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鸿道:“这还算是小事,我心里推敲了一会子,觉得今日的事太巧,你才请了同僚来,就有人来寻你晦气。且头会子上门,你岳父母知道你做了官,会不想着说好话巴结你,会一上门就哭闹?这事太不合常理,谁家亲戚上门打秋风不是陪着笑脸,软硬兼施。”
    “你是说,有人设计我?”傅惊鸿微微眯眼。
    傅惊鸿点头,追问道:“你在衙门里可有得罪什么人?跟同侪可有置气的?”
    傅振鹏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嘛!我素来最和气,就算心里不服谁,若没有利害关系,也不肯表露出来。”
    “那你仔细想想,若有人害你,能是为了什么缘故?”傅惊鸿又问。
    傅振鹏左右思量一回,咬牙道:“我想起来了,早先有个人嘲讽我,说太子登基了,我们也做了鸡犬跟着升天了。想来因凌郡王的缘故,我也被算到太子麾下的了。”
    傅惊鸿道:“那便是有人要借着你做筏子,诋毁太子名誉了。我们是凌王爷的人,凌王爷因亲疏要避讳不能过问你的事,太子焉能不看在凌王爷的面子上护着你。又有百善孝为先一说,他们是你岳父母,不好委屈了他们。若叫他们闹着告到官府,越发将小事闹大了。你岳父母是一穷二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糊涂人。你可不能跟着他们胡闹将事情闹大了,留下案底可不好。只是若要平息,咱们又万万不可白白平息了,折损了名声银钱不要好处地提太子办事。”
    “那当如何?”傅振鹏忙问。
    “依旧照着前头的话办,只是告诉温郡马,叫他小心看着可还有太子麾下的人出事的,若还有,自然能由叫温郡马替你将你的忍辱负重告诉太子,如此一来,不显得你我谄媚,二来,不将凌王爷卷进来,三来,太子也会承你的情。”傅惊鸿暗道果然是步步如履薄冰,才封了太子,就有人急着拆太子的台。
    傅振鹏忙点头称是,傅惊鸿替他理了理衣裳,又拍拍他的脸,“甭管你岳父母说什么,只管小心赔不是,想来琴儿也叫人去打扫客房给你岳父母大舅子他们了,你只管说先留他们住下,稳住了他们,再提叫他们做庄头的事。仔细别露出心迹,也别给他们由头叫他们越发闹起来。”
    傅振鹏又连连点头,将忍辱负重四字念了又念,一吸气,便迈步向外去,果然是先去了门厅里去看冯家一家,果然冯家存心闹事,虽有商琴叫人弄了好茶好点心来,那些人只管大吃大喝,嘴里胡吣些茶水、点心没有滋味的话。
    傅振鹏过去道:“小婿方才只顾着茝兰,一时怠慢了岳父岳母、大舅子,院子里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还请几位里头请去歇息。这茶水、点心不好,便莫再吃了,留着肚子吃宴席。”
    冯家二老俱不言语,冯大舅蛮横地道:“妹夫,你跟妹妹两个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知道爹娘两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呢!你们可真有良心!”
    傅振鹏心道做儿子都不管,他这女婿凭什么去管,堆笑道:“有道是近情情怯,这可不,茝兰听说你们来了,一时激动,便丢了孩子。我们原本要请你们来,不然家里就我们两口子,买这么大院子做什么?不过怕大舅子嫌我们多事,埋怨我们留他留下个不孝的名,因此不敢去接。”
    冯大舅做贼心虚,嘟嚷道:“你这是什么话!女婿就是半个儿,一样是儿,谁孝顺不是孝顺?”
    冯家老奶奶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上公堂,不如住进女儿女婿家里,忙打圆场道:“他姐夫这样诚心诚意,还说旁的做什么?一家子骨肉,伤了感情可不好。快叫我进去瞧瞧兰姐儿。”
    傅振鹏心里怒气滔天,强忍着堆着笑送冯家人进门,等冯家人去了客房,又听说冯茝兰动气不见冯家人,少不得又去劝她,见了她便低声道:“琴儿都知道这会子该忍一忍,给冯家人些好处,你怎不明白?”
