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初元年,武则天称帝,改国号为大周k-王剑合璧。

    这一天,长安的街道开满了鲜花,空气中带着微甜,气清景明。

    这一天,古老的都城中最宏伟的建筑里,穿着各色官袍的男子整齐排列成队,目睹这空前的盛况,手持着长戟的御林军英姿飒爽,旌旗飞扬。

    这一天,司马安位列文臣的末首,轻轻地踮起脚尖,方能见到站立在阶梯之上的一抹模糊影子,看不清楚脸,但她身上的凤凰御龙纹蟒袍分外清晰。

    报时的钟声响起,浑厚低沉的声音不断在皇城内回荡,震撼着每个人的心脏。

    司马安觉得仿佛连大地都在颤抖。

    齐声颂扬之后,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司马安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摇晃,原来整齐的队伍也分裂成了多排、多个影子。

    高高陪伴在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发现了这边的不妥,她凝神望了许久,位列众臣前头的武三思循着婉儿的视线望去,暗沉了脸色。

    司马安知道这是要晕厥的前兆,但身子已经无法控制,正在此刻,一双手绕过腋下将自己搀扶了起来,司马安眯着眼睛看清楚了他,有气无力道:“明崇俨。”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经用,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了。”明崇俨使劲将司马安扶正,自己与她并排站在一起。

    司马安勉强扯出笑容,有明崇俨扶着,的确是好多了。

    她眯着眼睛视线往上而去,恨不得此刻有望远镜,她在找一个人。

    按照地位和名分安排,婉儿既在武则天的左边,那么李令月应该就在右边,但前皇帝李旦那张如释重负的脸是怎么回事,他难道毫不在乎皇位?

    也难怪。

    司马安微笑,他做皇帝好像比李显还要窝囊,能够把这个尴尬的位置做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实在难得,要么他是真的无进取心,要么就是太过深思熟虑,早就摸清了这潭浑水有多么深,玩着卧薪尝胆的把戏。

    此刻可以暂时不理会李旦,但日后不得不需要关注他,因为他有一个儿子,名叫李隆基。

    余光里闪过一道光影,司马安摸不清那是真还是幻。

    竹林深处的碧绿颜色被明黄的火把光辉映成了异样的暗红,她利落干脆的剑招劈砍着竹叶,叶子簌簌落下,嘴里的桂花糕味道还未尝透,便被她潇洒的动作吸引。

    李令月……

    司马安痴痴地望着那抹红色靓丽身影,全神贯注地看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融化,仿佛整个世界是为她而做的衬托。

    今日的你,真漂亮。

    薛绍未曾出现,或许还冻着卧病在床,但司马安还是觉得那天便宜了他,应该再冲他头上浇灌两桶水,到天明将他冻成一根冰棍!

    想到此处,司马安又裂开嘴呵呵笑。

    “你是不是傻了,笑什么?”明崇俨用手背贴了贴司马安的额头,吃惊道,“哇,都快烧成红烧鸡了,你行呀你,都这样了还能笑?”

    司马安忽而抓住了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警惕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对你很熟悉,为什么你说话的语气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疯了吧你。”明崇俨猛地抽回手,瞄了一眼上头动静道,“我先带你出去。”

    幸而司马安站的是最后头,没有引起几个人的注意。

    明崇俨向守卫亮了腰间的令牌,司马安多看了一眼,的确是武则天的,于是笃定地认为此人乃是武则天的部下。

    “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慢慢地爬回去。”明崇俨将司马安安置在宫门外头道。

    司马安蹙眉,背靠着深红的墙。

    这里是宣政殿外的大道,离内翰林还有一段距离,这家伙就这样将自己丢在这里,难道他认为自己还有那个力气“爬”回去?

    “明崇俨,送佛送到西呀[黑执]我是菲尼安!。”

    “没空。”明崇俨一挑眉,“你又不是大佛。”

    “真不是个东西。”司马安吐槽,回头望着前路漫漫,这可比唐三藏取经还要折腾,人家好歹有白龙马,自己则只有一副不知死活的身体,还有一颗近乎于麻痹的心。

    司马安的确很希望能够观瞻武则天的登基大典,但依照她目前的身份,即使末尾都没有她的位置,向婉儿提起的时候,司马安并不抱有希冀,但婉儿却放在了心上。

    可现在司马安后悔了,她的确见到了李令月,但只能这样在下头远远地观望她,以一种卑微而渺小的身份去仰视她,这样见到她又能有什么作用,难道自己真的只是见她一眼就够了?

    怎么可能?!

    司马安攒起拳头狠狠砸了宫墙,望着墙角积灰,脸上扯开难看的笑。

    但她不知道为何要笑。

    抬手扶着墙壁,缓缓地一步一步朝内翰林而去,她在等待青姨的消息,只等派去武府的那几个姑娘回来,就能够知道武三思和武承嗣进一步的计划。

    薛绍,你跑不掉的。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司马安隐约听见了身后“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愣了一愣,心里迅速滑过一个念头,回头望去,但见长道悠悠,宫墙竖立,人影空空。

    瞥见地上一条枯枝,被不知道何处吹来的风卷动,发出类似于方才的声响,司马安失望了。

    还以为,是你呢。

    脚越来越软,司马安不知道自己顽强的体质怎么会如此迅速地败亡,或许是因为夜袭薛绍的时候等候太久,又或许是老天在惩罚自己的得意忘形,于是,病来如山倒。

    一个趔趄,司马安往前扑去,彻底瘫倒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凉的地面,隐约地听见了与自己心脏一样律动的声音。

    噗通……

    踏踏……

    噗通……

    踏啪……

    有一个人迫近了自己,蹲在身边,着急地推了推身体,然后摸了摸额头,她的手很凉,她身上的味道很香,她的轮廓很熟悉。

    司马安依稀瞧见她火红的裙摆,眼皮沉沉地盖上。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扶起,感觉到双脚腾空,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颠簸,感觉到那人喘着的气息,司马安圈住她的脖颈。

    一片银光在眼前晃荡,她的耳坠上挂着的链子是星夜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犹如她的眼睛,深邃而迷人,但这是白日,哪里来的星星?

