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头疼,忽顾阿姆风风火火的找来:“小主,不好了,哥儿发起烧来了,烫的很!”

    “禛儿发烧?怎么回事?”我一听,腾的站起,这时候的小孩,最怕就是生病,一个肺炎,一个痢疾,在这个时代,都是足够折腾掉一条小命的重症,我一向小心的很,对禛儿都是随时观察着,平日都有熬制一些预防感冒抵抗病毒的草药给他煮茶或是洗澡,禛儿在我手里,还没正经生过一回病呢。

    脚步带风般赶到禛儿的小床前,见他一张小脸烧的绯红,手脚一抽一抽的,不好,这是高热惊厥的症状,我一边叫慧雅赶紧去回太太请大夫,一面一叠声吩咐下去,命打温热的水来,解开这时候还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把禛儿的衣服也都解开,留下薄棉的夹衣贴身穿着。

    这时温水端来,我忙解开禛儿的衣服,将他翻过来趴下,用毛巾拧了水一下一下擦拭全身,连续三遍,背上尤其多搓了几次,直至脊背泛红。又命取了冷水沁过的毛巾来敷在胤禛额头,过得一会,摸了摸颈下,稍微不那么烫些,至少手脚没有再抽动了,我略放心一点,吁了口气,慧雅扶着我道:“小姐自己也快歇一歇,大夫马上就会到的。”

    我点点头,这一阵弯腰劳动,小腹果然又一阵阵发紧,确实有些害怕流产,便扶着慧雅坐了,吩咐顾阿姆给四阿哥多喂一些温开水。四阿哥这时略退了些烧,偶尔也睁下眼,鼓囊一声额娘,然后又昏昏沉沉的趴在小床上。

    顾阿姆喂完水,就要给胤禛穿上棉衣,我忙阻道:“不要穿衣服,让他散热。盖一层薄被好了,等小半时辰你再按照我方才做的,再给他擦一遍。”

    这一遍顾阿姆方擦完,外面报李大夫来了。我忙命传进来,此刻也顾不上回避了,便在旁看着他给阿哥诊脉。李大夫揪着眉诊了一会,忽道:“把小少爷抱着到明亮些的地方,让我瞧瞧脸上。”

    阿姆她们都是一怔,我道:“按大夫说的做,快抱起来瞧瞧。”便把胤禛抱到窗下,就着光,才看见,禛儿脸上竟然起了一颗一颗红色的疹子,有一些大粒的,还高出皮肤,我心中募地一紧。果然身边人都变了颜色,顾阿姆惊叫道:“是天花!阿哥出花儿了!”

    紧跟着就大哭:“四阿哥!我的四阿哥啊!这可怎么得了啊!”我皱了眉,斥道:“吼什么?大夫还没说话呢!”便要上前将胤禛接回来抱进小床去。慧雅一步抢在前面拦着:“小姐可碰不得!”

    我皱眉道:“这都是干什么呢?别说大夫还没断定就是天花呢,便是,我也不怕,我是出过花儿的,传不了我。”说着便要推开慧雅,慧雅急道:“小姐别哄我,小姐自幼出没出过花,慧雅岂有不知?我就不知道小姐何曾出过!”

    李大夫这时道:“这位少奶奶说的极是,这疹子,不是天花,只是水痘而已。诸位无须过于紧张。”

    屋中众人都是一怔,随即都放松下来,顾阿姆爬起来,握着胸口,“谢天谢地,佛菩萨保佑呢!”连忙接过胤禛,复又抱到床上盖好。胤禛烧的迷迷糊糊,倒也不哭不闹。

    我便问道:“既然是水痘,为何如此凶险?烧得忒厉害了,大夫赶紧设法把烧先退了吧,只怕烧坏了哥儿!”

    李大夫道:“单是出水痘,断不至此。小少爷发热,还是因着了些凉,加上吃的多了些,又存了内热,内外症交互发作,自然就厉害了。”我听如此说,连忙问:“那哥儿如何,这病可好治么?”

    李大夫笑道:“小儿发热,看着凶险,实则并不难治,我这就开方煎药,我这里还有现成的专退高热的膏贴,先给小少爷贴上,待会服了药,想必热度应该可以退下。水痘有个过程,大约还得多几日才能好,小孩长这个,是极痒的,要注意不要抓挠,抓破了留下疤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便从药箱取出一盒子黑漆漆的膏药,指点着我们翻过来翻过去禛儿的小身子,在几个穴位上都贴上了。我猜想这是类似现代退热贴一类的东西,只不过更有技术含量一些,认穴这种事,后世没几个人会的。

    见李大夫治的章法有度,成竹在胸,我便就放了心,这时方觉得自己小腹更是一阵紧似一阵,隐隐作痛起来,不由额上见汗,慧雅立即便发现我的异常,忙道:“小姐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我忍着疼,勉强道:“劳大夫再替我看看,肚子疼的很。”慧雅和屋里人皆有些惊慌,柳阿姆是养过多个孩子的,还是有经验些,见状忙叫道:“快扶主子到床上去,这样子,怕是胎不稳呢,提防着小产!”

