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了了竟然窝囊地被那份报纸扇起的风而吓得一憷,林果无限同情地瞥了她一眼,不由腹诽:这丫头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低了……待会她会不会就地发疯砸了这家咖啡馆啊?

    林果很自觉地就将吃的和喝的东西收拢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防止之后会受到波及。

    郭了了很嫌弃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地展开报纸,开始迅速翻阅各个版面。

    林果摇摇头,又在咖啡里放了三块方糖,搅拌了之后,再尝一口,总算没有那么苦了。

    她一面喝,一面抬起眼皮,仔细观察着郭了了的反应,唯恐错漏一丝一毫。

    只见郭了了的视线不知何时停住了,正紧紧盯着报纸正中央的位置,像是想用犀利的眼神灼个洞出来。

    而后她一目十行,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便看完了。

    “我不相信。”

    报纸被重新摊在桌上,郭了了失力地靠向椅背,两眼无神地幅度越来越大地摇着头,吐出四个字来。

    那是一个星期之前的头版头条,加粗的大字,打在一张可以算是非常清晰的图片上——“霍松两大氏族联姻在即,政商两界将风云再起”!

    噱头十足的标题,夺人眼球,内容也很震撼人心,不过这些在郭了了眼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图片,拍摄角度是正面,一点也不似偷、拍。

    地点应该是一个大型的酒会,一男一女相得益彰地站在音乐喷泉前,正甜蜜地拥吻。彼此的脸因为凑得很近而稍微糊了些许,但明媚而含蓄的笑意还是无法掩盖的。

    那个男人,是霍璟然。

    他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是她挑的;修身长裤,也是她搭的;就连领带,都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

    郭了了绝对不会认错。

    而霍璟然怀里抱着的是谁,她刚刚还不知道。

    但在读了报道之后——那是s市有头有脸的军阀豪门松总司令的独生女——松翎。

    名字美,人更美,就连一张辨不清眉眼的图片,都是绝色之中的绝色。

    “我、不、相、信。”郭了了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语速放得越发慢,也不知是说给林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对,你可以不相信。消息可以作假,照片也可以合成……呵,了了,我拜托你醒醒好不好!你怎么不去给霍璟然立块碑,说他是世界上最专一最深情的男人啊?”

    林果慢悠悠喝完了一杯咖啡,看着郭了了失魂落魄却仍在自欺欺人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要多毒有多毒。

    “果子,你觉得,这是真的?”

    问完这一句,她明显的底气不足,不小心就将疑问句念成了陈述句的意味。

    林果端起手臂,叹了一口气,不忙着回答,倒是先摇着头问她:“我就好奇了,当初霍璟然到底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啊?”

    “他没有骗我!”郭了了先是非常绝对地否定了林果的话,然后才说,“我受伤住院……那个时候正巧碰上璟然……然后,我……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是璟然的孩子……之后璟然说他会照顾我的,让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所以我就……”

    郭了了渐渐说得费力了起来,她捏紧手中的水杯,手指在透明的玻璃上印下纹路,她出汗出得厉害。

    “所以你就索性辞了工作,还和他同居?!”林果觉得郭了了的脑子简直是被驴踢了,她的嗓门忽然大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狰狞,惹得周围座位上的人纷纷朝这边侧目,她立刻收敛了一些,却压不住爆棚的火气,毫不留情地指责道,“了了,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霍璟然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你明明可以抽身而退的!那个混蛋——你忘记这七年来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和你所受的种种伤害了吗?你为什么就不长点心呢?”

    在林果字字珠玑的轰炸下,郭了了终于拿不住那杯水,手臂瘫软,杯子被重重搁在桌子上,里头的温水荡得异常凶猛。

    她深深注视着好友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脑中千回百转,却是一个字都说不上来。挫败感快要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又能说什么呢?

    “果子,我该怎么办?”

    郭了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喝光了一杯白开水,她的手找不到摆放的位置,只好无措地握在杯子上面。

    林果疲惫地按住太阳穴,用力做着深呼吸,然后她拿开手,指着郭了了的鼻尖说:“我真的对你无言了。这种事情还要问我啊?当然是找他当面问清楚啦,他霍璟然凭的什么就坐享齐人之福啊?难道你准备为一个有妇之夫生小孩?”

    “……”

    郭了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挺着个大肚子,瘫软在沙发上。黎嫂捧着她最爱喝的冰、糖燕窝粥从厨房中走出来,她闻到香味,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过。

    “了了,你怎么了?脸色白成这样,是不是中暑啦?”

    郭了了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

    黎嫂不放心,上前试了她额头的温度,在确认了是正常体温之后才松了口气。

    “来,了了,你先把粥喝了吧。等你喝完了,我再给少爷送汤去。”

    “璟然他……已经回来了?”

