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珏眉头一皱,贾宝玉喜欢伺候女孩儿,可她不喜欢跟外人如此亲近!如果是女孩子还好,男孩子嘛,即便是正太,也得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林黛玉知道林墨珏的这个毛病,事实上,林黛玉自己更加不喜欢与旁人交往,比林墨珏的毛病更大。见到林墨珏皱眉头,林黛玉便对贾宝玉说道:”二哥哥,你先出去,妹妹不惯与旁人接触,何况这会儿尚未梳洗。”
对!林黛玉还指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尚未梳洗!谁愿意一大早起来蓬头垢面的见人呐,尤其是女孩子!
林墨珏瞪向贾宝玉,这货太不讲究了,太不懂礼貌了,太不知进退分寸了!一瞬间,林墨珏心中都是对贾宝玉的不满。
贾宝玉也不是真的如此不堪,知晓自己唐突到佳人后,他亦是惴惴不安,准备向林墨珏告罪,然而,看到林墨珏冷冷的神色,贾宝玉又是讪讪的,弯腰赔礼之后,就出去了。贾宝玉回去他自己的住处,一心都是想着怎么讨好林墨珏了。
贾宝玉离开林黛玉的住所后,再没旁人来打扰林家姐妹,林黛玉和林墨珏双双梳洗完毕后,一起去向贾母请安。
贾母乐呵呵的,问两人昨晚睡得如何。
林黛玉回答说,睡得很好。
林墨珏说,因为同林黛玉讲话,稍稍睡晚了些,但也睡得十分香甜。
贾母便说道:”小姐妹就是这样,有说不完的话。”
之后便是一起用早餐,贾宝玉、贾家三艳、史湘云也都一起。史湘云是同贾母一起住的,睡的正是上次林墨珏来贾府时,林黛玉睡的地方。
吃过早饭,林墨珏就要做早课了,先向贾母告辞,贾母便让其他人都散了,单留下贾宝玉和林黛玉说话。
林黛玉做了一个时辰的早课,询问红茄和紫芹,林黛玉这会儿在哪儿。紫芹去打听之后,告诉林墨珏,林黛玉还在贾母那里,不过,这时候贾母身边该在的人都在,像是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贾家三艳、薛宝钗、史湘云等等,无一不缺。
林墨珏便也去贾母处。
贾母屋里如此多之人,林墨珏免不了又是一一拜见。行礼完毕之后,林墨珏径直走到林黛玉身边坐下。
贾母问身旁伺候的鸳鸯:”什么时辰了?”
鸳鸯答道:”巳时中。”
贾母说道:”都说了这许久的话了,怪道灵舒都念完早课了。”
林墨珏闻言,只是对着贾母微微笑了笑,瞥到贾母怀中搂着的贾宝玉,林墨珏却是心想:这货不会一早上都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吧?不用上学念书的?
林墨珏悄声问林黛玉:”从吃早饭开始,你一直都在这里?”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林墨珏又低声问道:”那位也是?”半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正指着还在同贾母撒娇的贾宝玉。
林黛玉朝着林墨珏眨眨眼。
林墨珏在心中暗叹:当真是不明白贾家的这位老太太是疼爱贾宝玉和林黛玉呢,还是在害他们……
林墨珏寻了一个说话的时机,同贾母说道:”外祖母,十三阿哥生日将近,我准备送他一个荷包,只是我女工手艺不好,想让姐姐帮我从旁指点,我想这会儿先同姐姐回屋去。”
贾母说道:”极好!送给阿哥的生辰礼物可不能怠慢!小黛儿女工是你们姐妹中最好的,连她带来的那个叫什么晴雯的小丫头,女工手艺都是一绝,我屋子里这些个大丫头,没一个比得上的。你们快去!不用在我这里消磨时间了!”
林黛玉笑道:”晴雯姐姐是妹妹的丫鬟呢,她身边有这么一位能手,我可不敢说要指点她什么。”
史湘云说道:”林姐姐都肯承认屈居人下呀!我倒是想看看这晴雯能人的手艺!”
贾母看着贾家三春和史湘云说道:”你们姐妹几个也别在这儿了,也都回屋去练练针线,姑娘们旁的随便学学不打紧,这个却是要练好的。”
众位小姐全都应喏,三三两两的告退,离开了贾母处。
林黛玉和林墨珏回到林黛玉的住处,林黛玉就提起缝制荷包之事,林墨珏说道:”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做做运动,活动活动筋骨。”
林黛玉微微蹙眉,嘟哝道:”这会儿活动,出了汗,待会儿擦洗,被旁人知晓了,算是什么事儿呢?”
”就说我不小心,将水泼到你身上了。”
”那换衣服就成了,何必还要擦洗?”
”水是泼到你脖子中,流到身上了。”
”哪儿能那样不小心呢?”
”这样就可以,”林墨珏将林黛玉按在椅子上坐着,她自己站在林黛玉身边,右手作出一个碗状,再向着林黛玉方向倾斜,”呐,这样就可以的。”比划着告诉林黛玉,不小心将水倒入脖子里的状况是可以成形的。
林黛玉本身就比林墨珏长得矮小,她还是姐姐呢,对此难免有着心结,这会儿她坐着,林墨珏站在她旁边,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比林墨珏矮了一大截,林黛玉感觉不自在,连忙拉着林墨珏坐下,自己站起来,”女孩子家动手动脚的,安静坐着。还是出家人呢,随口就是胡言乱语。”
林黛玉不配合,林墨珏也没辙,她只好坐着,看着林黛玉说道:”那你在屋子里来回走走,慢慢走就行,同时活动活动手指啊,肩膀啊,各种关节。走到你觉得要出汗了,就歇着。”
心知林墨珏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林黛玉也不好完全不听她的,林黛玉莲步微动,就缓缓地在卧室里散步了,若是不看她周围的环境,那会发现她整个人是静止不动的,别说活动关节了,连衣裳都没有动一动呢!林黛玉还抱怨着林墨珏,”我身体好了的,今年都没大病。春秋季节的咳嗽也好些了。”
”你这就叫身体好了?我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林墨珏反驳着林黛玉,心中暗暗想着:白天就算了,晚上一定要加练一个小时的瑜伽。
林黛玉静止地散着步,不久,贾母派人来传饭,姐妹俩又去了贾母处。吃过午饭,到了午睡时间,林墨珏是不睡午觉的,她又开始练字,为了等着林黛玉午睡起来再练习瑜伽,林墨珏还是待在林黛玉的房间里。
林墨珏先写了一封书信,让佟嬷嬷派人传回宫里给皇贵妃娘娘,再练她的字。
等到林黛玉午睡醒来,林墨珏练字时间也久了,该稍作休息。
林墨珏让林黛玉穿她为林家人设计的符合这个时代人穿的运动服,伺候林黛玉的人除了一个贾母分与的紫鹃,其余都是从林府带来的,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场合,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惯于听林墨珏的,碧春立刻就去衣服箱子里取出了林黛玉的运动服。
见状,林黛玉小身子向被子里缩了缩,不肯起来了,”不是都说了不要了嘛?你就会折腾我,当心我反而弄出病来。”
闻言,林墨珏甚是无奈,”凡事贵在坚持,你也不想跟小时候一样,成天病怏怏的吧?”
