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府封爵的旨意下达了之后,几个年长的阿哥便陆陆续续的搬离了皇宫,胤禛夫妇也在七月间搬到了宫外的贝勒府河东狮吼。

    虽然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淑慧还是饶有兴致的挺着个大肚子指挥奴才们布置新家。

    能赶在生产前搬离皇宫不得不说让淑慧的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她觉得佟额娘好像没什么恶意,但能远离还是远离一些为好,毕竟是双身子的人,为了肚子里小宝宝着想自己是绝对大意不得的。

    “就这么高兴?”胤禛一边调侃一边不由分说的把晃来晃去没个消停的淑慧扶到椅子上坐下。

    “爷,妾身失态了。”淑慧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好像自从怀了孕她的情绪就外露了很多,在外面时还能控制,但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不知是太放松了还是怎么的,经常性的会原形毕露。

    “没事,这里是咱们的家,福晋能够喜欢爷很欣慰,不过你大可不必着急,以后慢慢布置也就是了。”胤禛自然也察觉到了淑慧的情绪外露了不少,不过他觉得这样有生气的福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知道了,爷。啊,差点忘了,八弟妹估计明儿个就会来串门子,我得让奴才们提前准备些点心才好。”淑慧的情绪还是很高涨,活跃的思维一下子又想到新邻居胤禩夫妇身上去了。

    八弟妹郭络罗氏才做新媳妇没两个月,淑慧和郭络罗氏到皇太后处请安时虽然常碰面,但真正交谈的次数也不多,但奇异的是淑慧对郭络罗氏极有好感。那是个极爽利的女子,真说起来她和淑慧的外在性格完全是两样,如果说淑慧是温润如水的话那么郭络罗氏就是性烈似火了。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按理说是不太容易说到一块去的,毕竟为人处事差别太大了,但实际情况却是两人还真的很投缘。究其原因不过是这两人从某一方面来说也很相似,比如淑慧虽然看起来很温和,其实内里却从来不是个怕事的,且越是危急关头越是冷静,行事果决手段干脆利落,从这一点来说也难怪和郭络罗氏相谈甚欢了。

    淑慧对郭络罗氏的另眼相看却是让胤禛极为头疼,虽然他没见过郭络罗氏几面,但从那有数的几次碰面他就能判断出郭络罗氏的大体性格了,那绝对是个和温柔之类的美好词汇沾不上边的女子。和这样的女子交好,胤禛很是担心自己单纯的福晋会被那郭络罗氏给带坏了,毕竟福晋已经有好几次在他面前既佩服又赞叹的说起郭络罗氏了,言语间很是遗憾自己做不到那样,听得胤禛嘴角直抽,当即便很是夸赞了淑慧一番,话里话外的表示福晋这样就好,爷就喜欢这样的,那什么郭络罗氏的豪爽做派可千万别跟着学。

    原想着搬出宫离得远了福晋和那郭络罗氏就没多少接触的机会了,可惜天不从人愿,汗阿玛偏偏将八弟的府邸安排在了自家贝勒府的近旁,这下好了,串起门来怕是比在宫里还方便了,毕竟宫外可没那么多规矩忌讳,这可真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在胤禛和淑慧这对夫妇兴致勃勃的忙着收拾新家的时候,他们的新邻居胤禩的府邸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新媳妇郭络罗氏正睁着一双被怒火渲染得格外明亮的美艳凤眼紧盯着胤禩、胤禟以及胤礻我三兄弟,红艳的嘴唇紧抿,脸颊带着薄怒的潮红,奇异的是郭络罗氏这幅看起来有些泼辣刁蛮的样子竟然意外的不让人讨厌,反而显得整个人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格外的吸引人。

