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刚准备熄烛歇息,忽然听到阳台有动静,她轻蹙眉心,猜是葛叶犯来了,嗯,这个时候他的确该来了。

    “徐,想起来要我办第二件事了。”

    她戏谑了句,意欲下**去,看他长得一副怎样的鬼脸。

    阳台外边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别动,本座还没有心理准备让你瞧见我的俊颜。”

    “……”香瑟瑟顿时有种想吐的感觉,当然,她对一个满脸彤红的自恋狂没有丁点兴趣。

    一会儿,她盘膝坐在**上,试探问道:“那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取你身上的四色铃铛。”外边的葛叶犯开门见山道。

    香瑟瑟微愣,下意识把目光落到放在枕边的铃铛处,琢磨了会,试探问道:“为何?”

    “第二件事。”葛叶犯理所当然回答。

    香瑟瑟不以为然问:“为什么要取我的铃铛?”

    葛叶犯轻轻嗤笑,反问道:“你不知道这铃铛的来历么?”

    香瑟瑟轻敛眸色没有说话。

    沉默了会,葛叶犯娓娓道来:“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四鬼的来历,这个铃铛就是四鬼成立之初,由第一任白鬼门主制造,注入了第一任黑鬼门主的毒,藏着第一任红鬼门积攥的巨大宝藏,交给第一任青鬼门主保管。要破解此铃夺得宝藏,需要高超的机关术。谁要是强行将它敲破,必定被毒侵蚀而亡。后来,四鬼分裂,都想争夺此铃,但随着尹浒国覆灭,它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闻言,香瑟瑟微讶,下意识把四色铃铛拿在手里,凝视着上边似鬼非鬼的图案。

    虽然早就料到此铃与四鬼有关,但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铃铛竟然灌注了四鬼的精华,太不可思议了。

    琢磨了会,她意欲动身,又传来他的声音。

    “无需把它交给本座,代本座交给纳兰褚旭即可。”

    香瑟瑟不由得鹏眉头,迷惑问道:“为何?”

    外边的葛叶犯轻嗤一声,反问道:“本座生财有道,这小小宝藏压根不放在眼里。与其费时间研究这无用之物,倒不如费点心思老老实实聚财。”

    香瑟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好吧,忘了这个人是全天最大的抠门傲娇财主。对于破铃取财这种没有技术含量,而且还有百分之九十九风险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干。

    一会儿,她轻声道:“铃铛你拿去,爱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外边的葛叶犯丝毫不买账,郑重道:“我让你办的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亲手把这个四色铃铛交给纳兰褚旭。”

    “为什么?”香瑟瑟不悦责问。

    “愿赌服输。”葛叶犯理所当然回答。

    香瑟瑟狠狠咬牙,明明是想破被动为主动,但还是被这两个该死的男人算计得淋漓尽致。

    沉默了许久,外边的葛叶犯忽然低沉问道:“纳兰褚旭还是对你念念不忘,甚至在与我的交易里边,都都抹不掉你的影子。你……可愿意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闻言,香瑟瑟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铃铛,目无焦距看着屋内的摆设,沉默了许久,轻嗤冷嘲道:“曾经沧海难为水……我能给他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吗?”

    “他真的……”葛叶犯停顿了会,眸底黯然问道,“不可原谅?”

    香瑟瑟微闭眼睛,一字一顿道:“不可原谅。”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葛叶犯轻声问道:“哪怕他以命相抵?”

    香瑟瑟冷嗤,不以为然道:“他没有资格。”

    外边的葛叶犯忽地冷笑自嘲,很轻,不让她察觉。

    “他给你几文钱呢,大半夜跑到这说些无聊话。”香瑟瑟掩藏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

    葛叶犯缓和了情绪,不以为然笑道:“你别误会,本座并非为了他来当说客。只是为了估量日后行事的深浅,才多问了两句。本座记住了,你跟他,不再可能。”

    听到最后一句话,香瑟瑟的心莫名揪紧,动了动唇,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沉默了会,葛叶犯试探道:“有几句话,是纳兰褚旭让我转达的。”

    “他还真给你几毛钱了?”香瑟瑟冷哼道。

    外边的葛叶犯没有在意她的戏谑,郑重提醒:“白若惜……白家背后有一个可怕的组织,川寒宫。只因抄家灭族的圣旨来得突然,白家才只剩下白若惜,现在川寒宫由白若惜掌管。”

    “这是警告我,不准动他的白若惜吗?”香瑟瑟冷声问道。

    “他只是提醒你。”葛叶犯连忙回答。

    香瑟瑟不以为然冷哼,沉声道:“你当我三岁小儿,就算圣旨来得再突然,从京都到段城的时间,足以让他们逃跑,若他们背后真有一个了不起的组织,何至于全家抄斩。什么川寒宫,不过是纳兰褚旭从鬼市分出去保护她的人罢了。”

    “你……”葛叶犯才刚开口,又听见她一字一顿的宣告声。

    “你替我转告他,就算他拿着天下来庇护她,我香瑟瑟也绝不退让半步!”

