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担心的只是李显情绪失控,却并不担心与羽林军发生冲突的后果,此际见李显并未有异常的反应,自也就安心了下来,恭谨地应答了一声,自去按预先部署的计划行事不提。
    时已过了午,可一向有午睡习惯的越王李贞却并未去休息,而是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脸上的神色不时地变幻着,一派心思重重之状,愣是令一众坐在下首位置上的李冲等人都不敢稍动,尽皆面色肃然地坐直了身子,唯有陈无霜尚算是镇定,手中的白羽扇不时地轻摇着。
    “王爷。”
    一片寂静中,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众人的视线扫将过去之际,就见一身大汗淋漓的裴守德脚步匆匆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越王李贞的身旁,大礼参拜不迭。
    “嗯,守德回来了,情形如何?”
    一见来者是裴守德,李贞的眼神瞬间便是一亮,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回王爷的话,那头倒是同意了将唐州刺史之位授予三公子,只是要我等明日一早领头出面弹劾太子殿下纵容率卫之罪,小婿与那厮交涉多时,其皆不肯松口,此事……”
    李贞有问,裴守德自是不敢不答,只是一想到李显的狠辣,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话说到半截子便即停了下来。
    “嗯?哼!”
    李贞乃老奸巨猾之辈,又怎会看不出武后那头此举的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驱虎吞狼之策罢了,这是在拿他李贞当刀使,心中恼怒自也就难免了的,只是要他就此舍去唐州刺史之位,却又十二万分的舍不得,正是在这等复杂心情之下,李贞并未急着下个决断,而是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在房中急速地踱了几个来回,这才走回上首的大位,一撩衣袍的下摆,虎着脸端坐了下来。
    “父王,孩儿以为当以唐州刺史之位为重,我等与太子那厮本就是死敌,又何须顾虑太多,再者,此次羽林军与东宫卫率之间的冲突,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出自那老妖婆的部署,太子要恨,也是冲着那老妖婆去的,我等趁此渔利又有何不可之说。”
    李冲素来嫉恨李显,加之此番又是为亲近于其的李温谋差使,他自是不愿见自家老父临阵退缩,这便第一个站了出来,高声进谏道。
    “父王,大哥所言甚是,有了唐州之地,我越王府一系便能连出一线,太子即便再强横,也不敢对我等如何的。”
    李温并不是个循规蹈矩之辈,这些年在朝中可是憋坏了的,此番随大军出征又没捞到仗打,也就是跟着中军四下行军罢了,虽说裴行俭看在越王的面子上,也给李温加了些功劳,可这么点的功劳并不足以让其外放地方为都督,唯一能到地方上作威作福的,也就只剩下转任刺史这么条路可走,再一念及李倩与李纯如今手中都各握有一州之地,心中对唐州刺史之位自也就更垂涎了几分,此际一见李冲为自己出头,哪有不赶紧跟上的理儿。
    “嗯……”
    哪怕李冲兄弟俩所言都颇为的有理,可李贞却并不为所动,毕竟要与李显直接硬碰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儿,他可不想饵没吃到,却被武后架到炉火上去烤着,实际上,此番为李温求官本身不过是个试探罢了,李贞只是想以之来试探一下武后与李显的反应而已,并没真指望一定能得逞,可眼下之局面似乎有了实现这个意外之喜的可能性,李贞自是得好生盘点一下个中的利害关系……
    第七百八十三章弹章如潮(中)
    唐州可是个要紧之地,尽管只是个中州,人口并不算多,也难称得上富庶之地,可战略位置却实在是太重要了些,但消有此地在手,相州的大军要直逼洛阳便再无大的阻碍,再算上越王一系在旁的地方暗中安排下来的精兵,足可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拿下洛阳,真到那时,这天下自也就成了越王一系的天下,这个道理,李贞自不会不懂,问题是李贞却不敢确信唐州能如此顺利到手,哪怕武后那头信誓旦旦,李贞也不甚以为然,只因李显可不是啥软柿子,一旦越王府一系真跟李显硬碰上了,断然不可能有甚好果子吃的,唐州这个饵虽香甜,李贞却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吃。
    “守德,无霜,尔等对此事可有甚教孤者?”