    冯茝兰哭道:“他们来了就气掉了我的孩儿,还要我见,还要我讨好他们?”又落泪道:“若他们是个王爷、王妃,我倒是乐意去,可他们是个什么?我才掉了孩子,就叫我见了她们去亲亲热热说些骨肉之情吗?”
    傅振鹏眉头皱了又皱,说道:“那只能叫琴儿去见了。”
    冯茝兰哭道:“也只能辛苦弟妹一遭了。可恨我这脾气太害人,经了这次,我定然改了,再不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动气。”
    傅振鹏听她说这话,也不好为了冯家人的事迁怒到她头上,伸手摸了摸她裹着帕子的额头,安慰道:“别想了,万事有我呢。你安心养好身子,年纪轻轻的,要多少孩子没有?”待安慰了冯茝兰,又忙去看傅惊鸿将他那群来看热闹的同僚打发走了没有。
    等看见人都走了,冯家人那边也被商琴安抚下来了,傅振鹏便对傅惊鸿道:“也怪我不经心,竟没想到他们闹着来吃酒,是跟咱们哄着张长史去施家吃酒是一个路数。”
    傅惊鸿道:“闲话少说,赶紧寻了温郡马来说一说。温郡马也是跟太子、凌郡王都要好的,找他来准没错。”
    傅振鹏忙答应了,亲自骑马出门去温家拜访温延棋,见了温延棋,便将有人害他要坑他个不孝之名的话一一说给温延棋听。
    温延棋也不以为傅振鹏这无足轻重的小小官吏能得罪什么人这么大费周章地报复他,便道:“将人弄到北边的庄子里不算个什么事,等他们过去了,就拿他们亏空了庄子里的东西逼着他们写欠条扣住他们,若是他们敢逃,便报官。若是他们不逃,总是你的岳父母,自然好生款待他们。”
    傅振鹏忙鞠躬拜谢,“既然是我的亲家,那一切花销……”
    温延棋笑道:“这费不了什么事,若你这般见外,我反倒不好帮忙了。先将这事料理了,我再请太子警惕一些。”眼下正是借着太子的东风壮大各家的势力的时候,就连凌郡王也不舍得叫太子这会子就清名有损,更何况是他。
    傅振鹏忙再三谢过,“今生能结交你这么个朋友,实在是我傅振鹏三生有幸。”
    温延棋但笑不语,送了傅振鹏出去,约定了六日后去他家说话。
    傅振鹏又折回来,见傅惊鸿、商琴二人准备走,挽留了几次,只得送了他们走,又去冯家人跟前说了几句好话,叮嘱下人好生招待他们。
    过了六日,温延棋假装才听说傅振鹏妻子小产,登门送礼探看。
    冯家人这几日里好吃好喝,作威作福,又见这家里果然就冯茝兰、傅振鹏两个,越发得意,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没有他们不敢管的,更是见冯茝兰不能动,将管家的事揽下来了,大有猴子称王的架势,听说温郡马来,冯大舅一边纳罕傅振鹏竟然跟那等富贵人家又来往,一边赶紧地穿了新做的衣裳出去见人。
    傅振鹏见冯大舅果然不请自来,心内冷笑,却谦逊地领着冯大舅见温延棋。
    温延棋见冯大舅高高的个子,便道:“好一个好汉,这般伟岸,不知在哪里高就?”
    冯大舅早先是仗着糊涂的蛮横性子过来的,此时见温延棋满身贵气,言谈举止不俗,便有了几分畏缩巴结的意思,忙道:“原在家做些小本买卖,如今见妹妹病了,家里没人管家,就替妹妹妹夫来管家。”
    傅振鹏眼皮一跳,却笑道:“正是,要没有大舅子一家,家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温延棋错愕道:“不想冯大舅就有这样的能耐,大舅可会用算盘?”
