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情殿下,仙妃来袭》(正文 第九章 悲画扇)正文,敬请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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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春风,次日醒来,我已回到三万年后。琡菚铪v

    此刻我正躺在北冥天的客房里。

    我回来了,可是我是怎么回来的,中间的过程却一点印象也无。

    我记得当时我跟尢凉都喝醉了,然后我将他送回了太极殿,再然后,我自己也意识不清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在梦中,好像跟谁春风一度了。

    不会是,我跟尢凉,酒后乱性?

    可我记忆中分明感觉那人是子尧,不会是,我酒后乱性,将尢凉错当成子尧给……

    我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在床上坐了半响,直到子尧进门,听得他唤我,我才缓过神来。

    子尧过来坐在床榻上,摸摸我的脸道:“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病了?”

    “没,我刚才只是做了个梦,梦里……”我熟练的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喃喃着开口,可说到一半,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子尧摸着我的发心,浅浅笑着,“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伤了神。”

    “我……”才出口一字,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白若凝身穿一袭浅粉色芙蓉花纹广陵月华长裙,肩头披水红色烟霞细纱,三千青丝绾成惊鸿髻,左右两侧各戴一支海水纹白玉仙珠宝簪,一脸端庄的进门,见到我,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弦歌姐姐你怎么样?昨天咱们好好的在长青神殿,不想我一转头,就发现你不见了,当时可吓死我了。”

    说着她拍拍心口松了口气,又道:“幸好昨晚尧表哥把你找到了,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我看着白若凝一脸担心又紧张的模样,不仅狐疑起来。

    难道不是她把我推进往生门穿越的?

    与她那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可对我来说却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时间隔得太久了,我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做得手脚。

    “弦歌姐姐,你身子没什么大碍吧?我昨晚半夜见尧表哥把你抱回来时,见你脸色红红的,像是得了什么病症,当时尧表哥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我问他话,他也不答。”说到最后,白若凝看着子尧语气有些委屈。

    “你昨晚碰见过我?”子尧听着皱起眉头来。

    白若凝狐疑的瞅着他,肯定道:“是啊!就在昨晚表哥你抱弦歌姐姐回来的路上呀,而且表哥你还不理我!”

    子尧神色一凛,“有么,我怎么记得好像没见过你。”

    白若凝一时蹙眉,皱着脸急道:“尧表哥是不信我吗?昨晚北冥天巡夜的弟子也都有看到,表哥你要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他们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子尧温和着脸色,与她道,“好了,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大概是我昨晚太担心弦歌,没有注意到你。弦歌身子有些不大好,还要休息,你先下去吧。”

    “那表哥,弦歌姐姐,我先走了。”

    见子尧颔首,白若凝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直到白若凝将门带上,我才见子尧的脸色陡然间有了异样,蹙眉问他,“你怎么了?”

    子尧沉声道:“昨晚的事,我好像脑中一点印象也无。”

    我讶然,“怎么会这样?”

    忽然抬眼瞥见他右手臂有个很深的牙印,我顿时又急又怒又担心道:“你手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咬的?”16478465

    我一手拽过他的右臂,一手抚上他那被咬过的地方,猩红的疤痕,牙印尖锐,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野兽咬的,我心疼道:“疼不疼。”

    子尧安慰我道:“没事。”

    我猛然回想起来,昨天他是处理流渊尊者跟兮凰的子嗣去了。

    我蹙眉,“那小东西咬的?”

