玉也不想只靠着湘云没日没夜的做活养活自己,他出去找了好些事情,只是最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做了。这几天湘云拖着没有医治的病再也不能拖延了,她烧的浑身滚烫,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宝玉眼看着家里断粮了,能卖的东西已经是全都卖干净了。听说码头上能够赚钱,宝玉干脆是来码头上准备找个事情赚上几个钱。

    谁知到了码头上,宝玉根本扛不动那些货物,被一群人嘲笑之后,宝玉只能狼狈的逃到了河岸上。他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上去,贾琏一定是不会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王夫人对凤姐做的那些事情,叫宝玉身为二房的儿子实在是没脸去求贾琏的帮助和施舍。当初凤姐管家对着宝玉真是真心照顾,可是太太为什么要那样呢?看着凤姐身边带着两个孩子,一定是她生的儿子了,宝玉的心里总算是太愧疚的难受了。

    他看着肮脏的喝河水,眼神里面全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明天等着他的是什么。脚上的酸麻叫宝玉醒过神来,想起家里的湘云,宝玉慢吞吞的拖着身子慢慢的回家了。

    “哎呦,你个叫花子,眼睛瞎了!”宝玉怔怔的撞上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在地上,随着一声牲口的嘶鸣声,宝玉感觉眼前一黑差点被拉车的骡子给踩在身上。把自己团成个小小的球体,宝玉抱着头吓得浑身都在发抖。拉扯的小厮对着宝玉连骂带打的,正在他忍受着雨点般的拳脚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罢了,一个花子你跟着他叫什么劲呢?还是赶紧赶路吧。”

    这个声音很熟悉,宝玉一下子想起什么,吃惊的叫到:“袭人!”袭人一下子发现了宝玉,顾不上什么抛头露面的,立刻从车子上下来,抱着宝玉失声痛哭起来。虽然她被甄氏给撵出去,可是在心里,贾宝玉依旧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曾经袭人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是和宝玉在一起的。跟着袭人的人都给吓坏了。看着他们哭了半晌,才劝:“奶奶别伤心了,这个地方人多眼杂,还是先回去再说。”说着袭人拉着宝玉上车径直去了紫檀堡。路上袭人说了自己出了贾家之后的境遇。

    她是被赶出来的,好在当初甄氏刚进门没有太为难袭人,因此袭人收拾了自己历年来积攒下来的东西回家。哥哥嫂子看在那些东西的面子上还算是没说话。多亏了袭人的母亲还在嫩,她到底是护着自己的孩子,到处的托人给女儿找婆家。倒是好些人上门提亲事,其中一个聘礼十分丰厚,袭人的哥哥因此劝着母亲和妹子:“妹子性子柔和,分明是贾家的二奶奶新人进容不下妹子。妹妹受了委屈,在终身大事上是不能再吃亏的。常言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个蒋家不错,只有女婿一个人。上无公婆 ,旁支都无,妹子过去就是当家的奶奶了。家里的田地不少,也能丰衣足食的。”

    袭人的母亲也就同意了,就这样袭人嫁给了蒋玉菡,可惜她的日子并没想象的舒服。蒋玉菡在北静王的府里轻易不能出来,后来北静王开恩叫袭人也跟着进来,夫妻两个住在王府的下人房子里。这下袭人可是有了无穷的烦恼了。

    先是府里的管事仗着权势,对着袭人动手动脚的,后来王爷看蒋玉菡拍戏,对着袭人也是有了些心思。袭人求着蒋玉菡辞了王府的差事,哪怕是生活苦一些也能过得舒心。谁知蒋玉菡却是无奈的苦笑着说:“这件事那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决定的,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唱戏的,比人家府里的最下等的奴才还要低贱的人怎么能有京城边上几十亩的田地和那些宅院呢?不过是拿了人家的钱要办事的。再者我们就是离开了,凭着咱们的身份能怎么样?不过是从狼窝跳进虎穴。”袭人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忠顺王埋在北静王身边的钉子,他们是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了。

    袭人擦擦眼泪,笑着道:“如今好了,北静王放了我们出去。二爷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袭人伤心地看着宝玉黑黢黢的脸身上的破衣裳,又伤心的哭起来。宝玉听着袭人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北静王竟然有自己根本想不到的另一张面孔,那个自己认为是天生高雅,谪仙一般的人物不敢亵渎的北静王水溶竟然存了逼迫皇上退位,扶持太子登基,想要做掌握朝政权臣的心思。而且北静王脸琪官的妻子都要――宝玉傻傻坐着,他的世界在瞬间崩塌了!慈爱的母亲其实背地里做尽了坏事,为了家产连着亲侄女也不肯放过。他温柔可亲,童年尽心照顾她的大姐姐元春在深宫之内害死不知多少无辜的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小生命。他认为是勤勤恳恳办差事,为人方正的父亲竟然是个在任上亏空,办差不利的无能之辈,他不敢仰视的偶像则是个奸诈无比,权欲熏心的疯子。