    尽管已经决定不去吞武后塞过来的香饵,然则李贞却并未直接表露出来,只因这饵实在是太香甜了些,哪怕有着一丝的机会,李贞也断然不想放过,当然了,他自己是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魄力去直接咬钩的,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裴、陈两大谋士的智计之上。
    “回王爷的话,小婿以为此乃驱虎吞狼之策也,宫里那位明显没安好心,我等若是强行出头,必然触怒了太子,纵使弹劾能成,最多不过是杀了几个虎贲率里挑替罪羊罢了,或许能削一下太子的脸面,却万难伤及太子的根基,反将过来,在太子的全力阻击下,唐州一地未必真能得手,如此一来,除了宫里那位得了便宜之外,于我于东宫,都是两败俱伤之局面,此事实不可取!”
    裴守德可是被李显狠狠教训过几回了的,打心眼里便不想跟李显玩硬碰硬的把戏,哪怕他也看到了唐州对于越王一系的重要性,可还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唔……,无霜怎么看此事?”
    裴守德之所言,正是李贞先前之所想,只是李贞还是存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并没有对裴守德的进言进行置评,而是侧头望向了默默无语的陈无霜,满是期颐地问了一句道。
    “时也势也,到了今日,也是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陈无霜是越王府一系中为人最冷静的一个,一向以来,也一直反对直接跟李显硬碰,然则今日他却是一反常态,一开口便给出了惊人之语。
    “嗯?”
    “厄……”
    “这……”
    ……
    陈无霜此话一出,没有丝毫准备的众人尽皆为之一愣,惊疑之声不由自主地便大起了。
    “先生此言怎讲?”
    不止是李冲等人惊愕不已,越王同样吃惊不小,眉头一扬,惊疑不定地出言追问道。
    “王爷,依您看来,圣上还有多少时日?”
    陈无霜并未直接回答李贞,而是问出了个有些大逆不道的问题来。
    “这……”
    高宗的病情虽说是极端机密之事,可对于在太医院里安插了不少人手的李贞来说,却算不得甚秘密,只是要公然谈论高宗的病情,李贞却不免还是有些心虚的,哪怕这书房里全都是他的心腹之辈。
    “圣上时日必已无多,若不然,娘娘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陈无霜今日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等李贞反应过来,他已是接着又来了句更狠的。
    “先生何出此言?”
    关于高宗的病情,据李贞所知,太医院那头始终没得出个准确的结论,这个秘密李贞自己清楚,但却从未对旁人提起过,此际一听陈无霜如此断言,自不免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很简单,时间若是还充裕,娘娘根本无须激王爷与太子火拼,只消隔绝内外沟通,一步步假造圣旨,慢慢消磨太子殿下的实力,不用多,只须有个两到三年的图谋,再加上王爷这头的配合,完全可以彻底架空太子殿下在朝野的实力,到那时,就算太子殿下神勇过人,也不过是板上之鱼肉罢了,换而言之,圣上若是有个两年的时间,娘娘根本不用着急,缓缓行去便可稳操胜算,可眼下娘娘居然行此险招,那就只能说明娘娘对圣上的身体已是不抱任何幻想了的。”
    陈无霜自信地一笑,慢条斯理地摇着白羽扇,将个中蹊跷娓娓道了出来。
    “呼……,原来如此,那……”
    李贞对陈无霜素来信重,此际一听其分析得如此详尽,心中自是深信不疑,只是一想到要在此际与李显死磕,却又没太多的信心,犹豫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天赐唐州于王爷,不取更待何时!”
    陈无霜豪气一发,整个人顿时便是神采飞扬,将手中的白羽扇一挥,意气方遒地进言道。
    “好,就依先生所言,这唐州本王要定了,唔,只是弹劾一事又该当如何方妥?”
    李贞原本就无比垂涎唐州一地,这一听陈无霜如此说法,自是来了精神,可对李显的忌惮之心却并未因此而稍减,这才刚叫了声好呢,转过头来,却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事到如今,也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娘娘想要王爷与太子殿下死磕,那就战好了,左右不过是朝廷政争罢了,就算让太子殿下胜了又如何,只要能拿到唐州,那就是胜利,更遑论我越王府与娘娘那头若是倾力一击,太子殿下未见得便能轻巧脱身了去,不死也得扒下他一层皮,至于太子的反击么,本就是意料中事而已,就算我等此番不出手,一旦太子殿下得了势,也万不可能放过我等,既如此,又何须顾忌太多!”
