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发应,这家伙,拿起芦苇在他耳边瘙痒,然后轻叫道“哇。有美人……”

    紧接着,身子落地的响声,同叔咳嗽了两声,龇牙咧嘴地捂着自己疼痛的手肘,视线相汇。云兮那双明亮的眼睛就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死丫头,进来也不敲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吓死人啊!”

    抱怨般的朝着她吼了一下。云兮揉了揉太阳穴道:“哎呀。同叔我好累,好想休息,所以见你不开门,就从那里爬了进来。”

    云兮指着那个非常小的洞口,同叔眼珠子就要掉了下来,他气结地看着这个女孩,用前所未有的无奈声音说道:“云兮,那个可是狗洞,你居然往那里进来?!”

    狗洞吗?云兮走过去,摸了摸地面上的土,确实有了几个梅花的脚印。

    “这个洞可是我发明出来的,狗居然赶和我抢路?让我知道的话,我非扒了它的狗皮不可,正好我家最近鸭子吃完了。”

    她捏了捏土,然后抛到了洞外,同叔从柜台中走了出来。微微愣了神,也不想去探讨这孩子说的话,云兮原本她就是个怪胎,怪胎的话是不需要理解的。

    他见云兮今日也来了,并乘机说道:“云兮,昨日同叔接了个买卖,有一个贵族的公子进入了三日三场考试,他希望我们能猜出最后殿试中的考题,并且写出答案。”

    殿试的问题便是最后一个环节中皇上问的问题。

    云兮无所谓地蹲在那个洞前,伸出头望了一眼这外头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啊。伸回头,又继续研究着要如何抓住敢‘鸠占鹊巢’的狗。

    “云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同叔几乎怒吼了出来,心底顿时涌出了一阵怒气,那种说话被无视的感觉很难受。

    云兮揉了揉耳朵,这才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同叔的面前道:“我都听到你说的啦,干嘛一副死人的表情,三场考试嘛,还其中的殿试,不过这三天的考试我不参加了,我回去的时候我娘和我交代不能拿不义之财,我决定金盆洗手,不干了。”

    说着,一片大义凛然的样子,同叔瞪着两颗眼珠子,见她说话头头是道理,不免心里有些不舒服。

    “什么不义之财啊云兮,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干得是坦荡。就最后一次啦,你猜猜这三场能考什么,就写什么。”

    “不拉,不拉,我又不是神仙,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她白了他一眼,觉得探望同叔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准备迈着脚步便走,怎奈,同叔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用无比认真的眼神说道:“昨日那个公子给了很多的钱,他说猜中一场一千两银子,若没有猜中的话也能拿三百两作为费用”

    一千两??!

    云兮的双眼冒着红光,内心有些挣扎,今日还刚刚答应了娘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于是,她摆了摆手,非常正经地说道:“不干不干不干,同叔,你无论怎么说我都不干。”

    同叔一看她如此拒绝,而且毫不留情面,干脆利索,索性豁了出去,便道:“五五分怎么样?”

    云兮内心一动,然后摇头,同叔咬牙地看着她故意装无辜的眼神道:“那四六分怎么样?”

    依旧摇头。

    “三七分!我三你七总可以了吧?”

    云兮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娇啧的撞了一下同叔的手臂道:“早说不就行了嘛,干什么说的那么费劲。”

    同叔终于觉得自己落入了云兮假意设计好的圈套中,他是羔羊,而她是猎人。一时间,脸色铁青的和受伤的小媳妇一样。

    云兮展开纸,如获至宝般的摸了摸这光滑的纸质,咬了咬唇角道:“那贵族公子很有钱吗?居然还预备给了我们这些纸,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同叔见她眼眸灿若星辰,便砸吧了一下嘴,没有告诉他,那个贵族公子有来过一次,后来由他身边的仆人代替他转达意思,而且他们的行为很诡异,但是又说不上有些不对。

    云兮小脸掣肘着下巴,在做苦思冥想,这三殿中到底要怎样才会猜得中?

    同叔知道云兮想考题的时候都不让人打扰,于是就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候着。

    而这个等候着,他看着看着便睡着了,而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夕山了,云兮却还做做思考状。

    最后又过了一个时辰,云兮才将纸交给了同叔,同叔看了一眼试题,当即脸变得有些古怪?

    便开口道:“云兮,你这答案未免有些……”

    云兮拍了拍自己咕噜叫的肚子,有些委屈道:“不说了啊,我肚子饿死了,同叔我要到外面找食物。”

    说话,打哈哈般的离开,留下了一脸震愣的同叔。

    太阳落幕之后,京城里便开始了最热闹的一个巅峰时段。许多贵族子弟,茶话闲聊,好不惬意。

    云兮闻了闻路边的野摊子,直径地坐了下来,声音清脆道:“小二,给我一碗卤面。”

    小二正想说好勒,抬眼间,便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端坐在凳子上正朝着她说话,他磨了磨自己有些带着油渍的手,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个女孩道:“小姑娘,你娘没带你出来吃吗?你知道吃饭需要什么吗?”