    我此刻已疼的说不出话来,李大夫此刻也顾不上嫌疑,抓着我的手腕诊了一诊,脸色大变;“胎儿快要保不住了,说不得,我只有拼上一拼了,这位奶奶,此刻要保孩子,只有行针灸之法,若能保住,只怕对母体也有损伤,不知奶奶……”我斩钉截铁的打断:“保!”

    这是我和康熙的孩子,虽然一直不曾感受到他的存在,此刻将要失去,才感到十分撕心裂肺的心痛,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他,不能……

    “孩子,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额娘吧,明知道你一直处在危险之中,还不知道好好爱护自己保护你……孩子,留在额娘这里,额娘以后一定好好的待你……”我心中胡思乱想着,对自己无比的自责,李大夫已开始用针,银针刺穴,十分难耐,我忍着不适,和肚子的疼痛,渐渐的,竟感觉小腹绷紧的感觉慢慢缓解了,然后肚子也就不疼了……

    我放松下来,看来,孩子终究是保住了呢……

    “多谢李大夫,这次多亏了你。李大夫真是神技啊!”我由慧雅扶着,倚了个靠垫坐在床头,虚弱着向大夫告谢,又命慧雅丰厚的赏赐了他。

    留了药方,大夫便辞去,我想着禛儿,忽然心中一动,叫住李大夫道:“李大夫留步,我还有一句话须得嘱咐你。”

    “李大夫若是出去,希望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儿子出水痘一事。便是非说不可,那也就说……他是出天花。”我一言说出,李大夫大惊失色。

    “大夫不用惊慌,想必李大夫早有察觉,我并非寻常人,因此便有不寻常事,你无须多问,只管依着我的话行事。可好?”

    “李某谨记。”这位李大夫也是十分聪明的人,乖觉的不多问一句,便应了下来。我见他去了,又叫过屋里人吩咐:“你们记住:四阿哥出花儿了,兰蕙苑即日起与外界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去,没有我的同意,也不许跟外面的任何人接触交谈。自从今日以后,不论在何时何地,跟任何人说起,都只能说,四阿哥在徐府上住着低声时候,出花儿了,懂吗?”

    底下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四阿哥分明是出水痘,我为何要让说是出天花,但见我说的郑重,语气又严厉,连忙都应了。

    这里的人便只有慧雅猜着我心思:“小姐可是打算禀奏皇上,四阿哥出花儿,请求暂不回宫?”我点头道:“当年皇上出天花,也是住到宫外去的。这是有先例的,该当是照准。素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暂时不要回去,自然是事关重大。况且我的胎现在也很不稳,这时候长途跋涉的回去,宫里又是那样情形,只怕十有**也保不住。回去,保不住禛儿保不住肚里的孩子,自然是不回去的好。”

    慧雅点头道:“奴婢也觉得留在家里好。那纯亲王那里……”我道:“你便过去递个信儿,就说四阿哥出花儿了,我暂时不能离开,请王爷先行回京,代我奏明皇上。等四阿哥好了,我再带着阿哥回宫。”

    慧雅依言过去,我料着隆禧看似嬉笑,实际精明,必然会验过真假,因此慧雅一去,我便在苑中吩咐下去,一应按着人家里有孩子出花时该有该做的,一律照有照做,诸如沿院墙洒石灰,供上天花娘娘,所有人带着面纱遮住口鼻……等等。

    果然不多时,慧雅便同着纯亲王过来了。他在门口求见,我假意推辞几次,只说四阿哥出了花,怕过了病气给王爷,还是不要进来看望了等语。隆禧只道自己出过花,并不妨碍,非要进来,我知道他是职责所在,必要亲自验过,否则将来与康熙对面无法交代,康熙这样细致的人,想也不须想是必定会问他是否亲见四阿哥的花儿。

    于是隆禧进来,就被刺鼻的石灰味道熏得掩上了口鼻,待到四阿哥屋子里,见小床垂着纱帐,帐中小人儿正睡着,小脸上的水痘正是厉害时,东一颗西一颗的颇是触目惊心,隆禧看了一阵,客套了几句辛苦纯贵人,千万保重自身等语,便出来。

    这时与我道:“皇贵妃已册了皇后,诏令已昭告天下,大赦三天,普天同庆。纯贵人于理也该为皇后贺。”我点点头,便命慧雅打点了一份贺礼让隆禧代呈,心中却不由茫然:康熙二十八年的事情,如今竟然真真实实的提前了八年发生,那么佟皇贵妃——皇后,是真的过不去这关了吗?

    她曾说过就是要走,也必定会留下对付德妃的后手,不知上天给她的时间,是否足够她安排好一切?若是德妃一直当权,我和禛儿躲过这一时,以后又如何是好?终不能长久离宫不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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