    冯大舅在赌场里混大的,忙道:“不是草民自夸,不用算盘,小的也能掐算出数目来。”
    “果然是奇人辈出。”温延棋惊叹,明知冯大舅等着他说出下文,却跟傅振鹏惋惜道:“傅兄弟不知道,郡主才得了北边的两个庄子,庄子里也有上千户人家。交付给郡主之前,年年能送给靖王府五六千两银子,大小鹿、各色猪几千头,谁知交付到郡主手上,不过一年,那些个人欺负郡主年轻,认定了郡主才成亲不敢太过严苛,年前只送上来三千多两,你说气人不气人?”
    傅振鹏道:“这等欺上瞒下的人多的是,郡主又出了名的不拘小节,他们自然觉得郡主不计较,就可着劲欺负她。”
    温延棋道:“靖王妃听说了,也说那些人太过了,要郡主换了他们。可郡主还是小孩儿性子,见眼下不缺吃喝,便不肯计较。我说她,她还说,这年头,肯拖家带口去北边的能有几个?我说去了那边就是爷,庄子里的酒肉去了比我们还先尝上,山高皇帝远的,谁肯不去?郡主听了,就说你有能耐你找个人来。”
    傅振鹏讪笑道:“实不相瞒,早先我跟内子也吵过嘴,她们才做媳妇,哪里能一时本会拉下脸。”
    温延棋一叹:“也只能如此了。”
    冯大舅在一旁听得愣神,暗道一下子扣下这么些银子,那些酒肉果蔬还不算,果然是“山高皇帝远”,又觉傅振鹏傻气得很,人家说的是庄子里的亏空,他偏往小两口吵架上说,忙拉了拉傅振鹏的袖子,想叫傅振鹏举荐他,见傅振鹏不动,便毛遂自荐道:“草民不才,会算些账目,不如叫草民替郡马郡主效劳?”
    ☆、68十年一剑
    温延棋、傅振鹏就等着冯大舅这一句,温延棋先故作不肯,傅振鹏经冯大舅用眼神再三请求,才替他说情,温延棋看在傅振鹏面上答应了。
    不过两日,弄了几架马车来,风风光光地将冯家人接走,特意在冯家旧宅外转了一圈,才送了他们去北边。路上叫人旁敲侧击地一问,果然是有人说给冯大舅撑腰,他才敢来傅家门上闹。
    随后几日,察觉太子门下之人又有大意犯事的,温延棋悄悄说给太子听,劝他道:“刚刚立嗣,又有个《民生十要》将咱们的人光明正大地提拔了,可不叫一些人眼红?他们既然眼红了,肯定要生事。太子不如劝门下的人都跟傅振鹏学一学,能忍则忍,不然小不忍则乱大谋,日后想后悔也不能。”又将傅振鹏如何被无赖岳丈家门的事说了一通。
    此时平清王刚刚做了太子,正是小心谨慎、锐意进取的时候,听温延棋这样说,便道:“难怪我总觉得新近的事不顺,定是那起子小人作祟。说来委屈傅振鹏了,原不曾对他委以重任,叫他平白遭了池鱼之殃。”
    温延棋立时道:“这些倒无所谓,太子赏赐他小产的娘子一些滋养东西,就够叫他感激涕零的。太子约束门下之人,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我等的荣辱前程,全看太子了。”
    太子只管点头,疑心是傅家兄弟迂回地向自己示好,暗道傅振鹏、傅惊鸿原是亲兄弟,傅惊鸿不知哪里得罪了皇上,皇上不喜傅惊鸿做官;那自己便提拔傅振鹏,总是一样的。
    于是过了两月,傅振鹏便被太子提拔到户部报道。
    冯茝兰见傅振鹏升官,原本因小产还有见了娘家人郁闷不已,此时不免又打起精神,听傅振鹏说不办酒席庆贺,先有些不喜,但她忌惮傅振鹏得很,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随后就听说太子门下“嫡系”的官员因宠妾灭妻“这等小事”被人弹劾,太子“大义灭亲”没有包庇那人,当即不敢出风头,只置办了一桌酒席打发人送给傅惊鸿、商琴两个。
    落花巷子里的傅家中,傅惊鸿拧着眉头,琢磨着如何再出一次风头,毕竟不管皇帝对他态度如何,他总算是皇帝跟前挂过名的,要是“江郎才尽”,就贻笑大方,闲坐着,听说冯茝兰送了酒席来,便叫人拿了两罐子女儿茶送去做回礼,在三进菜园子里转了又转,到底思路不畅,一双青面布鞋蹭脏了,才背着手向前头走去。
    进了正房侧屋里,听到动静,便进去,见商琴跟两个七八十岁的老师傅在一起坐着说话,对面凳子上,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干净利落的管事。
    商琴手里托着个凤冠,见傅惊鸿进来,对着他的头比了比,嗤笑道:“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众人忙站起来跟傅惊鸿见礼。
    傅惊鸿拱了拱手,叫众人依旧坐下,问:“这是谁家姑娘要嫁人了?”再一看,又见商琴身边还有三四顶凤冠,上面因出嫁女儿娘家身份不同,垂下的璎珞又有五个穗子的,三个穗子的,“好家伙,出嫁的人那么多?”
