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你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乡亲们上啊!”

    屋内重阳的声音和村边群起围攻的呼声同时响起。

    阿正有片刻的安静,似乎是在迷糊中,两手抓着被子将小身子遮的严严实实。但耳边又密密匝匝涌入打杀呼喝的枪棒朦胧声响,他烦躁哼唧两声。

    屋子里有吹到什么东西的噗响,接着就有一团火冒出,朦胧的光晕将重阳不羁的脸照亮了。他走到桌边,点起了蜡烛,屋里一切都在渐渐升起的烛火中,浸在愈来愈亮的橙光中。

    阿正憋着小脸,有些颓唐地从床上爬起来。

    重阳以为他要解手了,忙道:“正哥儿别出去了?小的把你的小尿盆儿拿来,你就在屋里解决吧!”

    阿正皱眉,将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狠闭了一下眼:“拿什么尿盆?我又没说要解手。”

    重阳一愣,张臂挡在床边:“那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出去帮忙了!”

    那么大的打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呢!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打起来的,三更半夜,一片黑灯瞎火的,还在从村头传来的声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好趁此机会练练手!阿正想。

    就这小身板还要出去帮忙?再练过武也不能狂妄成这样……

    重阳就怔怔挡在那儿,看阿正说过话后,垂着脑袋,笨手笨脚将衣服左右两衽向中间合拢。却在这时,小孩儿身子一倒,后仰朝天,脚尖蹭地,自重阳胳膊下方飞速滑出,几个动作就在电光石火一瞬。

    火烛乱飞,光影撩动。重阳眼睁睁看着他飞鱼一般从自己手下溜走,夺门而去。

    “这小子……阿正回来!”

    重阳起身追出,衣服带起的风将桌上的蜡烛扑灭。

    真是教不熟的鬼滑头,什么心思都会耍!

    连程身影消失后,郑斌愣头青一样冲进了贼人的包围圈,夺过倒地之人手里的钢刀就是一阵劈砍。随之而上的男人更是没有什么招式,锄头镰刀砍柴斧,只要是不再自己村的人,就憋住一口气的乱抡。

    乡间汉子没有章法的乱舞,让手持钢刀的匪徒只能抵挡。村民仗着此时自己人多,狠着劲儿往死里夯。

    沉寂的夜突然就如沸水般喧闹杂乱起来,火把插满地面岸边,照亮一团混战的人群。不管是回击猛烈的乡间汉子,还是奋命抵抗的未名匪徒,都是一脸激愤,怒目喷火,皆有狰狞疯魔之迹。

    娘的,竟然半夜拿着钢刀进村打劫!到了我们周家村,算你们倒霉吧你们!

    而乱棍砸下的势猛,即使来人有钢刀护身,却施展不开,只能紧紧护住脑袋,挡住乱棍无眼,简直是憋屈的不能再憋屈!没有被打晕的人都怒红了眼,肺都快气炸了。

    匪徒头子和其他五人化风成影,在漩涡一般的飞雾中渐渐变幻着步伐和手臂。而连程,就轻笑着,瞧着他们自以为是的花招,更疾风闪电,迅如流星,在风的背后成光,将几人手中的钢刀刮得像一面镜子,映着地面的火光四处闪耀,不住刺激着混战乱打的人。

    郑斌将一锤夯在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的人头上之后,就被虚空中飞出的一人砸了个正着。剧烈的撞击风浪一般袭来,身子就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哗啦啦的将他从地上甩到斜几米远的河岸边,上半身都伸出了河岸,半个臀部堪堪搁停在那儿。

    而罪魁祸首的壮实男人,是他从没在村中见过的,脸上还横亘了一条粗厚的疤——是匪徒!还在郑斌身上趴着,已经毫无意识了,厚唇恰巧堵在他两腿之间。

    “靠!”郑斌喷了一句脏话,扒着河沿上长的茂盛的草,抬脚将他踹到一边。

    刚从河边爬起来,郑斌眼尖的看见,又有两人像山上滚落的乱石一样气势凶猛的朝这边飞来。有了前车之鉴,郑斌猴子一样窜到一边,躲开了这两颗人肉炮弹。

    成功躲避后,郑斌狠狠朝一个没有被打落水的人身上啐了一口,“让你来砸我……”

    “落水的人捞出来!”