    郭络罗氏平了平被激烈的情绪冲击得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一字一顿的问道:“晓棠是谁?什么叫做‘她心地良善不愿让爷为难’?什么叫做‘要不是碍着八嫂怕伤了八嫂的体面,八哥早就将她收房了’?嗯?这些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妾身自认大婚以来未曾做过一件错事,也未曾阻着爷不让爷亲近其他的姐妹们,没想到爷竟然还有如此之大的怨言。是妾身无能竟然没能及时体察爷的真意,爷有什么不满的还请别嫌妾身愚钝直言相告,免得妾身稀里糊涂的就既让爷‘为难’了,还又要委屈爷顾忌着自己的‘体面’了。”

    郭络罗氏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不仅挤兑得胤禩面有愧色就连一向厚脸皮的胤禟也觉得有些尴尬了,而向来老实的胤礻我更是埋着头将身子又往胤禟的身后缩了缩。

    没有什么事情比在背后说人时却被当事人听个正着更尴尬的了。胤禩也才搬离皇宫不久,今日胤禟和胤礻我相约着请旨出宫来到了胤禩的府上。他们三人关系向来亲近,如今因胤禩离宫之故三人间有些日子没能聚在一起尽情交谈了,是以今日胤禟和胤礻我的到来让胤禩很是高兴,三个人聚在一起说得很是开怀。

    不知是因好兄弟的到来而使胤禩失却了应有的警惕还是因在自己的府上所以疏忽大意了,胤禩竟然没有做好应有的防范措施,偏偏他们又才搬到新府邸不久,很多规矩都还不曾好好的规划,是以府里看似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实际上却是极易出现纰漏的智能工厂。此时胤禩三人所面临的尴尬就是因出了奴才们办差出现了纰漏而造成的。

    虽然郭络罗氏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但在胤禩三人看来他们也很冤,不就是很平常的胤禟和胤礻我拿晓棠的事来打趣胤禩么,这种情况在他们三人之间经常发生,在女色上很是放纵的胤禟更是一说起来就满嘴的跑火车。在胤禩他们看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心里也未必真就是那么想的,只是不凑巧的是全让郭络罗氏给听见了,这下好了,事情的性质顿时由男人间的瞎扯淡上升到了有碍府里安定团结的高度。

    看着自己的福晋犹如一朵怒放的玫瑰一样气愤不已,胤禩一边懊恼自己不该因和九弟十弟玩笑惯了就忘了维护自己的福晋,一边又有点被这样生气勃勃的福晋给煞到了,比起晓棠的淡雅出尘,郭络罗氏的明艳照人是另一种形式的美,而胤禩此时此刻正因那样耀眼的郭络罗氏而有些心跳加速了。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胤禟很没义气的带着胤礻我先行开溜了,一边安慰着自己能干的八哥绝对能搞定炸了毛的八嫂,一边想着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八嫂,怒火攻心的八嫂实在是太恐怖太有压迫力了。

    胤禟、胤礻我一走,原本尴尬的胤禩反倒从容了起来,反正这屋中除了福晋没有别人,而表面上处事圆滑从不轻易得罪人的胤禩私底下却是个不怎么在乎礼仪规矩的人,就如同康熙觉得胤禩的书法实在是不太够看因而着重培养,但胤禩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其实自己却并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对于康熙布置的练字任务更是能搪塞就搪塞,他丝毫不觉得这样不怎么守规矩的行为会有什么不妥。正因他内心深处并不怎么在意那些规矩教条,所以他并不介意私底下放低些姿态来哄哄自己的福晋。

    虽不知胤禩到底和郭络罗氏是怎么沟通交流的,但郭络罗氏的火气被胤禩给扑灭了却是毋庸置疑的,只因当天看起来就快气炸了的郭络罗氏并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来,不过她也没有就此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郭络罗氏先是跑到淑慧这里来噼里啪啦的发泄了一番,当然她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说出来对自家爷的名声也有碍,她只是假借着别人的名义狠骂了一顿不知羞耻故意吊男人胃口的狐狸精。