林黛玉嘟哝道:”晚上不是按照你说的练习了吗?我以后一定每天晚上都练。”
林墨珏只得依了林黛玉,”快起来吧。”
林黛玉这才笑着起身,丫鬟们立刻拿上日常衣裳,将林黛玉裹好,生怕她着了凉,真的生起病来。
这个时候,外头有人进来通报说,宝二爷求见。
林黛玉疑惑道:”二哥哥怎么不直接进来呢?”眼光瞧见林墨珏,林黛玉想起早晨的事儿,笑了起来,她问林墨珏,”让不让他进来呢?”
林墨珏心知这是林黛玉故意问她的,没好气道:”你的屋子呢,你问谁?”
”原来是我的屋子呢。”林黛玉做出恍然状,示意下人请贾宝玉进来。
贾宝玉先向林黛玉问好,再给林墨珏作揖。
林黛玉故作诧异道:”二哥哥何以如此区别对待?”
贾宝玉朝着林黛玉笑,”你别作弄我,我给林二妹妹赔礼呢。”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递给林墨珏,”早晨是我莽撞了,妹妹莫怪,这串鹡鸰香念珠是日前八阿哥所赠,想来其他物品妹妹也不稀罕,就借这念珠向妹妹赔罪了。”
这念珠林墨珏也是不稀罕的,只是林墨珏看着贾宝玉手中的念珠,想起《红楼梦》中的一个情节,她转眼看向林黛玉,觉得她神色微微有异,但心中也不能断定,贾宝玉先前到底有没有将这串念珠赠送给林黛玉过,此时,更是不好直接询问两人。林墨珏对贾宝玉说道:”宝二爷的赔罪我接受了,念珠就拿回去吧。”并执意不接。
贾宝玉便收回念珠,又对林墨珏说道,”既然妹妹不怪罪我了,以后咱们也多说说话,莫要生分了。”
林墨珏想到原著中贾宝玉怡红公子的名头,多情的性格,以及宝黛的爱情悲剧,不由看着贾宝玉说道:”莫非宝二爷是个女孩子都想要去交好?世上的女孩子何其多,宝二爷见到一个新认识的便去讨好,那先前认识的姐妹们呢?珍惜眼前人,善待她们,尽力保全她们才是。若是到头来全部落空,宝二爷该情归何处?”
贾宝玉听了一呆,一旁的林黛玉也是怔怔的。
此时,有人打帘子进来,林墨珏依稀记得这人好像是袭人。
袭人一进到屋里,就看到贾宝玉的呆样,她焦急道:”谁又引得你发了呆病?老太太怪责起来,如何是好!”
袭人擅自进屋,就让林墨珏感到不喜,结果,她又说这话,林墨珏心中更是不悦,林墨珏故意问林黛玉:”这位是?”
林黛玉还愣着,她身旁侍候的紫鹃代为答道:”这是伺候宝二爷的大丫鬟袭人。”
林墨珏看着袭人说道:”怪道未进府之前便听说,宝二爷最是待女孩儿好,想来真是尽心哄着女孩儿高兴的,唯恐女孩儿闹脾气了。宝二爷屋里头的人真个儿就是不同……”
林墨珏这正跟袭人说着话呢,一瞥眼,居然看到薛宝钗也进来了,她和林黛玉的这屋里是戏台么?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的……林墨珏也不介意继续演戏,她接着对袭人说,”……宝二爷进姐姐的房间,尚需通报,姑娘却该免了。”
袭人满脸涨得通红,楚楚可怜看着贾宝玉,满目委屈,贾宝玉这会儿也从呆愣状态回神了,他张嘴向林墨珏解释道:”袭人原是最守规矩的,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
”奴才担忧主子,原是恪守职责,”林墨珏颔首表示赞同,”宝二爷也是怜香惜玉,维护自己身边的奴才,只是,这一个你维护了,另外的呢?若是你身边你想维护的人起了矛盾,你又该维护哪一个?佛祖心中是众生平等,凡人却不是呢。”
贾宝玉又呆了。
薛宝钗笑着出声调解,”午睡才起来,灵舒师父讲禅呢。”她说了一句玩笑话,想要岔开话题。
”谁又这么不懂规矩的插嘴?”林墨珏低声缓慢,边说边看过去,”原来是宝姑娘,”林墨珏起身赔罪,”原是宝姑娘,我误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还望见谅。”
薛宝钗脸色微微一变,但笑容依旧,她笑着表示没关系。
薛宝钗话音一落,进来一位宫人,通报说贾家三艳和史湘云求见。
林墨珏不由笑了。”快请进来。”
林黛玉嘟哝道:”今儿是要将我这屋子挤爆了。”
贾府的三位姑娘以及史湘云陆续进来,探春先开口说话,”我们到老太太那里请安,只有云丫头一个,没承想是都在林姐姐这里。看到这会儿天气不错,想请姐姐一起出去走走。”
惜春跑到林墨珏身边,抬头望着她,双眼希冀地说道:”林二姐姐也一起去。”
林墨珏摸摸惜春的脑袋,对着她摇摇头,”今儿恐是动了嗔戒,需要抄写佛经,静思己过,请求佛祖宽恕。你们出去玩吧。”这句话听着很装经,但事实上却不是林墨珏在演戏了,而是,她真觉得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看着这一屋子的《红楼梦》中悲剧人物,林墨珏不知道再相处下去,她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先避开他们的好。
惜春不是太懂林墨珏话里的意思,她又不舍林墨珏,便说道:”我跟着你一起抄写佛经。”
林墨珏笑道:”小孩子家,出去玩吧,抄什么佛经。”林墨珏不由想起某个中秋节,四四劝她去参加宴会,不用做那”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之事。
薛宝钗又出言调解:”不过是大家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算是犯了戒律,还要劳动佛祖谅解?”