    微浅的火光中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这是连程的声音。

    但郑斌转了一周,一个角落不放地看,到处是纠打不清的山村汉子,哪有健壮虎躯铁血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人影。

    “不用找我,赶紧把人揪上来,不要让水冲跑了!”

    连程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出来,沉稳急促。郑斌忽然就想起自己上次被山匪袭击的事,眼眸一眯就跳进了水里。

    混乱还在继续,但不管是连程一人单打,还是村民齐上的一气乱打,局势一直都倾向于周家村的人。但村中被铃声惊醒的所有妇人老人,都插紧了门,不知情势,只听到杂乱的打斗声就惊慌害怕的紧,在屋中坐立不安,抓紧了手旁的剪刀,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出不停。

    村口处,有村人夯打的实在是累了,找了个阴黑的地儿一蹲,哼哧哼哧喘起了粗气。这年头,做男人还是有一把力气比较好,像他这样的,只不过抡了几棒子就没劲儿了,不行啊……

    远远的就看见簇簇火把成光,照亮了一团阴暗的地界。有人擎起钢刀,反出白光刺目,朝地上一人倾倒而下,刀锋成雪,利风抽搐……

    说时迟那时快,一路轻功跑出的阿正飞起直踹,如一颗炮弹,骤然炸开在那人背后。

    只听“噹——铮”,被强力甩出的钢刀插进了河边的巨石上,雪光震晃,发出金属颤动的微波声音。

    而蹲在地上休息的男人身子一震,倒地一滚,避开了被阿正踢倒的匪徒。看着滚在地上呼痛的人,村里汉子心跳骤升,阵阵后怕排山倒海涌来,铮铮晃动的钢刀声在耳中旋绕,眼前都发黑了。

    此时哪管累不累,抡起棒子就往倒地的人身上砸,接连数十棍,直将那人打的口吐鲜血,身子渐软,昏了过去。

    注意着郑斌动静的连程闻声看来,瞧见阿正小身子箭一般射来,眼眸微睁,看似一惊,实则脚下速度不减,反而更快,飞爪如刀,铁腿钳凿,风云一般穿行在剩下的三人之中。

    “嗷——”

    山头忽起狼嗥,林中鸟雀群起,扑棱棱飞向星夜,将此战撩拨的越发森森寒意。

    投入练手的阿正倏地抬头望山,山舵如幕,隐藏在漆黑夜色中,而那辽远幽长的狼嗥,似乎还在耳边旋绕。阿正柔嫩的小嘴忽然翘起,眸光闪闪,充满了趣味和欢喜。

    阿银会来吗?

    有人忍痛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竟浑实的像头熊。

    阿正轻哼,轻跳起落在那人身上,嫩声道:“你们都把阿银给惊动了!看一会儿阿银出来不把你们的腿咬断!”

    连程嗤笑,这孩子现在还想着那条狼?那他身边的他们都算什么?比不上一只狼?

    但阿正话音刚落,山野间忽然响起窸窸窣窣之声,自上而下,渐渐恢弘。

    是兽群!

    连程将手边最后两个莽夫放倒,立在阿正身边,遥望黑暗深处。兽群奔腾而下,势如山洪涛涛,急促如利风,将人的心脉敲打的阵阵激荡,隐隐有崩溃之兆。

    枪打出头鸟,先杀一人。高手以一敌十,身形变幻莫测。村中人似有先知,齐齐而来,倒像是他们挖了陷阱让匪徒跳。此时又有兽群将至。

    接二连三的状况,竟如此诡异,将到此的匪徒惊的如同见鬼,怎一个后悔了得!