    被迫做了一回情感垃圾箱的淑慧听得是哭笑不得,一边体贴的叫丫鬟时不时的给说得口干的郭络罗氏添茶倒水,一边还得同仇敌忾的骂上两句以表明自己是和郭络罗氏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经过一番痛快淋漓的发泄心情舒畅了不少的郭络罗氏没几日又进宫去请安了,她要去良贵人那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迷得不仅自家爷对她另眼相看就连九弟十弟也被她拢住了。

    良贵人现下还是住在惠妃的钟粹宫偏殿里,是以郭络罗氏先去了主殿给惠妃请过安说了会子话才去见良贵人。

    知道儿媳要过来良贵人打扮得很是庄重,由于接触得少她对这个儿媳还不怎么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个儿媳的看重。受自己低贱的出身所牵累,儿子胤禩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幸好胤禩是个争气的,自己上进得了皇上的看重,如今也已经分府封爵了,还给指了一名出身高贵的嫡福晋,是以良贵人虽然有些不满郭络罗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也没有将心里的不满给说出口。只要能对自己的儿子好让自己的儿子日子更好过些,良贵人就是有再大的不满也不会口出怨言,这是她这个无能的母亲唯一能给胤禩做的了。

    “请额娘安。”郭络罗氏蹲身行礼,大家子教养出来的规矩自然没错。只是良贵人虽是胤禩的生母到底位分太低了些,是以郭络罗氏哪怕规矩做得再好礼仪再周到也还是有所欠缺,那就是她面对良贵人时完全没有媳妇见到婆婆的忐忑紧张。之所以会这样也不是因为郭络罗氏看不起良贵人而不把她当正经婆婆看,而是被安亲王教养大的郭络罗氏对于身份地位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这导致她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婆婆潜意识里优先考虑的也依然是身份地位的差距,这样的等级差导致她面对良贵人时无形中就有了底气,完全没有新媳妇面对婆婆时的劣势心态。

    行过礼后郭络罗氏就和良贵人闲话家常起来。

    先是良贵人询问小两口搬出宫去住得惯不惯、有没有什么东西短了缺了的、胤禩的身子可还好、差事忙不忙……诸如此类不一而足,郭络罗氏捡好听的一一回了话。

    然后郭络罗氏也礼尚往来的开始询问起良贵人在宫中的生活了,什么胃口好不好、晚上睡得沉不沉、奴才们服侍得可还尽心……良贵人自然也用场面话回了过去。

    眼见拉家常拉得差不多了郭络罗氏便开始旁敲侧击的切入正题:“对了,爷昨儿个还说多亏了额娘身边有个贴心的奴才伺候着,要不然这一出宫爷还真放心不下。”

    儿子的孝顺让良贵人的心里很是慰贴,笑吟吟的答道:“难为他记挂着了,你回去转告他很是不用为我操心,好好的替皇上办差,只要他好好的,额娘就比什么都开心。”

    郭络罗氏点头道:“额娘请放心,儿媳回去定然转告爷。只是话虽如此,到底母子连心,这宫里宫外的又哪能不记挂,就是额娘怕也是放心不下爷的。”

    良贵人叹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善解人意,额娘原本还很是不放心,如今倒是安心了不少,你是个懂事妥帖的好孩子,有你跟在八阿哥的身边伺候着,额娘如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郭络罗氏红了红脸好似被夸得不好意思了:“额娘实在是谬赞了,伺候八阿哥是儿媳的本分,哪能当得起额娘的夸赞。啊,不知爷说的那位宫女是哪位?说起来儿媳还未曾见过呢,如今既是来了儿媳自是要见一见好替爷赏赐一番。”

    良贵人笑道:“八阿哥说的必是晓棠了。那丫头是个口拙的,平日里除了当值就爱窝在屋子里做针线,现下不在这里应该就是做针线去了。”良贵人一边解释一边指了个宫女出去唤人。