    “嗯。你前脚刚出去啊,他后脚就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郭了了接过黎嫂端在手中的粥,舀了两勺放进嘴里,瞥过旁边的托盘,问了一句,“怎么有两碗啊?”

    “老爷也在呢,真难得!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郭了了像是在附和黎嫂一般点点头:大概,是真相大白的日子吧。

    本来她们两个人聊得好好的,管家却忽然跑出来,说家里食材不够用了,让黎嫂赶紧去置办一下。

    “诶,可我汤还没给老爷和少爷送过去呢!”

    “黎嫂,要不,我替你端过去吧。”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肚子不安地猛瞧,郭了了无奈地笑了笑,“你就别瞎担心了,只是两碗汤水而已,又不是让我去举重。”

    “那行,拜托你了,我得先走了。”黎嫂脱下围裙,挥了两下,对着后方还在叽叽喳喳的管家不耐烦道,“诶呀,别催了别催了,烦不烦哪,这不来了嘛!”

    郭了了垂头瞧着那两碗冰镇的绿豆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朝着书房走去。

    沿着楼梯走上去,隐约听到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郭了了刚想扣,却透过缝隙看到霍璟然凝着一张脸,双手负在背后,缓缓将头垂到最低点,很沉重地站在他父亲的面前。

    “先说好,这里不是霍家祠堂,我就不让你跪了……但你给我站着好好反省反省,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想不出来,你就别吃饭,也别睡觉了,整天就搁这给我想!想到死为止!”

    光是听着霍老爷浑厚沧桑且字字凌厉的嗓音,郭了了就脊背发寒,双腿发抖了,这种时候闯进去,百分之百会被当成炮灰吧。

    “我做错?不是你一直做梦都想要个孙子的吗?怎么,这会好不容易就快有一个了,你又嫌弃了?”

    郭了了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点小问题,竟然花了挺久的时间才确定此刻在说话的人是霍璟然,她对如此唐突和莽撞的男人感到异常陌生和惊讶。

    或许,只有在他的父亲面前,霍璟然才会变得冲劲十足,而且锋芒毕露,显得这么的幼稚,这么的孩子气,就像在争世界上是“先有鸡,再有蛋”这个难解的课题一般蛮不讲理。

    但是,霍璟然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孙子……指的是她腹中的小男婴么?

    “混小子,怎么和你老子说话的,找打是不是?”霍老爷子似乎连嘴唇上方那两抹胡子都愤怒了,低吼着,“我要我的长孙名正言顺,你懂不懂?”

    瞧见霍璟然无声地摁了摁脑袋,霍老爷子一拐杖狠狠抽中他的大腿,骂骂咧咧道,“那就快点给老子滚去结婚!你早就好成家立业了,一直拖拖拉拉的,很给我们霍家长脸是不是?!你害得老子在同辈的老头子都抬不起头来啊!他们成天带孙子逗孙女,你再看看你老子,只能在国外躲着!”

    郭了了两耳嗡鸣,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是没理解错的话:霍老爷子说了这一大段的废话,应该算是在逼婚吧?

    而且逼的,还是自己和霍璟然的婚事?!

    这是真的吧真的吧没有听错吧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吧?

    郭了了勉强压抑着自己而不尖叫出声,虽然这样挺不知羞的,但是怎么办,她真的开心得快要死掉了!

    “我不要。”

    三个字,掷地有声,将郭了了一下子从厚实绵软的云层之上,投进了泥浆横流的深渊之中。

    “我不要。”

    霍璟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郭了了用力吸了一口气,忽然眼前一亮,抓住从深渊顶部丢下来的一根藤蔓,缓缓地往上爬。

    她自我安慰着,其实,也没有必要太过伤心的。

    霍璟然和自己都还这么年轻,确实还可以再等个两三年。

    她肯定是因为怀着孩子,所以觉得结婚就是最好的保障了,才会乐得没了边,却没有站在霍璟然的立场为他考虑。

    婚姻是束缚,而孩子是羁绊。两者有相似之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然而,似乎霍老爷子不肯松口,“混小子,你说什么?不要,哪里由得你不要?我改天就去找女方的父母,商量一下把日子给敲定了!”

    “爸,我求你了,别添乱成么?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我长大了……你连那么大的公司都肯交给我管理了,为什么非要横插进一脚来决定我的人生大事?!”

    “因为你妈死得早……她临死前就怕你找个恶毒老婆,暗地里做坏事,把我给整死了;到时候把你也给弄死了,那整个霍氏就被她一个人独占了……”

    霍璟然无言以对,只好继续压低脑袋看地板。

    郭了了忍笑忍得要死,心说霍老爷子虽然又威严又冷酷,但心理就是十足的老小孩一个嘛,还恶媳妇独吞大集团呢,想象力真是丰富……

    “爸,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娶她的。我又不爱她,怎么能和她结婚?你如果还气的话,就干脆打死我好了!”

