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修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得你一句谢谢,真是难得啊难得!”

    书容破涕为笑,走到一个糖人摊前要买糖人吃,又问承修要不要吃,她请客,承修笑道:“这有什么好吃的,不如我请你去三味居吃大餐?”

    书容一口就应下好,两人说定就走,差点忘了刚刚从那胭脂铺出来的崇孝和宜宁,还好崇孝见着他们的背影高声喊了一句才得以跟上。

    承修虽然身无一官半职,但托他老子席尔达的福,在京城也算是响当当的一个官二代,是以这三味居的掌柜一见着承修,赶紧的哈着腰就过来了,又亲自将一行人往楼上的雅座引。书容这一世还不曾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放在后世应算是顶级酒店了吧,宜宁偷偷的附在她的耳畔说:“听说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有大人物撑着的呢!”

    书容便了然,跟在后头往楼上去,不过很快就听得走在前头的承修回头来与他们道:“楼上都坐满了,我们换个地方吧。”说罢就要下阶梯,书容随意的扭头看了看,见桌子空了很多,再转眼一看,东南角的雅座上,保绶正目光温温的望着自己。

    “不用换,我们随便坐个桌子就是了。”书容微微笑望着承修,承修便也挑眉一笑,说那好,那掌柜的正在拧着眉极力的反思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做错了惹得这三公子不中意了,听到承修那声好后便立时又喜笑颜开,将承修一行人引向正东的一处雅座。

    保绶见到他们上来已经起了身,嫡福晋佟佳氏也跟着起身,承修本不打算和他照面,奈何保绶已作揖亲自走了过来,他身为郡王主动打招呼,他便也不好不给面子,再者崇孝宜宁已都行了礼,他遂抬手回了个揖,又笑着望向那佟佳氏道:“听闻郡王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嫡福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佟佳赫敏端庄的福一福,这礼还没行完,承修却又跟着道:“不过我觉得我身后的两位姑娘都也算是国色天香,比起嫡福晋,好像还略胜一筹。”

    佟佳赫敏微微的尴尬,起身立于一旁不出声。

    保绶的目光本一直停留在立于崇孝承修身后的书容身上,书容本就是有病在身,如今的脸色是更加的发白,保绶不禁拧紧了眉头,可听承修这话,又调转视线对承修温温一笑,说:“女子贤能淑德才是最美,诚然我的福晋我很满意。”不等承修再说什么,保绶对佟佳赫敏微微一笑后视线又回到书容身上:“看三姑娘脸色不好,可是近段身子不适?”

    书容本一直盯着桌面,连礼都未给他们夫妻施,为的就是不与他照面,不想他却温温开口问候,书容也只得强颜面对,低着头微微颔下首,“民女身子很好,多谢郡王关心。”

    说得那么疏离,保绶的心也抽痛着,点点头,邀众人一同用饭,承修笑道:“郡王与福晋新婚燕尔,我们就不打搅了,各吃各的,互不相干。”承修将后面那四个字咬得特准特重,保绶温温笑着点头,携佟佳赫敏坐了回去。

    书容却再也没有胃口,承修不断的给书容夹菜,书容都说不吃,于是承修将掌柜的叫了来,重新点菜重新上,可书容还是吃不下,承修欲再换,书容赶紧喊住他道:“别费心了,我没胃口,你们吃,不用管我。”

    宜宁皱眉道:“定然是这些日子药喝多了,才没有胃口的。”这时隔壁桌上忽然传来佟佳赫敏的声音:“夫君你怎么了?”

    书容心里一个紧张,慌乱的往那头望去,正对上保绶投过来的目光。

    “筷子没摸稳,没事的。”保绶微微笑着,再看向书容,书容已经转了头,正与那对面的承修说什么,这承修浪迹京城花丛数年,可不见他如此认真过,保绶想着便忍不住皱了眉。

    “吃饭就认真吃饭,别人桌上的事关你什么事?”承修苛责书容,崇孝兀自暗笑着,他这个亲哥哥还没调教呢,他倒开始了,看样子有好戏。

    “我怎么认真吃饭?你没见我什么都吃不下吗?”

    “那你到底想吃什么?”

    “我要喝粥!”

    “掌柜的,上粥!”

    “我还没说要喝什么粥呢!”

    “各式粥品都上一份!”

    “浪费!”

    “什么浪费,你不吃的我们吃,当我们三人不存在吗?”

