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师白和楼长安被安置在云州乔宅半个月,待蓝花参和傅明朗整顿好丞相府冰窖之后,楼天远收到消息,这才将郦师白和楼长安运回盛京。半年以来,在大量寒冰的封闭中,俩人体内的并蒂花开蛊,始终呈冬眠静止状态,郦师白和楼长安也像是睡着了,其间从未清醒过。

    苏丹红与跟随她前来盛京的六个伙计,被薛凡送回了三口居安顿。

    楼天籁、楼天远、微生宗睿、蓝花参、梁上尘、微生宗纯、江锦、江秀,则揣着两只千岁冰蚕浩浩荡荡直奔丞相府邸。

    望穿了秋水,总算等到千岁冰蚕,丞相府众人大喜,傅明朗走在前面领路,将众人带到地下冰窖。

    十几名暗卫一起动手,迅速搬开层层冰|砖,将郦师白和楼长安,从冰床抬到竹床上。

    楼天籁吩咐道:“准备柴火围成圈,在院子里烧起来,等会儿要用到。”

    “是。”江桓领命去办。

    咚咚咚……

    围绕着竹床转了两圈,楼天籁弯下腰来,在俩人身上敲了敲,捂嘴笑道:“可怜的丞相伯伯,可怜的长安叔,哈哈,都冻成冰棍了。”

    微生宗纯围上来,盯着郦师白和楼长安瞅了好半天,纳闷道:“呃,被寒冰冻了半年,居然还活着?”

    楼天远颇为自豪的道:“这多亏了我家天籁和小婉。”

    微生宗睿强调道:“小婉是我家的!”

    楼天远翻了个白眼,“小婉是我父亲的义女,我的义妹!”

    微生宗睿道:“小婉是我媳妇儿!”

    楼天远道:“你们还没成亲呢。”

    梁上尘目露杀意,“闭嘴!”

    微生宗睿和楼天远被吓了一跳,齐齐缩脖再不敢争执。

    微生宗纯委实有些好奇,瞟了微生宗睿和楼天远一眼,嘴角抽了好几下,拉了拉蓝花参的衣袖,问道:“花生哥哥,天籁妹妹和小婉姑娘做了些什么?”

    蓝花参长眉一挑,“出门一趟,连称呼都给我改了?”

    微生宗纯讪笑,“嘿嘿。”

    蓝花参道:“天籁离开云州之前,写了一个配方,让绿眉毛送到了三口居,唐小婉姑娘按照配方,碾碎了金碗莲花,制成一种膏状灵药,涂抹在老白和长安叔身上了。”

    微生宗纯道:“原来是金碗莲花护得白哥哥和长安叔没被冻坏啊!”

    “那可不嘛。”蓝花参点了点头,感慨道:“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了,果然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安排!”

    微生宗睿道:“是啊,去岁春季,老白探得金碗莲花所在,特意拐了小天籁,去蔁淮山采摘,那时谁又能料到,金碗莲花能救老白一命?”

    梁上尘取下背囊,交到楼天籁手中。

    傅明朗问道:“楼忻娘,要把主子爷和楼管家搬到外面去吗?”

    楼天籁解开包裹,笑嘻嘻摇头道:“不用啦,千岁冰蚕喜欢吃冰棍。”

    傅明朗问道:“千岁冰蚕乃剧毒之物,就这样放入主子爷体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傅总管放心好啦,我绝不会让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有丁点损伤。”楼天籁打开铁盒子,从中取出两个冰块,众人能够清晰瞧见,冰块中被冻住的蚕虫,“对于无毒不欢的千岁冰蚕来说,它们身上的毒性被吸得一干二净,早就憋得快要疯掉了!”