    陈无霜跟随李贞日久,自是清楚李贞那油滑有余、刚强不足的性子,眼瞅着其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还在那儿瞻前顾后,心中自不免有些失望,奈何他在越王一系中沉陷已深,再无回头的可能,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失落,言语铮铮地出言激励了李贞一番。
    “好,那就这么定了,守德,尔即刻去联络那头,就说本王心意已决,当以天后娘娘之马首是瞻,务必请天后娘娘拨冗将唐州刺史之令谕发出。”
    李贞到底是有野心之人,一听陈无霜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是不再犹豫,猛地一拍几子,面色狰狞地下了决断。
    “诺,小婿这就去办!”
    又一次被陈无霜盖住了风头,裴守德自是颇为的失落,可又哪敢在越王面前有所表露,只能是恭谨地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退出了书房,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永隆元年十月二十七日,又到了早朝的时间,这是高宗病倒之后的第一次早朝,群臣们自是不敢轻忽了去,哪怕是身体微有不适,也都强撑着赶来参与早朝——有上朝资格的两百七十三名朝臣中,除了十数人因公务不在洛阳外,余者全都到齐了,生生将偌大的德阳殿挤得满满当当地,但却无人私下交谈,而是全都屏气凝神地等候着武后与太子两位主角的驾临。
    “天后娘娘驾到!”
    群臣们并未等候太久,辰时刚过不多会,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中,一身整齐朝服的武后已在一大群宦官宫女们的簇拥下,缓步从后殿行了出来,紧随其后的太子李显则显然低调了许多,只有高邈以及两名小宦官随行。
    “臣等叩见天后娘娘。”
    一见武后已到,众朝臣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众爱卿平身。”
    武后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脸色红嫩,双目炯炯有神,似乎并未受高宗病倒在床的影响,叫起的声音也明显比往日要多了几分的精气神。
    “臣等谢天后娘娘隆恩!”
    武后叫了起,众朝臣们自是得按着朝规谢恩,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言之处。
    “启奏娘娘,老臣有本上奏!”
    朝臣们方才刚分文武落了位,脚跟都尚未站稳当,就见越王李贞已大步从文官队列中行了出来,一躬身,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八叔有何本章只管奏来,本宫听着呢。”
    一见越王果然如约站了出来,武后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但并没有旁的表示,而是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诺,老臣要弹劾太子殿下骄横无度,纵容东宫卫率胡作非为,悍然殴打羽林军官兵,此欺君罔上之大罪也,不可轻纵了去,老臣恳请娘娘下诏明察此案!”
    越王面色肃然地站直了身子,一派义愤填膺状地开了口,毫不客气地便给李显扣上了顶欺君罔上的大帽子。
    “嗡……”
    昨日羽林军与东宫卫率之间的冲突其实并不算严重,可消息灵通的朝臣们却都已是知晓了的,对于今日早朝可能会有的风波,大多数朝臣心中也已是有数的,但却万万没想到早朝方一开始,越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将矛头对准了李显,而且还是这等的不留半点情面,全都被震慑得不轻,嘤嘤嗡嗡的私议之声自是就此大起了,一时间满大殿里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
    第七百八十四章弹章如潮(下)
    太子可不是轻易可以弹劾的,要知道太子乃是半君,一旦弹劾不成功,那就是欺君之大罪,满门抄斩都算是轻的了,通常都是夷灭九族之下场,这等后果之严重,可不是好消受的,纵使是胆子再大的直臣,即便手中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也只敢私下里上密折禀事,又何曾敢在早朝这等场合里如此狂悖地公然弹劾太子,而今,越王李贞竟敢冒如此之大不韪行事,实在是太出乎众朝臣们的意料之外,惊惧与骇然也就是不免之事了的。
    “启奏娘娘,微臣亦要弹劾太子,东宫卫率不过太子亲军耳,竟敢殴打天子近卫,其跋扈之行为若无太子为后援,岂敢如此哉!”
    “启奏娘娘,微臣有本上参,太子纵容东宫卫率胡为,乃失德也,非社稷之福,微臣恳请娘娘下诏彻查!”
    “启奏娘娘,微臣以为越王殿下所言甚是,夫储君者,社稷之根本也,当以德为先,若非如此,则是社稷之大祸也,不可不察!”
