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命关大厨挑好肥螃蟹定下一百斤,第二日一早送到贾府去听用。转日贾环回来,见姑娘们皆在贾母处承奉。又有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奶奶坐在贾母身边说话。贾环还是头一回在贾府里见着这样装扮,暗自一想,心道这莫非是刘姥姥。因上前行礼时一问,果然是刘姥姥。贾环忙也行礼问了好,略寒暄几句方下来。

    黛玉悄悄招手,贾环便坐到黛玉身边。史湘云也过来,向贾环道:“多谢环哥儿费心,替我想的周到。”贾环忙道:“我哪里想得到,都是林姐姐预备的。”黛玉笑道:“你也别过谦了,我并不敢争你的功。”史湘云又道:“可惜今日你上学去了,不得和我们一起吃酒作诗。”贾环笑道:“是了,今日你们作了什么好诗?”史湘云便拿出诗稿给贾环瞧。

    贾环从头看去,却见这几人仍是做的菊花诗。一首一首皆裁云剪水,气韵宛然。犹其 “咏菊”“问菊”二首,翻空出奇,清丽俊逸,好似冰瓯盛新雪,咏之如啜英咀华,使人尺颊生香。贾环不禁叹道:“天下诗才共一石,你们几人这个二斗、那个十升的拿了去,一分也不肯留给别人,还让不让人活了呢?”

    黛玉湘云听了都掩口而笑,黛玉道:“你自己作不好诗,倒抱怨别人!”贾环长叹一声,道:“谁敢抱怨呢,只求借些你们的灵秀气罢了。”一面说一面便将“咏菊”、“问菊”两首拣出来,掖在袖中,起身告辞去了。留得黛玉、湘云二人笑了半日。

    第二日,因有楚适的一位同年,吏部文选司莫郎中过生日,贾环代师往贺。席间听说次日乃是楚适座师——礼部尚书家嫁女。贾环又急忙回翠芳院,命班勉预备礼物,是日亲自送了去。因坐了半日,见来贺的仕宦凡认识的尽皆寒暄过了,方辞出。

    回贾府路上刚好经过“玉留馨”,便进去问候喻掌柜。说话间又提起苏诚因在两淮盐政上已满任三年,奉召回京面圣,昨日已到了。贾环一听大喜,忙又回家命游冬拿着他的名贴去拜,打听其几时有遐。游冬回来禀道:“今日去拜见苏大人,苏大人说他如今得了假,在家歇息几日。环爷尽管去就是。”

    贾环又备礼,第二日去拜见苏诚。两人叙阔一番,因贾环见苏诚这里小厮不停回禀有人来拜,知他诸事缠身,便不肯久坐,告辞出来。苏诚也不虚留,只约他改日再会,送他去了。因这日本是贾环的休息日,倒也不忙着回去读书,故由马信步而行。忽见一处人声鼎沸,却是护国寺的庙市。贾环想起许久不曾逛过这样地方了,倒起了兴致。因翻身下马,领着呼春游冬等进去游逛去。

    贾环随意四下乱看,瞧见什么新鲜趣致玩意儿便顺手买了,拿回去给黛玉等人玩。因行至天王殿前,见一个首饰摊子,上头摆了各色珠宝美饰。贾环倒觉新奇,这样庙会虽一向是耗子药挨着古铜鼎卖,然似这样精致贵重东西摆在这里倒也少见。

    那摊主见贾环驻足,忙笑呵呵请安,问道:“小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小人这里珠玉宝石首饰应有尽有!”贾环见其中一种极细的金镯子,伸手拣起来瞧了瞧,见上面是用米粒大钻石镶成的花样儿,太阳一照,豪光熠熠。贾环只觉此物与赵姨娘极配,她必定喜欢。

    因道:“这个东西倒还罢了。你这里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有?”摊主忙道:“小人昨日才新得一物,倒也有趣。小公子瞧瞧。”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贾环一瞧,果然十分有趣。便让连那镯子一总算账,游冬摸出钱囊来付了账,几个人都拿了满手,稇载而归。

    至贾府,贾环命樱桃等将那些小玩意儿分送给众姑娘,他自己携了那镯子往赵姨娘屋里去。正赶上赵姨娘在那里抱怨贾母给王熙凤过生日凑分子,还硬拉着她和周姨娘。贾环随便听了一二句,便将那镯子拿出来给赵姨娘戴在腕上。赵姨娘见了,喜欢的无可不可,便将贾环训了一顿,说他乱花钱。贾环只笑听着。

    赵姨娘道:“以后不准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不过每月二两的月钱,还让人这般那般的惦记,寻个由头抠了去。还禁得住戴这个!越发要剁了我的手,好摘了去了!”贾环笑道:“这有什么,就说是赵国基孝敬的,看谁有脸抢。”赵姨娘忙道:“罢罢,他才当了几日官儿,凳子都没坐热乎。若是被哪个看在眼里,暗地里害一回还不是容易的!还是消停些吧!”说罢便摘了镯子,拿绢子仔细包了,锁在小匣子里。贾环听她如此说,也就罢了。