    子尧嗯了一声道:“我将他封印了。”

    我大有所感道:“是不是你昨天封印的时候,灵力损耗过多,伤了经脉,所以忘了些事情?毕竟那曾是上古第一神族。”

    子尧的脸色有些低沉,“那点灵力,想来还不至于。”

    说着他又皱起眉来,我揉揉他的眉心道:“好了,别想了,记不清了就记不清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我心烦的蹙眉,他将我抱在怀里,浅浅笑道:“好,不想了。”

    我窝在他怀里,低声道:“我想回九重天了。”

    然后我听得子尧应承道:“好。”

    若是跟人春风一度也就罢了,可若是还怀了身孕,那事情可就变得糟糕多了。

    回到九重天后不久,我很悲剧的发现,自己竟然怀了身孕。

    那天正用早膳,我突然呕吐不止,子尧担忧的要去请仙医,被我拽着硬是不让,最后才没有请成。

    若是一天也就罢了,可是一连三天,天天如此,我就不得不怀疑了。

    子尧来时,我正在降云殿看着素檀、青桑两丫头收拾行李。

    见他进门,两个丫头恭敬的告退。

    等她们退下去后,子尧瞅着我半响,才摸着我有些失了血色的脸,担心的问我,“你这几天脸色怎么越来越差?有心事?”

    我垂下眼,转过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才开口说道,“没有,我只是想家了,想回帝君府住几日。”

    我假装整理放在桌上的几个包裹,心中却怕极了子尧会从我的言行神色看出些什么东西来,蓦地,他从身后环抱住我,半响之后,我听得耳边有他温润的嗓音,“弦歌,我们成亲吧?”

    虽说我跟他自小就定了亲,可是成亲这档子事,我却从未想过,那天从三万年前的魔界回来后,我才开始细想,可不想自己突然有了身孕。

    我如何能带着尢凉的子嗣,嫁给子尧。

    现在听得他这般说,心中不免一阵悸动。

    子尧突然扳转过我的身子,皱眉道:“你怎么一手的虚汗?”

    我将包裹里素檀整理好的几件长裙弄乱,洋装心烦道:“才不是,我是整衣服累的。”

    子尧盯着我的脸,左看看右瞧瞧,直到没在我脸上看到病态的神色,这才放了心,拿过被我弄得不成样子的包裹,哄着我道:“你先去休息会,衣服我给你整,一会儿就好了。”

    我躺在软榻上看去,子尧前前后后好不忙碌,又是给我整衣服,又是给我整首饰,连我常吃的几道糕点都给我装了盒。

    我房间里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东西,他永远比我这个主人还要清楚。

    “随便整几件衣服就成了,没几天就回来了。”我嘴上虽这么说,可心下却一片冰凉。

    怕是这一走,再无回他重华宫之日了。

    每回我回帝君府,子尧都会亲自送我上鸾车,然后加一句,早点回来。这次也不例外,他送我上鸾车,依旧照着惯例,和煦的笑着与我说“早点回来”,我点点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说好,而是猛然间又跃下来将他一把抱住。

    这个温暖的怀抱,属于了我五万年,可下一个五万年,又将属于谁?

    我深深的拥着他,最后一次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

    子尧,终究是我们之间的缘分还不够缠绵一生。

    有几滴眼泪从眼眶滑落,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抬手抹了抹,这才将子尧放开。

    子尧擦着我脸上斑驳的泪痕,一时笑道,“傻丫头,好好的哭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没好气的道:“你才哭了,我是被风迷了眼。”

    登上鸾车,出重华宫。

    看着那些熟悉的宫殿远去,一时我心头万般不是滋味。

    子尧,对不起,是我负你。

    回到帝君府不过一两日,二妹轻晚就瞅着我,不解道:“阿姐,你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难道我佯装的本事不好,竟被她察觉了,我换上好奇的表情问她,“有吗?”

    轻晚一口笃定道:“有啊,阿姐的眉头这两天老是皱着,不是有心事,那是什么?”

    既然她都看出来了,我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说没有,反倒更让她起疑了,于是我承认道:“最近确实有一遭烦心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去人间散散心,二妹你陪我走一趟人间怎样?”

