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邦尼回到王宫里的住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见卡修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敲门走了进去。

    昔日的战车队长,此刻正背对他坐在窗边,几只萤火虫在窗口闪闪烁烁的舞动,让静寂的夜晚,也充满了勃勃生机。

    也许是伤势愈合喜人,卡修周身都散发着喜悦。那是当然的,他辞去职务,全身没有一点枷锁,只等着伤一好,就可以去见心上人了。

    听见脚步声直奔他而来,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俊朗男人,回头去看对方。见来的人是伊尔·邦尼而非女官,他爽朗的笑容中透出一丝期盼:“邦尼大人来见我,是有乌鲁西的新消息吗?他在神殿过得还好吗?还是已经出来了?”

    “他今天回家了。”书记长淡淡的说,“卡修,难道我只有在他有新动态的时候,才来见你吗?就不能是为了看望你?”

    卡修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自从每回对方来都让他崩裂伤口后,他已经收敛了很多自己毛躁的脾气。

    虽然为人直爽,但卡修不是笨蛋,伤势老因为各种缘故崩裂,虽然自己的性格占了大部分原因,但他就算再迟钝,日子久了,也察觉出不对味了。

    自从他说过:再也不听书记长的话,再也不相信对方。似乎就开始流年不顺起来——他觉得这是因为他能够自由去为乌鲁西付出,对方却有太多牵绊放不开手,嫉妒他才会这么做。

    伊尔·邦尼对乌鲁西的感情,他看得很清楚,不然一个正常男人,绝对不会去【哔—】了乌鲁西,【哔—】完还跟他一起继续【哔—】。他们真是太禽兽了,罪孽深重。

    “卡修,我从西台最好的药剂师手里,得到了他新配置的内伤药。”伊尔·邦尼表情冷淡,说出的话却很关切,“——你喝了它,身体内部受损的地方就能很快好起来。配上陛下赐的外伤药,会更快复原的。”

    卡修疑惑道:“西台最好的药剂师不是娜姬雅王太后吗?你能说动她?”

    “不是她,除她之外最好的。”伊尔·邦尼碰了个软钉子,不过语气依然不温不火,“卡修,你要快点好起来。”

    卡修皱了下眉:“出了什么事,邦尼大人?”一个总拖延他见乌鲁西时间的男人,突然送药给他,令他感到不对劲。

    “我们要和埃及开战了。”伊尔·邦尼说。

    卡修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就算我现在好了一大半,也没办法驾驶战车,去做激烈的颠簸,而且我已经不是军人了……”有种惆怅的感觉。

    “新上任的战场队长是我曾经的副手,他同样是个出色的军人,相信没有我在,他很快就会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到那时候,陛下就不会总想着我了。”

    “卡修。”年轻的书记官双手交叠进袖子里,淡淡道,“殿下要我们留在西台,保护夕梨——保护她不被乌鲁西伤害。”

    “哈哈……”卡修愣了一下,发出串爽朗的笑声,只是透着凄凉:“邦尼大人,我的伤还没好,这药我不喝了,你替我回绝陛下吧!”

    “卡修,夕梨对西台很重要。”伊尔·邦尼加重了“西台”的发音。不过卡修毫不给面子:“很抱歉!我做不到。夕梨虽然对西台重要,却不是不可取代,她对陛下重要才是真的!陛下爱夕梨,但我也有爱的人!对我来说乌鲁西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再做让他误会的事,不然连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就算他打算害夕梨?”伊尔·邦尼反问。

    “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人!”卡修掷地有声。他捂着胸口,一冲动,他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不是个能顾大局的人,所以辞官了。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不然当初不会提出跟你一起……伤害乌鲁西。夕梨小姐虽然善良无辜,但和乌鲁西比起来,我只会对乌鲁西好!就算他真要伤害夕梨,我也不会出手,所以保护夕梨这件事,恕我办不到!”

    年轻的书记长,叹息道:“知道了。就算是那样,你也得快点好起来,卡修……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邦尼大人!”卡修脸上浮现出了惊讶之色,“你打算做什么?”

