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至渡劫的劫雷共九九八十一,待到渡劫飞升便是道家的极数九十九道雷劫,“周素”的雷劫也十分特别,从根本上来说,这雷劫并非是属于肉身,而是属于神魂中的秦景。哪怕她什么都已经记不起,雷劫却辩得分明,她就是秦景,就是张玄素转世,她的雷劫看来声势浩大无比,但却很好渡过。

    张玄素的善,一边是被世人称道,一边是人人警醒自身,千万不要成为张玄素那样的好人。但做好人总是有些优待的,比如雷劫,不管是秦景还是张玄素,又或是现在的“周素”,她们但凡遇劫,没有过不去的。如果有过不去的,只能说明心境未达修炼已足,或修炼未足心境已达,这时有可能引动雷劫,她们就是失败,也不会有任何损伤,这就是做好人的唯一一点好处。

    雷劫朝阳升起时降下,待到晚霞漫天时才散去,正如岳冰河预料的那样,“周素”成功渡过雷劫至渡劫期。经雷劫洗炼过的肉身与神魂融合得格外好,若非岳冰河事先已经知晓身魂非同一人,也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小素,恭喜。”张临与一众宗家子弟,纷纷上前道喜,从来只见卡在大乘不能渡劫的,却鲜见渡劫后不能飞升的。一旦至渡劫期,成仙便是板上订钉,只有早晚,没有失败。

    “谢谢诸位兄长。”被围在中央,“周素”很是从容地还礼,满脸喜色,却仍十分稳重,仪态也十分雅致。

    岳冰河冷眼看着,这绝非秦景能作出的仪态,但从很多小细节上,又能看出这依然是秦景来。当年周甫不知在周素这具肉身上动的什么手脚,竟然能做到如此程度,若非从秦景的肉身再三确定过这神魂确属于秦景,岳冰河都要认定是周甫动了手脚企图蒙骗于他。

    “谢过仙尊。”不管怎么说,总是岳冰河给她看过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才使得她得成渡劫,身宗家人,该有的礼仪总不会缺。既受人恩惠,便是有张玄素之事在前,有“父亲”叮嘱在后,“周素”也不至失礼于岳冰河。

    不知为何,分明与神魂脾性全然不同,却不令人觉违和。岳冰河颔首应礼,却并不喜欢秦景现在作为“周素”出现的腔调,叽叽喳喳,神神叨叨才是秦景。哪怕她现在不违和,仪态端方,姿态优美,身段容貌便更是岳冰河所见的女修女仙里数一数二的,但岳冰河仍觉秦景更能令人欢喜。

    岳冰河内心有片刻动摇,是否仍继续斩她大道,但一想这其实是秦景,只不过被周甫动了手脚,岳冰河内心的动摇便会如冰雪见春阳,刹那间消融:“你来,我有话与你谈。”

    斩却修为的岳冰河也不过是渡劫期,“周素”并不惧,待兄长们散后,“周素”才沐手焚香沏茶,并以茶待客。宗家待客的这一套作派,岳冰河曾见张玄素做过,“周素”有更在其上的优雅从容,但却失之疏阔旷达。这么说吧,张玄素立意在高,“周素”立意在雅,说来并无高下之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已。

    “不知仙尊有何话欲与我谈?”

    岳冰河看向“周素”,只见她素手把盏,盈盈妙目灯下微动,微动间如一片星河流转。便是岳冰河不喜欢“周素”现在的言行举止,也不得不承认,披着这具躯壳的若只是秦景,想必会更令人赏心悦目,愉悦欣然。

    “一梦千年,便不好奇发生过什么?”

    “周素”笑看岳冰河一眼,垂首饮茶:“不论何事,父兄只会为我好,总不至加害。比起外人来,信父兄岂不要可靠得多。”

    言下之意,总不至于你一个外人跑来胡说八道,她也听着就信,反而疑起家人来。且,“周素”又不蠢,醒来后,兄长们一片赤诚,她看在眼里,思量在心中,若非真正赤诚,岂能毫无破绽。

    “倒不是加害,当年破大乘境有失,你本已魂飞魄散,可有想过,为何又凝聚神魂重回人世?”岳冰河也有犹豫,是否要戳破秦景的身份,但要岳冰河看着这样的“周素”,岳冰河实在看不过眼。

    “宗家秘传,自不是外人能知晓的,恕我不便与仙尊细说。”不管岳冰河说什么,有张玄素和周甫这两大因素在,“周素”是不可能轻信的。别说是家中兄长,就是陌生人,对“周素”来说,也比岳冰河更可信得多。

    该死的宗家秘传!