林墨珏看着薛宝钗正色道:”有没有犯戒,自是由师父定夺,宝姑娘佛门外人,切勿主观臆断。何况,贫尼既是已经觉察到自身的错误,正当审视才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佛祖再忙,世间万事自在他心中。”
史湘云叫嚷道:”说一句,走一步都要审视,岂不是累死?”
林墨珏又望向史湘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当遵守的规则就该遵守,不然,你不会累死,或许旁人会因你的不守规矩而累死。”
薛宝钗拉着史湘云,笑道:”真正跟林妹妹是亲姐妹,一样的牙尖嘴利。”
林墨珏看着薛宝钗,说道:”宝姑娘这是夸贫尼,还是损贫尼?若是玩笑,贫尼却是不惯于玩笑的。”
薛宝钗和史湘云似乎是都没了言语,林墨珏也不是想得罪这些人,见众人无话可说,她让林黛玉跟着大家一起出去走走。
林黛玉笑道:”才住了一晚,到来赶我走了。”
林墨珏也笑着回道:”晚上你来赶我就是。”
惜春连忙说道:”林二姐姐跟我一起住去!”
探春一手拉着惜春,一手拉着林黛玉,朝着房门走去,”连林姐姐都被赶了,咱们赶紧识趣地出去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林墨珏回到书桌前,抄写佛经,也是练字--唯有练字才能让她心平气和。
写完一页书稿,宫人又进来禀报说,林之孝家的求见。
林之孝及其家人在原著中笔墨虽然不多,但戏份不轻,且都精彩,林墨珏对他们一家子的印象都是挺深刻的,并且感觉他们家人都不错,林墨珏不知这位大婶来找自己做什么,让人请她进来。
林之孝家的原是来向林墨珏谢恩的,林墨珏昨日进贾府,让王熙凤兑换散银,给贾家所有仆从分发了一个月的银钱作为礼物,林之孝家的今天收到了赏银,这会儿得了空,来感谢林墨珏。
林墨珏忙表示不用谢她,”若是要谢,行善积德,是最好的感谢。”
林之孝家的感叹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如此夸赞,林墨珏可受不起。看着面前的大婶,想到她的家人,林墨珏脑中灵光一闪,忽而问林之孝家的,”听说您似乎是有一个女儿的?”
林之孝家的答道:”是有女儿。”
林墨珏又问道:”好像名字中有个'红'字?”
”姑娘说的该是小红。她本名红玉,只因'玉'字犯了宝二爷和林姑娘,所以改名叫小红了。”
林墨珏点点头,说道:”正是她,她如今多大,人在哪儿呢?”
林之孝家的回答道:”她今年十三岁,在老太太屋里伺候。”
”是了,”林墨珏笑道,”我在府上住了这一日,事事都好,单只一样,跟着我的人都是外头带来的,不熟悉这府里的路,本是想跟姐姐共用一下丫头的,但姐姐也只有紫鹃一个府里的家生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让小红过来跟着我呢?等我回宫之时,或许也会将小红带着。”
林之孝家的震惊,而后惊喜,紧接着喜出望外,”这是天大的造化啊!小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姑娘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林墨珏也被这位大婶的反应给震住了,她心中不由微微哀伤,这个时代的平民,当真将皇宫看做是圣地了呀……
林墨珏又说道:”您先去同小红的爹爹商量一下,也问问小红自己的意愿,等您答复之后,我再去求外祖母,不过,我要先同您约法三章,即便是小红愿意跟着我,在我回宫之前,希望你们不要透露出会带她进宫的消息。”
林之孝家的是聪明人,又是在荣国府当管事的,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立刻就答应了林墨珏的要求。
”那么您去忙吧。”
林墨珏瞧着林大婶急切的眼神,也不忍心再多留她,林之孝家的马上就告退离开了。
林墨珏不是平白对林之孝家的说要带林红玉进宫之话的。
还在江南的时候,林墨珏就见识到现在中西方之间的交流,而当她为林瑾制造船只时,则是想到自己做中外贸易生意。怎么说,林墨珏上辈子也是出生在世代儒商之家,眼看着如此的大好时机,她也会有些心动。而且,”实业救国”这般祖训可是深深印刻在林墨珏的灵魂里,林墨珏想,若是这个时代中国能够在西方列强来袭之前,就大兴实业,是否就是”强国”,而不用再”救国”了……
林墨珏自己没有做过生意,甚至没有亲自接触过自己家的产业,但她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林墨珏记得《红楼梦》中的林红玉非常有自己的见解,她虽是喜欢攀高枝,但很会审时度势,能够在泥淖之中保全自己,同时,她还有一副狭义心肠,只是这后一种品质是四十回描写的,因为换了作者的缘故,林墨珏对后面的内容不是那么感冒。不过,无论怎样说,林红玉在都是难得的一位人才,林墨珏既然遇到了,便也不想放弃。
同林之孝家的说了这么一些话,林墨珏的情绪好多了,尽管原著是个大悲剧,但流传下来的也只有前八十回,众人的真实结局如何,根本无人知晓。何况,她现在所处的,并不单单只是界,一切都有可能变得不一样。
林墨珏又问红茄和紫芹,林黛玉现在在哪儿。紫芹出去打听后,回来告诉她,林黛玉这会儿依然是在贾母那里。
林墨珏便去贾母住处。
进了贾母住的院门,林墨珏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双手费力地提着一木桶水,晃晃悠悠地朝着柴房挪去。林墨珏心中一动,朝着那位小姑娘走去。红茄见状,上前帮小姑娘提水。小姑娘面露惊讶,向红茄道谢,看到林墨珏后,又向林墨珏问好,”见过林二姑娘。”
”你认识我呀?”林墨珏问道,”你叫什么名呢?”
小姑娘答道:”我叫小红。”
林墨珏笑道:”我也知晓你,你是林之孝家的,原本小名是红玉不是?”
小红露出讶异的神色,”姑娘怎么知道的?”