    霍璟然异常决绝,说得不卑不亢。

    郭了了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半的藤蔓,就听得清晰的“啪”地一声,那根细长墨绿色的藤条断成两截。

    同时,那恐怕也是心碎的声音。

    不爱,多么轻松的两个字眼。

    他可以让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生下流有他血脉的孩子。

    可见,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珍贵到,孕育着孩子的女人,尽管此前一文不名,一无是处,都变得端庄高贵,我见犹怜了起来。

    “要死了,那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逢场作戏而已,难不成你是老糊涂了,连这都看不出来?”

    “混小子,造孽!你才老糊涂了呢!”

    “造孽?不,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利益关系,顶多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这可是你我教的。”

    霍老爷子被伶牙俐齿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而郭了了站在门外,不会思考亦不会动。

    她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正常的发展套路那样,拿不住那只托盘,然后汤水洒地,瓷碗碎裂,紧接着里面的父子俩听到响动打开门跑出来。

    霍璟然的脸是满带震惊的,却依旧帅气逼人。他或许会说出“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这类的话,但她一定没有耐心站着听完。

    至于霍老爷子的神色与反应,郭了了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描绘。

    然而她没有摔掉任何的东西,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想象而已。

    那两碗汤的重量,根本已经不算什么了,拳头大小的心上正压着千钧的带着利刺的巨石,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而自己依旧可以立得笔直并且一言不发。

    反正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要告诉自己,自己无所不能。

    只是,霍璟然,唯有一点,我真的很不服气。

    你说我们彼此之间存在着利益关系——是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就因为我不是精明的商人,所以我活该白白付出,白白牺牲吗?

    那我又图你什么了呢?

    钱?权?势?……

    这些东西,就算你拱手送我,我也不想要……

    郭了了将托盘端平,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地,缓缓走下楼梯。

    她想,自己或许是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的。

    有时候,耳听不一定为虚,但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郭了了想要和霍璟然面对面,然后问清楚,他是不是对自己哪怕是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他是不是仅仅是为了孩子,才会对自己百般迁就,万般温柔?

    郭了了无所事事,最后只好回到房间睡了一觉。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但醒过来的时候精神稍微好了一点点。

    梳好头发走出房门,却看到管家正等在那里,脸色有些焦急。

    “管家,怎么了?有事找我吗?”

    “了了,刚刚少爷打电话来,说让你去他书房帮他找份文件。”

    “哦,急用吗?”

    “嗯,挺急的样子。你给找到了我再替他送过去。”

    郭了了不由对管家抱以歉意的一笑:霍璟然曾经吩咐过,自己在午睡的时候,就算有再紧急的情况,都不准将她吵醒。

    这可真是苦了严守这一命令的管家大人了。

    因为霍璟然一向很注重**,他将唯一一把书房的备用钥匙交给了郭了了保管,因此,能进书房的,只有她一个。

    郭了了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回忆着管家所说的带有折痕,比一般文件稍微大一些,其上印有“abc企划案”几个大字的一张封面纸。

    嫌一份一份翻太费力了,郭了了索性以手指摸索着折痕来寻找,果然,很快的,她抽中了一张。

    拿出来一看,却只是一份医院的全身检查而已。

    原本想要放到一边,郭了了却在姓名一栏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起先一愣,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紧紧抓住那张单子。

    “妊娠十五天”。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原来霍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她是否怀了孩子有所怀疑了。

    而且,他借着很正当的理由,将第一手资料搞到了手。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不放心……”还是“我去看了才安心……”?

    而她竟还大为感动,不疑有他,像个供人愚、弄的傻子。

    是啊,就是傻子!

    霍璟然能想到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那一晚是那样仓促而惨烈,自然是没有什么保护措施。而第二天她难受得快要死掉了,等真想起来的时候,却已经过了紧急避孕的有效期了。

    原来如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那一次被左政弄伤手臂进了医院之后,霍璟然对自己的态度,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而已。

    说到底,她郭了了只是个生育工具而已。

    没了这副子宫,没了这个孩子,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爱情,温柔,如过眼云烟,不过假象……

    那个叫霍璟然的男人,一次次地给她希望,再一次次地让她失望,到最后,义无返顾地让她绝望到底。

    郭了了倾尽所有去爱,爱到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地步,这就是他所给的回报。

    欺骗,欺骗,再加欺骗。

    谎言,谎言,还是谎言。

    这世上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从不说真话,却总爱把“真的”,“真心的”,“你相信我”这样子的话挂在嘴边。

    仿佛只要用这些深刻且真挚的字眼多重复两遍,谎言就能变成真的,变得,不那么伤人了一般。

    霍璟然就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厉害,真的厉害!

    她一介平民,自叹不如!