    “傅总管,麻烦你解开丞相伯伯和长安叔的衣裳。”冰块太硬,楼天籁掰不断,挫败的皱了眉头,哼唧了一声,交到梁上尘手里,“上尘哥哥,麻烦你把冰块捏碎。”

    傅明朗按照吩咐,解开郦师白和楼长安的衣裳。

    梁上尘似乎没怎么用力,冰块便碎成沫子,而千岁冰蚕则毫不受损,分别跌落在郦师白和楼长安胸前。

    仿佛是闻到了并蒂花开蛊的气味,那两只被处理过的千岁冰蚕,兴奋得破开皮肤钻了进去,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悉悉索索的怪声。

    两只千岁冰蚕原本只有楼天籁小手指般大小,钻入郦师白和楼长安体内后,众人可隔着皮肤瞧见它们的动向。过了两刻钟,那两只千岁冰蚕的大小,足足翻了两倍有余,众人瞧得毛骨悚然。

    “恶心啊,真恶心啊!”微生宗睿哆哆嗦嗦,龇牙咧嘴,“倘若将来某一天,有这么恐怖的虫子在我体内乱钻,你们可要记得,直接拿把刀捅死我算了。”

    没人搭理,微生宗睿又道:“不不不不,拿刀捅肯定很痛,还要许多血,太脏啦,干脆掐死我吧?呃,被掐死好像更丑,舌头掉出来,眼珠子凸出来,这么丑的死法我不要……啊,喂我喝毒药吧,毒死我算了,不过,你们得对我好一点,别喂我喝很苦的毒药……”

    梁上尘冷眸如刀,“再吵我一巴掌拍死你!”

    微生宗睿偷偷开溜,离梁上尘远些。

    又过了两刻钟,楼天籁抬头问道:“柴火烧起来没有?”

    江宽道:“烧起来了,就在外面。”

    楼天籁道:“嗯,好。”

    半个时辰过去了,千岁冰蚕的大小,又翻了一翻,楼天籁吩咐道:“把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抬出去,放在柴火圈子里烤。”

    四名暗卫领命上前,连带着竹床,将郦师白和楼长安抬了出去。

    “啊,冻死我了。”微生宗睿跑到院中,朝着大火奔去。

    楼天籁打了个响亮喷嚏,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子。

    疼惜的将幸伙搂在怀里,楼天远揉搓着她的双手,“妹妹被冻坏了吧?”

    楼天籁笑道:“有些冷,烤烤火就好啦。”

    郦师白和楼长安躺在院中央,周围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没过多久,俩人身上便各自破开一个大口子,身材肥硕的两只千岁冰蚕,十分艰难的爬了出来,噗通滚落在地上。楼天籁惊喜地展颜一笑,塞了两块碎银子在梁上尘手中,“砸死它们!”

    梁上尘长臂一扬,两只圆滚滚的冰蚕,血溅而亡。

    楼天远面露喜色问道:“妹妹,老白和长安叔身上的蛊毒,全部被冰蚕吃光啦?”

    微生宗睿双臂抱着身子,喜笑开颜问道:“小天籁,他们这样就好了?”

    “嗯,大功告成啦!”楼天籁拍打着冻得通红的巴掌,又蹦又跳喜悦得咯咯笑道:“各位哥哥们,快灭火呀,快灭火呀!把丞相伯伯和长安叔抬出来!他们刚才还是冰棍,现在又成烤猪啦!”

    暗卫们扑灭大火时,楼天籁补充道:“千岁冰蚕的尸首和血液,有剧毒的哦,你们要小心处理!”

    郦师白和楼长安没那么快醒来,众人协助楼天籁,将尚自昏睡的俩人安置妥当,便一起离开了丞相府。

    悬挂在心中半年的千金石头,今时今日终于得以放下,楼天籁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半年来长途跋涉奔波劳苦,直到此刻窝在楼天远怀里,全身心松懈下来,才感觉到无以复加的疲惫,上下眼皮纠缠了一阵,楼天籁便沉沉睡去。

    从年初五傍晚开始睡觉,直到年初七晌午,楼天籁才堪堪醒来。

    望着熟悉的床幔,熟悉的丝被,熟悉的卧室,楼天籁心中激动难抑,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在被窝里翻了个跟斗,扯开嗓门畅快尖叫,“啊啊啊,我回家啦!啊啊啊啊啊!我回家啦——”