    几个呼吸后,竟真的有群狼睥睨而来,毛发鲜亮如鸿,绿眸绝美凄厉,脚步却优雅的像踩在红地毯上,特别是打头一只娇小白狼,像雪山之巅最美艳的一朵雪莲,光芒耀耀。

    看见这么一大群的狼,不管是匪徒还是村民,都战战兢兢的后退,腿都发了抖,连程甚至听到了牙齿打架的磕响。

    他淡淡看向阿正,小孩儿却笑的及其欣慰欣喜,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连程心中哀叹一声,那只白狼啊……

    似是有所感知,银毫缓缓抬头,竟是有神思一般看向了连程。

    阿正却欢喜地扑向银毫,一把将其抱住,睡过半觉之后的微红小脸蹭在它柔软的白毛里,舒服的像拱进了一团棉花。

    “阿银,你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阿正小手抚在银毫身上,从它的长颈一直抚到尾巴。而银毫乖巧的伸出粉舌在他颈间,饶有滋味的舔了两下……

    周围的火把足够将两人,不,是一人一狼的互动照的清清楚楚,可见白狼映着火光的粉舌,可见阿正眼角眉梢的喜悦。

    人群和狼群,望见这和谐,又,温馨的一幕,皆目瞪口呆……

    银毫将脑袋在阿正肩上晃晃,示意他先松开。

    阿正不太情愿的哼唧了一声,缓缓松手,站到它身边,拍拍它柔软的脊背,语气娇哝:“你知道哪些人是我们村的人吗?”

    银毫斜着莹绿的眸子睨了他一下——小看我!

    阿正奔向这条狼的时候,村民都吓破了胆。但此时看着他们毫无障碍的冲破了人兽界限沟通,都干干的咽了口水。难道,阿正早就认识这条狼?

    银毫无视其他人类的目光,直接转身看向身后簇拥的狼群。

    片刻,那些比银毫庞大数倍的灰狼自光火中迈出,认人一般将地上倒的,和扶树站的匪徒一一围住。

    连程淡淡挥手,将村里人聚到身后,没有动的人都是被狼盯住的,渐渐就成了一个包围圈,只不过是狼围着人而已。

    追出来的重阳泄气又惊奇的看着阿正与银毫相处的模式,不敢相信。

    包围圈外,从附近人家中拿出麻绳的汉子小心进入狼群,将已经缴械的匪徒绑的成了一堆木乃伊。除了那个瘦子被连程一个暗镖击中立弊,和掉进河里还没被找到的,其他都受伤颇重,虽负隅顽抗,但抵不住一群人的强势。

    阿正蹲着,小屁股快沾到地面,双手捧着银毫的脑袋,笑眯眯看它。银毫眨眨眼,绿眸星子一般闪烁着,刺溜一下,对准阿正五官,不留缝隙的舔了上去。

    “恩……”阿正抿嘴闭眼,一抹脸上的口水,拍在银毫身上,“阿银你的口水!”

    银毫急促的将脑袋晃起来,毛发耸动的像刚洗过澡要脱水一般,抖的阿正脸上都是细小的尘土。

    阿正两手将它的脸一遮,手指马上陷在软软的绒毛中:“臭阿银,竟然偷袭我!”

    银毫长吻一咧,咕噜噜笑了起来。一人一狼不管其他,在原地玩了起来。

    郑斌从水中托着一个晕死人出来的时候,看见地面上那么多人腿和狼蹄,吓了一跳,刚想钻回水里藏起来,就看见连程朝自己走来,一手将那人拖到地上,又伸手来拉他。

    “不用不用……”郑斌一抹脸上的水,指指缓步走向银毫身后的灰狼,瞪眼,低声:“这是怎么回事?”

    连程瞅了一眼,淡淡道:“没事,阿正找来的帮手。”

    “帮,帮手……”

    “恩。”

    有轻风吹来,河水湿衣爽凉,贴在身上颇有几分寒意,郑斌微微抖了一下。

    连程:“快回家吧!喝碗姜汤再休息,这里没事了。”

    不说还好,一说,郑斌又抖了一下,也不推辞,直接就跑回家了。芝娘、良生和老娘还等着他呢!