    很明显,就是觉得她没钱。云兮白了他眼,也不管他,筷子不停地摆弄着,然后瞥嘴道:“真不明白世人的眼光怎么都那么俗气呢?外貌观人真的能看透一切吗?真亦假时,假亦真。”

    这样自言自语着,想起自己方才答的卷题,不知道会不会被批斗?她居然写了‘帝王术’想想心里有些发冷。

    小二的眉梢皱得更紧,这女孩看上去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子,可是一直自言自语的,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

    正要开口让她走,倏然间,便见那个女孩的眼睛也没睁开,却脆生道:“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我肚子非常饿,我要两碗卤面,别怕我没钱,你赶紧的吧。”

    小二下巴险些掉在地上,那孩子说话的口气实在太像大人了,错愕之中,才忙不迭地去叫人准备两碗。

    等面上完之后,她便如几日未进食的的人一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从方才思考到现在果然耗费了她许多的脑力啊。

    师傅说了,一个人干劳动是累的,因为他花费了体力,但是一个思考若是累的话,那就是疲惫了,这种人的寿命会短十年。

    吃完之后,她才舒爽的仰着小脑袋,呵呵笑了一声:“师傅的逻辑总是这么古怪。”

    摸了摸肚子,现在真的是太饱了,准备掏银子,摸着口袋,咦?

    心下一沉,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居然没有钱?!!!!!

    这下,,她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僵硬了,小二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非常难看,刚才就不应该给她吃面的,这女孩虽然伶牙俐齿,但一看就是个穷人,自己居然鬼使神差的还给她准备了两碗?!

    估计是个乞丐,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当即怒气地走过去,便是伸手道:“两碗卤面,一共是十文钱。”

    云兮傻笑了两声,然后谄媚地说道:“大哥哥,咱们能不能赊账啊,今日我出门了,忘记像我娘要些钱了。”

    怎么自己离开前,居然会把钱给了师傅呢?懊恼至极,小二不领情,一拍桌子就要骂道,却见这女孩眼睛突兀一亮,然后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她不会是要逃跑吧?

    当即转身就准备追过去,却发现那个女孩子站在了一个比她略微高一半个头的男孩身边,那个男孩气宇不凡,全身笼罩了些许的冷气,而他的身后站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那个少年眼眸清澈,还带着些许的厚重老实。

    “啊呀呀,咱们又遇见了,小哥哥。”

    当即说着,嘴巴跟抹了蜜水一样的甜,燕楚心底咯噔一声,头皮突然间如起了疙瘩一样,他冷冷得看着这个女孩,红粉青蛾,面如昭雪,一如他前些日子见到的一样,虽然看上去无害,却有些狡猾。

    眼神一撩,不再理她,面色冷淡的和狗儿说:“走吧。”

    狗儿原本见到这个女孩还是很高兴的,奈何自家的主子总是冷静淡然的看着一切,让他实在懊恼。

    “诶诶诶,等等啊,小哥哥。”云兮立马拉住他的手臂,却见他凤眸中有些许的不屑,挣脱开她的手,然后有些厌恶道:“狗儿,拿手绢过来”

    狗儿哦了一声,递给他一个全白的手绢,然后见他往方才被云兮握过的地方擦了擦,然后便扔了。

    云兮瞪大眼珠子的看着他所做的一切,心里特别的愤怒,然而自己是来求人的,一定要忍。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燕楚道:“我方才吃了两碗面,可没钱给,你能不能借我十文钱,我等会儿就还给你。”

    吃霸王餐?!

    他冷冷得笑了一下,当即也不想理她,见她又试图抓住他,便巧妙地侧了个身子,云兮落了个空,险些摔倒。

    “喂,小哥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啦,不是说借吗?不就是十文钱而已,你能花二两银子买不值钱的面具,为什么就不能借给我十文钱?”

    燕楚的脸一阵阴鸷,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凌厉的女孩,然后轻启朱唇道:“既然你说过,做为天朝的子民怕有人得了不义之财。而我也一样,作为自己国家的子民,我怕的是我的财被不义之人拿走。”

    云兮当即脸色青黑,没有想到他居然用曾经自己讽刺他的话来回敬自己,而且还恰到好处,当即有些哑然,燕楚见她喉咙堵塞,突然感觉自己心情大好,迈着脚步也准备离开。

    然而,睥睨间,却发现这女孩的眼角开始红通通的,似乎在掩住自己要掉下的泪水,看样子万分的委屈。

    两只小小细嫩的手指也在不停地打转着,不知道为何,他竟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触及她委屈的眼神,她低落的神情,居然鬼使神差的向狗儿说道:“给她十文钱。”

    “厄?”