    整个天籁园都被这大嗓门惊动,不消半刻钟,楼天籁的卧室便被众女占满。楼天籁跳下床,挨个儿与众女拥抱。众女七嘴八舌抢着说话,当苏饮雪和白芍扶着唐小婉走近时,便听见楼天籁的房间里沸腾炸窝了。

    唐小婉挺着大肚子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屋内众女忙退向两旁,空出中间的一条道来。

    望着整个儿完全变形的唐小婉,楼天籁宛如木雕一般,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唐小婉不满的撇撇嘴,扶着腰走到软榻边坐下,“秀,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认得我了吗?”

    楼天籁哭笑不得,“小婉你还是人吗?”

    唐小婉狠狠啐了一口,“靠之,怎么说话的呢,你才不是人咧!”

    楼天籁憋不住了,笑得蹲在地上,“我是说,小婉你现在像个球!”

    唐小婉原本很瘦,小脸不过巴掌大,如今白嫩盈润,模样变了很多,再加上那大得吓人的肚子,若不是身在天籁园,楼天籁绝对认不出来!

    “天籁,你睡了两夜一天啦,肚子饿不饿?”苏饮雪笑容温婉素雅,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缓缓走到楼天籁身边。

    “好姐姐,我想死你们啦!”楼天籁站起来,一头扎进苏饮雪怀里,“饿,饿死了!”

    白芷笑道:“我和饮雪还有红姐姐,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准备了很多美味佳肴,都放在厨房里热着,就等秀睡饱起来吃呢。”

    楼天籁咽了咽口水,捂着肚皮道:“回到各位好姐姐们身边的感觉真好啊!”

    终于寒暄了好一阵子,白芷才笑吟吟道:“听到秀肚子咕咕叫没?响得跟打鼓似的,可见是饿得慌啦,麦冬、麦芽、白芨,咱们去厨房把饭菜拿过来罢。”

    四女说说笑笑,一起离开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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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八深夜开始下雪,直到年初久中午,大雪仍如缤纷鹅毛,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丽洁净,让人不忍打搅。

    散朝后,楼易之直接回府,没去户部办公。用过午餐,父女俩窝在温暖的屋子里,懒得出门。

    蓦地灵光一闪,想起课文中的诗句,楼天籁脱口而出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楼易之赞叹道:“难怪有人曾说,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我家须女出门一趟,都能出口成章了呀!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呀!”

    “我很聪明的嘛,作几首诗算什么。”楼天籁是个不害臊的家伙,得了楼易之的夸张,便想将他人的成果,无耻的据为己有。

    楼易之点点头,表示认可,微笑说道:“我家须女聪明伶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刚才那句诗作得不错,直教为父刮目相,不如,须女将整首诗完成罢?”

    能记得这么一句纯属意外,哪能回想起整首诗来?楼天籁愁眉苦脸,倒打一耙道:“美人爹说了这么多,把我的灵感打断了,现在没办法完成整篇了。”

    楼易之的眉目微微上挑,“哦?这样啊?倒是为父的错啦。”

    楼天籁道:“就是美人爹的错。”

    楼易之道:“既然是为父的错,那么便由为父,帮天籁完成整篇如何?”

    只要不是让她完成,怎样都无所谓,楼天籁道:“好啊。”

    楼易之大笑一声,朗声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著。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楼易之的嗓音条件极为完美,整首诗篇朗读下来,楼天籁听得都沉醉了。良久,反应过来之后,楼天籁一下跳了起来,气吼吼道:“美人爹你耍我!”

    楼易之感慨道:“恰听你师傅念过一次罢了,世事当真其妙难言啊!”

    楼天籁歪着嘴巴哼了一声,复又躺倒在楼易之怀里,感慨道:“美人爹真厉害,听过一次就全部记得,我都默诵了无数遍,也始终记不住。”

    楼易之温润笑道:“你师傅说的每一句话,为父都记得。”

    楼天籁道:“二十多年了诶,美人爹,就没忘记过吗?”