    轻晚高兴道:“成啊,我在府上左右也无事,就陪阿姐下界去玩一回。”

    我与她当下就下了凡世。

    我在城中找了一家门面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医馆,让坐诊大夫切脉,果然,是滑脉,怀孕了。

    虽然早已料到,可当那大夫明确说出那是滑脉时,我心底还是猛然一击。

    真的有了尢凉的子嗣,回去的路上,我心底更凝重了几分。

    轻晚听大夫说我怀了身孕,震惊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

    “阿姐,你怀了姐夫的孩子了?”她口中的姐夫,指的自然是子尧。

    我没承认也没默认,只叮嘱她道:“你回去别乱说,知道吗?”

    在轻晚心中,我没否认,那边是承认了,她一时眉飞色舞的道:“知道知道,阿姐这是要给姐夫一个惊喜吗?”

    我没回答她,而是驾起祥云往九重天直去。

    轻晚追上来,瞅着我狐疑道:“阿姐,我方才在人间,好像感觉到你身上有魔气?不过,现在没有了。”

    方才在人间时,我将身上的仙气都收敛了,那魔气,想来该是肚子里的孩子散发出来的,现在我仙气缠身,自然就将肚子里孩子的魔气掩盖住了。

    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肚子里的是只魔,那可麻烦大了,我哄骗她道:“我也感受到魔气了,不过不是从我身上散发出去的,而是当时附近有魔出没。”

    轻晚一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人间有魔出没啊,那阿姐,我们回去把那魔捉了吧?免得他祸害人间!”

    我挑眉言语淡淡道:“那魔没害人,随他去吧。”

    轻晚接话道:“既然他没害人,那便算了,再说阿姐现在怀了身孕,也不宜动武。今日算是他命大!”

    回到帝君府,我彻夜难安,不知该怎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父君,再让他去向天帝退亲。

    这事还得快着办,要是到时候我肚子大了,这亲还没退掉,子尧可就成了四海八荒的大笑柄了。

    九重天上风华无双的四殿下,未来的天帝,我怎可让他因我受此大辱。

    翌日我揪心着醒来,食不知味。

    父君问我可是病了,不想轻晚一脱口,就是我怀孕之事。

    我心中虽大惊,却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既然说了,那就这样罢,反正早晚要面对的,也省了我再烦心找法子跟他们说。

    “什么!阿姐,你有孩子了?”三弟炎火顿时惊讶的大着嗓门道。

    “弦歌,你有身孕了?”母妃先是一惊,而后脸上渐渐浮起笑容。

    “弦歌。”父君唤了我一声,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若是照着正常情况说来,我怀了子尧的子嗣,此刻该是子尧来帝君府商量娶我过门之事,可现在却是,不仅子尧没来,我这几日也神色难安,父君大概是看出了什么来。

    屏退了一众仙娥,我屈膝跪在父君母妃跟前。

    “弦歌,你这是作甚?”母妃心疼的要将我扶起来,被我谢绝,我端端正正的跪在他们前面道:“父君,母妃,先让女儿给你们磕三个响头。”

    女儿不孝,怀了魔帝尢凉的子嗣,这事一旦抖出来,父君那十几万年的名声,可算是毁在我手里了,这三个响头,权当是提前请罪了。

    “啪啪啪--”连磕了三个响头,我才抬眼对着父君道:“我想父君大概也猜到了,这个孩子不是子尧的,确实,这个孩子的确不是他的子嗣,弦歌求父君走一趟凌霄宝殿,将女儿与四殿下的亲事退了。”

    等我说出这番话,众人脸色皆变。

    二妹轻晚一脸的震惊,不知所措;母妃含泪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三弟炎火一时大怒,囔囔着要去教训那个负心汉;父君震怒了半响,终是没有发作,默默将抬起要扇我巴掌的手收了。

    仙界与魔界素来不合,我怎能把尢凉交代出来,若是让他们知道那人是魔帝,父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子尧也定然会出兵讨伐魔界,到时候生灵涂炭,这样大的罪孽,叫我如何承担的起。