林墨珏故作神秘道,”有空去见见你娘亲,她有话要对你说的。”
小红茫然不解,但没有再多问。
红茄帮着小红将那桶水提到了目的地,林墨珏向小红招呼一声,就去了贾母卧室。
贾母这个时候居然是不在房里的,屋里头只有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他们俩在屏风里面说着话,林墨珏进了屋里,虽是看不到他们的人,但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说是谈话也不是,因为林墨珏只听得贾宝玉一个在说,林黛玉却是没有声音,而贾宝玉也不是在说什么事情,而是一直在哄着林黛玉,陪着小心。林墨珏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千错万错,你也该理我一理,打也罢,骂也罢,总是咱们的和气……想当初姑娘来了,哪儿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咱们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自己的亲妹妹来了,就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可怜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林二妹妹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你也这般,真是让我有冤无处诉!”
贾宝玉的声音到了这里,隐约似乎是带着哭腔。
林黛玉最是爱哭之人,眼内见了这形景,如何能够不掉泪?她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
贾宝玉见他这般形貌,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
”什么死呀,超生!”林黛玉的声音终于响起,她先啐了贾宝玉一口,然后缓缓说道,”不过是在想些心事,哪里就是不理你了?即便是一会儿不理你了,又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云丫头,宝姐姐的陪你说话,和你玩?”
贾宝玉急道:”妹妹还说这话!”
林黛玉又说道:”我只是没想明白,虽然都是姐妹们,原该相互亲近,但若我们真的起了矛盾,二哥哥会维护哪一个?”
贾宝玉一愣,这个问题同林墨珏质问他的那些如出一辙。
林黛玉却也没等着贾宝玉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我想着,二哥哥是会维护我们每一个的……”
”林妹妹……”贾宝玉觉得他该说些什么,但又呐呐地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林黛玉又自己岔开了话题,”他们人也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去找他们一起玩吧。”
”好。”贾宝玉应道。
林墨珏这个时候再接着朝里走。恰好和走出屏风的林黛玉与贾宝玉两个相遇了。
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个一惊,林黛玉问林墨珏:”你怎么过来了?”
林墨珏说道:”也出来走走。想着大家该是在这里的,结果进来却是没见到人,原来你们两个还是在的。”
林黛玉再说道:”我们也正要去找其他人。”
林墨珏笑道:”那一起吧。”
林黛玉点点头。
许是被林墨珏的态度冷淡到了,又或许是因为刚刚同林黛玉陪了一通小心,贾宝玉这会儿对林墨珏也不怎么热情,倒是正好符合林墨珏的心意。
当天再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晚上,林墨珏拉着林黛玉练习瑜伽,林黛玉也没有理由推脱了,林墨珏坚持让林黛玉练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瑜伽。林黛玉做某一个拉伸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扯疼了腿部的筋脉,双眼含泪地要求林墨珏停止练习。林墨珏同意不动腿了,只活动上半身,林黛玉真是要哭了。不过,这天晚上,林黛玉睡得极好。她们姐妹俩当夜就寝后,又开始夜聊,结果,林墨珏事情说到一半,就发现林黛玉已经睡过去了。
翌日,新的一天来到,又有新奇事情发生,上午的时候,胤禛居然来到了荣国府!此消息传到内院,众人皆惊,林墨珏也是目瞪口呆。
四四到荣国府来做什么?难道他跟荣国府还能有什么瓜葛?或者是表姐金怡有何安排?
胤禛到来荣国府,贾家众人自然是在正室迎接的他。这种场合,都是男人主持,本没有贾母什么事,更没有贾府中任何其他女子的事情,然而,胤禛此行是为了林墨珏,贾母这个贾家地位最高的妇女自是作为林墨珏的监护人,带着她接见胤禛了。而邢夫人、王夫人这些命妇也要出来拜拜王爷。
正室大殿之中,林墨珏见到胤禛,一身日常服裳,没甚华丽装饰,身姿峻拔,面如冠玉,只是几日不见,好似更加英俊了些。
不知道胤禛此行目的,大殿之中又有邢、王两位夫人和贾老太太,林墨珏不敢表现得跟胤禛过于亲热,规规矩矩地向胤禛行礼,”贫尼灵舒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让林墨珏起身,林墨珏抬头一看,发现胤禛眉头微皱,不悦地看着她,林墨珏抿抿嘴,冲着胤禛眨眨眼。胤禛眉目舒展开来,颇为无奈地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扬起的恰巧是右边的嘴角,林墨珏隐隐看到了小酒窝一闪而逝。
胤禛开口说话了,此时他的视线却是移到了贾母的身上,”本王此次前来是奉额娘之命,带来一位厨子,由他负责灵舒在贵府时的饮食。灵舒虽是出家人,但额娘甚是疼爱她,怕她在贵府饮食不便,还望老夫人见谅。”
林墨珏心中吐槽,她称呼四四王爷,四四不高兴,四四自己不还是自称的”本王”?林墨珏瞅瞅说话的胤禛,她极少见到胤禛同外人相处,这时瞧了,觉得四四当真威武贵气,一个王位,还是屈居了他呀。
贾母慌忙回道:”王爷客气,老奴惶恐,这是灵舒的福气,只是可怜这外孙女年纪小小就出了家,没能承接皇贵妃娘娘的疼爱……”贾母说着,让灵舒向胤禛谢恩。
胤禛虚按住林墨珏,止住她的动作,表示不用多礼。
林墨珏便笑着向胤禛福了一福,说道:”带贫尼向娘娘问好。”
胤禛说是送厨子来的,林墨珏便恍然了,她昨日让佟嬷嬷传回宫里给表姐的书信,正是让金怡想办法,弄个厨师来贾府。林墨珏打算给林黛玉开小灶,单独吃饭,不跟着贾老太太败坏胃口了。不过,表姐这效率真高,一日不到,就给她找到人了,而且,竟然还是劳烦胤禛大驾亲自给她送人上门。
贾母人老心清明,她自是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胤禛特意前来贾府,胤禛此番到来,为的肯定是见林墨珏,而这种见面,绝对不会是这么一大屋子的人一起。贾母对林墨珏说道,”这侧边院子里,有一棵梅树开花了,开得这般早,也算是奇事,灵舒带王爷去看看。”贾母说完,再看向胤禛,”王爷意下如何?”
院子里空旷,没人会打扰胤禛与林墨珏说话,而且,又是青天白日,大堂广众,光明正大得很。
胤禛微微颔首,淡淡应道,”善。”
林墨珏噙着笑,给胤禛带路,”王爷这边请。”他们都知道她平时爱装模作样,其实,四四比起她,也不遑多让啊,而且,四四还有cosplay的爱好呢。
离了大殿,胤禛就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林墨珏,”小丫头,笑什么?”
