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和康怡第一次见面,远远比康怡认为的,早得多。她一直以为他们能够相遇,全都是托了季安宁的福。其实他们相见的时候,早八百年季安宁还不知道在哪里晃悠。

    其实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你觉得根本不会注意到的东西,或许在之后通过某个契机,会突如其来蜂拥而至。康怡于陆清,就是这样一种记忆。

    哥哥陆恣意进了娱乐圈,陆清就理所当然继承了养父留下来的素颜和苏烟。当时他对于钱财这种事情看得也淡,只要业绩过得去,管什么明年要增长多少个百分点?陆清自认自己没什么缺点,唯一的或许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和漂亮的女人,或者这从本质上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缺点。

    陆清换得最勤快的除了身上的衣服,还有身边的女人。但是还在身边的时候,他对女人都是很好的,到最后也基本都是和平分手。留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是原姿,其实原姿也算不上他的女人,他从来不屑碰她。她很漂亮,本质上却肮脏得让人作呕。

    她靠着原容的死威胁黎梓初,二黎梓初在被媒体编排之后,很快就把自己拉出来顶缸。对于这些,他倒是很无所谓的。反正他花花公子的名头也早就传得满世界都是,再添一个娱乐圈天后原姿的背后金主,也没什么。人家也都只会觉得风月,无伤大雅。

    顶了这个名头陆清也没收敛,继续在外面收集他的美人。有段时间喜欢上了清纯系的女大学生,然后新养的小情儿就清一色都是大学生。其中一个刚大一,长得漂亮又是名校,陆清宠得很。

    她开学的时候陆清开车送她去的,就是在那次遇见了康怡。熙熙攘攘都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和家长,陆清让助理把小情儿的行礼送上去,然后就心情很好地陪着她逛学校。

    然后就看见了康怡。

    她拿着学校的介绍书一边看书一边看风景,慢悠悠地在路上走。天气很热,她甚至没有像他身边的女人一样撑把伞。白皙的肤色在灼热的太阳光下面显得有点刺眼。在校园女生都还喜欢留锅盖头刘海的时候,她却留了中分。额头光洁,侧脸两缕头发有点汗湿,微微贴在脸侧。

    康怡东看西看走过来,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身边的小情儿。她的眉目有种稚嫩的惊讶,目光却只在他身上扫过去,没有多停留一秒钟,就对着他小情儿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得到没关系的回复之后继续往前走,头都没有回一下。

    如果说漂亮是陆清对康怡的第一印象,那么大方就是第二印象。至于第三印象麽,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背影,忽然就觉得这是个很潇洒的背影。

    康怡就像是一朵匆匆开放的昙花,看见的时候觉得特殊诱人,但是没看见的时候,也不会想起。就是那么回事,没人浇水,自然就枯萎了。

    直到他在去丽城的路上遇见她。

    那时候她其实已经演过一部戏了,演一个小丫头。但是陆清仍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一年多没见,甚至连容颜和最初的悸动都已经忘却。

    康怡从大巴下来之后就拦出租车想要去季安宁的拍摄地点,司机坐地起价,看她一个小姑娘,要价就是三百。康怡气得一边和他们理论,一边拿出手机说自己要打举报电话。

    笑的不仅仅是那些司机,还有不远处坐在私家车里的陆清。他笑的工夫,康怡就被手机里面久久不能接通的忙音打败了,颓然走到另一边,估计是想要找另一个办法去。

    陆清手肘撑在车窗上,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半天才对助理说:“去问问,她想去哪里?”

    陆清手下的素颜也是苏城有名的娱乐公司,他这个陆总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手下的助理一般人却都是认识的。

    康怡看见那个助理的时候简直就像看见了救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要去xxx影视基地。”

    听到她要去的地方,陆清倒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康怡竟然也是娱乐圈里面的人,圈子里的人还有要跟出租车为了三百块讨价还价的麽?

