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十二点,张平终于走出大厦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大厦门口总会停着几辆计程车,他昏昏沉沉地打开一辆车的车门,告诉司机家里的地址。司机打着哈欠醒神,顺手打开了广播。子夜诡话栏目的主持人刚好接听一个男人的来电,“啊,各位听众,我们的m先生终于打来电话了。今晚,他又会带给我们怎样一个故事呢?m先生,您今天会说新的故事,还是继续上次那个没有说完的故事说呢?”

    司机明显精神了很多,把音量扩大了些。张平对这种神神怪怪的玩意儿不感兴趣,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让主持人特别兴奋的m先生有一把低沉的嗓音,说:“上回那个故事还没说完,我继续说。”

    本来该加入的广告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广播里安静的会让人误以为电话那端根本没人。如此沉默了十几秒钟,m先生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刚才主持人问我怎么这么久没打电话来,其实这跟我的失忆有关。因为我的失忆情况越来越严重,朋友把他的dv借给我,二十四小时开着,好记录我失忆时的状态。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就照做了。我自己也有一部dv,我把两个dv分别设置在客厅和卧室里。第一次记录的时间是五天前的晚上九点,我洗了澡睡觉,这一晚并没什么异常,第二天我看dv,里面的我一直睡的很好。白天我在公司上班,也没有再出现之前那种偶尔失忆不记得自己干什么的情况。一直到第三天,也就是前天的下午。大家都知道,那天是周六,公休。上午十点四十分,我本来是要做饭的,但是当我看见手里的牙刷才知道我根本没有做饭。我从十点四十分到十一点二十分一直在浴室里刷牙。我的牙床破了,出了很多血。我跑去回放dv记录下来的情况。看到我,怎么说呢,或许那个不是我。我姑且说那个是“a”吧。我拎着菜进了厨房,因为dv是摄录不到厨房里的情况,所以我不知道我在里面的七分十六秒都干了什么。那之后,“a”走出来了,手里什么都没有。直接走进浴室。dv设置的角度可以拍到浴室的一角,刚好对着水台和镜子。a拿起牙刷开始刷牙,先后挤了七次牙膏,不停的刷,一直在刷。刷到我的意识回来,发现自己的嘴都是血并且非常疼。我有点明白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伤是怎么来的了,是我自己误伤的,并不是出去干了什么坏事。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可怕,至少我没有伤害别人。我去医院治疗口腔,回到家是下午四点半。我很困,就倒在床上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闭着眼睛的张平已经听的入了迷,甚至坐直了身子睁开了眼睛。扩音器里继续传来m先生的声音。

    我醒过来之后发现站在客厅里,时间是凌晨两点。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伤痕,也没其他异样感。所以我没当回事,回去继续睡。我躺在床上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眼dv,我发现卧室里的dv被移动了位置,虽然不多,但我肯定是被移动了。我很纳闷,家里没有来客人,因为角度关系,我自己是不可能移动dv的。所以我起来了,打开dv的回放。我看到,嗯,就是“a”他又出现了。他从床上起来,走到dv前,他是在睁着眼睛的,并且非常清醒。他左右打量dv好像从没见过那种东西。然后,他把dv拿起来,连着支架一起拿起来的。画面就变的很混乱,大约过了十秒钟左右,他放下了dv。这一段并没有什么,是不是?但是,我看到a转了半个身子,似乎对着床的方向说了什么。我能看见他的嘴角在动,但是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他说的很慢,身体一直没有变换过姿势和位置。他足足说了九分钟才转回身。他的表情很,怎么形容呢?我不大会形容这个,反正就是我本人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表情。应该说是很,很脆弱吧。再然后,a就走出了卧室。我又跑出去打开客厅的dv,看到a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客厅。

    我很想知道在卧室里a到底说了什么,就拿着dv去找我一个朋友帮忙。我怕朋友看到会觉得我有精神病,让他帮忙处理了影像后就找借口把朋友支出去了,我一个人在他的工作室里看回放。我需要声明一下,我的工作是广告设计,手底下管理了一个部门。所以我是有这个条件处理特殊影像的。好了,我继续说处理之后的影像。我看到a转身朝床那边的时候,特别紧张。我还戴上了耳机把声音放到最大。但是里面只有沙沙沙的声音,根本听不清a在说什么。但是经过处理画面亮了很多,我能看到床的情况了。或许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包括我自己在找朋友帮忙的时候也没着重强调要看画面什么的,朋友调节了清晰度只是顺手而已。所以,我的注意力都在声音上。不过眼睛会不由自主的扫过画面是吧?就像我们的眼睛不会长时间只盯着一个点。我看到自己睡了七八年的那张床上还有什么东西……