    一位姓吕的老师傅笑道:“太子定下来了,人心安稳了,大家嫁娶可不安心了许多。这是翠环阁接下来的,听说姑娘新近不爱出门,便送了过来。”
    老师傅说得隐晦,傅惊鸿却听明白了,一一看去,见几个凤冠各不相同,看那金凤姿态最威严的,便知是个权贵家女儿戴的,凤姿飘逸的,又是个诗书门第出身的,又见最里面还有两顶蟠龙金冠,纳罕道:“男子的金冠你也做?”
    商琴笑道:“我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什么赚钱做什么,从婴孩的长命锁,到老寿星驾鹤西去用的玉珏,我哪一样不能做?”
    两位老先生笑着说:“小娘子做的东西灵巧,又不重样,所以大家伙喜欢。”
    傅惊鸿听那一声声“小娘子”,心里不免悻悻然,坐在一旁听商琴头头是道地跟两个师傅说话,又叫了一男一女两个管事上前,指着冠子道:“送了东西去,千万要仔仔细细将话说明白了,这冠子上哪一处都有典故,那些典故必要说出来,人家才能恍然大悟然后称好,你腼腆不肯说,人家见了也说不出个好处来,下次就未必来找咱们。”
    两个管事道:“姑娘放心吧,你的话我们一句也没错过。”
    傅惊鸿一时无聊,便问:“什么典故?”
    商琴笑道:“自然是好的典故了,比如用上什么珠子,雕上什么花纹,都要给人家说出一个好兆头来才成。这好兆头,还要用诗句来描摹,不能太过肤浅外露,不然就如同跟人家才定亲的姑娘说什么早生贵子一样,没得讨人嫌;又不能太深奥了,不然人家听不懂,还当我们卖弄墨水。”
    傅惊鸿立时会意,明白不过是些寄托多子多福、夫妻恩爱的典故,陪着坐了一会,等老师傅、管事都走了,便悻悻然地仰身倒在她怀中,叹道:“只怕我是江郎才尽了,竟然想不出个更好的点子来。若没有好点子,皇上的心思又琢磨不透,我只怕当真要靠着你养活了。”
    商琴手里把玩两根簪冠子的簪子,沉吟道:“你想没想过,兴许,皇帝不许你做官,是因为他慧眼如炬,不肯叫你一身才华糟蹋了?你想,你要是做官,岂不是就要进了部、科、道,那就是定了术业专攻了。就跟我一样,明明男子女子的冠子都能做,一旦被人以为只会做女子的,就丢了做男子冠子的财路。大家里男儿的衣着也精细得很,会来事的人家里男孩比女孩还金贵,这笔银子,不赚叫人心疼得很。”
    傅惊鸿会意,搂着她的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看了《民生十要》,看穿我深知民间疾苦,且所知甚杂,因此不愿意叫我只去了一部一道?”