林黛玉知道林墨珏的这个毛病,事实上,林黛玉自己更加不喜欢与旁人交往,比林墨珏的毛病更大。见到林墨珏皱眉头,林黛玉便对贾宝玉说道:”二哥哥,你先出去,妹妹不惯与旁人接触,何况这会儿尚未梳洗。”
对!林黛玉还指出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尚未梳洗!谁愿意一大早起来蓬头垢面的见人呐,尤其是女孩子!
林墨珏瞪向贾宝玉,这货太不讲究了,太不懂礼貌了,太不知进退分寸了!一瞬间,林墨珏心中都是对贾宝玉的不满。
贾宝玉也不是真的如此不堪,知晓自己唐突到佳人后,他亦是惴惴不安,准备向林墨珏告罪,然而,看到林墨珏冷冷的神色,贾宝玉又是讪讪的,弯腰赔礼之后,就出去了。贾宝玉回去他自己的住处,一心都是想着怎么讨好林墨珏了。
贾宝玉离开林黛玉的住所后,再没旁人来打扰林家姐妹,林黛玉和林墨珏双双梳洗完毕后,一起去向贾母请安。
贾母乐呵呵的,问两人昨晚睡得如何。
林黛玉回答说,睡得很好。
林墨珏说,因为同林黛玉讲话,稍稍睡晚了些,但也睡得十分香甜。
贾母便说道:”小姐妹就是这样,有说不完的话。”
之后便是一起用早餐,贾宝玉、贾家三艳、史湘云也都一起。史湘云是同贾母一起住的,睡的正是上次林墨珏来贾府时,林黛玉睡的地方。
吃过早饭,林墨珏就要做早课了,先向贾母告辞,贾母便让其他人都散了,单留下贾宝玉和林黛玉说话。
林黛玉做了一个时辰的早课,询问红茄和紫芹,林黛玉这会儿在哪儿。紫芹去打听之后,告诉林墨珏,林黛玉还在贾母那里,不过,这时候贾母身边该在的人都在,像是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贾家三艳、薛宝钗、史湘云等等,无一不缺。
林墨珏便也去贾母处。
贾母屋里如此多之人,林墨珏免不了又是一一拜见。行礼完毕之后,林墨珏径直走到林黛玉身边坐下。
贾母问身旁伺候的鸳鸯:”什么时辰了?”
鸳鸯答道:”巳时中。”
贾母说道:”都说了这许久的话了,怪道灵舒都念完早课了。”
林墨珏闻言,只是对着贾母微微笑了笑,瞥到贾母怀中搂着的贾宝玉,林墨珏却是心想:这货不会一早上都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吧?不用上学念书的?
林墨珏悄声问林黛玉:”从吃早饭开始,你一直都在这里?”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幅度不大,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林墨珏又低声问道:”那位也是?”半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正指着还在同贾母撒娇的贾宝玉。
林黛玉朝着林墨珏眨眨眼。
林墨珏在心中暗叹:当真是不明白贾家的这位老太太是疼爱贾宝玉和林黛玉呢,还是在害他们……
林墨珏寻了一个说话的时机,同贾母说道:”外祖母,十三阿哥生日将近,我准备送他一个荷包,只是我女工手艺不好,想让姐姐帮我从旁指点,我想这会儿先同姐姐回屋去。”
贾母说道:”极好!送给阿哥的生辰礼物可不能怠慢!小黛儿女工是你们姐妹中最好的,连她带来的那个叫什么晴雯的小丫头,女工手艺都是一绝,我屋子里这些个大丫头,没一个比得上的。你们快去!不用在我这里消磨时间了!”
林黛玉笑道:”晴雯姐姐是妹妹的丫鬟呢,她身边有这么一位能手,我可不敢说要指点她什么。”
史湘云说道:”林姐姐都肯承认屈居人下呀!我倒是想看看这晴雯能人的手艺!”
贾母看着贾家三春和史湘云说道:”你们姐妹几个也别在这儿了,也都回屋去练练针线,姑娘们旁的随便学学不打紧,这个却是要练好的。”
众位小姐全都应喏,三三两两的告退,离开了贾母处。
林黛玉和林墨珏回到林黛玉的住处,林黛玉就提起缝制荷包之事,林墨珏说道:”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做做运动,活动活动筋骨。”
林黛玉微微蹙眉,嘟哝道:”这会儿活动,出了汗,待会儿擦洗,被旁人知晓了,算是什么事儿呢?”
”就说我不小心,将水泼到你身上了。”
”那换衣服就成了,何必还要擦洗?”
”水是泼到你脖子中,流到身上了。”
”哪儿能那样不小心呢?”
”这样就可以,”林墨珏将林黛玉按在椅子上坐着,她自己站在林黛玉身边,右手作出一个碗状,再向着林黛玉方向倾斜,”呐,这样就可以的。”比划着告诉林黛玉,不小心将水倒入脖子里的状况是可以成形的。
林黛玉本身就比林墨珏长得矮小,她还是姐姐呢,对此难免有着心结,这会儿她坐着,林墨珏站在她旁边,让她越发觉得自己比林墨珏矮了一大截,林黛玉感觉不自在,连忙拉着林墨珏坐下,自己站起来,”女孩子家动手动脚的,安静坐着。还是出家人呢,随口就是胡言乱语。”
林黛玉不配合,林墨珏也没辙,她只好坐着,看着林黛玉说道:”那你在屋子里来回走走,慢慢走就行,同时活动活动手指啊,肩膀啊,各种关节。走到你觉得要出汗了,就歇着。”
心知林墨珏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林黛玉也不好完全不听她的,林黛玉莲步微动,就缓缓地在卧室里散步了,若是不看她周围的环境,那会发现她整个人是静止不动的,别说活动关节了,连衣裳都没有动一动呢!林黛玉还抱怨着林墨珏,”我身体好了的,今年都没大病。春秋季节的咳嗽也好些了。”
”你这就叫身体好了?我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林墨珏反驳着林黛玉,心中暗暗想着:白天就算了,晚上一定要加练一个小时的瑜伽。
林黛玉静止地散着步,不久,贾母派人来传饭,姐妹俩又去了贾母处。吃过午饭,到了午睡时间,林墨珏是不睡午觉的,她又开始练字,为了等着林黛玉午睡起来再练习瑜伽,林墨珏还是待在林黛玉的房间里。
林墨珏先写了一封书信,让佟嬷嬷派人传回宫里给皇贵妃娘娘,再练她的字。
等到林黛玉午睡醒来,林墨珏练字时间也久了,该稍作休息。
林墨珏让林黛玉穿她为林家人设计的符合这个时代人穿的运动服,伺候林黛玉的人除了一个贾母分与的紫鹃,其余都是从林府带来的,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场合,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惯于听林墨珏的,碧春立刻就去衣服箱子里取出了林黛玉的运动服。
见状,林黛玉小身子向被子里缩了缩,不肯起来了,”不是都说了不要了嘛?你就会折腾我,当心我反而弄出病来。”
闻言,林墨珏甚是无奈,”凡事贵在坚持,你也不想跟小时候一样,成天病怏怏的吧?”