    滋啦啦滋啦啦……

    不知怎的,收音机好像受到信号干扰一样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里面传来的声音。不止张平着急,司机也跟着着急。司机习惯性地拍打着收音机,滋啦啦的声音持续了三四秒终于恢复了正常。

    “天呐,m先生的故事太精彩了!”主持人如是说,“真可惜,我们的节目也该结束了。希望m先生明天晚上还能打电话来……”

    司机随口抱怨了几句没有听见最后结局的郁闷心情,同时踩了刹车,张平到了地方。

    他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公寓,打开客厅的灯鞋子都来不及脱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查询那个节目的电话,他拨打号码时手有些抖,或许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跟他“患有”一样病症的病友,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激动。电话通了,一个女孩很礼貌地问他有什么需要,他直接说明情由,对方却说他必须联系节目组的主持人。好在女孩直接把电话给他转了过去,赶在主持人下班前联系上了。张平说的很隐晦,甚至说了谎。他说自己是一名出版商,很喜欢m先生说的故事,想要联系一下能不能写成书。主持人觉得这是好事,但是不能没有经过对方同意就随便把号码给出去。主持人跟张平说好,现在联系一下m先生,会把张平的号码给对方,看m先生的意思愿不愿意跟他联系。张平谢过了主持人,在桌前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已经是凌晨零点三十分,张平劳累了一天因为突然紧张的情绪而觉得困乏。打了两个哈欠,揉了揉眉心。眼前一片漆黑,失去意识的时候,张平半点知觉没有。

    距离季家父女失踪已经过一周。这一周里苏御信和苏念一直想办法寻找季家父女,而苏御安仍旧沉浸在父亲所说的真相中难以释怀。事情的前半部分就像白颉和苏念说的一样,苏家为了利益跟鬼王签了契约,并要为它奉上一个男孩为祭品。后来苏家不甘心把孩子推出去送死,找来一群道术中人来解决鬼王……

    几个人所不了的事就是从白颉、苏念的师傅封印了鬼王的意识开始。

    苏念的师傅活着回来了,得知苏臣的妻子有孕算出鬼王另一半会寄生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希望苏臣能把孩子打掉,遭到了苏臣的拒绝,随后师傅又要跟苏臣签契约。这份契约很古怪,师傅说孩子

    生下来不可以姓苏,并且要马上送给别人抚养。苏臣觉得这很荒谬,不管孩子姓什么有谁来抚养,孩子体内流的始终是苏家的血脉。所以当下便拒绝了师傅的提议。这也是苏御安在阴阳同迹那时候看到的一幕。但是,父亲为什么又要在十八年后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呢?这是苏御安无法释怀的疑惑之一。

    这几天里苏念处处躲着白颉,其原因他也明白。只是现在这个当口儿苏御安没有多余的经历过问这些,他有种预感,他即将失去什么非常宝贵的东西。

    在外面找了一天季家父女还是毫无收获,苏御信推开卧室的门见到哥哥神色凝重地坐在床上,就知道这人又钻了牛角尖。他走过去,把哥哥抱在怀里,从室外带回来的寒气让苏御安打了个激灵,神智也随着精神起来。苏御信亲昵地吻着哥哥的脖子,眷恋不已。苏御安却哭笑不得地握紧了他微凉的手,轻声问道:“饿不饿?”

    “不饿,在外面吃完了才回来。怎么没睡?还在想咱爸的事?”

    “能不想么?”苏御安苦笑道,“信息量太大,我一时还消化不了。”

    听见哥哥还能开点小玩笑,苏御信的心也放下不少。他哥虽然心事重,爱钻牛角尖但是从来不会逃避。用他苏御信的话来说,他们家哥哥就是: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

    “哥,去洗澡早点睡。”苏御信心痒难耐,今晚说什么都要吃一回!

    苏御安也知道弟弟打什么注意,说实在的,他真是没那个心思。可这几天也着实苦着了御信,两人相爱,也不能总顾着自己不是。况且,他也实在不忍心看到弟弟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本来想邀请他一起去洗澡的,谁知房门被敲响,自那一晚弄丢了季家父女之后,张洛泓自觉地加入反鬼王大军中,并声明:我他妈的要是找不回来那俩,这辈子我就不娶老婆了!