    狗儿愣了一下,见他眼神漆冷,当即反应过来,塞给了他十文钱,见女孩眼中有了笑意,才收拾起自己那复杂的思绪,大步的离开。

    “谢谢啦,谢谢小哥哥拉。”

    身后传来女孩兴奋的声音,也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狗儿古怪地跟在他的身后,嘀咕道:“皇子怎么了?他一向在拒绝别人要求之后,就不会有反悔的情况啊?”

    云兮递给小二钱,然后翘起唇角道:“下次再也不来你这吃卤面了,难吃死了!”

    小二唇角一抽,觉得这女孩好是奇怪,既然难吃,怎么连碗底都看不见残余的东西了?

    她拍了拍手,然后准备回到当铺中,因为是和师傅约定三日后榕树下见面,那么此刻去同叔那里落宿也是最佳的选择。

    打着哈欠,正要迈进当铺中,突然间发现外头围了好多的官兵,意识到不秒,她挤了进去,映入眼睑的是同叔被人强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而在当铺的中央,有人为一个身穿石青色衣服,缀绣着一个极大的云雁图案。他做在正中央轻缀了口茶,便有士兵向前禀告道:“检察官大人,这个人就是曾经利用三十六场考试给将近十家的贵族子弟泄露了考试的题目和答案。”

    林童蹙紧眉头,年仅十八岁,身上却相当的严肃凌烈,他示意士兵下去,便轻描淡写道:“同大生,本官问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个考题的?莫非你是窃贼,偷取了国家的机密?”

    同大生立马摆手道,眼泪几乎惊慌失措的要掉落下来了。

    要知道窃取国家机密的是要砍头的啊,于是连忙道:“没有啊,我们只是猜测考题,再做些适当的回答而已,没有偷,也没有抢。”

    林童眼中略显惊讶,于是道:“既然这样,今日这三殿所猜之题也是你想出来的?”

    同大生,冷汗连连,这时才注意到云兮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呢,想着这孩子年龄还小,不能连累,思考了一会儿,便道:“是的。”

    林童从位置上走了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道:“那么就押下去吧,几日后问斩。”

    晴天霹雳!

    云兮见那句问斩在少年的眼中竟是如此的淡然,心中一急,便扑到了同大生的怀中,大哭道:“大人,您不能带走他,他是我叔叔。”

    林童眼见突然的转变,眉梢一挑,却见云兮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到:“大人,您可怜可怜我们吧,其实这都不是我叔叔的错,我叔叔平时为人善良,什么都不会做,又怎么可能会做偷偷猜写试题,然后写答案的事情呢?我告诉你们哦,我叔叔可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人,一个连名字都写不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才华呢?”

    林童脚步一顿,然后开口道:“给他笔墨纸砚。”

    “是”

    随即,便有人给他,让他在纸中写个名字,果然,不到片刻钟,同大生写了个大字,林童展开一看,这个大字才三撇,他却写的极为的粗糙和歪斜,而看这手笔确实不是故意为之的。

    难道这里还藏有他人吗?

    他心中一沉,经过连日的探查和暗访,甚至不惜代价的作为贵族之弟一员,抛出一场考试猜中题目奖励一千的伎俩。

    那么多天了,他只知道这里一个小孩和他,竟然不是他,那么是这个小孩吗?

    他暗笑自己的愚蠢,这孩子才几岁啊,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惊骇世俗的话呢?

    当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于是便道:“将两个人都压走,带他们去见皇上。”

    荷塘艳色,万物复苏,许恒弋坐在椅子上正有画师临摹着他俊美的轮廓,不时的,画师便会说到:“皇上,抱歉,您不能稍微将头移向左边一点。”

    眼眸一冷,画师颤颤地闭嘴,这时,从前方传来许恒弋冷冷的声音。“一个优秀的画师是无论别人做什么动作都丝毫不会影响画笔的,看你持笔间有些笨拙,这一折腾估计也画的不怎样,朕乏了,你就下去吧。”

    画师唇角僵硬,落笔的手还在洁白的纸上,下一刻,却已经有人将他压走,这时,有人传达林童太傅已经到了龙华殿门口的消息。

    他轻声道:“传。”

    紧接着,不到片刻,林童也带着云兮与同大生进了宫殿。感慨于宫殿里的气派与奢华,忍不住心里的赞叹。

    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园中,而她的思绪还陷入在那些复古的美丽中,这时,感觉膝盖一痛,有人推搡了她一下,她便跪了下来。

    “还不拜见皇上!”有士兵大声叫道。

    云兮心中一紧,居然见皇上?!