    然后书容扑哧笑了。

    不多久,便听得裕亲王薨逝的消息,康熙移驾裕亲王府流泪祭拜,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都携家眷前去上香吊唁,就连直隶的恒良也在得了消息后马上扔下衙门里的事情往京城跑,欲领着士衡前去祭拜。

    而崇孝与保绶关系不错,如今廉正又升迁湖广总督,便也是非得去祭拜不可的,但是领不领书容去,这事儿令崇孝非常纠结。

    “妹妹。”这日晚上崇孝来敲书容的门,书容正准备上炕休息,见哥哥这个时候来定然是为着明日祭拜一事。

    “大哥代表我们家去就是了,我身子还不大好,不想走这一趟。”隔着门书容在里头说。

    崇孝叹声气,点头去了,书容则爬上炕,却再也睡不着。

    第二日崇孝等人祭拜回来,崇孝给书容带来个消息,因康熙伤痛福全的病逝,已下旨命下月进行的选秀往后推迟一个月,书容本打算下月撂下牌子后就往武昌去,那里廉正已经安顿好,一家人都已迁徙过去,奈何如今推迟一个月,书容便又得多做一个月的打算。

    “停灵多久?”书容问。

    崇孝道:“七天,今日是第三天了,舅舅们已经准备在街边设祭亭,我们也该开始打点,阿玛不在,只我们兄妹两来操办了。”

    书容点点头,说一切听大哥吩咐。崇孝便说先去找简妈妈寻些扎棚子的人手,书容则去准备银两。

    出殡的前一天下午,书容随着崇孝去街边视察祭亭的筹备情况,书容从未来过这一块儿,也不知道裕亲王府的大门在哪里,崇孝抬手给她指了指,书容傻了眼,倒不是那大门口有多么多么的尊贵豪华,而是那从王府大门开始一直蔓延开来的祭亭,放眼一望都不见得忘得到边。

    “我们家的就设在那里。”崇孝领着书容往南边走去,便走便道:“好在有承修帮手,要不这么多人,我们可保不准能找到个地儿。”

    书容皱了皱眉,照这么说两家的祭亭肯定是摆一块儿了,果不其然,书容还没走到,前头承修已经哈哈笑着走了来,“妹妹好久不见啦!”

    书容冲他干干的扯了扯嘴皮,去到自家的祭亭后,简妈妈正在摆放香烛,书容过去帮着手,承修在旁边与崇孝道:“你家三妹的病看样子还没好全,都没精力和我斗嘴了。”

    崇孝笑道:“她是懒得理你!”果然书容在那头给他甩了个白眼,承修毫不在意的挑挑眉头,趴到书容跟前的木案上:“三味居最近推出了新的粥品,什么时候领你去尝尝?”

    书容将一把香烛摆上来,说:“三公子闲着没事么?帮我把这捆香烛点上插好。”

    承修呵呵笑着拿过香烛,三下两下的就完成了任务,复又爬到案头笑望着忙碌的书容,书容方欲说他两句,只见王府门口一骑马儿驮着个白衣孝子奔过来,书容一眼就瞧出了是他,心里一时漏跳了半拍,愣愣的看着他驶近,他如今可还好?才几日而已,他憔悴成这个样子了,可见是很不好,书容看着他从自己身边飞奔而过,马蹄溅起的几片纸钱轻飘飘的荡到在了她的跟前。

    “是太子爷和几位皇阿哥来了。”承修终于站直了身子,双手抱了胸吊儿郎当的望着最南边的路口说着。

    书容跟着往那头看,崇孝道:“难怪郡王这么急着去接驾,可怎么世子不去?”

    承修说:“世子病倒了,如今王府里的一切都是郡王在打点。”承修说罢往书容面上望去,他能看到书容眼里微微透露出的担心与无奈。

    “大舅也去接驾了。”崇孝说道,书容这才见着恒良从祭台后走出,匆匆前去给康熙的几个儿子跪拜。

    “太子爷你应该认识的,那个冷着脸的是四爷,温文儒雅正和郡王作揖的是八爷,后头那是九爷十爷十三十四爷,小不点儿是十七爷......”承修以为天下的女子都对神秘的皇阿哥们充满兴趣,就像京里的闺秀们,但凡听到哪日阿哥们会在哪里出现,都会像中了魔咒一般涂脂抹粉,趋之若鹜,承修认为书容定然也是感兴趣的,不想往书容面上望一眼,书容正垂了头整理着案上的纸钱,根本就是没有在听,承修觉得很有意思,乐呵呵的也不去看几位皇子了,转了身只望着书容笑。

    只是书容没有心思去与他互动,书容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如今正在望着她傻笑,她一门的心思都在想着保绶,世子病倒,这么大个王府,这么大的事儿,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如何受得了?书容想着想着便忽然觉得有道幽幽的目光投在她身上,猛然抬头,保绶正陪同着几个皇子们从自家的祭亭前走过,保绶是走在众皇子的最右边的,脸正好朝着书容这头。

    那日崇孝来祭拜她没有出现,他知道她今日一定会来的,还好,叫他望到她了。

    匆匆而过,保绶没有多望她一眼,她也是满腹愁情的将头复低下去,手里头的那捆纸钱已经被她反反复复的摆弄了好几次了,承修无奈,拿过她手里头的纸钱,将有些弯曲的角儿抚平,说:“人人都喜欢崭新的银票,死了的人也一样!”扫书容一眼,又将那捆纸钱翻转过来往木案上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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