    年轻的书记长,抿了下薄润的嘴唇,缄默不语,只是淡漠的脸,在烛光下变得隐晦不明。

    时间一晃到了大军出发的日子,这是凯鲁当上国王的第一场仗。

    为了表现隆重,阅兵仪式搞得气势磅礴,所有的高官贵族都到场出席,连娜姬雅王太后也不例外。

    “听说凯鲁打算叫你让位?让伊尔·邦尼接任你的职务?”娜姬雅对和她站在一起的元老院议长艾基尔挑唆道。

    “哼,的确有这个意向,不过伊尔·邦尼那个年轻人还算识趣,自知自己资质浅薄。”艾基尔回答道。

    娜姬雅用手背捂住嘴,佯笑了起来,眼中流露出恶毒之色:“有这个苗头,还是很危险的。”

    艾基尔沉着脸,点了点头。

    “伊尔·邦尼,夕梨就交给你了。”站在方阵前面,凯鲁牵着战马,对前来送行的书记长道。

    之后他又转头看向卡修,有些可惜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叮嘱道:“好好养伤,卡修。”

    俊朗的男人重重点了点头,那晚他的伤口又崩裂了,所以脸色不好看。他复杂的看向神情寡淡的书记长,不知道对方当时是不是故意的。唯一可喜可贺的是,因为伤势反复,保护夕梨的工作被交给了鲁沙法——黑发黑眼的弓兵队队长。

    乌鲁西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这次他是陪娜姬雅一起来的。看城池下面依依不舍送别的人群,他不爽的呼了口气,紧捏住手心。

    不管是伊尔·邦尼,还是好久没看见的卡修,或者是在原著中射瞎他眼睛的鲁沙法,都让他情绪不稳。

    虽然因为乌鲁丝拉的提醒,原著里的悲剧并没有发生,但看到鲁沙法又因为要保护夕梨,站在对方身边,他还真没办法气顺起来。

    此时娜姬雅王太后,正在和元老们聊得乐此不彼,时不时挑拨上一句他们跟凯鲁的关系。

    修达因为是凯鲁的王弟,和几个一直被当作背景板用,毫不起眼的王子们聚在一起为凯鲁送行。只是从乌鲁西身边经过时,他伸出指头,挠过乌鲁西的手心。碧蓝的眼眸里,满是爱慕和挑逗。

    这小子!学坏了!乌鲁西瞪了对方一眼。

    等凯鲁带着大军一走,娜姬雅王太后就笑盈盈的同乌鲁西,一起走到了夕梨身边:“你的事,乌鲁西都对我说了,你居然让他对太阳女神起誓了。”

    夕梨畏缩了一下,被鲁沙法一下子挡在了身后。娜姬雅不屑的扫了眼黑发男人,继续说道:“离金星升起还有两天时间,你做好准备吧,夕梨。”最后两个字说得柔柔的,说完她就转身而去。

    女孩从鲁沙法身后跳出来,感激的道谢,娜姬雅轻轻一笑,扭着蛮腰婀娜的离开了,现场气氛竟一时间异常和谐。

    乌鲁西没跟上娜姬雅,而且留在原地,笑眯眯的对鲁沙法问道:“陛下御驾亲征,像你这么出色的弓兵队队长,怎么没跟上去?难道你也像卡修一样受伤了吗?”

    鲁沙法不卑不亢回答道:“陛下不放心夕梨小姐的安全,让我保护她。”

    “保护她?”乌鲁西笑起来,他记得原著里,这货对夕梨抱着别样的想法,不过到死都没敢说出一句他爱对方,真是可怜又可悲的炮灰呀。

    想到他居然被这个炮灰,在原著里射瞎了眼睛,想到自己去攻打阿林那时,为了防备对方头上戴了厚重的头盔,某宅男盯着对方的脸,突然叫了起来:“有蚊子——!”砰得一拳,直捣对方的眼睛。

    鲁沙法哎呦一声,被打得没有防备,捂着左眼,甩了甩脑袋,眼冒金星。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怎么不让开呀?”乌鲁西用治愈人心的温柔声音,痛心疾首道,“你一点警戒心都没有,陛下怎么放心把夕梨小姐交给你保护?”