    “抓到作弊的根源了吗?”许恒弋淡淡地启唇,林童恭敬到:“已经抓到了中心,却不知道是谁,方才问了这个叫同大生的男人,他却说是自己做的,我看他写了名字,却不像是做题之人。”

    “题目和答案我看看。”

    林童恭敬地递给他,然后他展开一看,越看唇角越露出了笑容。

    “这个人还是蛮聪明的,三场考试虽然题目都没有猜对,但最后的殿试问题,却是朕所想问的。”

    林童募得看向他,发现他唇角的笑意浓烈。居然还念出这纸中写的字

    “何以治天下?作为君主不需要有才能,只要高高在上,拥有看人的眼光就行,能够区分逆臣贤臣,要善于适宜的俘获人心……你只要掌控了他们的心,则人者尽其职,你不必事必躬亲,自然有人愿意为你效劳………”

    这一段念下来,他眼神似乎穿过了从从的时空,定格在了云兮的身上,云兮心中紧切,呼吸骤然间有些停滞。

    “这字字慷慨激昂,可是却能从笔墨中看出笔着握笔的稚嫩,林童看见这个字没,‘心’字按常理说,最后一笔理应重下,而握笔者却轻轻的写了下去,仔细一看,观摩全文,虽然不知心思是谁想的。这字到像是个孩子写出来的。”

    云兮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了皮的虾子,一层一层的裸露在表面上,一时间脑子浑浑噩噩的漂浮着,不知所有的方向。她能感觉那个视线穿透了过来,看着垂首的她,过了半晌,许恒弋淡淡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兮心里哀叫不已啊,自己怎么会闯进了皇宫呢?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胡乱一想便说道:“小女性同,名子虚。”

    “同子虚?”

    见上方那个沉重的声音似乎在回味着她说的话,然后她听到了一个略微轻笑的声音。

    “子虚乌有吗?”

    心底真是坠入谷底了,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觉得自己完全的被看穿了,惶然的不知所以,却听见那个男子低沉地嗓音如魔音般的传来:“抬起你的头来。”

    他的话里带着威严的命令,不知为何云兮竟缓慢地抬起她的头来。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个身穿黄袍,神情高深莫测的男子,长袍珑着他的身躯,隐约的勾勒出飘渺的线条,若隐若现中,云兮恍惚地感到血液里有不安的躁动,被风扬起的丝丝缕缕长发正诏示着她心中莫名的悸动。

    眼神触及的刹那,仿若在那孩子的眼中看到了昔日的影子,他欲要离开靠椅,却见那孩子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不安。

    顿然,感觉自己刹那的失神,抬眼间边看到林童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你家中有何人?”猛然间,他这样问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语先于自己的思考。

    云兮抿了抿唇角,又转头看向同叔,同叔向她示意了一下眼神,眼神在告诉她要谨慎,不要贸然的说些不该说的话。

    她明白了一些,便恭敬地将头埋在了地面上,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很是卑微道:“民女家中只有同叔一人,她是将小女一手养大的。”

    “哦?”许恒弋眉梢一动,略微地收拾起那些复杂的思绪,缓缓地走向她“既然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一个叔叔?那正好,你就暂且留在宫中,朕有话问你,至于你这个叔叔,就放出宫外吧,朕留着他无用。”

    云兮心下一沉,正好触及到许恒弋幽深的目光,是那种复杂而深究的目光。而林童显然也被他这样的举动刺激的有些弄不着头脑。

    但是,帝王心思难测,你若是多嘴问了些什么,很容易让人引起反感。

    很多时候林童都无法看清现在的许恒弋,待在他身边近七年多,他越来越无法看清他。比如这六年来,他的后宫都在充实着,每个嫔妃都是同等的对待,偶尔他会独宠一些女人,或许是政治上的,或许是出于某些喜欢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已经看不清了。

    他一直认为他无法忘记那个死去的女人,不然不会在有人闯进了梅园之后大发雷霆的杀死闯入者,曾经有个嫔妃被人利用,为了讨好他竟然去梅园里跳舞,为的便是让他看见她卓越的舞姿,然而当他看见之后反而没有惊喜,暴怒之下当场用剑杀死了她。

    那个事件震惊了整个天朝,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那个嫔妃触怒了他,直到后来梅园成立禁园,嫔妃们趋之若鹜。

    可是,六年来,他在他的身边却从来没有听到他叫过那个女人的名字,仿佛在很遥远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从思考中恍过神来,林童只是探究般的看了一眼那六岁的孩子,然后让人吩咐将她带下去,至始至终也没有问为什么。

    这也是林童处理事情的可爱之处,也是许恒弋最为欣赏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他都处理得当,能成为除去信耶外他渐渐相信的人,林童身上确实有许多的闪光点。

    云兮被一些宫人带走,可心里非常的惆怅不安,同叔无奈地看了她几眼,她的小手拉着他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当即急切道:“同叔,你说怎么办才好啊,皇上他好像不让我回去。”

    方才是怕这些事情牵扯到娘才说家中只同叔,可皇上显然是相信她了,既然这样为何还要扣押她?

    “云兮,没事情的,你还小,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杀了你的,你待在宫中几天,同叔去找你的那位神秘师傅怎么样?”