    所以任凭父君母妃怎么逼问,我纵使咬碎一口银牙也绝不开口。

    父君去了凌霄殿,可是亲没退成,因为子尧一口坚决的说不退。

    子尧来帝君府找我时,我去了北冥天,当然不是北冥天主事的主山,而且在那成千上万座空山中随便挑了一座小山暂居,是的,我这是在躲他。

    所以,等我得知尢凉上九重天之事,已在一个月之后。

    那天二妹轻晚来看我,与我说了此事,我才知晓。

    想我当初离开魔界时,少螓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想一转眼他竟然干起了逼宫的事,当真,岁月催人老。

    尢凉一定伤心坏了,他是那么宠爱他这唯一的胞弟,不想少螓却干那种杀他夺位之事,当真跟他三哥六哥一样,都是狼子野心。

    我回了九重天,轻晚说,一个月前尢凉来的时候,满身是血,样子好不狼狈。

    我去了尢凉暂居的麟趾宫,仙娥说魔帝不喜人服侍,所以她们也不知尢凉此刻在何处。

    尢凉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打发了一众仙娥,我漫无目的在麟趾宫找着,我先去了他住的寝宫凝霜殿,轻纱帷幔飘荡,整座殿空荡荡一片,没人。

    接下来,凉亭,水榭,花园我一个个找着,可是找了半日也不见他半点踪影,最后我停步在华清殿前,抬头望了望天边刚浮现的晚霞,这个时候他不会是在里面沐浴吧?

    吱呀一声,我匆忙的推门而入,长河落星云母屏风后,人烟不见,光洁的玉石地面,三五滴水滴犹未干透,手入华清池,水是温的,尢凉他刚才真的在这里沐浴,怪不得我找遍了整座宫殿都不见他人影。

    “尢凉--”我油走在华清殿中,掀起层层重重遮掩的烟罗青纱帷幔,每掀一次,都希望他人就在后面,可直到我将华清殿整个都转了遍,依旧没见着他半点衣角。

    我又想他大概在我来前就洗完出去了,我又匆忙折回凝霜殿,深吸一口气,我推门而入,不想还是我之前来时的模样,坐席冰凉,空荡荡一片。

    天快要入夜了,就算他此刻不在,想必也要马上回来了,我便索性不找了,直接在这里等他。178nh。

    自从怀了孩子,我变得有些嗜睡,刚坐下不想就支肘坐在桌边睡着了,后来我是被进来的掌灯仙娥唤醒的。

    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问她,“几时了?”

    那婢子欠了欠身回道:“回公主,都入夜了,奴婢是来掌灯的。”

    我透过打开的窗柩朝外望了望,天色已然墨黑一片,繁星闪闪着亮起来,不解道:“魔帝呢,怎么还未回来?”

    那仙娥道:“这个婢子不知。”

    “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再过来。”在仙娥的恭送下,我懒散的起身朝外走去。

    入夜了,天有些凉,细风吹来,鬓角一撮长发随风肆意飞舞起来,我抬手往头上一摸,果然少了一支金簪,想来是方才我支肘睡觉的时候,扯落在尢凉宫里了。

    转身回凝霜殿,来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料着尢凉还未回来,随手推开门匆匆走了进去。

    里面的男子,正脱了一身玄色长袍要挂到屏风上,他身上纯白的衬衣带子凌乱散着没有系紧,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来。

    尢凉他,回来了。

    我瞅着他,眼里顿时浮起一层水雾。

    “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走过去抱住他靠在他胸口,又哽咽着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那些六神无主担心害怕的日子,终于可以过去了。

    又一把推开他,怒道:“你白天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若非他故意躲着不见,区区一座麟趾宫,我何以找他半日都不见?

