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儿媳在私塾任职,回府时间不定。三婶娘管理这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树立了规矩,过了时辰厨房便不开小灶。夫君等着我一同用膳,待我回府的时候,要使银子给厨房重做。我手里虽然有颇丰的嫁妆,可那也算是家底。日后开枝散叶后,也是留给儿女的体面,再多也禁不住我如此花销。”凤瑶看着三夫人镇定的模样,心中便明白她的反常,定有问题。为难的说道:“酒楼一日十两银子,精细丰盛,按照夫君口味来做。补身子的汤品,另使银子给厨房。这笔账算下来,也合算。”

    荣王妃一怔,每日十两银子的花用,额外另给银子炖汤,这笔账划算。不用想也知,定是厨房那边讹诈她银子!

    “弟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荣王妃眉头轻蹙,厨房里每个院子里的都是有规格,但却并没有如凤瑶所言,过了时辰厨房便不给做饭!如果要做饭,便要另外使银子,成何体统?

    况且,一个月给酒楼三百两,还不算府中的汤品,一起近四百两,这是荣王府整个厨房一个月的花用!

    凤瑶宁愿去外吃,也不愿用府中的厨房,可见三夫人定是对她做了什么!

    三夫人叹息的说道:“这件事皆因我而起,原想着秉持母妃的勤俭持家,制定了这么一个规矩,只为了让各位都按时用饭,这样的话,能节省不少的开支。再说这让侄媳妇儿补贴的银子,我都是给了厨娘的辛苦费,并不曾进了腰包。再不然便是拿这些个钱,用来下个月加菜。”说到最后,三夫人很委屈,她为这个家精打细算,结果没有讨到好,反而被责问。

    “多少补贴?”荣王妃沉声道。

    三夫人睨了凤瑶一眼,伸出手做了一个数,尔后说道:“侄媳妇儿与我说她要建小厨房,说是侄儿身子不好,公中每月拨四百两给她。多了由她支配,少了由她自个补贴。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侄媳妇儿在酒楼订饭菜。这若是传出去,指不定旁人说我们苛待了她,连饭都不给吃,要自个掏体己,我们岂不是蒙受不白之冤?”

    三夫人掏出锦帕,轻轻擦拭眼角,吸了一下鼻子道:“我出身不好,大嫂当年撒下手不管,我一个人肩挑起来不容易,怕做不好给人挑错。幸而府中人都简单,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一路来也颇为顺遂。府中许久没有添人,侄儿娶亲,我打心里头高兴,又害怕不懂新妇的规矩,心中惶然不安,处处谨小慎微,却没有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凤瑶心中冷笑,三夫人这是指她花花肠子多,难伺候!

    “我如今说这一番话,不是指摘谁,讨功劳。而是我对这府中耗尽心力,问心无愧。”三夫人看向荣王妃,苦涩的说道:“大嫂,您也当过家,知道当家的苦。再苦再累,要的不过就是一份体谅的心,就算鞠躬尽瘁也甘之如饴。”

    这话说得仿佛凤瑶逼她走上了困境,实在没有办法,才一吐为快!

    荣王妃并不全然相信三夫人的话,她的禀性心中十分清楚。当家固然累,她从中捞油水,可没有手软。

    只要不过分,这府中的家产都是云家的,三夫人也是留给云家后辈,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瑶儿,你三婶娘每月给你四百两,就算是两个小厨房也够用了。你去酒楼订饭菜,确实过份了!”荣王妃转而又宽慰了三夫人几句。

    三夫人摇头道:“大嫂如此说,倒是见外了,这是我的责任。当初就该亲自给侄媳妇儿搭建厨房,请两个得利的厨娘,小厨房里的花销便每月从公中结账。”顿了顿,继续道:“许是侄媳妇儿私塾很忙,没有时间,这才耽搁下来,从酒楼订饭菜。”目光却落在小几上凤瑶签订的长契上。

    闻言,凤瑶明白过来,三夫人到底舍不得四百两,自己先憋不住跳了出来。

    荣王妃脸一沉,冷声道:“府里头是什么规矩,便按照规矩来!若是人人这么多问题,何以树立威信?岂不是乱套了?”转而眼严厉的对凤瑶说道:“我不知你在德亲王妃是什么规矩,但是嫁进荣王府,必须按照荣王府的规矩来!至于这长契,我已经替你与飘香楼解约。”