    云兮小脸惨白,一想到娘三日后见不着自己的人影着急的模样,第一次觉得万分的委屈,她倔强的抿嘴看着同大生安慰的样子,然后一言不发。

    最后嗫嚅道:“同叔,这次我出来是和师傅瞒着我娘的,我娘还以为我去了巫山呢,我和师傅约定三日后到京城永祥那条小道的榕树下和他汇合,你就去找我师傅,让他赶紧来救我。”

    云兮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硬是声音里出现了哭腔,同大生有些恍惚地看了她稚嫩的小脸,这孩子说起话来跟大人似的,可是遇见害怕的事情,却还是孩子心性的流出眼泪。

    几乎焦虑不安的泪水已经到了眼眶,皇上为什么要扣押她啊,她才六岁,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深究的吗?

    其实她并不知,只因自己说了那几句话让皇上对她有了一点点的私心,也许还有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特别的悸动吧。

    林童带着她到了龙华殿中,许恒弋却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处理完公事也没有吩咐什么。林童心想既然皇上没有说什么,看样子并不打算惩罚这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也就只有六岁,构不成什么威胁。

    想来,应该让曹公公想想这孩子到底该怎么办,便迈着脚步跨出了门槛。

    云兮望眼看着这华丽的龙华殿,金色的琉璃顶悬挂着腾飞的几条龙,她惊叹地睁大眼眸,孩子心性的她一瞬间被这里华丽的景色所吸引了,各色各样的奇特景象。

    仙人居中那伫立的飞禽走兽,泉水缓缓地从仙鹤的唇中流溢出来,她眼眸清亮地撩起水,清水划过她稚嫩的手掌,她呵呵地笑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她没有目的的玩耍般的走着,这时映入眼中的是漫天飞舞的梅花,粉嫩的梅花经过一缕春风竟飞入她的鼻翼间,闻到了一股特色的清香,她如痴般的看着。

    “这里好美啊。”然后欢快的跳入了梅园中,层层叠叠的梅花树,枝藤缠饶着一棵又一棵的小桠枝,她跳跃般的想要抓住眼前一个硕大的梅花。

    骤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声如旋风般遁来。

    “大胆!!”

    云兮的手还未触碰到桠枝,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打了回去,她吃痛地捂住被打红的手,便触及到那个女子薄怒的目光。

    “是谁让你进这里的?!”

    她显然没有因为她是个六岁的孩子有任何的心软,云兮看到她眼中那冷意的火光,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位姐姐好可怕。

    “来人啊,给我押下去,打十大板!”于是便有宫女缓缓地上前,云兮这下真的慌乱了。

    她急切道:“是皇上让我来的。”

    那女子脸瞬间出现了变化,伸手让宫女们停住,然后语气有些微顿:“是皇上让你来的?”

    云兮知道自己一定是闯入了不该闯入的地方,利用皇上来当挡箭牌,自己的小命应该保得住吧?

    然后那女子见云兮小脸些因为谎言而涨红的小脸,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笑了,险些被这女孩给骗了。

    这个梅园从皇后娘娘死后她守护了六年,花开花落年复年,却不见伊人飘然于世。

    她俯下身,轻捏住云兮的下巴,然后有些邪恶地说道:“小女孩,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云兮茫然的摇了摇头,娘说过皇宫,她说皇宫是一个比孔雀衣裳还要美丽的地方,却是个没有自由比地狱还要残酷的地方。

    “这里的梅花之所以长的如此茂盛是因为他用了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血,知道吗?”女子试图用话语让云兮感到恐惧,然而云兮却突然间抬起一双稚嫩懵懂的眼神,然后扬起下巴冒出一句:“姐姐,你是不是说错了,要使梅花长得茂盛应该是用童子尿才对吧?”

    女子脸一阵青黑,这想用恶毒的话语让这个孩子哭的稀里哗啦的,然后此刻却听到了沉着的声音:“林遥,这孩子怎么在这里?”

    林童顺势捏住了云兮的手臂,云兮被拽到了他的面前,险些摔倒,鼻子碰到了他穿的铠甲上非常的疼。

    林遥将梅花的枝叶重新整理好,才满意的看了看这些整齐的花种道:“这梅园也好久没人来过了,哥哥来这里让我有些惊讶。”

    看着林遥那种冷漠地眼神,林童有些心痛,六年前皇后娘娘的死让她对皇上心里有了芥蒂,而他因为皇上的缘故,仅因为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思考,却让她的心颇为不舒服。

    “我来接这孩子回去。”拉住云兮的手,眼眸深邃不清,然而林遥却是执呦般的看着他,眼中有了些许的挑衅。

    “擅闯梅园者死!”她冰冷地说道,林童身子微僵,他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和他说罢了。

    “皇上特定让她留在宫中,其意不明。”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深意进入她的眸底,想要看穿她的心思,然而两个人却也固执的可以。

    “但也没有人可以忤逆皇上原本设下的意思。”欲要将云兮拉过来,林童却巧妙的将云兮拉到了身后。

    “哥哥,你真的要和我作对到底吗?”

