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匡一统吴楚后,便将吴楚越划为一个大的行政区,在官方文牒里,三州相并后被称作江南省。因赢匡当时还考虑着秦景,便将一省行政中心划在离秦景出身地不远的九麓。秦家小弟秦旷如今也已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因进学还算不错,虽不能说是五岁从文,十六中举,却也在去年得中举人。

    秦旷是回秦父祖籍去考举的,又加之是全家赴考,这才断了联络。这回找到,恰逢一家人正要举家往国都赴考,要是再来得晚些,就得在去赢国国都的路上找人。也幸好如此,自九麓往赢国国都,如今合该称皇都的赢都有十数万里之遥,车行马拉,怪不得要今年便启程。

    “阿姐。”秦旷一见秦景,当即就是两行泪流下,这些年他看着父母渐老,身体渐弱,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子欲养亲不待。每到这时,秦旷就想起秦景,他这个姐姐到底是修道中人,想必即使不能使人长生,也能使人在有生之年康健平安。

    秦景见到秦旷,何尝不是喉头发硬,双目发涩:“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

    秦旷听罢,擦去眼泪,这才看到秦景身后不远处站立着的沈长钧,微讶然,很快迎上去致礼:“阿姐带人回家,怎不快些请进家里来。”

    沈长钧拱手还礼,对秦旷道:“无须多礼。”

    见这人面带几分亲切之意,看自家阿姐的目光又分外温柔,如何能不知阿姐是带姐夫回来:“快快请进。”

    家中如今住的是秦父亲戚家的院子,一家人住着很是宽敞,院子里堆满行李,一看便是即将要走。秦景看着,心里一突,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难受。她不爱回来,是怕见生离死别,却看不到父母小弟在凡世受着怎样的困苦。只为自己心中恐惧,便就这般舍下,实在很不孝。

    原来千般想万般准备,都抵不过眼所见,一见便知,那少回来不回来的想法是错的。如何能不回,如何能不见,凡世生活的种种苦处难处,若她无法便罢,有办法可使怎么能不闻不问。

    “阿姐,怎么我不哭,你又哭了,快别,阿爹阿娘都好好的在屋里,你哭什么。”秦旷自认还算有出息,没叫父母闹心,也由来孝顺,家中很是和睦,如今日子也富余,除心中想得多些,日子其实很是好过。

    秦景见院中还有红绸,便问秦旷:“可是家里办了喜事?”

    秦旷面色一滞,却没多表露什么:“原本订下一门亲,奈何我这一去皇都,便许要数年不归,她家既不肯匆匆嫁女,又等不得,便解除了婚约。不碍事,日后自还有旁的好姑娘,待到皇榜高中,何愁没有好姻缘。”

    见自家小弟面上,并不带太多悲意,可见对那不肯匆匆嫁女的“女”并未上心。时人男女结亲前,多半是见也难得见一面的,大约也说不上心不心的:“自然,去了皇都,阿姐叫人与你许一门好亲。”

    秦旷笑一声道:“那便先谢阿姐,可需是十里八乡难得到好姑娘才行。”

    “那是应当的,我家阿弟这般好,应需最好的。”秦景说着抬腿迈进门槛,堂屋里秦父秦母都还在收拾着,秦老娘听到秦旷的声音,回身正要喊,见到秦景就立刻没了声,只指着秦景什么话也没说也是两行泪。

    秦老娘到底彪悍惯了,哪怕如今鬓角已有白发,乍一见秦景缓过神来,就叉着腰上来戳她:“你个死丫头,竟还记得要回家,不求你父母在不远游,只求你远游还记得回来看看,竟也做不到。养你做什么,不求你孝顺父母承欢膝下,也少叫我们操心。你不知你这一去一点音讯也无,我和你阿爹为你****多少心流了多少泪。”

    “阿娘,我错了。”对秦老娘,迅速的乖乖认错就对了,再卖个乖卖个好,秦老娘就能转过来。

    “你还知道错啊……”秦老娘话没完就要上手抽秦景,猛见屋里还多个人,忽然收手,琢磨着没准是女婿,便立马换上一张和气无比的脸,“总算你还有点心,知道带女婿回家来,看在女婿的面上,便不与你计较。”

    什么都还没说,就已经被秦老娘一语道明,沈长钧连忙上前施礼,不管他年纪多大一把,也得踏踏实实执晚辈礼,谁叫他想娶人家闺女,自然就是晚辈:“见过二老。”

    “别别,快起。”秦老爹知道这些看起来年轻轻的修道者,说不准年纪多大,连忙把人叫着坐下,又喊秦旷上茶,“如此说来,你们此行回来便是为缔结姻缘?”