    听到良贵人说起那宫女的口气是如此的熟捻和亲热,郭络罗氏的眼神当即闪了闪,看来这宫女不仅得了胤禩、胤禟和胤礻我的喜欢竟然还拢住了良贵人,还真是好本事。

    “不知这晓棠是哪个旗下的?爷如今也分了佐领呢,不知在不在爷的旗下?”郭络罗氏打探。

    “哎呀,这我还真没问过,要不你过会子自己问晓棠?若凑巧分在了八阿哥的旗下也能照应一番。”良贵人再怎么喜欢陆晓棠也只是当成一个得用贴心的奴才来喜欢,是以对于陆晓棠的身世背景还真没记在心上。

    郭络罗氏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这说明良贵人对陆晓棠的看重还是有限度的,现下应该还不至于因一个奴才而对自己这个儿媳不满。

    不一会儿,名叫陆晓棠的宫女走了进来。

    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宫女,郭络罗氏诧异的挑了挑眉,这个女人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不,应该说有很大的不同。原以为是个外表出众口齿伶俐的狐狸精,没曾想这陆晓棠的长相并不如何出众,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打扮得也很简单朴素。

    若说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的话那便是一身淡雅出尘的气质了,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平和,仿佛菩萨一样无欲无求但却又没有那种不可亵渎的庄严感和无法亲近的距离感。

    总之这是一个极易让人产生好感的女子,郭络罗氏第一眼看见她时甚至有一种看见了四嫂乌喇那拉氏的错觉,但再看第二眼就会发现这两人的不同之处了,相似的是都很温和,不同的是乌喇那拉氏更灵动更鲜活,而这陆晓棠比之乌喇那拉氏少了几分烟火之气。

    郭络罗氏在打量陆晓棠的时候,陆晓棠也同样的在打量着郭络罗氏。原来这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八福晋郭络罗氏,果然是个光彩照人的美人,难得的还不是个花瓶。难道八阿哥喜欢的真的是这种类型的?

    后世有人推测八阿哥之所以只有一子一女就是不想让不能生养的八福晋伤心,证据是八阿哥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在同一年得的,然后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都再没有子女出生。能在同一年接连得了一子一女说明八阿哥的生育能力没有任何问题,而除了那一年再无子女出生是因八阿哥独宠八福晋之故。也不知这个推测到底是真是假。

    两人的心里虽然各自思量个不停,但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说的也都是一些主子奴才间的场面话。原本想试探一番的郭络罗氏见到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陆晓棠就打消了试探、敲打等种种念头,决定先做一些调查,等有一些眉目了再决定该怎么做。

    而陆晓棠虽然对见到郭络罗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她也没想到郭络罗氏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毕竟自己已经向八阿哥表明了绝对不做他的小妾,按理说自己对郭络罗氏应该没什么威胁了才对,应该不至于把自己当作情敌啊。

    还有郭络罗氏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毕竟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服侍的主子虽然是八阿哥的生母但也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再加上良贵人生性低调,是以在她身边服侍的人也不怎么被人放在眼里,所以自己应该隐藏得很好才对。除此之外就是自己在服侍良贵人这段算得上长的时间里和八阿哥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但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怕是也只知道个大概的。郭络罗氏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八阿哥自己坦白的吧?难道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八阿哥就彻底的拜倒在她的旗袍之下了?

    不过不管郭络罗氏是因为什么原因找上门来的,陆晓棠都不打算应战,她现在只要保证不被郭络罗氏伤到就够了,凭她这几年和良贵人之间建立的交情,只要自己不和郭络罗氏抢男人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此也就够了,现在只要能维持这样的平衡就行了,一切都要等待时机的到来。

    因着各自的缘由,郭络罗氏和陆晓棠的会面意外的平静。这个结果让自从知道自家福晋进了宫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胤禩很是诧异,看福晋那天杀气腾腾的样子他还以为必会有一场闹呢,谁知竟然如此的风平浪静,真真是叫人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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