    林童不再说话,心里却是痛着的,只能有些妥协道:“她不过是个孩子……”

    她瞥过脸不让自己的表情流露出过多的柔意,略微僵硬的低声道:“你走吧,这里从来没有来过人。”

    云兮看着这两个别扭的兄妹,奇怪的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被林童带走了,安置一个女孩或者女人其实根本就不用劳烦尚宫部的,林童找到了李嬷嬷随意的安置了云兮。

    皇上没有表明要杀她,那她就是必须留着,或许明天皇上就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孩的存在了。

    漆黑的夜空点点的繁星,天空上却没有悬挂着一轮月亮。

    云兮被安置在一个众多宫女就寝的屋子,到了晚上固定的时间,便有宫女开始开始熄灯,然后爬上各自的位置就寝。只因云兮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宫女们并没有对她太过注意。

    云兮睡不着觉,只能从床上爬下来,她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皇宫里静寂的夜让她的心陡然有些惶恐,这里是如此的陌生,没有娘温暖的怀抱,没有娘温柔的歌声,有的,只是这凝稠夜中那一丝丝凄冷的暗淡。

    有些难过,从一颗树上摘下一片绿叶放入唇中轻轻地吹了起来。

    她曾经听娘用萧吹着一首曲子,她不知道是什么,却觉得分外的好听,于是让师傅教她,没有想到师傅一听她的要求竟很爽快的答应了。

    唇与唇之间的相触,让那一丝丝思念化为唇角间溢出的福音袅袅的飘出,声音婉转嘹亮的传出,抑扬顿挫,那声音带着孩童稚嫩思念的情感不断地浮现出来,。

    如歌般的旋律,跌宕起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引人入胜。

    “曹德,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停下手中的奏折,许恒弋猛然的抬起眼眸,幽深的视线在光下隐隐搓搓,曹德将夜点端放在他的右侧,倒是侧耳的听着,确实听到了缕缕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乐器发出的,很细腻,也很杂乱,然而仔细听后却能感觉吹者的心思。

    许恒弋浑身一震,他霍然地从案桌上站起,险些将夜点打破,心莫名的一阵紧滞。

    那曲子居然是《凤求凰》?!

    眼中的光芒仿佛笼罩上一种特别的希翼,他的唇角擒起一抹开心的笑容,他紧抓着曹德的手,不禁脱口而出道:“曹德,你听,是她回来了吗?”

    曹德一恍惚,才明白他说得是谁:“皇上……”

    还未吐出那句皇上,不要胡思乱想的话时,他已经松开了手,兀自的向门外大步迈去。

    那声音如精灵般爬过无数的屋檐,穿过各色的围廊,云兮蹲坐在石头上不停地吹着。

    跟着声音的方向走着,他的心情倏然间愉悦了起来,就连平时沉重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轻快。

    将最后一个音节收尾,云兮沮丧地双手撑开支肘在下巴上,绿叶也随之飘落,声音戛然而止,许恒弋骤然间停住脚步,眼眸中隐隐的沉暗了几分,他望着前方的几条小路,试图从自己的判断中找出最佳的一条可能性,然而曹德却:“皇上,这夜已经深了,请回去吧。”

    他心理一阵烦躁,也未将曹德的话听进去,固执的向前走去,云兮轻轻地哽咽了一声:“娘,我好想你。”

    然后将头埋在了双膝之中,小小的身子在黑夜中分外的孤独和寂寞。

    她感到现在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听师傅的话出山的,如此想着,心里有些隐约的闷痛,小手往兜里摸出了师傅给的锦盒,将药丸放进嘴里阻嚼着,一股药味迎面扑来,心里更是闷闷不乐。

    “皇上,听老奴的劝吧,那声音并不是……”

    许恒弋眼神一撩,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微微逼迫之气,如穿透了时光的阻力要将曹德狠狠地刺穿。

    曹德灿灿地闭上嘴,想说的话最终吞进了肚子,每当许恒弋露出这样的眼神之时,若是还傻傻的说话,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云兮敏锐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赶紧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小声地躲起来。当许恒弋走过迂回的花廊间之时,见到的是凄凉的月色与那似乎走不到尽头的甬道迂廊和一片寂静之色。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一次丢弃了我……而且……好多年”他平淡地话语在宁静的迂廊里响彻,心里是苦涩的味道,将哀伤从此埋进了心里,再不让别人看见。

    曹德闷闷地沉默不语,他放在依廊杆上的手微微地攥起,那一丝丝的沉静却让人感到万分的忧伤,皇上的苦他不是不知道,但作为奴才,还是不要说出的好,那是一道伤疤,谁也不愿意触碰。