    “正是,还请二老玉成。”沈长钧这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这事本来该叫元昊真君或须臾真仙来,只是那二位谁也不提醒,由着他就这么来。幸亏他还知道要备厚礼,总算没太失礼。

    秦老爹倒是很能理解,修道者已不算是俗世中人,哪里还依得了那么多俗世礼仪,便也没计较。考校一番,见人还不错,对秦景可谓一片柔肠,便就点头同意。倒是秦老娘那里不好办,秦老娘挑剔得很,这可是要陪闺女千年万年的,不睁大眼睛好好看明白,日子过不好可不是短短几十年的事。

    “既然阿弟要去皇都,行李也都收拾好,不若我们现在就启程。”秦景这时有点悔,在赢国待这么久,她怎么就没想买个院子。一直住着赢匡的王府倒是好,可终究不是自己家不是,现在一家人都要过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要现布置。

    “也好,本就是这两日该启程,你阿弟还得赶着三月春闱呢。不知皇都冷不冷,三月的天里,九麓还结着冰呐。”秦老爹虽没中举,却是受过春闱苦的,自然希望儿子不要受这苦。

    “皇都三月也冷,不过不用担心,皇都宫禁十里之内都有法阵,穿单衣也不冷。”秦景说着便想,这房子得买在十里之内,虽然听说那边不好买,但赢匡这个超级大地主总有办法可想的是吧。

    于是,刚从赢国出来,又转回赢国去,准确的说现在该称夏朝,据赢匡讲取“礼仪之大”的意思。车行马拉得半年的路程,法器飞行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在皇都降落,秦景想想还是先把父母安置在客栈,待她去买院子。秦小弟日后毕竟是要在赢皇帝手上当差,倒不好这么一路开绿灯开过去。

    好在秦景虽没在皇都买院子,玄门弟子有置产的,听说秦景是买给自家父母住,师兄师姐们都很热心肠,挑了个地段不错,离贡院也不远的院子。连银钱也没收,秦景给一瓶丹,就把院子给转手给她,因住着人,都是收拾好的,搬行李进来就可安家住宅。

    安顿好父母,秦景还得去给秦旷找间书院,明年春才开考,还有大半年。真法界大半年得有十几个月,当然得先找家书院好好温习功课,否则非得拉下不可。待到秦景把书院找好,沈长钧已经获得了秦老娘盖章戳印——好女婿。

    既然都是好女婿了,那么婚礼呢,总不能少我家闺女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吧。

    修士的婚礼并不会多么盛大,也不过是叫相熟的人一起见证而已,可那样简简单单什么布置也没有,三媒六聘更没有的……沈长钧想着秦景的父母应该无法接受。正好皇都如今还有不少玄门弟子在,众人合在一起一商议,便权作是男方亲戚,三媒六聘秦足,内外布置一番处处披红挂彩,给宾客的请柬、还礼,司仪提调,嫁妆聘礼,迎亲的送亲的,都一手包办。

    也好在人多,一通折腾下来,就是修士们也不得不感叹,成个亲不容易。到婚礼安排得差不多时,赢皇帝出巡归来,得知秦景与沈长钧举行婚礼,立马插一脚进来。

    秦景:“你别吓着我爹娘,更别吓着我弟弟,来年他就要考科举,万一被你吓着没考好,你赔啊。”

    赢皇帝:当皇帝后连参加朋友婚礼的自由都不给了吗?说好的,既使不能相爱也能好好做朋友呢!

    “无妨,不宣扬便是。”既然是到皇都,又将仕为臣,能混个脸熟还是好的,沈长钧便是如此考虑,才出声。

    沈长钧这么讲,秦景想想就没再拒绝。赢皇帝没想到沈长钧居然会为他说话,顿时看他有点顺眼了:“本来还想给你们好好再安排安排,既然不让宣扬,那就算了。”

    作为皇帝,赢匡倒是没讲给秦旷开绿灯的事,作为皇帝,他可是很称职的,断不会因喜而用,也不会因恶而不用。当然还是等秦旷春闱结果出来再谈,但凡可用,自然有好前程等着秦旷。

    “婚礼定在冬至啊,那时间可不富裕了,对了,各大宗门可发去了请柬?”

    秦景:咦,这就是个俗世的婚礼,不宁请各大宗门吗?

    沈长钧连玄门师长都没叫请,俗世婚礼而已,要把人都请来也没地方落脚。皇都就这么大,订宴席的酒楼也就那么大,办个三五十桌的地方有,宴开百十来桌的地方可没有。

    更重要的是,从头到尾,秦景和沈长钧都认为这是给秦父秦母一个交待,而不是他们俩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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