    尢凉嗯了一声,瞳仁中一片墨色,幽深似海。

    三万年的光阴,将昔日清冷孤傲的少年,磨砺的越发深沉内敛,尢凉长得越发像个男人了。

    凝望着他,朱唇起启,“尢凉,你娶我吧!我怀了你的孩子。”

    仙界出兵帮尢凉重新夺回魔帝之位,尢凉答应从此与仙界修好,到时候必定会有仙界公主下嫁魔界,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去吧,一来可以如了尢凉的愿,二来也不必有仙界公主含泪和亲魔界,如此大家都得偿所愿。

    子尧,我们终究是缘薄。

    我伏在尢凉肩头红了眼眶,半响之后,他伸手将我抱住,我听得他沉声应道:“好!”

    此后我天天都会去麟趾宫看他,与尢凉成双入对的同时,魔帝尢凉意外闯入弱水河畔的合欢林,与弦歌公主一见钟情之事,也在仙界纷纷扬扬传开来。

    那是我散布的谣言,子尧一直咬着不放,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是我水性杨花,是我心猿意马,所有的责骂和不堪,我都担了,只愿不要毁了子尧四殿下的英明,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同尢凉琴瑟和鸣相过一月,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走了一趟重华宫。

    去路上,我心头万般凝重,终是见到了子尧,我敛气秉神朝他看去,子尧往日时常带着三分笑的脸上,此刻一片凝霜,冷冽的冻人。

    “子……”张口要唤他,却在脱口第一个字后,我又唇瓣翕合的改了嘴,对着他欠了欠身行礼,我道:“四殿下,还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弦歌。”

    这是我五万年来,头一回对他行礼。

    子尧的脸色,顿时一沉到底。

    仙界尊卑有别,他是整个仙界的殿下,而我只是区区一个八荒界的公主,见到他本该行礼,可他宠我,我长大五万岁大,却从不知行礼为何物,今日这一礼,不仅生疏了我与他的情分,同时也将我跟他那五万年的过往打得支离破碎。

    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终究一去不复返。

    子尧脸上有不信,有愤怒,可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悲戚。

    看着他痛,我心底好似有万只虫蚁在噬咬,可是我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我收敛着心里的痛苦,强忍住眼泪,喃喃道:“我怀了尢凉的子嗣,你还不肯放手吗?”

    子尧突然转头看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低下头扶着肚子道:“真的。”拉过子尧的手,将他的手掌覆在我的肚皮上,低低道:“你用灵力探一探便知,这里面的确有个魔胎。”

    我肚子里有没有活物,有没有魔气,他五万年的修为,一探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子尧的脸色我看了五万年,从不知道,有一天,片刻之间,他的脸上也能出现那么多表情,似疑似信,似惊似慌,似气似怒,似哭似笑,直到最后,所有的神色都幻化成他嘴角的一抹冷笑。

    他那好看的眸子里,神色冷锐冰寒,我从不曾想过,他这样凛冽肃杀的眼神,有朝一日也会落到我身上,他那手掌还覆在我肚子上,我苍凉的闭了闭眼,子尧,你还不信么?

    对不起,是我误了你五万年的大好光阴。

    是我欠你良多。

    半响之后,他终是收了手。

    空中蓦地摊开一张明黄卷轴,底下盖着天帝的印章,上面的内容却是空白一片,我看着子尧运起神力,看着他一字一句凝泪往上面书写,心下麻木成一片,眼眶中有千滴泪万滴泪要奔涌而出,我却捂住嘴,强忍着硬是不让。

    终于,退婚圣旨成。

    子尧收了神力,圣旨失去支撑的力道,啪一声掉落在地。

    我踉跄的蹲下身,将御旨握上手的那刻,心底万念成灰,指尖泛白。

    我知子尧心中亦如是,他是如此的决绝,竟不用笔墨,而是用一身神力书写了这样一道退婚的旨意。

    握着旨意起身,子尧负手而立,背对着我,那身影玉树临风却又孤单料峭,终于,这份情债到头了。

    我似跑似走的走出重华宫,眼泪再也忍不住,倾巢而出。

    子尧,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回到帝君府,我几次三番哭晕过去。

    而后我再也没有去麟趾宫看过尢凉,尢凉忙着筹划重新夺回帝位之事,也没空来帝君府看我。

    没过几日,我下嫁魔界和亲尢凉的旨意就下来了,同来的还有一道此番攻打魔界,由八荒界出兵的圣旨,那是父君向天帝求来的,既然是我嫁与了尢凉,尢凉自然就算八荒界驸马了,岳父理当该出力,其实父君只是觉得亏欠了天帝,不好意思再让他劳心劳力出兵攻打魔界。