    云兮偷眼从花丛中看到眼前这个帝王,心里触动了万分,想起早上见到他之时,他凌烈地眼神已经毫无表情的温度,如今的他却又是不一样的,哀伤而难过,只是云兮无法形容。

    月色的浸染,将漆黑的夜幕笼罩了一层薄如翼的朦胧。

    让各自的心思飘入远方的轨道,开始了平行与交集……

    三日之时,同大生按照云兮的请求到了永和巷去等传闻中云兮口中说的神秘师傅,按道理来说,同大生也是仅仅见过云兮的师父一面,也不算熟稔,但也不会陌生,至少云兮的师父站在他的面前他就会认出来。

    于是,他从早上便一直端坐在榕树下等候着,不眨眼皮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看着繁华京城里的姹紫嫣红,等候,让他的心里无比的焦虑。

    但正所谓当局者迷,同大生在无比痛苦等待的同时,许邱涳正悠哉的喝着花酒,一副仙人悠哉的模样,月华楼上邱涳夹起一片鸭珍放入唇中,口感滋润美味,他吃得正欢,于是眼角眯得如狐狸一般的狡猾。

    许邱涳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轻声地说道:“我一直在等候着这顿饭,没有想到你竟时隔六年后才请我吃。”

    而在同一桌上,端坐着一名男子,俊美绝伦,衣着华丽高贵,许邱涳对上那个男子的眼眸,紫眸深沉,犹如暗夜的曼陀罗,一身紫色的月华青衫映衬着他俊美的轮廓中那无法比拟的绝代。

    “你说倒是我一直欠了你一样,再逢故人应当以礼相待。”

    他将酒樽中的桂花酒一仰而下,闻言邱涳看着他,笑容深浅不一,令人难以捉摸。“风国主运筹帷幄,趁着天朝如火如荼般的选举科举状元的同时,在恒帝最为松懈的一刻,开始攻击近六年来经济稍微复苏的河南一州,你的以礼相待实在太过特别。”

    风银君紫眸微眯,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尽来史圾。

    然而他却借机打住,吊人胃口般的止住了话题,显然对他没有必要透露太多的心思,他笑了笑,五指间轻扣而起,好似在沉思着:“看先生如此淡然的模样,显然是对于战争不太关心。”

    “这天下与我何干?战争又与我何干?”许邱涳笑了笑,眼角却轻微地瞥向榕树下等候的同大生,语气淡淡的。

    风银君有些不以为然,许邱涳在帮助许恒弋夺取天朝天下的时候,为的不就是让他很早点的心愿了解吗?

    费尽心思,从许恒弋出生开始就注意到他。曲折几许,说服他看清未来站到长远的角度上想,难道不是因为这天下?如今淡然处之,言语间透出不予关心之态,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我自逍遥而活,当自快活而去,我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了结了,现在谁与谁争斗,都已经与我我关了。”

    他现在心里明白战争真正的用意,但也不揭穿,因为此生他只管自己喜欢管的事情。

    而这场战争与其说是因为权力之战,不如说是一场男人间隐藏在心底的仇恨而已。

    风银君恨六年前许恒弋的无能,让她心中最爱的女人丢失了性命。这样的仇恨不仅仅让风银君寝食难安,每每看到燕楚之时,便是仇恨欲发的边缘。

    而这种恨,在六年后的今天他要爆发出来。

    他曾经耐心地去守护着一个女人,害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即便她的心里一直留着别人,也宽容的因为她说的话甘愿放弃这一切。

    只不过,到头来是一场空,刻苦铭心,爱恨纠缠,这一场战争,他要打的许恒弋遍体鳞伤,他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果可以,他要亲手杀死他,夺取天朝的天下!

    “看先生说的话,恐是心里明白了,而且很明显,是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明了他的意思,风银君心下到是没有什么戒备。原本宴请他不过就是揣摩他心中的所想,若他知道许恒弋与他交战的话,以许邱涳卓越的军事才能不让他心里产生防备。

    既然他无心,目的也达到了,没有必要做些停留,刚想起身,却听到外头急促地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下一秒。门被霍然地推开,拓也还未拦及燕楚之时,燕楚小小的身影被映入了风银君的视线,如此的突兀。

    “长卿,你来天朝为什么不告诉我?”门推开的刹那,还未见及人影,燕楚的声音遁来,话语有些冷淡,显然心里对风银君隐瞒他来天朝这件事情感到生气,感到委屈。

    燕楚的手里正捏着一个面具,垂在身子一侧。此面具只有一半大小,质地光滑,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细制作的。

    风银君看到了他手中的面具,便微微一笑,抚摸了燕楚的头,算是安慰。“这个是你准备送我的吗?”

    他眼圈微红,嘴唇紧抿,却执呦得不说话,看出风银君试图转移话题,便固执地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问你的,你来天朝为什么不告诉我?”

    心里有许多的遐想,隐隐不安,让他心中烦躁。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欺骗过他,来天朝之时,他告诉他,说自己会很想念燕楚的。

    所谓的想念,在燕楚看来就是他一直呆在怀若,不会离开。

    这自然也算是他最初的理解,然而当知道风银君一声不吭的来这里多日,连一直待在身边的拓也居然也不吭声,一股怒气便冲了上来,这叫他如何忍得下这一口气?