    直到季安宁成了他好基友黎梓初的老婆,陆清才知道,原来这个圈子里面,的确有这么两只生物。一只是基友的老婆,一只麽,后来是自己的老婆。

    康怡搭了陆清的顺风车去影视基地,陆清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路,最后才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一出,连助理都觉得这个搭讪方法有点太老套。康怡却笑了笑,很认真地点点头:“见过的,大一刚开学的时候,你送你女朋友叶青青来学校,那个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们。”

    叶青青是谁?陆清想了想,才找记忆里找出这么个人来。原来就是他迷女大学生那阵,养的一个小情儿?他都不记得了,难为她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叶青青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吗?那时候他们手挽着手,分明很亲密的。康怡的惊讶也只有那么一瞬间,之后就是微笑点头,再没什么反应了。反正都是有钱人的说法,他们说什么,她只要听一听就可以了。

    在那时候康怡以为,他们的世界离自己很远。直到方皖找到自己,传达了黎梓初的意思。星宇看中了她的潜质,想要和她签约。她需要成为星宇三根台柱子之一,和季安宁打擂台平分秋色给人看。另外两根台柱子,康怡一开始以为是陆恣意和原姿。方皖提出平分秋色这四个字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原姿并不算在内。

    那时候她其实是很不明白的,为什么是自己。她疑惑,就问出来了。方皖没有回答她,只是四平八稳地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季安宁笨,其实康怡也不见得聪明多少。至少在原姿找到阮园的时候,她还是没能明白,黎梓初到底看中了自己身上的什么。

    “你真是很笨。”这句话是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陆清对她说的。陆清这段时间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天天追着她跑。她不想跟有钱人玩游戏,他却偏偏也是娱乐公司的,她逃都逃不开。

    康怡看着不远处哭得满是眼泪的原姿,不满地问:“我笨?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啊?”

    “这还用想吗?黎梓初挑中你,是因为你是圈子里面的新人。一无所有,最好拿捏。毫无背景,到时候要是反水,收拾起来也很方便。当然这种人圈子里太多了,不缺你一个。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因为,你是季安宁的好朋友。他太了解原姿了,她要动手弄一个人,一定会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当然,用你引原姿出洞之后,他也的确是要捧你当台柱。只是不是为了打擂台,而是分掉季安宁身上的黑点。她崛起太快,没有人分担肯定是要有黑的,黎梓初不舍得。”

    他说了这么长长的一段,康怡听得似懂非懂,就是忽然之间觉得好冷。“为什么是我?白戈裳也可以!”

    陆清勾起唇笑了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白戈裳?亲爱的,白戈裳家里的背景太大了,她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多久的。”

    康怡冷得打哆嗦。

    “你抖什么?”他却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既然进了这条路,不想要名利都是不现实的,对吧?康怡,听着。名和利,你想要的东西都在我手里。你想要的话,我统统都可以给你。”

    康怡忽然之间就变聪明了:“但是需要报酬,对吧?”

    他笑了,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她没有再考虑,准确地说,她其实根本没有考虑的资格。这是有钱人的游戏,娱乐圈的潜要规则太多,不是陆清,也会是别人。

    康怡就着晚风点了点头,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和曾经只想单纯静好的自己说了再见。

    说实话其实陆清一开始只想玩玩,到最后却发现,被玩进去的,竟然是自己。康怡越来越红,对付他越来越游刃有余。就像黎梓初一早承诺的一样,她真的成了娱乐圈三大台柱之一。她演戏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和她在一起他甚至看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也越来越聪明。知道记者和路人都喜欢火药四射的场面,于是虽然和季安宁私底下仍然是好得不行的闺蜜,表面上在公共场合却约好了装成不和。一山不容二虎,争斗才是娱乐圈的常事。她拿捏得太有分寸。

    陆清却越来越想念,当年丽城的云霞多美。她站在一溜出租车前,拿着手机跟司机们据理力争的模样。真的应了那句话,最美好是初见。

    陆清在几年之后做了个跌破人眼镜的决定,他向康怡求婚了。

    就在丽城初遇的地方,云霞十里,他精心布置了一场浪漫的世纪求婚。含着泪光单膝跪在她面前,轻声说:“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了,反正你在我眼里从来就不聪明。”

    你一点都不聪明,我却爱着这样不聪明的你。

    其实我比你还要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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