    “……#%”鲁沙法有苦难言。

    “乌鲁西——”夕梨捂着胸口,为现场的气氛担心。凯鲁刚走,他们不会现在就打起来吧?

    “夕梨小姐,不要依靠别人,你要保护好自己。”乌鲁西告诫道,仿佛刚才的举动不是公报私仇,而是谆谆教诲,“还有两天时间,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导致你无法顺利回家。”

    他说着,目光定在了书记长身上:“书记长大人一向谨慎,这次殿下让他留下来,也有帮衬的意思吧?你要向他多多请教呀。”

    “谢谢你的关心。”女孩道谢道。

    乌鲁西欣然颌首,目光却还是停留在伊尔·邦尼身上:“这次有劳你费心了,书记长大人。”

    伊尔·邦尼淡淡回应道:“这正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吗?”

    乌鲁西勾起嘴角,彼此打了个哑谜,各奔东西。

    鲁沙法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发出嘶嘶的抽吸,他的眼眶已经肿了起来,乌青乌青的,周围黑了一大圈。

    伊尔·邦尼拍了拍卡修,让他回神,示意他别老盯着乌鲁西的方向,人家早走得没影了。卡修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痴痴道:“邦尼大人,他刚才提到我了。”

    “……”卡修,你这个傻瓜!

    没有了针对的对象,他们都开始往回赶,夕梨一路思考着乌鲁西的话,总觉得对方刚才的举动似有所指。

    对方难道在暗示她,身边的人不可靠吗?不会的,他们都是凯鲁的亲信,从她来到这个时代,他们就一直护着她,就算这个世界没她想象中美好,这些人也不会对她不利的。

    乌鲁西这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吧?夕梨猜想着。她还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对方这么做,只会让她寝食难安的度过两天时间,没有更多的损失。这种无伤大雅的报复,更像是一场恶作剧。

    不过回到宫殿,夕梨还是将她从20世纪带来的衣服,细心检查了一遍,确定毫无损伤,才收进柜子里,亲自锁好,随身带的匕首,也移到顺手的位置上。

    “夕梨小姐,你真要回去吗?”双胞胎之一的尤伊不舍的问,“可不可以不走?”

    “尤伊!”身为大姐的哈娣横了她一眼。

    夕梨起身,将三姐妹依次抱进怀里:“我会想你们的,谢谢你们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

    夏拉捂着脸,嘤咛一声哭着跑了出去。夕梨尴尬的松开了怀里的尤伊,想要追出去,却被哈娣拦了下来:“夕梨小姐,她只是舍不得你,看到你追过去,她会哭得更伤心的,让我去劝劝她吧。”

    和夏拉长得一模一样的尤伊,赶忙说道:“我也去,我大概知道她在哪。”

    两人连忙一起出门,找了一阵,最终在花坛的角落里找到了对方。夏拉擦了把眼泪,从藏身的地方站了起来,脸上变成了小花猫:“哈娣、尤伊,我舍不得夕梨小姐。”

    哈娣道:“你以为我们就舍得?”

    尤伊叹着气:“本来以为夕梨小姐会当上王妃,陛下那么喜欢她,这次一定比我们所有人都伤心。”

    “不要,我们不能让夕梨小姐离开!”夏拉眼神变得坚毅,“姐妹们,我们把夕梨小姐的衣服藏起来!这样她就没办法回去了。”

    “不可以,夏拉!”

    “难道你们眼睁睁看着夕梨小姐离开吗?”