    又过几日,正是九月初二,贾母领着众女眷给王熙凤过生日。贾环既没出份子钱,也就不去凑热闹。待贾环上学回来,葡萄榆荚等都围上来,七嘴八舌跟贾环学说今日贾琏王熙凤大闹之事。正说着,赵姨娘也喜笑颜开的走进来,向贾环笑道:“前日那二两银子花的可是值了!看了好一出热闹戏文!”贾环又笑听赵姨娘说了一回。

    因听赵姨娘道:“她也算闹的够了!看把个爷们管成什么了?真真是一家子出来的姑侄俩,当姑姑的已很不像了,这侄女更是醋缸里捞出来的!要我说,若不是她盯着贼似的盯着琏哥儿,琏哥儿也未必就这么饥的什么似的!”贾环听了笑道:“这话可不对。为夫的犯奸,怎么说这个不是也賴不到当妻子的头上。”

    赵姨娘便嗤道:“你读书难道没学过女子从夫的道理?男人哪一个不是那个样儿,就爱个偷腥惹骚的。这还是好的,不过是奴才老婆。正经收二房奶奶的时候还有呢!况且他两个这些年了,就得了大姐儿一个。做人家老婆的,不替张罗也就罢了,她就这么闹开来,琏哥儿还有什么脸面!连她自己也没脸!”贾环听了忍不住道:“姨娘要是当了正房太太,只怕未必这么想了。”

    赵姨娘一听,伸手在贾环额上狠戳一下,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倒村我!”贾环忙陪笑道:“没有的事,我不过随便一说。”赵姨娘冷笑道:“你不用哄我,你的意思我知道!她们太太奶奶们这样那样的不乐意,我们当奴才丫头的就乐意了?为什么主子们恩典放女孩儿自去则配,都高兴的了不得的?你也细想想!”

    赵姨娘长叹一声道,“就是当年我,还不是为的十□岁了,出去不过配个小厮,几辈子都是奴才!家里又精穷,哥哥快要给人做上门女婿去了。所以太太一说,满家里都觉得好,连我自己也觉光彩,哪里知道给人作小老婆的苦恼!如今在这屋里熬的鬼似的,连儿女都嫌弃!有什么意思!”说着便红了眼圈儿。

    贾环听了忙扑在赵姨娘身上,道:“姨娘又胡说!谁嫌弃你了!若不是姨娘,连我这人都没有呢!我良心被狗吃了,也不能嫌弃姨娘!”赵姨娘听着便滚下泪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你还不知道,将来不知你要为的我受累多少!那会子你就要恨我了!”贾环听的心酸,只好勉强笑道:“我倒恐来日我虽倾尽心血,却救不得姨娘。姨娘要怨我呢!”

    赵姨娘便道:“我有什么要你救的!我不过一个奴才命,就是死了也不过外头随处哪个坟岗子上一埋就完了!你只顾你自己好就是了!”说着将贾环搂在怀里好一通抚弄。贾环因赵姨娘一番话说的他难受,故每日除了上学,便只在赵姨娘跟前打转儿。未几,又闹出贾赦求鸳鸯的故事。贾环听见,心里越发不自在,越发每日缠着赵姨娘撒娇撒痴的。

    这日贾环又趁赵姨娘做针线的功夫,扳着赵姨娘脖子,猴在她身上。赵姨娘被他缠的好笑,因道:“你别这么在我这里腻着,日日除了读书写字就只是往我这里跑!往园子里找你姐姐们玩去不好?”贾环嗤道:“跟她们有什么好玩!”赵姨娘便笑了,又道:“后日赖家的孙子捐官儿请客,你也去听戏去吧。省得在家里闷坏了。”

    贾环哪里耐烦去,正要说不去,忽又想起柳湘莲暴打薛蟠似乎正是这一回吧。然后柳湘莲逃了,不知怎么遇上贾琏,跟尤三姐定了亲,最后闹了个一自杀一出家。在贾环看来,其实若果然尤三姐是为柳湘莲自杀也就罢了,柳湘莲怎么都是应该。然听东府那里的风言风语,分明是贾珍做下的孽!尤三姐大约也是逼到绝境,拿柳湘莲做个救命稻草。这根草又不甘心度她,只弄了个两败俱伤。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自在得很。

    贾环一想,好歹去拦一拦,兴许两个人都能换条活路走也未可知。正好上次买的好玩意儿,新订做了个盒子,昨日已得了。到赖家走一回,顺便送了那个去给却思玩。故九月十四这日,贾环也凑了去,跟着贾珍到了赖家。果然见到一位十七八岁春竹琼花一般的个少年公子,唤作柳湘莲。

    贾珍等早知此人,因吃了几杯酒,便硬求他串两出戏。柳湘莲无法,只好应了。薛蟠原会过柳湘莲一回,早想与他相交,今日一见,喜得无可不可。更喜那边一席上坐了一个少年,又更年轻,生的娇花软玉一般,真真人间尤物!薛蟠虽知那是姨夫之子、宝玉之弟,只是耐不住。见柳湘莲台上去了,便移席坐到贾环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感觉到一种作死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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