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百般纠结却思之事,只是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等来日审怀瑾才是正理。故暂将却思放到一旁,又琢磨金钏儿之事。

    说起来金钏儿这一回也是自己招祸,她素来大约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平日里与贾宝玉说笑多有不避形迹之处,一时瞧着不觉如何,终究还是吃了亏。她本是王夫人屋里头一个大丫鬟,按理将来总有个好着落的,不想却担了这个污名儿,贾宝玉又不替她说话,最后投井自尽,只怕也是因为屈辱羞愤不堪之故。

    如今贾环虽有心想帮她一帮,却不好下手,她到底是王夫人的丫鬟,怎么也轮不到他管。贾环想了想,好歹尽尽力罢了。便吩咐樱桃葡萄两个道:“你们出去一趟,瞧瞧金钏儿姐姐去。跟她说,我在翠芳院那里尚缺一个大丫鬟,若是她愿意去,我就跟太太讨了她来,往后她就可住到那里去。”樱桃葡萄听贾环这么说大是惊异,只是贾环做事向来别有深意,也不好劝他。

    樱桃想了想,道:“我们两个去说只怕不妥。我们素日跟金钏儿姐姐不大往来的,今日忽然凑上去,未免招人眼目。若被有心人叨登出来,于环爷名声上不好听!不如打发椿芽去说,她家里跟白家倒有些亲戚,只道听说金钏儿姐姐撵出来了,安慰安慰。说这话也不用提环爷,只说是她自己的主意。即便有何不妥,也牵连不到环爷头上了。”贾环听了,点头称是。

    樱桃便唤了椿芽来,嘱咐她一番,让她往白家去了。不一时,椿芽回来,禀道:“我到了白家,见金钏儿姐姐在家里哭天抹泪的。我就进去劝了两句,又说,若是姐姐在这里不自在,环三爷外头院子还缺人呢,不如替你谋求谋求。( ,也没理我。我想着不如就让她想一夜,明日我再瞧她去?”贾环便点头。

    转日,因节已完了,贾环照旧往国子监上学,只叮咛椿芽别忘了,便出了门。等贾环从国子监回来,却见椿芽榆荚正在二门那里等着他。见了他忙赶上前说道:“宝二爷今日让老爷打了,着实打得重了。樱桃姐姐说环爷要是去瞧瞧,这就去吧。省了回来又换衣裳折腾。”贾环听说宝玉挨打,悚然一惊。原著里这一打是为蒋玉菡和金钏儿二事,他虽早知有这一回,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因忙道:“金钏儿姐姐如何了?”

    椿芽见问,便叹气道:“金钏儿姐姐投井了。今日过午,有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捞上来一个尸首,一瞧是她。”贾环长叹一声,心中便生不忍。他原以为金钏儿只因羞愤想不开才自尽了,他给她一条退路,能让她远远的离了这里,也就完了。不成想她这么性烈,到底还是走上绝路。

    榆荚见贾环只是叹气,便问道:“环爷不去瞧宝二爷,咱们就回家去吧?”贾环撇撇嘴,道:“好歹得走一趟。”说罢便慢慢往园子里去。因想起原著中金钏儿自尽这事应是自己告诉贾政的,这会子他自己才刚知道,怎么贾宝玉就被打了呢?便问道:“老爷为什么忽然打宝二哥?”榆荚便道:“听说是忠顺亲王府来人讨要什么戏子,老爷生气,就打起来了。”

    贾环摇头道:“只怕还有别的。”榆荚便道:“环爷要想知道,我就回家问问我爹。他日日跟着在老爷身边,肯定看了个全套的!”贾环笑道:“是了,倒忘了你!你就回家去吧,细细打听了再来。”榆荚答应一声儿,跑着去了。

    贾环便带着椿芽往来。这里袭人迎出来,悄悄说贾宝玉睡了,请贾环东间坐着喝茶。贾环也不坐,只说明日再来瞧,便一径去了。至东小院,见赵姨娘满面笑容的在屋里坐着,贾环暗自好笑,因道:“姨娘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赵姨娘抚掌笑道:“哎呦呦!可惜今日这一场热闹你竟没瞧见!老爷把宝玉打得皮开肉绽!太太连体统都顾不得,跑到前头男人堆里劝去了!后来老太太来骂了老爷几句,撕掳开了,不然还有的闹呢!”贾环笑道:“瞧把姨娘笑的!今日老爷打宝二哥,指不定明日就要寻趁上我呢。姨娘还高兴呢!”

