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军中医傅救治、虞从舟的伤势渐渐缓和,也一点点恢复了一些气力网游之天下无双。只是在狱中这些日子,风湿顽疾反复发作、拖的时间太久,他的双膝常常痛到僵无。

    但好在他还能骑在马上、以马代步,双腿不便行路倒也无妨,只要双手还能举剑持盾,他就还可以做个战士。

    ……

    很快便是誓师祭旗大典,邯郸人尽数围在祭祀的草场上,气势浩大,为骁勇的子弟们鼓劲祈福校园全能高手。

    虞从舟以戴罪之身受了骑兵之职,也与其他兵士一起歃血为盟、掷樽为誓。艳阳耀过中天,数万甲兵纵马煞煞、扬旗向漠北战场而去。

    与匈奴争战的日子里,虞从舟每战都作前锋骑兵、冲杀于最前沿的血阵。他在尸海中摸打滚爬,直将每天都当作此生的最后一役。

    无畏无盼之下,虽是心力透支,却反而令他越战越疯魔。

    匈奴人惧他多过于惧怕赵人主将,暗地里当他是战场上的混世魔王。无奈他既无旌旗加身,也无车辇为备,往往只身左突右袭,甚难防范。

    但与他一队的赵军骑兵仍心有芥蒂,因他毕竟是戴罪之身、况且还是通敌的大罪,众人只当是赵王特意要饶他性命、与他留私。

    因怕他会刺探消息、或再泄军情,同队士兵夜里不允他入帐歇息,骑兵营的营长甚至令人每一入夜就将他锁于马栏里、不许走动。

    他始终不言不语、逆来顺受,只当自己是个将死的哑巴。

    于是日出为兵,日落为囚,他时时刻刻都只能与战马拴在一起。而漠北冬夜的寒风呼啸如刀,他夜间蜷在马栏边,好几次几乎被冻僵,幸好他的逐曦马伏跪在他身边,为他遮挡一些冷冽。

    直到一场以少敌多的苦战后,他腰背上受了很深的刀伤,若再把他拦腰锁在马栏上,铐链就刻进他伤口,血顺着链子溢出、湿了他半件棉衫。

    他虚弱地指了指脚踝,不知那士兵可否将链子铐去他的脚上。此时,曾经得他舍身相救的两名骑兵终是不忍,见他已是奄奄一息,便不再锁他,将他背进营帐、让他歇在一角。

    没想到那一次重伤之后,他仍是活了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虞从舟便当是生死簿上尚留着更残酷的战役要他去赴。

    此后又接连数场殊死战役,同队战友们愈加相信他真是毫不顾惜自己、只求胜战,渐渐对他生了信任,骑兵们亦开始友好地称他"哑卿"。

    那一日,刀伤刺痛、又渗出些血来,他撕了点衣布草草包扎了一下,又忍不住想起、从前在秦岭上窈儿也曾经撕下裙布、仔细地裹在他的膝盖上。

    思念如潮,一经催动、便顿时漫过堤坝、令他再难抑制。他偷偷去晁也的大帐外等了一夜。晁也终于出帐时,他急忙赶上,只为了悄悄问他一声,

    "可有苏辟的消息?他可说窈儿安好?"

    晁也一愣,几乎认不出公子的模样,不想他竟憔悴至此。

    "他…"晁也一阵迟疑,犹豫地答道,"公子…我,我并未收到苏兄的书信。"

    虞从舟满眼失落,无话可表,慢慢松了捏住晁也衣袖的手。

    他戚然抬眼,望向秦国方向,他很想写一封信给哥哥,问问他近况,也问问…窈儿一切可好?