    宝玉只觉得天地倒转万箭穿心,他已经没有办法发泄自己的情绪,木呆呆的坐着,恨不得化成个雕塑一般。

    倒是袭人和琪官想着当日的情分,把湘云也给接来了,请医服药,慢慢的湘云的身体好起来。袭人和蒋玉菡把宝钗和湘云安置在庄子上,蒋玉菡如今不再唱戏了,北静王虽然还没被皇帝处分,也是被皇帝剥夺了身上的一切职权,在家闭门思过蒋玉菡夫妻倒是可以安稳的生活了。蒋玉菡如今自己闹了戏班子,京城里面的人家听闻蒋玉菡的名声,倒是市场请他们去唱戏的。他慢慢的打听出来了贾政和王夫人的下落了。

    贾政变卖光了全部的家产依旧是还不上欠下来的亏空,本来是要诶抓起来蹲大牢的,皇帝大笔一挥叫贾政去边疆充军了,还美其名曰,感念贤德妃,不认忍加罪于贾政。赵姨娘和贾环靠着赵姨娘攒下来的私房钱辛苦度日,贾环没有念书,自己跑去做个学徒。甄氏和王夫人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这天湘云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坐在门边发愣的宝玉,自从来了袭人的家里,宝玉就是整天呆呆的不讲话,你叫他不答应,给他饭吃就吃,不给就一直饿着。袭人和湘云都是十分担心,甚至请医生看了。医生说宝玉没病,只是受了打击才会这样的。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宝玉依旧是痴痴傻傻的叫人担心。

    “宝玉,你这个样子什么是个是个了局呢?虽然太太不在了,可是老爷在西北呢,你若是整天痴痴傻傻的,等着老爷回来了怎么看你呢?咱们现在是多亏了袭人和琪官帮衬着,但是我们也不能总在人家家里吃闲饭,你也要想想以后如何生活了。现在不比以前了,总要自己养活自己。你看就是和尚还要出去化缘呢。”湘云无限忧愁的看着宝玉,她孤身一人后希望能有个依靠的人。只是宝玉真的是她能依靠的么?

    宝玉目光直直的看了湘云一眼,忽然笑着道:“多谢云妹妹指点,我知道了。”湘云还以为宝玉是明白过来。可是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翻遍了整个庄子和附近的村庄田地,宝玉就像是凭空消失似地不见了。

    在很多年后,有人说在江南见过一个仿佛是宝玉的和尚,但是也只是一眼,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只是湘云在袭人和蒋玉菡的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最后嫁给了附近庄子上一个种田的人了,好在那家还算是宽厚,没计较湘云以前的事情。后来,一个村妇带着孩子,侍奉公婆,日子也就那样过去了。

    ……………………………………

    太后的长乐宫依旧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惜春已经是四品女管了,当初贾政全家被捉拿的时候,惜春倒是没有被那些粗鲁的士兵们捆绑搜身。她只是被关在小屋子里,静静地等着处置。那个时候惜春倒是没和外面的尤氏那些人似地伤心哭泣,抱怨着自己的命运不济。惜春觉得自己身上看不见的隐形大山忽然不见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原来她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后来她依旧是回到了皇宫,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她既没有担心和牵挂,也不会有别的期待嫩,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惜春反而是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太后年纪慢慢的大了,她虽然还是喜欢画画,只是很少自己动手了。但是太后还是经常赏赐给命妇们自己的画作,那些得了赏赐如获至宝的命妇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精妙的画作出自惜春的代笔。

    她放下手上的画笔,以前她是喜欢泼墨山水的,可是如今她倒是对着工笔花鸟人物更感兴趣了。宫里搜集了天下的能人和能工巧匠,惜春在供奉处跟着好些当今知名的大家学习,画技已经不是当年在贾家那个喜欢自己随便画画的小姑娘了。“贾姑姑,太后娘娘醒了,叫你呢。”新来的小宫女轻快地跑来,对着惜春说着。

    惜春忙着放下画笔,看一下画好的一副工笔花鸟画:“我就来。太后身边还有谁在?”