    岳冰河忍不住心中暗生诅咒,当年张玄素也身负不少宗家秘传,之所以张玄素从不将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谁要都给,正是因她身负秘传,只需她有手中那柄剑,什么都不需要也能渡劫飞升。如无意外,张玄素确实能,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尤其是大道修行之上。

    张玄素当年要能听一句劝,何至于如此,张玄素要不是出身宗家,身负秘传,也不至于如此。一个人活着可不须任何理由,一个人死却有千万种因由。

    “既你不信,那便罢。”岳冰河且犹豫着呢,说不说破本就在两可之间,即然“周素”主动放弃,那也别怪他把真相扔进虚空中。

    只见“周素”轻拨一下炉中香,香烟遂又袅袅成莲花升腾,一朵一朵由小至大,从含蕾到绽放再到凋零,满室尽是飘浮着的烟雾花朵。这同样是宗家秘传,当年道宗曾以一炉香,演尽古今变化,如今宗家虽然没有这样的能耐人,但演个花开花谢,日出日落,沧海桑田不成问题。

    如果是秦景的记忆与神识为主导,岳冰河现在可能会很愉快地欣赏这花开花谢的过程,但却是“周素”,岳冰河看得索然无味。片刻后,与“周素”道别,深夜在女修闺阁中,总是不妥,外边的家臣侍卫来了一趟又一趟,几乎是这一队前脚走,那一队后脚来。“周素”不嫌烦,岳冰河都看着眼烦心也烦。

    岳冰河道要走,“周素”自然十分妥帖地将人送至山下,这才算全了待客之礼。不是岳冰河特别,而是宗家待客这一整套,就是如此,张玄素这样疏阔旷达,骨子里都养成了习惯,无关喜欢不喜欢,只是宗家规矩如此。

    在很多修真世家刚开始法古礼的,遵循先辈齐家修身之法时,宗家从元古至今,既未改礼仪规矩,居住的也始终是当年道宗传下的宅邸。甚至,宗家现在很多器物,都还是当年道宗置办,可见这家多“古”。

    说实话,岳冰河不喜欢这样,岳冰河出身也不差,但却绝不能比宗家这样的家族。岳冰河连自家的规矩礼法都没嫌弃,何况是宗家的。

    离开宗家的路上,岳冰河一直在嘀咕,就是跳脱如秦景,若成长在宗家,只怕也是这个样子。所以还是秦景好,神神叨叨的小姑娘,要多招人有多招人,顶着一张嫩脸胡说八道的样子,清澈甘甜如醴泉。岳冰河也清楚,看一个人顺眼,她怎么都是对的,看一个人不顺眼,那就什么都是错的。

    “周素”这样,就属于看不顺眼,偏偏躯壳里装的又是秦景的神魂,这让岳冰河很矛盾。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这秦景,因为他要独吞秦小兔,但秦小兔变成周小兔时,就是岳冰河胃口再好,也有点吞不下去。尤其是再想到这具躯壳是周甫的血脉,就更吞不下去了,岳冰河与周甫从来就是相看两相憎,谁也看不顺眼谁。

    “再看罢。”

    夜里找一处地方暂宿,岳冰河还进入方寸河山看了秦景许久,她静静在万年冰精榻上,不言不语,虽温养得十分好,但总不如往日鲜活,令人欢喜。但,岳冰河又没有不损耗神魂,将神魂再移回秦景躯壳里的方法,只得暂且先搁置。

    本来有不需要搁置的,那就是在沈长钧和“周素”知道一切前,让“周素”再一次成为他的人,缔结下姻缘契,再举办一场盛大无比的婚礼。但现在这样,委实下不去嘴,便这个也只能搁置着。

    “总会想办法叫你再回来,那个样子,你自己也不会喜欢吧?”

    不,仙尊你错了,秦景巴不得一夜之间变身女神范呢。那腰细腿长波澜壮阔的好肉身,修为还高,秦景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不喜欢。

    当然,高兴是一回事,确实不会有人喜欢一夜之间变成别人,哪怕原本的躯壳不够女神,哪怕这具躯壳有资质成为任何人的女神,秦景也会选择真正属于原来的要——衣是不如新,人可是不如旧,搁换肉身这事上也一样。

    次日,岳冰河再次拜访“周素”,宗家人平日鲜少聚在一起,家臣与侍卫无事发生,也并不四处巡视。岳冰河得以与“周素”不受打扰地面对面坐下,“周素”不知他为何一再来访,若说想捞好处,宗家确实有不少家传,但岳冰河从张玄素身上都没怎么,不至于如今又来觊觎。

    “仙尊一再到访,所为何事?”

    “我若说,你未必信。”

    “你不说,何谈信与不信。”

    ps:感冒总不好,去看医生,医生讲症状轻微,能不吃药就别吃,打发我喝水,多吃点含维c的水果。可我还是觉得好难受,口干鼻塞,感觉就像被吹干了水分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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