    葛叶犯暗了暗眸色,轻声低喃:“你真的从来都不相信他对你的好吗?”

    香瑟瑟深呼吸,侧头看见放在枕边的冰肌玉骨笛,许久,自我嘲讽冷嗤道:“没有相不相信,因为,已经不需要。”

    “记住我们的交易,晚安。”葛叶犯轻声叨念了句,轻轻点脚越上凭栏,迟疑了会回头往房间的方向看去,最终强忍心中的眷念,扬长而去。

    他踏着屋檐离开相府,脚跟先后落地,便察觉背后的身影。

    尾随在后的灵隐落到地上,单膝跪在地上,神情迫切道:“公子,灵隐想一心一意追随夫人。”

    葛叶犯,不,纳兰褚旭没有回头,低沉应声道:“嗯,从今而后,你完全听她命令,无需再来向我禀告。”

    “多谢公子成全。”灵隐感激道了句,抬手朝他行了个大礼,才站起来,回到相府里去。

    纳兰褚旭回过头来看向被朦胧月色笼罩的相府,酸涩的心像被吸附硫酸的海绵,在逐渐的沉重里溃烂。

    他就是一直出现在她身边的葛叶犯,伪装了声音,只为再次靠近她。

    还在罗湖的时候,听到裴御瞻和懿贞皇后说自己才是都狼国遗失的太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计,但他即刻运用内力加重内伤,让她们母女以为自己昏迷过去。

    待到了都狼国,与文熙帝滴血认亲后,他便让精通易容术的葛叶犯伪装成昏迷的自己躺在太子东宫里。

    而他本人,收到灵隐的汇报,则火速赶到凌霜城去,为香瑟瑟铺开一条路。

    他不想再把保护她的事情假手于人,必须亲自守护虚弱的她。他更加不愿意在她遭受到那惨烈的创伤后,自己没能陪在她的身边呵护她。

    但是,他了解她倔强的性子,所以才伪装成红面鬼,以葛叶犯的身份接近她,这样可以告诉她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亦可以以交易的形式帮助她。

    事实上,在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拿下了红面鬼,葛叶犯一直听他的号令办事。

    只是,不管做什么,都回不去了。

    ……

    “你能让我再坏上吗?”

    ……

    她如同千钧重的话如绕耳边,搅劽他的心扉。

    “瑟瑟……”纳兰褚旭自个呢喃了声,低头看了手中的猫眼石,黯然离去。

    翌日,应“葛叶犯”的要求,香瑟瑟把铃铛带到了纳兰褚旭的驿馆。

    纳兰褚旭和瑜贵妃虽然都住在驿馆,但却不是在同一个驿馆。

    应纳兰褚旭的要求,负责安排驿馆的官员只好另外给他僻置一间驿馆。驿馆四周有他的人严密把守,几乎连苍蝇也难以靠近。

    这样一来,众人对那位神秘皇后就更加好奇了。

    当然,被冷落在别处驿馆的瑜贵妃为此遭受了不少冷言冷语,幽怨不断加深,她一直想找机会去会会那个神秘的皇后。

    在她看来,定然是那个小气的女人给凌渊帝吹了不少耳旁风,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她无时无刻不想杀了那个女人,只是,即使派出赤羽护卫也无法靠近那个女人。

    她几乎每天都去纳兰褚旭的驿馆,请求见他一面。结果无意例外被挡了回去,甚至那门卫连通报都不愿意,直接下逐客令,这让她堂堂一个贵妃的脸往哪搁?

    回到香瑟瑟这边来,她来到纳兰褚旭的驿馆,只停留在院子里,待他来了,没有说话,直接把铃铛交给他。

    纳兰褚旭伸手接过铃铛的时候,却握住了她的手,凝视着她淡漠的神情,回想那句撕心裂肺的话,心再次疼痛难忍。

    明明想爱她,明明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送给她,却是自己伤她最深。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从来不懂得爱她,才让她遍体鳞伤。

    只要回归这个身份,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能让她回心转意。不,还有什么资格让她回心转意?