    但一转念,这个愿想还是作了罢。

    何必去打搅他们的生活,谁忘了谁都并不容易,也无谓让哥哥担心他的生活。

    更何况,他注定要战死漠北、永留沙场,此时若再留任何书信,只会让他人将来徒添伤感。

    他摇摇坠坠回了骑兵营,蜷坐在他的逐曦马边,回忆起和窈儿相处的一幕一幕。那是他人生中、心跳最快,心愫最浓的时分。

    正陷在追忆中,骑兵营营长领了几名士兵来马栏里寻他。原来漠北形势稳定、匈奴惧退,主帅要回邯郸述职,说是赵王有令、要将他这个戴罪之人亦带回邯郸、以功过重定罪罚。

    营长略带歉意地令士兵将他重新绑起、解送去主帅帐中。他抿了抿唇,长睫覆下,未有一丝挣扎

    ……

    虽被押回邯郸,但赵王并不见他。他以为又会被送去牢里,却不料赵王只是将他软禁在虞府。

    虞从舟坐在熟悉的园子里,愧疚地牵了一笑。他向王隐瞒了这许多、王却仍是费尽心机要私纵他的死罪,他走过这一路,如今怎会不懂。

    那几日中,他刻意避开有窈儿身影的地方,他不敢去假山,不敢去湖亭,不敢去半醒楼,更不敢去窈儿的厢房,只是每日将自己关在偏房里。

    直到那一夜午夜梦回,他半似梦游,半似神牵,竟摇摇晃晃地摸到了姜窈的厢房。推开门,泪已坠,在门槛上溅起一朵透明的水花。

    他游走过去,坐在她的榻边,又想起与她一起钻在被窝里、听她像翠鸟一般咯咯嬉笑的种种过往。

    他心酸地抬起头,视线却又落在她的衣柜上。她的布裙一件一件静静地挂着,每一件都素净无华,但就连每一个绣纹、每一处盘领、都如同最精细的图腾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走近几步,伸手抚摸那些衣裙,簌簌散开一缕窈儿的香气。满足与失落、纵横交替地填满他的心。

    但他忽然感到一丝异样,却又说不出来。有两件衣裳、分明是她在离石时曾经穿过的,怎么竟会收在这里?

    他手指微乱,一件一件撩过她的衣裙,似乎想要从中求个释答,却只是更添烦疑。

    忽然“珰”的一声脆响,有一样东西从她的裙袄中落出,虞从舟连忙拾起,是一段丝绸仔细卷裹的细长物事。他翻开丝绸,里面碧绿映目的、却是娘亲留给他、他又转赠给窈儿的那支玉鹿笛。

    他心中立刻扬起一种不祥的感觉。窈儿从小便知这对鹿笛出自大秦王室,所以向来以命护它,不论是最初一士安旁的执意顶撞、还是骞岭城外临受杖毙极刑时,她都一心想要护这玉笛周全,如今她怎么可能人在秦国、却将玉笛留在旧衣中?!

    他身上骤冷,似乎比在漠北的风雪中更加瀛冷透骨。他紧紧握着玉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去秦国找到哥哥、见到窈儿,才能让他心中忽然荡起的这块悬石沉湖落地。

    他心思飘忽,全然忘了自己是被软禁在府中,只是自顾自地冲开府门便要往外奔去。圈守大门的小将急忙向他呼喝、一个手势、全队人便将他团团围在正中。

    虞从舟的意识完全只在秦国、窈儿这两件事上,周围一切全都只是羁绊。他不解释、不回头,只是一股劲的想突破重围。

    但身上兵器早已被收走,他赤手空拳与几十根长矛缠斗在一起,匈奴战场上受的刀伤猛然崩裂,鲜血染红了后襟。

    他双眼泛着血丝、急忧攻心,意识愈发急切恍惚,“让我出去,我要去秦国,我要去寻她!”

    他本就背着向秦人泄露军情的罪名,守卫将士听到‘秦国’这个字眼,更圈紧了围攻。领头那小将看出他紧张左手中的那样东西、挥剑刺向他左手,趁他闪避的瞬间,猛地抡过剑鞘、砸在他后脑上,他喉中哽了一声、目光顿时涣散,沉沉倒在地上

    ……

    再醒来,他已被关押在囚牢里,完全动弹不得。后脑上的震伤仍旧嗡嗡廻廻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挪了挪身体,尽力求喊,指望能有狱卒听见。

    终于,有一个狱卒下来查巡,虞从舟一再恳求,“让我见见晁也,让我见见他!我只是想向他求问一件事…”

    “晁将军忙!”狱卒并不搭理他,转悠着又消失在石门边。

    心绪紊乱,无人向问,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

    但到了第二日午间,狱门忽然打开,晁也与杜宾一前一后走下地牢,眉间俱是沉拧。二人并不答话,只是静默地跪在虞从舟面前。

    虞从舟连忙努力地跪立起来,牵着铐链向晁也靠近了一些,迫不及待地问,

    “晁也,你亲自和苏辟一起把窈儿送到秦国的对不对?你亲眼看见她进了范府的是不是?”

    晁也脸色愈加暗淡,双眉皱得愈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晁也……?”这一声满是恳求之意,他只想听一个‘是'字,但仍没有回答。虞从舟立时慌了神。

    杜宾见晁也开不了口,终是横下心答道,

    “公子……当时…公子备受刑责,王上痛心不已,我们也想救公子,但苦于公子一心揽罪、只想把命来赔,王上丝毫不得转寰……而那些李兑、公子成的旧部老臣们向来恨你直谏逆耳、反而独得王宠,这回更是紧抠这通敌的大罪不肯松手、非欲置你于死地…实在是不得已,所以才想到……”

    杜宾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虞从舟浑身僵怔、不敢去想象任何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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