    “……”另外两个都沉默了。

    夏拉抹干净脸,稳住呼吸,挺起了胸口:“大姐还有尤伊,这次你们得听我的,为了陛下,我们一定要把夕梨小姐留下……”

    “胡闹!”一个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她们,三姐妹听到这声音立刻噤若寒蝉。

    年轻的书记长揭开树枝,从花坛背后走了出来:“怎么不继续说?你们就这么点胆量,也想藏东西?”

    “邦……邦尼大人。”夏拉哆嗦着,半响才鼓起勇气道,“大人您是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的,陛下有多喜欢夕梨小姐,您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夕梨小姐离开,无动于衷吗?”

    “夏拉,你怎么能跟邦尼大人这么说话!”哈娣责备道。

    伊尔·邦尼挥了挥手道:“让她说下去。”

    “……邦…邦尼大人。”夏拉脸上闪过意外之色,微微欢喜起来,“夕梨小姐要是离开,西台就没有战争女神了!陛下的威信也会降低的!”

    “夏拉!”哈娣不满道,这种话能随便乱说吗?太大逆不道了!伊尔·邦尼也为此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我……我不是想说大道理,我的意思是……夕梨小姐对西台很重要。”夏拉紧张的声音都结巴了,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反正我要阻止夕梨小姐回去!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我自己去把她的衣服偷出来!”只要偷了夕梨穿来西台时的衣服,对方就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去了。衣服就像是个坐标,失去就无法准确定位了。

    “胡闹——”又是这句话,不过同一个词,书记长的语气却平和了不少,“要是被夕梨知道了,你们还有何面目留在她身边,继续伺候她?这件事就当我没听到,你们也不要去做这种招人恨的事。”

    “可是大人……”

    “夏拉!”哈娣拉住了她,脸上露出了欣喜,“是的,邦尼大人。这件事我们不宜出面,我们还想继续留在夕梨小姐身边,伺候她呢。”

    夏拉倒吸一口气,捂着嘴,这下她也懂了:“邦尼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趁着这两天,多带夕梨小姐看看西台的风景吧。”伊尔·邦尼面无表情的说。

    三姐妹彼此对视,重重的点头,把夕梨小姐拖走,书记长大人才有机会行事。

    等她们都走后,伊尔·邦尼抬头仰望天空,那蔚蓝的颜色,像极了乌鲁西的眼睛。

    连赫帝族三姐妹都知道凯鲁爱夕梨,舍不得她走,这么粗浅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呢?

    在陛下和夕梨中,两者选一,得到一方的感激,却让另一方从此受煎熬,失去想要的东西。这道选择题,根本就没有选择。因为他只会站在凯鲁的立场去考虑,唯有对不起夕梨了。

    “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吧?乌鲁西——”年轻的书记官,轻轻呼唤着这个名字,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那么我如你所愿,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一天之后,赫帝族三姐妹正带着夕梨游览这座都城,王宫里却突然起火了。好在火势扑救及时,没有扩大,但夕梨住的寝室却非常不巧就是起火点,被严重烧毁了。

    乌鲁西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穿好衣服就策马去了王宫。到那时,夕梨正望着被烧成焦碳的衣柜发呆,那里面装着她从20世纪穿来的衣服,现在变成一堆黑漆漆的烟屑。

    “夕梨小姐。”乌鲁西走过去,用能治愈人心的温柔声音,将女孩的神志轻轻唤回来。来自20世纪的日本女孩,这才哇得一声瘫倒在地,撕心裂肺的憾哭起来: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爸爸妈妈,永美、毬绘、冰室——!”(冰室是她前男友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谁放火烧了我的衣服!”夕梨用一双哭红的眼睛,瞪向了乌鲁西,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对方,“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不关我的事,你理智一点!”某宅男倒吸了一口气,被对方抓疼了。夕梨的指甲都陷进了他的胳膊,尽管如此,乌鲁西却仍然用温柔的声音,对对方说道:“这个世界没你想象中那么美好,我早就告诉你了,夕梨。不要依靠别人,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顿道:“去年你没回得去,真以为那座桥是我烧得吗?有人——比起当年的我,更想要你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绯缺落投的霸王票,嘴一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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