林黛玉嘟哝道:”晚上不是按照你说的练习了吗?我以后一定每天晚上都练。”
林墨珏只得依了林黛玉,”快起来吧。”
林黛玉这才笑着起身,丫鬟们立刻拿上日常衣裳,将林黛玉裹好,生怕她着了凉,真的生起病来。
这个时候,外头有人进来通报说,宝二爷求见。
林黛玉疑惑道:”二哥哥怎么不直接进来呢?”眼光瞧见林墨珏,林黛玉想起早晨的事儿,笑了起来,她问林墨珏,”让不让他进来呢?”
林墨珏心知这是林黛玉故意问她的,没好气道:”你的屋子呢,你问谁?”
”原来是我的屋子呢。”林黛玉做出恍然状,示意下人请贾宝玉进来。
贾宝玉先向林黛玉问好,再给林墨珏作揖。
林黛玉故作诧异道:”二哥哥何以如此区别对待?”
贾宝玉朝着林黛玉笑,”你别作弄我,我给林二妹妹赔礼呢。”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递给林墨珏,”早晨是我莽撞了,妹妹莫怪,这串鹡鸰香念珠是日前八阿哥所赠,想来其他物品妹妹也不稀罕,就借这念珠向妹妹赔罪了。”
这念珠林墨珏也是不稀罕的,只是林墨珏看着贾宝玉手中的念珠,想起《红楼梦》中的一个情节,她转眼看向林黛玉,觉得她神色微微有异,但心中也不能断定,贾宝玉先前到底有没有将这串念珠赠送给林黛玉过,此时,更是不好直接询问两人。林墨珏对贾宝玉说道:”宝二爷的赔罪我接受了,念珠就拿回去吧。”并执意不接。
贾宝玉便收回念珠,又对林墨珏说道,”既然妹妹不怪罪我了,以后咱们也多说说话,莫要生分了。”
林墨珏想到原著中贾宝玉怡红公子的名头,多情的性格,以及宝黛的爱情悲剧,不由看着贾宝玉说道:”莫非宝二爷是个女孩子都想要去交好?世上的女孩子何其多,宝二爷见到一个新认识的便去讨好,那先前认识的姐妹们呢?珍惜眼前人,善待她们,尽力保全她们才是。若是到头来全部落空,宝二爷该情归何处?”
贾宝玉听了一呆,一旁的林黛玉也是怔怔的。
此时,有人打帘子进来,林墨珏依稀记得这人好像是袭人。
袭人一进到屋里,就看到贾宝玉的呆样,她焦急道:”谁又引得你发了呆病?老太太怪责起来,如何是好!”
袭人擅自进屋,就让林墨珏感到不喜,结果,她又说这话,林墨珏心中更是不悦,林墨珏故意问林黛玉:”这位是?”
林黛玉还愣着,她身旁侍候的紫鹃代为答道:”这是伺候宝二爷的大丫鬟袭人。”
林墨珏看着袭人说道:”怪道未进府之前便听说,宝二爷最是待女孩儿好,想来真是尽心哄着女孩儿高兴的,唯恐女孩儿闹脾气了。宝二爷屋里头的人真个儿就是不同……”
林墨珏这正跟袭人说着话呢,一瞥眼,居然看到薛宝钗也进来了,她和林黛玉的这屋里是戏台么?一个接一个粉墨登场的……林墨珏也不介意继续演戏,她接着对袭人说,”……宝二爷进姐姐的房间,尚需通报,姑娘却该免了。”
袭人满脸涨得通红,楚楚可怜看着贾宝玉,满目委屈,贾宝玉这会儿也从呆愣状态回神了,他张嘴向林墨珏解释道:”袭人原是最守规矩的,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
”奴才担忧主子,原是恪守职责,”林墨珏颔首表示赞同,”宝二爷也是怜香惜玉,维护自己身边的奴才,只是,这一个你维护了,另外的呢?若是你身边你想维护的人起了矛盾,你又该维护哪一个?佛祖心中是众生平等,凡人却不是呢。”
贾宝玉又呆了。
薛宝钗笑着出声调解,”午睡才起来,灵舒师父讲禅呢。”她说了一句玩笑话,想要岔开话题。
”谁又这么不懂规矩的插嘴?”林墨珏低声缓慢,边说边看过去,”原来是宝姑娘,”林墨珏起身赔罪,”原是宝姑娘,我误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丫头,还望见谅。”
薛宝钗脸色微微一变,但笑容依旧,她笑着表示没关系。
薛宝钗话音一落,进来一位宫人,通报说贾家三艳和史湘云求见。
林墨珏不由笑了。”快请进来。”
林黛玉嘟哝道:”今儿是要将我这屋子挤爆了。”
贾府的三位姑娘以及史湘云陆续进来,探春先开口说话,”我们到老太太那里请安,只有云丫头一个,没承想是都在林姐姐这里。看到这会儿天气不错,想请姐姐一起出去走走。”
惜春跑到林墨珏身边,抬头望着她,双眼希冀地说道:”林二姐姐也一起去。”
林墨珏摸摸惜春的脑袋,对着她摇摇头,”今儿恐是动了嗔戒,需要抄写佛经,静思己过,请求佛祖宽恕。你们出去玩吧。”这句话听着很装经,但事实上却不是林墨珏在演戏了,而是,她真觉得现在的情绪不稳定,看着这一屋子的《红楼梦》中悲剧人物,林墨珏不知道再相处下去,她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先避开他们的好。
惜春不是太懂林墨珏话里的意思,她又不舍林墨珏,便说道:”我跟着你一起抄写佛经。”
林墨珏笑道:”小孩子家,出去玩吧,抄什么佛经。”林墨珏不由想起某个中秋节,四四劝她去参加宴会,不用做那”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之事。
薛宝钗又出言调解:”不过是大家说了几句话,哪里就算是犯了戒律,还要劳动佛祖谅解?”