    就像是害怕自己最爱的东西某一天被别人夺走了一样,恐惧不安让他的表情尤为的特别。

    “燕楚,现在不要耍小性子。”他微微蹙眉,紫色瞳眸也便的更加幽深。

    然而一贯冷静地燕楚,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一贯倨傲的燕楚,此刻就是一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其实他本来就是孩子。

    他走到邱涳的身边,然后指了指他的鼻子不屑道:“你为了他就选择欺骗我吗?”

    拓也站在风银君的身后,表情抽动,这孩子才几岁啊,就开始吃醋了,而且还不是吃一般的醋。

    “燕楚,你只有六岁,还是个孩子,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燕楚对视着风银君的眼眸,见他眼中略微有些指责的意思,心里更是委屈。

    是为了这个老者指责他吗?

    他讨厌长卿那样的眼神,在怀若那么多年,他从来都是宠溺着他的,就算是指责,眼角的笑意也说明他并不是真的要指责他,而今日,却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对他疏离冷淡。

    只听“砰”的一声,他当即将银质的面具扔到了桌面上,然后如失意的孩子般,冷傲地看着他,明明很是委屈却故意装作很潇洒。“这不是送你的礼物,是我今日无意在街上买的玩具,现在觉得乏味了,我准备扔了。”

    面具在桌面上停伫了一会儿,因为不稳掉到了地上,燕楚甩着自己的小衣袖,抬起小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主子,需要我去追吗?”

    拓也按照以往燕楚生气后,他都会实行这个追赶的角色。而今日,风银君深深地看了燕楚远去的背影,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别追了,燕楚这孩子才六岁,却懂得了太多。并且过于依赖我,过于信任我,所以他容不得我对他一丝丝的隐瞒,哪怕一点他都会和我闹别扭,长期以往下去,会非常糟糕。”

    权衡着利弊,风银君不再说什么,却见邱涳眸色幽深,然后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对父子,风银君,你虽然不是最好的帝王,但你绝对是怀若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父亲。”

    让一个孩子完全的信任,在帝王家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然而他却做到了,只是有利的同时,也发现了弊端。

    比如,燕楚不喜欢别人多和风银君说一句话,他的‘母亲’吕红,哪怕和风银君睡在同一张床上,他都会懊恼,都会不开心。

    “倘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先生就可以回去了,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停止,先生若要阻扰,风某随时欢迎。”

    风银君负手而立,沉声的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这下可有趣了,许邱涳微微地拍了拍身上的浮沉,笑意浓烈的看着榕树下同大生等候许久,终于离开的背影,便哈哈一笑:“那么邱某便谢谢风国主的招待了。”

    邱涳想着风燕楚一双冰冷的唇角孩子般稚嫩吃醋倨傲,小云兮被许恒弋扣押进宫中不能出来的消息。

    可想而知,三日后,当夕颜面对这众多接踵而来的信息,是否会吃的消呢?

    他之所以在战争中选择了沉默,无非是坚信许恒弋不会输,但他也知道风银君也不太可能会赢。

    一直躲避在山中的夕颜,为了云兮,为了燕楚,为了长卿,为了心中所爱的人,一定会再次出山的。

    这场重逢见面,似乎比想象中的令人期待很多,微微握拳,许邱涳的笑意更加浓烈,便拱手告别。

    月光清冷,燕楚仰头看着无夜的星空,心里烦闷着。这时,门被推开,一身紫青衫,风银君站在他的身旁,微微看着他笑道:“你又在和我生气了?”

    燕楚转动了一下身子,手托着腮帮,不再理他。风银君无奈,手里捧着今日他扔在桌面上的半面具说道:“既然你说这不是送给我的,是你的玩具,你不喜欢了那我就扔了,免得让你碍眼。”

    正要扔掉,燕楚撅着嘴转过身子,非常迅速地夺了过去,如宝贝般的按在怀里。

    然后冷淡道:“我现在又喜欢它了,所以我要留着。”

    “你真的不是送给我的?”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燕楚脸颊微红,心弦波动了一下,“你想要?”

    风银君倏然间唇角扬起了笑意,倒是不违心的说了一句:“是的”

    “那么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燕楚出其不意的说了一句,声音有些沉沉。

    然,风银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是他六岁以来第一次让他答应他什么。

    远处地风不断地吹来,打乱了燕楚的发丝,像是缠绕的蔓藤,他非常认真地看着风银君说道:“长卿,我要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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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大生在榕树下整整等候了邱涳一天,也未见邱涳的一个身影,无奈之下便离开了。

    心里失落,他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等错了地方,精疲力尽下更是万般无奈,只能到曾经云兮带他来过的一个山中小屋里找夕颜。

    他蹲坐在山中小屋前,等着等着转眼便已经是晌午。

    夕颜从山中采了一些能够熬出好汤的药材之后,心情愉快的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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