    出兵那日,我没有去送行。

    八荒界出三十万天兵,由三弟炎火领着去,父君本是打算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如今我将下嫁到魔界,以后八荒界就要靠炎火撑着了,他去历练历练也好,再说还有八荒战将跟麾武大将军做副将,尢凉也在,想必不会出了茬子。

    夺位之事很顺利,毕竟尢凉在位三万年,魔界不少人心里还是向着他的,里应外合之下,不消三天,尢凉就将帝位重新夺了回来。

    我与他的婚期便定在十日后。

    司衣殿送来喜服时,二妹轻晚一脸的嫌弃,说衣服做工粗糙,这么短的时日赶出来的衣服,自然不如花上月余做出来的衣服精致,不过嫁的不是自己心中所爱的男人,什么样的喜服都无所谓了。

    仙界公主下嫁魔界,仙魔两界修好,此乃万年不遇的大好事,一时六界轰动。

    那场婚礼恢宏而庞大。

    我出嫁那日,九重天上彩霞满天,鸾族的八十一只彩鸟直冲天际,鸣声雀跃。

    那日大红锦缎从帝君府一路铺到南天门,百名仙童一路过来洒下金灿的合欢花瓣,我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鎏金六凤大红凤撵中,心底却麻木空洞成一片。

    喜宴摆了三天三夜,天界有资质的仙君神君都被请去了魔界赴宴,因仙魔修好之事,自古今来,是从未有过之事,天帝高兴,也跟着大家一道去魔界赴了宴,婚宴上觥筹交错,却独缺九重天上风华卓越的四殿下子尧。

    我以为从此我为魔界帝后,他为天庭殿下,至此两相望,不想,尢凉受伤是真,但少螓叛乱却是假象,魔界编织了一个天大的阴谋,欲夺天界。

    我不知此时的尢凉早已食了忘情蛊,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更不知,尢凉答应娶我,只是将计就计。

    婚宴上的酒都被下了药,等众仙反应过来时,除了父君跟天帝等几位修为高深的上神,其他的仙家已然法力尽失。

    魔兵在婚宴上大开杀戒,直到轻晚一身是伤的来寝殿找我,我才知自己中了魔界的诡计,跟轻晚联手一边出手杀守门的魔兵,一边闯出大殿,外面已经厮杀声震天,遍地的断臂残肢,血流成河。

    尢凉玉冠红袍,还是之前跟我拜堂成亲的样子,可他彼时眼里的杀气,凛冽得让我害怕。

    “尢凉,你利用我?”我站在上阳宫一地血腥中盯向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谁能告诉我,那还是跟我同住千年,我熟悉的那个尢凉吗?我顿时觉得他好陌生,好可怕。

    “白虎,你是怎么看人的?”尢凉先是对他手下好一顿痛骂,然后看着我沉着脸开口,“弦歌,那晚在麟趾宫是你自己扑上来,在我怀里哭着求我娶你的,本帝也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不过既然本帝已经娶了你,今后自然会好好待你,我虽利用了你,但也给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魔后之位,你该知足了,若是你执迷不悟,再念想着以前仙界的事,那就休怪本帝不客气了。”

    之前尢凉的性子虽清冷,但也绝不会这般无情的跟我说话。

    “你还怀着身孕,莫要动了胎气。虽然我不知道你肚子的是谁的种,但等他出生之后,本帝会将他认做义子善待,你大可以放心。”尢凉过来要扶我,被我一把推开。

    我眼里蓄了泪水,看着他笑得苍凉,一字一句道:“尢凉,你竟然骂你的孩子,是野种?”

