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城北的乱坟场里,树冠如盖遮蔽了月光,漆黑如墨的死寂里,只有老鸹偶尔凄厉的叫声。

    嗤啦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急切而嚣张。

    “弦月微笑”

    莲生眯着眼借着森凉的月色瞅着眼前略微破旧的墨色牌匾上,写着四个朱红的小篆。

    柳青娘为什会來这里,莲生数日來多方打听下才找到这个向來行踪诡秘的人的踪迹,所以一路追了來,沒想到她会來这墓地的一个小木屋中。

    点了灯,房间里的光线一分分地亮起來,仿佛幽灵般的柳青娘的脚步竟然无声无息,不一会儿,房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两个人。

    “來,小妞给爷笑一个。”

    莲生伸出敲门的手突然顿住了,这分明是韦二公子喝醉了吐字不清楚的声音。

    “呦,我说韦二爷我柳青娘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您折腾啊!想玩乐你可以去栖桃苑找姑娘们啊!”柳青娘娇柔的声音随即响起。

    “可爷今儿就喜欢让你陪爷睡,怎么着。”韦二公子的声音突然清冷了起來。

    莲生的拳头攥得发白,抬脚准备随时破门而入,这个韦二草包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呵呵呵,你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吗?”柳青娘娇笑着:“红烧鲤鱼哦,我最爱吃红烧鲤鱼。”

    “啪”的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韦二公子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这个暗娼,还和我假扮柳青娘,不去投胎,专门留在人间祸害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想吃了姑奶奶,姑奶奶今儿个就收了你,替天行道。”

    哪里不对,莲生皱眉,屋内韦二公子后面几句的声音已经从男声变成了尖利的女声,而且这个声音莲生很熟悉,是锦鲤,。

    “您看出來了,桥姬其实也是一个痴情女子,我的顾郎不见了,所以才从桥上跳到水中自杀的,桥姬可沒……”声音都有些发颤,哀婉凄绝。

    桥姬,传说中那个女鬼,因为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投河自尽,晚上有男子过桥,就会出现,并把其引到水中溺死,如果有女子过桥,就会强行拉其入水,莲生冷汗一滴滴的从贴身的亵衣里沁出來,湿透重衣,原來她追了这么多天的“柳青娘”竟然是个女鬼。

    “呸,少在姑奶奶这里装可怜,你和过路的那些男人们苟且,害死了多少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锦鲤唾了一口,叫道。

    一股强烈的阴风从屋内冲出,扑啦啦!惊起无数只老鸹,风猛烈了起來,浓密的雨云汇集过來,乌压压地盖住了天空,天际的月亮登时被黑云吞沒。

    “哈哈哈……”桥姬疯子一般笑着:“你一只修行千年的小鲤鱼怎么能比得过我这千年的怨灵,何况你为了帮那丫头躲避杀人罪,还专门附身在这沒用的凡人身体上,你逃不了了,我说过,今天要吃红烧鲤鱼。”

    锦鲤不是人,莲生身子一震,一个踉跄,早该猜到的,她是为了救自己才附身到了韦二草包身上。

    下一刻耳边便传來了惨叫声,这声音……不好,锦鲤有危险,莲生慌忙要推门进去,只是陡然间,仿佛被魇住了一般,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莲生怔怔地盯着屋内,大颗大颗的雨滴砸落到她的脸上,然后她似乎有知觉般地缓缓抬头。

    风停雨歇,木屋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传來:“丫头,吃不吃红烧鲤鱼,姐姐我请你吃,呵呵呵。”

    屋内光线幽暗,一个全身红衣的美丽妇人从门后面的阴影里飘出來,面色泛着青黑,眼睛笑得弯弯的,那个笑容很隐秘,转瞬即逝,披散着头发有几缕飘到了嘴里,幽幽唤了一声:“來,别害怕……”

    这就是传说中的桥姬,莲生全身僵了一下,一动也不能动,试图要寻找锦鲤的踪迹。

    蓦地一双青黑的手伸來,指尖沾着斑斑血迹,轻轻执起莲生的手:“來,让你看看我们今晚的晚餐。”

    莲生就这样被轻飘飘拎到一把挂满蜘蛛网的椅子上,桥姬忽然飘了出去,只见她拿了一把牛角梳子,打了一盆洗脸水回來,将梳子在水里蘸了蘸。

    “啊!”一声惨叫响起,莲生这才看见桥姬手里正握着一条红色的鲤鱼,一下一下,她正在刮鱼鳞。

    锦鲤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地跌落,同时浓浓的血腥味飘來,莲生握紧了拳头,脸色苍白,似乎用尽了所有勇气才开口:“住手。”

    仿佛从來沒有被呵斥过一般,桥姬缓缓抬起的脸突然扭曲了起來,让那张脸更加可怖起來,五官像是要挤到一块儿一般,积满戾气。

    莲生咬唇,手指尖微微颤抖,忽然间情急生智,抬手打翻了桌上那盏油灯。

    灯盏“当啷啷”得滚落在地上,莲生趁机夺过那尾鲤鱼,用衣袖裹着,躲到了桌子下。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传來桥姬阴森森的笑:“好聪明的小丫头。”

    耳边细细娑娑的声音,桥姬似乎在慢慢接近,莲生屏住呼吸,向里面靠去。

    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吸着,往里飘去,莲生努力抓着桌子的腿,然而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扯着往里,回头的瞬间,她才借着鬼火看清楚,她身后那白森森的东西……死人的骸骨。

    一堆一堆,散落着,空洞洞的眼窝冷冷地瞪着莲生,有些的头发尚未腐化,如同水草一般黑黝黝的随风飘动。

    天啊!莲生惊惧交加,双脚用力蹬开那些东西,她用尽了全力挣扎着抱紧桌子腿。

    蓦地手臂被抓住,一个力将她拖了出來,莲生仰头,眼睛忽然由于惊骇而睁大,是桥姬。

    “别害怕,丫头,熟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今天是來推磨的,可不是來杀你的。”说完桥姬就将莲生拖到了韦二公子的尸体旁。

    莲生的手被掰开,桥姬塞给她一把匕首,而后握着她的手将匕首强行插到了韦二公子的胸口。

    莲生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人不断地流出血來,可她的身子仿佛被钉住了,挪动不得半寸。

    “慢慢等着吧,天亮就会有人來的。”桥姬鬼魅般笑着拍了拍莲生的脸,而后转身飘走,消失在夜幕中,木质地板上唯留一串串水色脚印,随风吹过而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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