林墨珏看着薛宝钗正色道:”有没有犯戒,自是由师父定夺,宝姑娘佛门外人,切勿主观臆断。何况,贫尼既是已经觉察到自身的错误,正当审视才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佛祖再忙,世间万事自在他心中。”
史湘云叫嚷道:”说一句,走一步都要审视,岂不是累死?”
林墨珏又望向史湘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当遵守的规则就该遵守,不然,你不会累死,或许旁人会因你的不守规矩而累死。”
薛宝钗拉着史湘云,笑道:”真正跟林妹妹是亲姐妹,一样的牙尖嘴利。”
林墨珏看着薛宝钗,说道:”宝姑娘这是夸贫尼,还是损贫尼?若是玩笑,贫尼却是不惯于玩笑的。”
薛宝钗和史湘云似乎是都没了言语,林墨珏也不是想得罪这些人,见众人无话可说,她让林黛玉跟着大家一起出去走走。
林黛玉笑道:”才住了一晚,到来赶我走了。”
林墨珏也笑着回道:”晚上你来赶我就是。”
惜春连忙说道:”林二姐姐跟我一起住去!”
探春一手拉着惜春,一手拉着林黛玉,朝着房门走去,”连林姐姐都被赶了,咱们赶紧识趣地出去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林墨珏回到书桌前,抄写佛经,也是练字--唯有练字才能让她心平气和。
写完一页书稿,宫人又进来禀报说,林之孝家的求见。
林之孝及其家人在原著中笔墨虽然不多,但戏份不轻,且都精彩,林墨珏对他们一家子的印象都是挺深刻的,并且感觉他们家人都不错,林墨珏不知这位大婶来找自己做什么,让人请她进来。
林之孝家的原是来向林墨珏谢恩的,林墨珏昨日进贾府,让王熙凤兑换散银,给贾家所有仆从分发了一个月的银钱作为礼物,林之孝家的今天收到了赏银,这会儿得了空,来感谢林墨珏。
林墨珏忙表示不用谢她,”若是要谢,行善积德,是最好的感谢。”
林之孝家的感叹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如此夸赞,林墨珏可受不起。看着面前的大婶,想到她的家人,林墨珏脑中灵光一闪,忽而问林之孝家的,”听说您似乎是有一个女儿的?”
林之孝家的答道:”是有女儿。”
林墨珏又问道:”好像名字中有个'红'字?”
”姑娘说的该是小红。她本名红玉,只因'玉'字犯了宝二爷和林姑娘,所以改名叫小红了。”
林墨珏点点头,说道:”正是她,她如今多大,人在哪儿呢?”
林之孝家的回答道:”她今年十三岁,在老太太屋里伺候。”
”是了,”林墨珏笑道,”我在府上住了这一日,事事都好,单只一样,跟着我的人都是外头带来的,不熟悉这府里的路,本是想跟姐姐共用一下丫头的,但姐姐也只有紫鹃一个府里的家生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让小红过来跟着我呢?等我回宫之时,或许也会将小红带着。”
林之孝家的震惊,而后惊喜,紧接着喜出望外,”这是天大的造化啊!小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姑娘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林墨珏也被这位大婶的反应给震住了,她心中不由微微哀伤,这个时代的平民,当真将皇宫看做是圣地了呀……
林墨珏又说道:”您先去同小红的爹爹商量一下,也问问小红自己的意愿,等您答复之后,我再去求外祖母,不过,我要先同您约法三章,即便是小红愿意跟着我,在我回宫之前,希望你们不要透露出会带她进宫的消息。”
林之孝家的是聪明人,又是在荣国府当管事的,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立刻就答应了林墨珏的要求。
”那么您去忙吧。”
林墨珏瞧着林大婶急切的眼神,也不忍心再多留她,林之孝家的马上就告退离开了。
林墨珏不是平白对林之孝家的说要带林红玉进宫之话的。
还在江南的时候,林墨珏就见识到现在中西方之间的交流,而当她为林瑾制造船只时,则是想到自己做中外贸易生意。怎么说,林墨珏上辈子也是出生在世代儒商之家,眼看着如此的大好时机,她也会有些心动。而且,”实业救国”这般祖训可是深深印刻在林墨珏的灵魂里,林墨珏想,若是这个时代中国能够在西方列强来袭之前,就大兴实业,是否就是”强国”,而不用再”救国”了……
林墨珏自己没有做过生意,甚至没有亲自接触过自己家的产业,但她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林墨珏记得《红楼梦》中的林红玉非常有自己的见解,她虽是喜欢攀高枝,但很会审时度势,能够在泥淖之中保全自己,同时,她还有一副狭义心肠,只是这后一种品质是四十回描写的,因为换了作者的缘故,林墨珏对后面的内容不是那么感冒。不过,无论怎样说,林红玉在都是难得的一位人才,林墨珏既然遇到了,便也不想放弃。
同林之孝家的说了这么一些话,林墨珏的情绪好多了,尽管原著是个大悲剧,但流传下来的也只有前八十回,众人的真实结局如何,根本无人知晓。何况,她现在所处的,并不单单只是界,一切都有可能变得不一样。
林墨珏又问红茄和紫芹,林黛玉现在在哪儿。紫芹出去打听后,回来告诉她,林黛玉这会儿依然是在贾母那里。
林墨珏便去贾母住处。
进了贾母住的院门,林墨珏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正双手费力地提着一木桶水,晃晃悠悠地朝着柴房挪去。林墨珏心中一动,朝着那位小姑娘走去。红茄见状,上前帮小姑娘提水。小姑娘面露惊讶,向红茄道谢,看到林墨珏后,又向林墨珏问好,”见过林二姑娘。”
”你认识我呀?”林墨珏问道,”你叫什么名呢?”
小姑娘答道:”我叫小红。”
林墨珏笑道:”我也知晓你,你是林之孝家的,原本小名是红玉不是?”
小红露出讶异的神色,”姑娘怎么知道的?”
林墨珏故作神秘道,”有空去见见你娘亲,她有话要对你说的。”
小红茫然不解,但没有再多问。
红茄帮着小红将那桶水提到了目的地,林墨珏向小红招呼一声,就去了贾母卧室。
贾母这个时候居然是不在房里的,屋里头只有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他们俩在屏风里面说着话,林墨珏进了屋里,虽是看不到他们的人,但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说是谈话也不是,因为林墨珏只听得贾宝玉一个在说,林黛玉却是没有声音,而贾宝玉也不是在说什么事情,而是一直在哄着林黛玉,陪着小心。林墨珏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千错万错,你也该理我一理,打也罢,骂也罢,总是咱们的和气……想当初姑娘来了,哪儿不是我陪着玩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咱们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如今谁承望姑娘自己的亲妹妹来了,就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可怜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姊妹--虽然有两个,你难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林二妹妹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你也这般,真是让我有冤无处诉!”