    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红了尢凉的半边脸,“我竟不知晓,原来你也是跟你父帝一样的凉薄之人,尢凉,当真是我弦歌眼瞎,看错了你。”

    是我眼瞎,害人又害己。

    尢凉吃了我一巴掌,一时眸中带怒,我只觉周身杀气四起,尢凉动了杀心,可他凝了半天的杀招,终是没有出手,他望着我,一双黑色沉沉浮浮,变换不定。

    “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尢凉竟然问我,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过,这话听在我耳里,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一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我们认不认识,难道魔帝你还不清楚吗?难道你之前的那些日子,都是别人在替你过?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有遗忘症,将你之前活过的那几万年岁月都忘了,那样我会笑死的!”

    夜来我凉记。三万年前的尢凉,我打得过,可如今三万后的他,我早已不是他的对手,那天威胁魔兵已是不可能。

    既然这祸是我闯下,那便用我的生命来了解吧。

    越过一众魔兵,我飞身到轻晚跟前,道:“轻晚,你让父君跟天帝带着众仙快撤。”

    她抬头着急的问我,“那阿姐呢?”

    “我断后!”看到她担忧的眼光,我苍白无力的笑着安慰她,“放心,阿姐不会有事。”

    愿你跟炎火都好,愿父君母妃平安,愿子尧……

    口中辗转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我才低低道,“子尧,愿你将我忘了,早日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生一堆孩子。”

    上古有三大绝阵,分别是九天修罗煞血阵,古镜轮回连环阵,天决地裂**阵。

    一阵主杀,一阵主战,一阵主迷。

    六界传闻此三阵早已失传已久,在没去拾荒大漠之前,我也以为如是,可是那回我跟子尧去拾荒大漠,偏偏就在一座古墓里发现了此三阵的阵法书。

    九天修罗煞血阵主杀,落入阵中之人,不管是仙魔鬼妖,皆会迷其心志,相互砍杀,直至杀尽阵中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剩。

    我要布的就是这个阵法。

    卷狂风,引雷鸣,挥剑割破自己的手掌,散血天下。

    “九天修罗,上古神邸,以我之命,奉为祭祀,用我精血,煞血为阵,阵之所向,血染苍天,灰飞烟灭,永无往生,只为心安,虽死不悔。”

    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理当由我自己来赎,纵使之后永无往生,我亦不悔。

    全身精血一下子突然抽空,我感觉自己的身形在一点点消失。

    浮在半空中朝底下望去,一众魔将魔兵早已失了心志,相互斩杀。

    我闭上眼,一滴泪苍然自眼角滑落。

    子尧,别了。

    一道凄厉的声音自底下陡然响起,如泣如诉,“弦歌--”

    那是道熟悉的声音,我在三月个之前,还听过。

    尢凉,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么?

    可是,晚了。

    有人腾云上来将我抱在怀里,可我已经没了知觉。

    这样也好,不是我所求,纵然他的怀抱是暖的,我亦不会感到温暖。

    “弦歌,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忘了你。”见我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尢凉的声音顿时颤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弦歌,你怎么了?”

    “我要走了。”看到他眸中无边的悔意,我提起最后一口气道:“尢凉,我不怪你。”

    因为无所爱,所以无所恨。

    “弦歌--”我听见的这世上最后的一道声音,是尢凉悲痛仰天长吼的声音。

    眼前红花成簇,我好似看到了弱水河畔,浅粉色的绒花一树树盛开的场景,合欢花开了,我多愿自己能够化作那一地的花泥,滋养花树,让弱水河畔的合欢花,年年都开得如此灿烂。

    那是属于我的合欢林,那里有着属于我一个人的子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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