    司马安安心地靠在她的背后,心里想着,老天爷,如果这是梦,千万不要让我醒,就让我醉死在梦中,永远都不要醒。

    “别走,”司马安躺卧在床榻上,依依不饶地拉住那人的手,“不要走,陪着我。”

    那人并不开口,但司马安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还有她渐渐靠近的温热,一只手轻轻在自己面庞上轻柔地抚摸着,司马安贪婪属于她手尖上的沁凉,蹭了蹭,顺从的像是一只小猫。

    门扇微动,那人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迅速抽走,站起身,似与门外的人交谈。

    司马安听的并不分明,她想再次抬手去抓住那人,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手刚抬起,顷刻落下。

    过了不久,又有人复坐在了身边。

    “不要走……”司马安的声音渐渐小去。

    “我不走,不会走。”她边回答着,边用手背贴了司马安额头,继而倒抽一口凉气惊慌失措道,“怎么这么热?”

    司马安又听见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听见有人在低声回避着说话,听见了一女子道:“我会照顾好她,今夜就会退烧。”

    浑身滚热,像是在海南的夏季,司马安很想跃入眼前的大海之中,畅享那一片清凉,但那处海滩越离越远,自己口干舌燥,一回神,场景又切换至了西部宽广而荒凉的戈壁之中,司马安双膝跪地,看不见路的尽头,只有风扬起的沙尘,吹拂着干裂的脸庞。

    好热,好渴。

    忽而间,一阵清润的微风吹来,司马安往前一望,便意外地见到了一片绿洲,她欢欣鼓舞地冲着那片绿洲奔跑而去,喝了那清润的水,嘴里带着微微的甜,她扑入到那一片水潭之中,紧紧地抱着浮上水面的一块木桩,木桩上长了青苔,虽然湿润,但也柔软。

    朦朦胧胧之间,司马安见到身边侧躺着一个人,她只着了里衣,发丝上还滴着水珠,身上湿透,玲珑曲线在昏黄的烛火下一览无遗,她侧着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腰身,头搁在司马安脖间,两人毫无间隙,身子紧紧贴着。

    司马安脑袋一昏,像是被雷击中。

    婉儿?!

    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动静,她微微仰头,见到司马安半眯着的眼睛,动作轻缓地从她怀中钻出,蹑手蹑脚下了床,司马安悄然睁开一条细缝,瞧见她姣好身影,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按捺住不平缓的心跳,深怕在这尴尬时刻被她揭穿自己假寐。

    “好像还是在烧……”

    婉儿似在自言自语,赤足往外走了出去。

    司马安猛地吸了一口气,细细呼出,只觉得脸上滚热,她坐在了床头,透过开着的窗扇见到了婉儿。

    她为何会睡在我这里,她身上为何会是湿的,她半夜还出去做什么?

    婉儿在院中的一口井处坐下,转动井绳,水桶便放了下去,过了不多久,她又吃力地转动轱辘,将满满一桶水提了上来。

    司马安百思不得其解。

    她难道半夜想喝水,但桌子上不是有茶吗,以她今日身份,用得着自己去提水?

    但婉儿却做出了令司马安震惊不已的事情!

    只见她稍微顿了一顿,拿起水瓢舀起一瓢水来,冬日的夜里分外寒冷,司马安甚至能够看清楚她呼吸出来的雾气氤氲成了一团。

    “哗啦——”一瓢水从她的头顶灌下,淋湿了她的发,地上泛起阵阵雾气,将她的身影映的美轮美奂。

    “哗啦——”又是一瓢水灌下,她单薄的身体不可抗拒地颤抖着,牙关打着寒颤。

    “哗啦——”月光朦胧,落在地上的水很快就凝结成了冰晶,倒着月的光影。

    司马安呼吸一窒,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的神智一片模糊。

    她这是在做什么,做什么?!

    司马安挣扎着下床,发觉腿脚酥软无力,盯着地面楞了一会儿,脑海中的记忆倾泻而来,仿佛石化了一般僵直住。

    我在发烧。

    所以这个傻瓜,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替我降温!

    司马安抬头,她捏着被单,死死盯着窗外那个女孩。

    婉儿,我的心已经给了李令月,你如此待我,要我拿什么去还?!

    窗外的声响停了下来,脚步声渐近。

    司马安躺回到了床榻上,等着那人靠近身边。

    上官婉儿坐在了司马安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叹息一声,平缓地侧卧在司马安的身侧,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腰身,身子紧紧靠在了司马安的身上,听着她平缓的呼吸,见她面上的红晕淡了,这才稍微松了担忧。

    但这一次,身边的人有了异乎寻常的反应,她伸手钻过婉儿头部下方,让婉儿枕着她的手臂,继而再轻轻用手将她的头往前按压,直到额头碰触到她的。

    婉儿的呼吸渐渐紊乱,心如小鹿乱撞,她开始怀疑对面的人是不是醒了。

    只听见那人轻幽幽道:“我的烧退了,睡吧,婉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原来是打算80章完结的,前面写的急躁了一些,有牺牲质量之虞,如果放了节奏,就有加长篇幅的可能,所以现在的打算是,不牺牲质量,加长篇幅,只为了讲好这个故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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