    ……
    这一头朝臣们的惊惧都尚未缓过气来,却见人影闪动个不停中,呼啦啦站出了三十余名文武大臣,异口同声地对太子展开了猛攻,其中不单有李冲、裴守德等早已广为人知的越王一系官员,更有着刑部侍郎吴恩铭、兵部郎中令陆疏等一向在朝争中秉持中立的朝臣们,人言鼎沸间,气势可谓是逼人已极。
    惊,大惊,大多数朝臣们都没想到一向低调行事的越王一系人马竟然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出来与太子作对,更没想到越王一系的人马竟在不知不觉中已发展到了如此壮大的规模,而这,或许还只是冰山的一角,谁也不敢肯定越王私底下还有着多少的潜藏实力,一时间都被越王一系的悍然实力震慑得不轻。
    “启奏娘娘,微臣有有本要参,太子恣意妄为,已失人君之望,非社稷之福,当严治!”
    没等朝臣们有所反应,就见礼部尚书武承嗣已大步从文官队列中抢了出来,同样是弹劾李显,调子却陡然拔高了不少,竟是欲一举将李显当场拿下了。
    “启奏娘娘,微臣以为武尚书所言甚是,微臣附议!”
    “微臣亦附议!”
    “娘娘明鉴,储君者,国之根本也,非有德者不可居之,今太子失德若此,已不堪为储,当废!”
    ……
    武承嗣的上本就是个信号,旋即便见武三思、贾朝隐等诸多后党中坚纷纷出列,人人喊打喊杀,言语间气势咄咄逼人至极。
    这是要作甚?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地拿下太子么?眼瞅着越王一系与后党联手之下,已有八十余朝臣站出来弹劾太子,朝臣们已不是吃惊,而是骇然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嘴张得下巴都快脱了臼,不止是中立的朝臣们如此震惊,东宫一系的官员们也全都被这等大场面震慑得不轻,满大殿里还能保持平静的就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么,自然是智珠在握的武后,而另一个却是此番被弹劾的主角——太子李显!
    吃惊么?有那么一点罢,但却绝对不多,不为别的,只因李显早就知晓会有这等情形出现,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自是不会因奸党们的犬吠而惊心,当然了,对于越王敢于孤注一掷般地在此时暴露出绝大多数潜藏实力之举,李显还是有些讶异的,心念电闪间,已猜到了越王的勇气凭借之所在,此无它,不过是认定了高宗时日无多,这是要宣示实力,以为下一步拉拢意志不坚定者作准备罢了,却也无甚可稀奇之处。
    望着站在殿中的一众朝臣们,武后心中的兴奋之意几难抑制,不说此番弹劾案能否顺利通过,光是展示出来的这等力量,武后便有信心再多拉些人手,彻底压制住太子势力的膨胀趋势,即便不能,有了这近乎三分之一朝臣的支持,武后一方便已可立于不败之地了,更别说如今高宗已是彻底无法理事了,内外禁也完全被武后所隔绝,有着临朝处置大权在手,武后就不信压服不了野性难驯的李显。
    “太子有何话要说么,嗯?”
    武后的心机深似海,哪怕此际心中的兴奋之意一浪高过了一浪,可从外表上,却看不出一丝的迹象,平板着的脸上,淡然如常,发问的语气更是不含一星半点的感情在内。
    说?此际李显真要是开了口,那可就要掉入武后预设的陷阱里去了,不管李显怎么争辩,众口铄金之下,那就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再者,就算辨赢了又能如何?以堂堂太子之尊,跟一群臣下当庭激辩不休,没地跌了身份不说,连天家应有的体面也丢了个精光,再想召令群臣,怕就难了,这无关实力,而是大义名分的问题,毫无疑问,武后这一问里所埋下的机关可谓是恶毒无比。
    “呵。”
    李显可不是政治菜鸟,用不着想便能看得破武后言语里的埋伏,自是不会上这么个恶当,也不因越王等人的目视而动怒,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压根儿就不回答武后的问题。
    “嗯?”
    一见李显不答反笑,武后的脸色立马便阴沉了下来,冷冷地哼了一声,但并未继续逼问,只因武后也明白自己的算计已是被李显瞧破了,此际她若是再次出言逼问,事情就会演化成她与李显之间的激辩,如此一来,不管输赢,她身为临朝执政的形象也得就此幻灭了大半,而这,显然不是武后乐意接受的后果,故此,尽管心中怒气勃发不已,武后却也不好再次出言逼问个不休。
    “娘娘,太子殿下纵容卫率为恶在先,藐视朝纲在后,此诚非储君所应有之行为,臣要弹劾太子殿下之无状,恳请娘娘圣裁!”
    武后虽是不好发话,可自有大把捧臭脚的人在,这不,武后的哼声刚停,贾朝隐已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接连两个恶毒无比的大帽子便毫不客气地向李显扣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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