    惜春拿着个果子递给了小宫女,小宫女接过果子,一门心思的盯着鲜艳欲滴,香气扑鼻的大桃子:“谢谢姑姑,太后身边没有人在。今天太后的心情很好,姑姑过去吧。”

    说着小宫女高兴地拿着桃子走了,惜春收拾一下头发,检查下自己的仪表,去了太后的寝殿。她刚踏进去就听见太后的声音,原来在惜春过来的一会功夫,太后这里来了客人了。惜春忙着收敛了气息,预备着先退出去。倒是太后在上面的宝座上看的更远些,她笑着说:“你来了,你去把那副牡丹富贵的卷轴拿来,赏赐给黄国公的夫人吧。她既然进上来珍奇的牡丹,我可是没有一样的好花给她,只是拿着一幅画算作是回礼了,夫人别见笑。”

    黄国公夫人是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她忙着起身谢了太后的赏赐:“多谢太后赏赐,太后的话叫臣妾无地自容了,谁不知道皇上对着太上皇和太后是至孝的,太后什么没见过。不过是臣妾和丈夫就在外面,小地方的人没见识过什么好的,只是山野之地实在没好东西,也就是当地的牡丹花不错,叫太后见笑了。倒是太后娘娘的丹青,可是及难得的,臣妾得了回去可要是供起来。等着犬子成亲的时候拿来给宾客们开开眼,也好炫耀炫耀。”

    太后听着黄国公夫人的话笑着说:“你家的公子也跟着你来了?我怎么没见着呢?”黄国公夫人笑着说:“他被皇上召去了,等着犬子从皇上那里觐见过来,叫他给太后请安磕头。”

    这里太后和黄国公的夫人说着家常话,惜春出去拿太后赏赐给黄国公夫人的画卷。从书房出来,惜春捧着装着画卷的盒子向着正殿走去。忽然一个小内侍过来,低声的说:“贾姑姑可是要去太后娘娘那里去?姑姑还是从后面绕过去,前面太子妃正在太后的殿前跪着呢。”

    惜春听了忙着对着小内侍说:“多谢你了,我这就从边上绕过去。太子妃好好地怎么来太后这里跪着认罪呢?太后那里还有外面的命妇来朝见――”自从铁网山狩猎之后,太子在朝廷和皇宫成了尴尬的存在,皇帝经常找个借口训斥太子,大臣们开始上折子弹劾太子的不法行为。前朝和后宫本拉上一体的,太子妃从皇宫的未来女主人成了被皇后训斥的倒霉小媳妇。只是太后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她怎么会在外命妇来请安的时候给太子妃如此没脸呢?

    小内侍低声的说:“姑姑不知道,太后召见的这位黄国公的夫人,他的丈夫就在山东做知府,太子的亲随在黄国公的属地上依仗着太子的权势 ,黄国公对着太子的亲随们刚刚说了些劝阻的话,他们就依仗着太子的权势当众欺凌黄国公。”小内侍对着惜春眨眨眼:“姑姑是个极聪明的人,还有小的们接着说么?黄国公的公子上书给皇上,皇上考校了他的学问,知道他是进士出身,谁知却被候职了好几年。皇上查清楚了都是太子爷的意思。如今黄国公一家眼看着要起复了。”说着小内侍径直去了。

    惜春再也不能按着原来的路走了,她抱着盒子转个方向,预备从太后寝殿后面绕过去。太后喜欢鲜花,整个后殿都是郁郁葱葱的,蔷薇正在开的极好的时候,宫里的花匠们拿着竹竿搭成架子,甬道边上全是星星点点开满各色花朵的花墙。

    黄国公,惜春依稀记着当初贾母好像说过他们家,也是开国元勋,只是功劳们没有四王八公大,不过太祖皇帝还是给了国公的爵位。黄国公倒是个及其低调的人,上书请太子准许他回到家乡。到了现在的黄国公已经是最后世袭的爵位,但是这位黄国公好像是个进士出身,被皇上点了山东一地的知府 。他的儿子没了爵位可以继承,也是从科甲出身的。想着贾家当年显赫,若是当初贾家的祖先们也能有这个眼光和心胸,今天自己又该身在何处呢?

    哎呦!惜春想的入神,不防备撞上个人。“对不住,是我唐突了供奉,还请宽恕则个。”浅浅的檀香味夹杂着些说不上来的气息一下子冲进了惜春的鼻子,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烧起来。心跳的砰砰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惜春番外要不要停在这里呢?给大家留下猜想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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