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被送到医院,莫诺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抢救。一路上医生都在安慰我,他们告诉我,我对莫诺云紧急处理得很好。可我却只有苦笑,只觉得讽刺。我宁愿现在躺着不省人事的是我自己,也不愿莫诺云受这样的苦。他这明明是在替我受过……

    当我看着手术室门上那块亮着“手术中”三个字的通红灯箱时,突然,我就不想哭了。因为这一刻,我才深刻地意识到,所有的颓废和自我厌弃都将得到惩罚。而如果,如果莫诺云有什么不好,如果没有他,我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而我,我为什么要用活着的时间,去无止尽地悼念死去的情感?我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地去奢求那些明知不可得的东西?我为什么不,为什么不努力笑起来去面对生活,更爱我应该爱的人?我为什么,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我突然就想起,莫诺云曾经状似开玩笑地对我说过,他说:“我不会讨厌我自己,自己再不堪也是自己。”他是用那样油腔滑调而又自恃甚高地口气,扬起下巴对我说的,我记得,那时他还朝我眨了眨眼,一派风流傲娇。当时,我只当玩笑一样听过就算了,可如今我才晓得,他是在告诉我:“舒爽,你不要讨厌你自己……”

    第一个赶到医院的是顾宝贝。

    她和莫诺云一样是极怕冷的,一到冬天,这俩兄妹只要出门,就就都会把自己团团包成个粽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家这只是个花哨的粽子,而顾宝贝,是只清秀脱俗的粽子。

    可今天,顾宝贝却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赶来了,她的毛呢外套里,只穿了一条在暖气房里穿的白色连衣裙。也许是因为着急,她甚至穿反了鞋子,鞋带也乱成了一团。我看着她煞白的脸鼻头一酸,想着该怎么和她解释,该怎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自卑让我固执逞强地买了qq,一切都是我的错……

    可当顾宝贝朝我跑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却竟然是在关心我。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手问:“舒爽,你怎么样?你的手和膝盖怎么肿得这么厉害?走,我先带你去看医生。”

    我没有动,摇了摇头转过脸指了指手术室说:“等等再说吧,在救护车上医生已经给我简单处理过了。你哥哥还在手术室里,我不想走。”

    顾宝贝听了我的话望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还是在我的坚持下坐在了我身边。她的眼底明明满是担心和疑惑,却仍是咬了咬唇无比坚定地告诉我说:“嫂子,你要相信我,表哥会没事的!”

    “我信你。”我点了点头,实在不敢去想别的不好的结果。

    接着,我见顾宝贝咬了咬唇,她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说:“嫂子,你们怎么会出车祸呢?表哥是不是又飙车了?”

    原来,她不知道啊……

    “车是我开的,开的是我买的那辆红色qq。原本一路上都是好好的,可高速公路前方突然出了车祸,追尾的车辆挡住了大半条道,没有交警疏通,车子也开不过去。我看见前方的应急停车警示牌,原本应该减速在紧急停车带上停车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车刹车突然就失灵了,根本就停不下来。莫诺云说不能打方向盘,只有直接撞上去遇上阻力了车才能停下来,伤害才能减低到最小。可结果,等我们的车快要撞到前头的车的时候,才发现车边竟然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弯身在车里拿东西。于是,你表哥他推动了方向盘,救了两条命,可我们的车翻车了。”说着,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然后,我的耳边清晰地听见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当我再睁开眼时,只见顾宝贝正弯身在地上捡自己的手机,这原本是一个简单无比的动作,可她却做得十分费劲。我见她的手不住地在颤抖,捡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手机捡起来。

    当顾宝贝再起身时,她垂着眼没有再看我,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我旁边,过了很久,才轻飘飘地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舒爽,好好的刹车怎么会失灵呢?表哥又得罪什么人了吗?不对啊,他从来不给对手留后路的。舒爽,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好好的刹车怎么会失灵呢?”