    “忘不了。”将幸伙搂入怀中,楼易之满足叹道:“时间越长久,反而越清晰。”

    犹记得初来盛京的那会儿,苏饮雪曾经说过,楼易之这么多年以来,之所以不肯接受别的女子,是因为心中藏了一个人,藏了一段情,铭心刻骨。

    时间越长久,反而越清晰。楼天籁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样,便叫做刻骨铭心。

    苏丹红一片痴心,注定是没有机会了。幸好苏丹红聪慧,心思玲珑,从不愿强求。

    苏丹红温柔的说:“虽然我和楼大人做不成夫妻,但能做一辈子朋友也很好啊。长相厮守的方式,有许多种,并非只是同床共枕。”对于苏丹红而言,她的生命中,有楼易之出现过,便是最美好的事。

    楼天籁眼眶酸酸的,涩涩的。

    天下有情人诸多,终成眷属,的又有几个?

    慕夕颜历经生生死死,此时此刻,正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默默深爱着微生放雅。微生放雅停留在这个世界里,踏遍千山万水思念不熄。慕夕颜和微生放雅虽然不能长相守,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拒相隔千百年的时光,心里却始终都装着彼此,相较于楼易之和蓝花棠,已不知有多幸福了。

    楼易之的房里,暖意融融,熏得楼天籁脑袋昏沉沉的,渐渐地睡了过去。不知是不是正思念他们的缘故,楼天籁沉睡的那一刹那入了梦,正巧梦见了微生放雅和慕夕颜。

    不知又有了什么样的奇遇,慕夕颜竟然再次穿越时空,来到了楼天籁现在所在的世界,化身成为一个秀丽的女子,与微生放雅在山青水明的小镇中相遇。

    “微生放雅,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才敢放弃生命,与上苍赌|博吗?”

    “还好,我赢了,我回来啦。”

    “夕颜,你还这么年轻,可我已经老啦。”

    慕夕颜笑靥如花踮起脚尖,抱着微生放雅的脖颈,亲吻微生放雅眼角皱纹。

    仅仅睡了两刻钟便醒了,想着方才无比真实的梦境,楼天籁恍惚呆了很久,正想要告诉楼易之,慕夕颜很有可能已经回到这个世界里,话到嘴边却顿了住。

    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即便慕夕颜真的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慕夕颜和微生放雅之间,容不下第三者的存在,告诉楼易之又有何用?楼天籁决定,将刚才的那个梦境,只当成是梦境。

    脑袋枕着楼易之的大腿,楼天籁舒服地躺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楼易之闲聊着,“美人爹,哥哥和白雪公主怎么样啦?”

    楼易之不答反问,“公主昨日不是来过家里吗?你瞧着公主与你哥哥如何?”

    “呃,公主倒是好好的,没什么异常,哥哥嘛。”楼天籁眨巴着大眼睛,沉吟半晌,方找到准确措辞,“哥哥眼神闪躲,像做贼似的。”

    楼易之道:“他们两个,基本上就是天籁到的那个样子。”

    楼天籁好奇道:“美人爹,我不在的这半年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哥哥起来,好像有些害怕公主?呃,哥哥那样子,仿佛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公主手里了。”

    楼易之摇头笑道:“为父也不清楚,等改明儿,公主再来家里做客,天籁自个儿找公主,问问清楚,也好给为父解解惑。”

    楼天籁格格笑道:“好。”

    父女俩正说笑,忽听到敲门声,有小厮在外道:“老爷,秀,相府来人了,说郦相爷醒过来了。”

    楼天籁惊呼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太好啦!我去瞧瞧丞相伯伯!”

    楼易之道:“外面雪大,路上小心些。”

    “嗯,我晓得的,美人爹,那我走啦!”楼天籁穿上皮靴和大氅,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走到门口时转过身,冲楼易之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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