    可是,真的不想放手,不想就这么放手。

    香瑟瑟轻蹙眉心,紧咬牙根,使劲挣脱他的手。

    纳兰褚旭这才松了手,拿过铃铛,若有意味道:“葛叶犯没让我失望。”

    听到这话,香瑟瑟倍感气愤,想着自己被这两个男人来回算计,心里就郁结难舒。

    压下心中的怒气,她向前走了两步,若有意味道:“我想请你的瑜贵妃替我办一件事。”顿了会,她回过身来,轻笑道,“放心,我不会要她的命,也不会动她的花容月貌。”

    “无妨。”纳兰褚旭应声道。

    听见他回答得如此爽快,香瑟瑟抿了抿唇,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四色铃铛吗?”纳兰褚旭忽然问道。

    香瑟瑟下意识止着步,莞尔低笑道:“你不是想要这天下吗?还有什么该问的?”

    纳兰褚旭握着手中的四色铃铛,沉默不语。他要这个铃铛,并非因为它隐藏着多少宝藏,而是因为这是四鬼都要争夺之物,她若继续拿在手里,定危险重重。

    若以葛叶犯的身份拿了,怕日后被她发现了。

    香瑟瑟才刚出驿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竭斯底里的吆喝声。

    “我要杀了你!”

    香瑟瑟愕然扭头看去,随后看见瑜贵妃容颜狼狈手执匕首冲自己跑来。

    她霎时没能反应过来,驿馆外的护卫还没反应,忽然一个墨绿身影闪过,疾手如风夺过瑜贵妃的匕首,反手抹去顿时鲜血飞溅。

    “纳兰褚旭!”香瑟瑟惊呼一声,却已见被抹颈的瑜贵妃倒地而亡。

    纳兰褚旭落到地上,侧头看她没有说话,轻拂墨绿衣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直接往驿馆门口的方向走去。

    “纳兰褚旭,你这是什么居心?”香瑟瑟不悦责问。

    纳兰褚旭背对着她,没有回过头来,淡淡道:“杀了一个疯妇罢了,能是什么居心?”

    屋檐下成列的护卫下意识瞧了眼天天来扣门的瑜贵妃的尸体,嗯,想必是主子实在不耐烦了,才出手解决了她。

    问题是,像瑜贵妃来扣门问安这些杂事,他们从来不会向他汇报,他怎么就不耐烦了?

    香瑟瑟咬了咬牙,气急败坏反驳:“没有居心,那你杀她是几个意思?”

    刚刚才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答应得爽快,结果那么恶毒,一个转身就下黑手,还要当着她的面直接把人给咔嚓掉了!

    他纳兰褚旭就那么看不得她权谋策划吗?岂有此理!

    纳兰褚旭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琢磨了会,轻淡道:“聂云庭的女人不止这一个,他若要算账,直接冲我来。”

    香瑟瑟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磨了磨牙,咬牙切齿道:“纳兰褚旭你是不是有妄想症,这天下杂七杂八的事都要跟聂云庭攀上关系吗?”

    琢磨着她的话,纳兰褚旭似乎察觉到端倪,轻皱眉头,回头看她愠闷的脸,深邃的目光淡淡往瑜贵妃的尸体瞧去,收回目光看她反问道:“她不是聂云庭的女人?她是什么人?”

    香瑟瑟几乎是抓狂地白了他一眼,气急败坏道:“她就是你的瑜贵妃!”

    “是她……”纳兰褚旭鹏眉头,往毙命的瑜贵妃看去,这个女人,他似乎见过一次,在皇宫里,跟在聂云庭的身后。他理所当然认为这也是聂云庭的女人,至于她为什么要动香瑟瑟,他懒得深究,因为他会让她成为死人。

    当然,这个女人本来就怀着对香瑟瑟的歹心来苍月国,杀她是早晚的事情,这么干脆了结了她,也算是便宜她了。

    护卫下意识往瑜贵妃的尸体瞧去,确定她没有气活过来,才默默回过头来。

    “嗬!”被气得不轻的香瑟瑟气呼呼瞪了他一眼,愠闷拂袖离去。

    “清理。”纳兰褚旭留下两个字眼,便往驿馆里头走去。

    后来据探子回报,这瑜贵妃昨夜曾去见穹戈夫人,今天便失了理智要对付香瑟瑟。

    瑜贵妃一死,外边纷纷传言,是她嫉妒凌渊帝**爱那位神秘皇后,动了歹心,企图谋害皇后,才被凌渊帝秘密处决了。

    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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