    张洛泓也是在外面找了一天,这会儿刚回来直接来找苏家兄弟。他哪知道打扰了人家亲密时光,只是看到苏御信黑着脸打开门,也就猜到了七八分。不过,这时候谁还会在意这个呢?张洛泓特别鄙视地白了苏御信一眼,推开他径直都进屋子里,笑着打招呼:“御安,我跟你说啊,这一天可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那破地方多少人。眼睛都看花了。”

    苏御安对弟弟的朋友很不错,因为是弟弟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他看得出张洛泓这公子哥的确是累够呛,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还没送过去便被苏御信拦住了。苏御信对损友虎视眈眈的,“你回来不睡觉跑这干什么?赶紧滚回去。”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张洛泓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还脱了鞋,“我找御安聊天,你边儿待着去。我说御安啊,你跟我说说,最后一次跟季子涵分开那时候他是晕倒的,还是被什么术力攻击了?”

    “确定是昏了。”苏御安耐心地回答问题,“当时,嗯,怎么说呢。有点迷茫,好像一下子就犯困了。他说出那个地址的状态的确是很奇怪,像是被附身不是他说的话。”

    “说完就昏了?”

    “对,说完就昏了。还是我跟爸把他送回卧室的。但是可以肯定那时候屋子里没有法术。”

    听罢,张洛泓摸摸下巴陷入了沉思。苏御安拉着弟弟的手让他坐在身边,暂时不要打扰张洛泓的思索。过了半响,张洛泓开口道:“我觉得季子涵那个状态有问题。我说点假设你们俩听听。他之所以会昏倒,八成跟当年你们老爸对他动了手脚有关,就像是一种程序。他想起那个地址并说出来,然后某个程序被激活,导致他昏倒。从你们离开季家到我赶过去,相隔了不到半小时,而跟我睡着相隔了不到一小时。也就是说,带走了季家父女的人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知道季子涵已经说出了那个秘密;你们离开季家;我在季家守着这几件事。换句话说,对方似乎早就料到那天晚上你们会做些什么。”

    苏家兄弟面面相觑,按照张洛泓这么分析,问题似乎就严重了。因为白颉和苏念都分析过,鬼王的意识很可能潜伏在组织里,西龙又比他们还早到了游乐园的更衣室里。对手似乎一直如影相随。

    门外,把里面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白颉默默转身走开。一眼看到白杨站在昏暗的角落处正看着他,白颉面色一沉,“你有事?”

    “教授,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要不要吃点宵夜?”

    “吃点吧。”

    “要不要给少爷们送些?”

    白颉摇摇头,“不用。苏念那边也不用了,给我做个三明治就行。”

    白杨转身走进厨房,他的腿脚已经恢复,走路也不再一瘸一拐。白颉的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背影,看着这个跟随自己二十几年的老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白颉觉得心里堵得慌。

    苏御安难以想像鬼王的意识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必须做好这样的准备。他问张洛泓如果鬼王的意识真的潜伏在白颉的组织里并操控了某个人,有没有什么办法分辨出来?张洛泓笑了,笑的有点不厚道,他说:“这个不怎么容易。谁都没跟那玩意儿打过交道。鬼王不是一般的鬼,能力到底有多少咱们都不知道。我估计用一般的办法不管用。所以要查就得下狠手。关键是,你们现在有怀疑对象吗?”张洛泓见苏御安摇摇头,就说,“我倒是怀疑一个人。”

    不等他的话说完,苏御信直接把手里的枕头飞过去,打在张洛泓的脸上,不满地说:“赶紧滚回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等等,御信,你让洛泓把话说完。”苏御安按着弟弟。苏御信抓住哥哥的手,抱着他的腰就往浴室里拐带。顺便数落张洛泓,“看什么看?没见过怎么的,赶紧回去睡觉。”

    “御信,你给我放手。洛泓还在呢,你别没脸没皮的。”苏御安吵吵嚷嚷,被弟弟关进了浴室。苏御信完全不顾哥哥的反抗,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扒光,直接扔进了浴缸里,并下令,”我去拿换洗衣服,你放水。”

    苏御安气的一把水泼过去,怒吼:“敢回来我淹死你!”

    在哥哥没啥力度的威胁下,苏御信嘻嘻啊哈哈走出了浴室。见张洛泓老神在在地喝水就给他使了眼神,俩人一起走出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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