    商琴连连点头,傅惊鸿道:“你这猜测还算说得通,看来我定力还不够,竟然为了这事着急。待我也慢悠悠地十年磨一剑。十年后再一鸣惊人。”
    商琴噗嗤一声笑了,将傅惊鸿推起来,将这屋子里的东西自己收一收,然后放进弃着屋顶高的柜子里,忽地想起最上头的柜子上存着两粒早先凌王妃赏赐的红宝石,暗道用那宝石做了长命锁上的饰物,等毓秀郡主生了孩子送她,便又搬了凳子去勾,踮着脚站在凳子上跳了两下,依旧摸不着,便打算叫碧阑搬了梯子来。
    “你求我,我叫你坐在我肩膀上去够。”傅惊鸿仰头看着她笑。
    商琴乜斜了眼居高临下道:“不必,你也算不得十分强壮,压坏了你,我拿什么赔?”
    “你还担心这个?拿了你自己个来赔。过几年我未必担得起你,如今你年轻又窈窕,还怕扛不起你?”傅惊鸿掐腰矮了脖子,见商琴不动弹,便拍了拍肩膀。
    商琴咬着嘴唇,暗道骑驴看唱本,有人想做牛做马,她怕个什么?想着,撩起裙子便抬腿跨到傅惊鸿脖子上,骑着他的脖子,“快起来吧,向左走两步。”
    傅惊鸿果真向左跨了两步,两手按在她腿上问:“到了没?”
    商琴举着手开了柜子,在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匣子来,打开看见正是那个,手上攥着宝石,却关了柜子门,“不是这个柜子,我记错了,大概是右边,你向右边走几步。”
    傅惊鸿仰头,也看不见她拿了什么,便向右边走去,依稀听见她柜子的声音,须臾,又听她说“也不是这个,还要向左走。”
    如此来回了几次。
    此时傅惊鸿焉能看不出她是存心捣乱,低着头作势要将她摔下来,笑道:“你当真将我看成牛马了。”
    商琴惊呼一声,急着去抓傅惊鸿耳朵,手里宝石掉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忙道:“我要找的不是这个。”
    傅惊鸿听她大呼小叫,便仰着头对她说:“据我娘说,大冬日里家里没钱买柴火,我娘又没鞋子,我爹便背着她在雪地里赤着脚跑着玩笑取暖。”
    商琴道:“没叫人笑话?”
    傅惊鸿道:“笑话?一村子的小媳妇大姑娘都愿意自荐枕席,后来村里的老村长看不下去了,老泪纵横地跪着对我爹说,‘你长了这么个风流倜傥样,又这么疼媳妇,一村子的小媳妇大姑娘都迷上你了,叫我们都打光棍!?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快别背着媳妇乱跑了,这一担柴火送你!’”
    商琴噗嗤一声笑了,啐道:“胡说八道,怎会有人穷得连鞋子也没有。再说村长既然老泪纵横,他娘子岁数也大了,跟小媳妇大姑娘不相干!哎呀!原来你话里还藏着这么龌蹉的意思!”转而想起早先他们乞讨的日子,“看我好日子过了两天,就忘了本了。”弯着腰搂着傅惊鸿脖子,一时还跟做乞丐时候一样紧贴着他,“走,洋槐花开了,你驮着我摘花去。”
    傅惊鸿道:“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去了。”说完,当真要向外头去。
    商琴见他当真要出去,忙捂着他的眼睛,“快停下,出去了不知要被人笑话成什么样。”
    傅惊鸿眼前一黑,听到哎呦一声,料到商琴撞到头了,只管道:“出去了,有的是大姑娘小媳妇愿意自荐枕席。”
    商琴冷不丁地听见门外有商大姑的声音,忙拍了拍他,“姑姑来了。”
    傅惊鸿只当商琴有意唬他,笑道:“姑姑来了?那就叫姑姑看看我这风流倜傥样!少不得她也得后悔嫁得早了……”
    商琴心里着急,挣扎了两下,等傅惊鸿弯腰停下,忙小心地下来,理了理裙子,便向外去,到了外头,只见商大姑正站在窗子下跟碧阑几个说话。
    商琴笑道:“姑姑怎来了?”
    商大姑笑道:“前天下雨,你奶奶大意跌了一跤。如今只说想吃蒸得洋槐花。”
    商琴忙道:“可厉害?怎没来告诉我?”
    商大姑道:“不怎么严重,不过到底年纪大了些,大夫交代不能起床,要好好养着。”
    傅惊鸿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去摘了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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