    不知道为什么,当顾宝贝这么问我的时候,我的心口竟然一痛。而这时,我的手机也正好响了。这个电话是徐特助打来的。在高速公路上,他比救护车还早到了几分钟。我们被救护车接走时,也是他留下处理的车祸现场。

    当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说:“老板娘,我们刚刚已经对您的车做了检查,初步鉴定您的车是因为被人做了手脚,才导致刹车失灵。”

    这世上,所有的意外都不是意外,所有的意外除去天灾便是**。好一个刹车失灵……

    “报案吧。”不知是我叹了口气,还是顾宝贝叹了口气。我只是几近麻木地陈述道:“回来之后我一直没有出过门,那辆车也一直停在车库外面的停车位上,请你去找物业调监视器里的录像,看看有没有线索。还有就是,我的妹妹珍妮花现在还在国内,请迅速控制住她,限制她出境。我认为,她是嫌疑人。”

    “你妹妹珍妮花?”我刚挂电话,顾宝贝就已经抬起脸来,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瞪着我问。

    “是啊,珍妮花。”我笑,却还是忍不住齿寒。我说:“顾宝贝,你知道我其实没有什么朋友。而我这个人虽然自私自利但也还算得上仗义,虽然胆小怕事但也算装得胸怀宽广,我从不害人更少有说谎,所以我更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想置我于死地?可如果你问我,我得罪了谁?我伤害了谁的利益?除了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怕也没有别人了。”更何况,前段时间,珍妮花日日来家门口敲门,每每打我的电话,我没有理过她一次……

    莫诺云的手术整整做了四个小时。我和顾宝贝一直在手术室外守着,她拉着我的手,明明自己也担心得要命,却还在一遍遍地告诉我:“会没事的,会好的。”

    我说:“你不怪我吗?”

    她顿了顿,才转过脸看着我说:“我怪你啊,我刚刚都不想理你了。”可接着,顾宝贝笑了,我听她温柔而又绵柔道:“可是,表哥爱你啊,所以我不能怪你……更何况,我也是女人,我懂你的自卑。我也无数次担心自己配不上傅君颜,我也无数次听过别人说,那个顾宝贝不就是长得好看点?有点钱吗?她凭什么配得上我们君颜公子?我也,我也曾经差点害死我深爱的男人……”

    说着,顾宝贝闭上眼握住了我的手。她说:“爱情没有那么简单,爱情需要磨合。爱是两个人的还原,而不是把谁变成谁。也许太多人质疑你们,可正因为你们各自拥有不同的齿轮,你们才能重合。正因为你们的生活轨迹不同,这个世界才能更宽广。相同的人是无法相爱的,因为他们都处在同一个世界里,所以,他们再也看不到别处的风景了。舒爽,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自卑了。正因为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才能如此般配。表哥爱的本来就是原本的那个你,要是他不爱你他早就走了,所以,你有什么好躲的呢?他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你为什么不要?他给你买车你为什么拒绝?拒绝他人无条件的付出原本就是一种伤害!他要做黄盖你却不肯做周瑜,这故事久了总是会出问题的……如果表哥好起来,这只是一个警钟。如果,没有如果……”

    后来,傅君颜来了,萧逸晨来了,六子来了,好多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来了,他们中间有各行各业的人,他们有的是临时改变行程乘私人飞机赶来的,有的是请假赶来的,有的干脆把工作带到了手术室外。他们轰走了更风来的记者,他们拉着护士给我现场包扎,他们带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医生在手术室外待命。他们甚至在手术室外小声地骂骂咧咧道:“这兔崽子没个正经,这一把玩这么大!这么多年车白开了?等他醒了看我不抽他?”

    当莫诺云终于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这些人一窝蜂把病床围了好几圈,闹哄哄地挤着进了病房。顾宝贝急得鼓着包子脸挤了进去。我对着站在角落里一直默默陪着我们的傅君颜相努力笑了笑,一齐转身走向了一旁被冷落的主治医生。

    因为车祸,莫诺云的头部被缝了六针,背部有4根肋骨骨折,体内创伤性湿肺,手脚都有扭伤。我实在听不懂那些医学专业术语,我只是抢话般地急切地问医生,我说:“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病人他还有生命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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