    连程在人群中风云般闪了一圈,二十来个匪徒皆闭眼躺倒,再无挣脱之意。

    “大家可以回去了,今晚已经无事,可以安心入睡。”他道。

    众人一看连程那身势手法,就知道不用担心了,都拾了自己带来的家伙什,纷纷回家去了。

    阿正想问银毫要不要回家里看看,但一想嫂子有身孕,恐防生乱,还是不要的好。便依依不舍的与它道了别,各回各家。

    做好善后工作,连程第一时间就到了秦玥的屋子。

    石心一听外间传来的脚步就飞快跑了出去,被连程一拦,紧紧搂在怀里。

    “心儿,都这样了,还要拒绝我吗?”

    前脚出内室的门,后脚就被连程给搂住。石心紧张又羞赧,心脏跳的都要从嗓子眼出来。

    模糊的灯光从内室传来,连程清晰的看见她红透了的耳根,以及掩在他衣袍中的红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我们中间有什么,我都愿意去保护你,守候你,直到你心甘情愿。”

    低沉微哑的声音,连程缓缓的,一字一句,说的认真又笨拙,不知是多久之前就想好了的说辞。

    石心心跳一滞,又渐渐回稳,好像这人的一番话就安定了自己焦躁不已的心。她没有说话,只安静的任由连程抱着,一动不动。

    秦玥在里面等的心急了,喊道:“你们俩的悄悄话说完了吗?连程赶紧的,到底怎么回事,先回个话再说!”

    石心又噌红了脸,她竟然在主子跟前就这样跑了出来……

    连程缓缓将她放开,小丫头低着头就进了内室。

    连程笑笑,心里美滋滋的,就站在远处,隔门道:“从重城过来的山匪,听说咱们村有棵摇钱树,想要来砍走。其他的,明天再审问一番才知道。”

    那瘦子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方言,连程才从重城回来,自然听得仔细。

    秦玥半笑着瞅了石心一眼,扬眉继续问:“摇钱树?咱们村哪有这种树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是摇钱树。人家要来将咱们家抢了去,还要到村中搜刮财物,说若是得手,半年都不用愁了呢!”连程说的有些戏谑。

    秦玥愣住,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开了家小店就成摇钱树了,这些山匪的眼界也太低了,怪不得被连程一个人就搞定了呢!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好。”连程转身,又停了脚步,“石心不跟我一起走吗?你又没起床,用不着人服侍。我送她回去。”

    秦玥转眸看向石心,眼中笑意淡淡,轻抿粉唇,瞳仁稍移,指向门口,“石心和紫叶,你们俩都走吧!对了,明天周恒回来,不要说我晚上醒来过,就说我睡的死,一夜没醒,到白天才知道这事!”

    两丫头点头,秦玥又提了声音:“连程听到了吗?我可是一觉到天明,从没醒过,所以一点惊吓都没受到。”

    “知道了。”

    灯一熄,秦玥将全身放松,双手安稳放在小腹上,安静入眠。

    紫叶一路走的飞快,石心和连程没出内院的时候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石心垂着脑袋,知道她这么快离开的愿因。一向镇定自若的她,此时竟然两手紧绞着,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让石心放心的是,连程缓缓走过来的这一路,倒是没有再抱她。只是安心的同时,竟也生出了淡淡的莫名的失落,有些酸涩。

    石心不禁紧抿了唇,让自己尽快脱离出这样的感觉。

    到房门口,连程停住脚步,抬手缓缓在她头上一揉,低低道:“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好好睡。”

    男人大手在她发上短暂的停留,也让从没有这样接触的石心,再次感到一阵舒服的温暖涌来,心里滋滋冒泡。

    她胡乱应了一声就钻进了屋里,同时咔嚓一下上好了门。

    连程听着她拴好门,走到里面,躺到床上的一系列声音后,才握拳狠狠一笑,似是给自己信心,也像在夸奖自己,十分欢愉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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