贾宝玉的声音到了这里,隐约似乎是带着哭腔。
林黛玉最是爱哭之人,眼内见了这形景,如何能够不掉泪?她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
贾宝玉见他这般形貌,遂又说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好。就便死了,也是个屈死鬼,任凭高僧高道忏悔也不能超生,还得你申明了缘故,我才得托生呢!”
”什么死呀,超生!”林黛玉的声音终于响起,她先啐了贾宝玉一口,然后缓缓说道,”不过是在想些心事,哪里就是不理你了?即便是一会儿不理你了,又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云丫头,宝姐姐的陪你说话,和你玩?”
贾宝玉急道:”妹妹还说这话!”
林黛玉又说道:”我只是没想明白,虽然都是姐妹们,原该相互亲近,但若我们真的起了矛盾,二哥哥会维护哪一个?”
贾宝玉一愣,这个问题同林墨珏质问他的那些如出一辙。
林黛玉却也没等着贾宝玉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我想着,二哥哥是会维护我们每一个的……”
”林妹妹……”贾宝玉觉得他该说些什么,但又呐呐地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林黛玉又自己岔开了话题,”他们人也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去找他们一起玩吧。”
”好。”贾宝玉应道。
林墨珏这个时候再接着朝里走。恰好和走出屏风的林黛玉与贾宝玉两个相遇了。
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个一惊,林黛玉问林墨珏:”你怎么过来了?”
林墨珏说道:”也出来走走。想着大家该是在这里的,结果进来却是没见到人,原来你们两个还是在的。”
林黛玉再说道:”我们也正要去找其他人。”
林墨珏笑道:”那一起吧。”
林黛玉点点头。
许是被林墨珏的态度冷淡到了,又或许是因为刚刚同林黛玉陪了一通小心,贾宝玉这会儿对林墨珏也不怎么热情,倒是正好符合林墨珏的心意。
当天再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晚上,林墨珏拉着林黛玉练习瑜伽,林黛玉也没有理由推脱了,林墨珏坚持让林黛玉练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瑜伽。林黛玉做某一个拉伸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扯疼了腿部的筋脉,双眼含泪地要求林墨珏停止练习。林墨珏同意不动腿了,只活动上半身,林黛玉真是要哭了。不过,这天晚上,林黛玉睡得极好。她们姐妹俩当夜就寝后,又开始夜聊,结果,林墨珏事情说到一半,就发现林黛玉已经睡过去了。
翌日,新的一天来到,又有新奇事情发生,上午的时候,胤禛居然来到了荣国府!此消息传到内院,众人皆惊,林墨珏也是目瞪口呆。
四四到荣国府来做什么?难道他跟荣国府还能有什么瓜葛?或者是表姐金怡有何安排?
胤禛到来荣国府,贾家众人自然是在正室迎接的他。这种场合,都是男人主持,本没有贾母什么事,更没有贾府中任何其他女子的事情,然而,胤禛此行是为了林墨珏,贾母这个贾家地位最高的妇女自是作为林墨珏的监护人,带着她接见胤禛了。而邢夫人、王夫人这些命妇也要出来拜拜王爷。
正室大殿之中,林墨珏见到胤禛,一身日常服裳,没甚华丽装饰,身姿峻拔,面如冠玉,只是几日不见,好似更加英俊了些。
不知道胤禛此行目的,大殿之中又有邢、王两位夫人和贾老太太,林墨珏不敢表现得跟胤禛过于亲热,规规矩矩地向胤禛行礼,”贫尼灵舒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让林墨珏起身,林墨珏抬头一看,发现胤禛眉头微皱,不悦地看着她,林墨珏抿抿嘴,冲着胤禛眨眨眼。胤禛眉目舒展开来,颇为无奈地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扬起的恰巧是右边的嘴角,林墨珏隐隐看到了小酒窝一闪而逝。
胤禛开口说话了,此时他的视线却是移到了贾母的身上,”本王此次前来是奉额娘之命,带来一位厨子,由他负责灵舒在贵府时的饮食。灵舒虽是出家人,但额娘甚是疼爱她,怕她在贵府饮食不便,还望老夫人见谅。”
林墨珏心中吐槽,她称呼四四王爷,四四不高兴,四四自己不还是自称的”本王”?林墨珏瞅瞅说话的胤禛,她极少见到胤禛同外人相处,这时瞧了,觉得四四当真威武贵气,一个王位,还是屈居了他呀。
贾母慌忙回道:”王爷客气,老奴惶恐,这是灵舒的福气,只是可怜这外孙女年纪小小就出了家,没能承接皇贵妃娘娘的疼爱……”贾母说着,让灵舒向胤禛谢恩。
胤禛虚按住林墨珏,止住她的动作,表示不用多礼。
林墨珏便笑着向胤禛福了一福,说道:”带贫尼向娘娘问好。”
胤禛说是送厨子来的,林墨珏便恍然了,她昨日让佟嬷嬷传回宫里给表姐的书信,正是让金怡想办法,弄个厨师来贾府。林墨珏打算给林黛玉开小灶,单独吃饭,不跟着贾老太太败坏胃口了。不过,表姐这效率真高,一日不到,就给她找到人了,而且,竟然还是劳烦胤禛大驾亲自给她送人上门。
贾母人老心清明,她自是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胤禛特意前来贾府,胤禛此番到来,为的肯定是见林墨珏,而这种见面,绝对不会是这么一大屋子的人一起。贾母对林墨珏说道,”这侧边院子里,有一棵梅树开花了,开得这般早,也算是奇事,灵舒带王爷去看看。”贾母说完,再看向胤禛,”王爷意下如何?”
院子里空旷,没人会打扰胤禛与林墨珏说话,而且,又是青天白日,大堂广众,光明正大得很。
胤禛微微颔首,淡淡应道,”善。”
林墨珏噙着笑,给胤禛带路,”王爷这边请。”他们都知道她平时爱装模作样,其实,四四比起她,也不遑多让啊,而且,四四还有cosplay的爱好呢。
离了大殿,胤禛就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林墨珏,”小丫头,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