    赵姨娘忙道:“胡说!老爷打宝玉是为的他在外头拐走了忠顺亲王府里的戏子。你一向乖乖的,只是上学读书写字,又不认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老爷做什么寻趁你?便是寻趁也寻趁不着!”这么说着,忽想起自己一向不曾跟贾环说过这个,忙又嘱咐道,“你先生不在家,你万事仔细些!别在外头认得那些混人,把你勾引坏了!那些粉头戏子都不是好人,不过是为的钱便不顾廉耻了!那起子人害得人家破家败业的多了,见人没油水了便翻脸不认人,都是他们从小练就的本事!如今于你钱财倒是小事,只怕耽误你读书!”

    贾环只是笑应着,心里只道:戏子是不认识,戏子主子倒是认得,还不知将来怎样呢!赵姨娘啰啰嗦嗦嘱咐一堆话,方尽兴去了。贾环半晌才想起来忘了问赵姨娘可将金钏儿故事告诉贾政了,转念一想也罢了,打都打完了,还问的什么。

    又一时,榆荚回来了,不等贾环问,便叽叽喳喳的说起来。说道忠顺亲王府来要人,便绘声绘色的学贾政道:“‘该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那琪官现是忠顺王爷驾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无故引逗他出来,如今祸及于我。’”贾环听了,心下了然。

    他前世看原著,只觉着贾宝玉被打,贾环背后说金钏儿一事乃是主因。如今看来,当日是想错了,真正要紧的只在一句“祸及于我”上头!

    想贾政在主事一职上熬了十几年,在员外郎上也有五六年了,不知使了多少手段,还是这个样儿。故前番元春封妃,贾政欣喜如狂,乃因本朝向有推恩之例。当今皇太后之弟进封一等伯,皇后虽父母兄弟皆早逝,还拉出一个远房叔祖封个二等男。其他妃嫔虽不敢比肩,按例升迁还是有的。

    尤其此后又有省亲一事,贾政一丝不敢怠慢,往日勤俭之论也顾不得了,弄得好不辉煌盛大,只谓于今后大有益处。不想,事情完了便完了,竟是没事了。一起省亲的吴贵妃、周贵人的父兄早升调挪动过了,唯独他这里一丝消息也无。贾政心里早不知焦躁成什么样了!这会子贾宝玉又弄出这个事来,忠顺亲王若在皇帝面前随意说点什么不好,贾政更是升迁无望了。

    贾政不暴怒才奇了呢!

    贾环想明白了这一层,也就懒得再管这些闲事。正要吃了饭,看看书,忽严卓递了一封信进来,贾环一瞧竟是却思的手笔。贾环捏着那信好感慨一番沧海桑田,这才拆开来看。

    却思写信却不是为的前日撒谎露馅之事,乃是为今日他府中长史来讨要琪官一事特意给贾环赔不是。只因当日打听得琪官与贾宝玉往来亲密,长史来请示下。却思只谓此事不过是贾宝玉做下的,与贾环无碍,便命长史尽管去讨要。谁成想只这端午一二日的工夫,却思这里便东窗事发了。因来的突然,却思也没想到这个上头。长史来回报,他才暗悔疏漏。

    如今贾环本就顾忌他身份,不肯似先时那般与他亲近。这里又闹出上门讨人的故事,又不曾早知会贾环。若或令其误会他摄威擅势,蓄意威吓,岂不是雪上加霜了。故却思急忙修书替自己分辨一二,又问贾环吓着了没有,可牵连到没有。

    贾环倒未多想,只觉却思为这个还特意来问他好不好,倒是很念着他。且信中一词一句皆同以前是一样的,并不因尊易调。贾环觉着亲切,心里倒舒服不少似的,忙提笔回信。写罢一瞧,满纸大大咧咧,十分不恭。贾环忙揉了,重写一回。写罢再看,恭敬倒是十分恭敬,只是忒像禀事折子了,要让却思瞧了,倒恐其寒心。故贾环一夜只琢磨如何将信写得又恭敬又别冷淡了,第二日才勉强写了一封短笺,送了去。

    却思心焦一夜,方接着贾环回信。见信中只说自己出去上学了并没惊着,又说自己没什么可牵连的,不必挂心云云。却思见这信虽不似以往亲密随意,词句却也十分和软。却思暗道果然是个心软孩子。这么小小年纪,哪里经过这种事,心里不知唬得怎么样了呢!如今还要小心应对,又顾忌着礼,又顾忌着自己心意,实在可怜可爱。

    却思如此想来,立觉此事不好再拖。且又想起有俗话说“日远日疏,日亲日近”,便立意速速了结此事,同贾环冰释前嫌,日后方好时常往来,复旧如初。却思拿定主意,便拿了信,去寻怀瑾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o^)/~

    热烈庆祝端午节快乐!

    兼祝本书猪脚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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