    “了了,找到了没有?”

    她发呆的时间太久,管家都开始催促了。

    郭了了将那张纸按照原先的折痕叠好,然后塞进自己的衣兜里,这是属于她的东西,霍璟然没有资格拥有。

    “还没有,你再等等。”她如法炮制地找到了两三张图纸,然后挑了霍璟然需要的那张,走出去交给了管家。

    管家剃着小平头,很喜欢穿条、子衬衫,他有一柜子同一款式的衬衫,所以大部分时间,你会以为他穿着同一件衣服,并且永远不换。

    郭了了想,自己是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但她一旦下定了这个决心,又觉得笑容可掬的管家,热情温柔的黎嫂,还有司机师傅,修剪树枝的园丁工人……这些人原本模糊不清的脸面却忽然鲜活起来。

    她舍不得他们,却仿佛能忽然舍下爱了这么多年的霍璟然。

    很奇怪,她没有想他,或者,是潜意识在强迫思绪远离这个伤她至此的男人。

    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又是那个特殊的铃声。

    郭了了默默叹了口气。

    有些事,她总要去面对的。

    是时候,回去自己真正的家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统统归为“那一天”。

    至于那一天是哪一天,是晴是雨,情景如何,郭了了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那一天所受的痛以及所流的血,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有的伤痛以特有的方式印在她脑中的回路里,很深地刻了进去,让她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头痛欲裂,撕心裂肺。

    在“那一天”的之前的一晚,也就是郭了了知道了全部真相之后。

    那一晚,霍璟然回来得很迟,他全然没了白天和自己父亲顶嘴时的意气风发,连西装的袖口上都沾着灰尘,疲累难当的模样,拖着步子仰倒在沙发上,睁着无神的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

    郭了了知道,男人从白寒依那里回来。他每次摆出这副样子的时候,就表明他的心情很糟糕,非常非常的糟糕。

    但好歹郭了了从来没有被他的坏脾气波及过,一次都没有,于是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开口问道,“璟然,你吃过饭了没有?”

    郭了了用力深呼吸,她准备循序渐进,问出最后的问题。

    霍璟然摇摇头,没说话。

    “那你饿不饿?我去把冰箱里的菜热一热。”郭了了看着他揪紧的眉头,竟然很轻易地就心软了。

    这个时候,她是真的想为他再热一次菜,因为,有可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就再没有这样子的机会了。

    “你别忙了,我不饿。”

    霍璟然伸出长长的手臂信手一掏,像是想抓住郭了了的手腕,却捞空了,他也便它去了,声音哑哑的,口中应该有痰了。

    “这不行,要吃的,不然你该熬出胃病来了。”

    郭了了笑得很艰难,尽管霍璟然连正眼都没有扫向她,她却依旧在笑。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牵动嘴角是件这么难的事情。

    郭了了转过身,就听见背后的男人蓦地大吼,“都说了不吃了,你听不懂的吗?!”

    这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力量,竟然震得头顶的水晶吊灯都在颤动。

    “……”

    郭了了微微闭上眼睛,任眼皮包裹住眼球的涩意,然后,再次睁开。

    好吧,既然循序渐进不管用,那她就不妨开门见山了。

    “璟然,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我今天很烦,有什么事明天说吧。别再靠近我了,待会我控制不住又会凶到你的。”霍璟然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像是在表达抗拒一般,他摇摇手,然后捂住脑袋,却捂不住深深锁住的两道眉。

    郭了了多想反问一句:那你以前是怎么控制住的?

    但现在不是偏离正题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前进一步,语气很坚决:“不行,放到明天说就太晚了。这件事,一定要今天说!”

    “了了,我拜托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我有多烦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郭了了也开始和他比起嗓门来。

    霍璟然张开疲惫的眼,从嘴中吐出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郭了了一听,简直想要仰天长啸。

    “对,霍璟然,我就是不可理喻,我一直就是这样!我从来都没有善解人意过……我明天要回t县,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陪我——”

    “你自己回去吧,我手头的工作很多,没空去!”

    他说完这句,甩下脏兮兮的西装,头也不回地进浴室洗澡去了。

    郭了了怔怔看着他走远,即将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直到连半点轮廓都看不到为止。

    然后,她把渗出眼眶的泪水抹掉,坐在沙发上,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对着天花板出神。

    霍璟然,我真的只是问问而已。

    我知道你不会陪我去的,但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出这句话来……

    呵呵,是不是很病态啊?

    就像我明明已经知道你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才会一直照顾我,对我好,却不戳破一样。

    因为,一旦真相大白,我就走不了了……

    是不是很可笑?

    以前,我拼尽全力是为了靠近你,哪怕靠近你一毫厘都好;而现在,我竟然想离得你越远越好,最好死生不复相见!

    真的很可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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