    “母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的心里话也不藏着掖着。府中的规矩我一直遵守,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毫无亲情味儿的规矩。就连多喝一口水,都要贴补银子,我这是住在自己家中吗?无论什么,都是要给银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旁人都羡煞我嫁进了高门,可我却觉得我是客居在体面的大家别院,吃穿用度都要给银子。”

    凤瑶掏出了那两张单子,递给荣王妃:“若是人人都与我一样,这是王府里的规矩制度,那我没有二话。可若是独独针对我,自然要反抗!母妃若觉得我做错了,那三婶娘给的四百两我原数退回,每月给厨房贴补四百两!”

    荣王妃看了单子,面色一沉,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三夫人说道:“那张单子我无非是想要提醒侄媳妇儿,我拿给你看的时候,可有让你拿银子给我?我当时说三婶娘拿体己给你填补了。今后便是你自个出!这样做的目地,便是让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今后按照规矩来。我倒是不知道侄媳妇儿心性大,提议要建小厨房。建就建吧,毕竟你是夫子,有事儿要忙。可你开口说要按照娘家用度的两倍,我想你是新妇,又是出身皇家,断不能委屈了,

    皇家,断不能委屈了,如言给了你。”

    “我们知晓你是贵女,处处避让你,将你当作家人,莫要生分了。可你的作为,着实是有损王府门楣。若是被有心人传给德亲王妃,岂不是坏了两家的情份?”三夫人泪水落了下来,仿佛实在不情愿做了一回恶人,可也是为了王府做打算。

    凤瑶静默不语。

    荣王妃将单子放在小几上,对凤瑶说道:“原以为你是识大体的人,如今倒是叫人失望。”

    “母妃……”

    “行了,私塾如今稳定,你只管上午,下午晚上倒是清闲。今后你的午膳便在私塾,授课后便回府。”荣王妃不容商量的打断凤瑶的话,对三夫人说道:“你的做法本就不对,也莫怪瑶儿动了气。当初我也是偷闲,这才一直没有掌管府中庶务。如今初儿也娶了媳妇,你便慢慢用心教导她,好给你分担。她尝到了管家的苦头,自然会理解你。”

    “大嫂!”三夫人变了脸色。

    “小方氏她如今孩子也大了,在府中无事。她们年纪相仿,便唤她给瑶儿做伴。”荣王妃怎么不知三夫人心中的算盘?因为凤瑶不顾及云初,她动了怒。可三夫人的做派,着实是令人看不过眼,自然要敲打她一番。莫要因为管家这些年,便得意忘形,不记得自个的身份!

    凤瑶在荣王妃的注视下,起身给三夫人赔罪:“侄媳妇知错,还望三婶娘见谅。”转而吩咐同她一道来的林妈妈,让她拿着钥匙去库房从她的嫁妆里面挑拣一件羊脂玉观音像做赔罪。“听闻三婶娘母亲寿辰,正在为寿礼发愁,老夫人喜欢观音像,瑶儿聊表一下心意。”

    荣王妃欣慰的笑了。

    三夫人面色稍霁,凤瑶的嫁妆送来时,她清点的时候可见过,样样都是难得的珍品。只是心中微微诧异,她倒是将自个母亲的喜好都打听清楚。

    凤瑶端着茶水饮了一口,淡声说道:“飘香楼订饭菜,我签订长契,这样便能便宜不少的银子。签字的时候,我与掌柜的说了,随时都有可能解约,也极有可能一直合作下去。行商本就有风险,许是念在荣王府的薄面上,掌柜的允了。小厨房的事情,我也在筹备中,只是夫君口味挑剔,还在暗中找手艺好的厨娘。”

    闻言,荣王妃心中对凤瑶的一点芥蒂消散。

    荣王妃对府中一应事物都不上心,唯一在意的便是云初。三夫人好不容易抓住凤瑶的错处,眼见她三言两语给化解了,心中极不痛快!

    正要开口,便见林妈妈行色匆匆的进来,对凤瑶说道:“世子妃,您的嫁妆……嫁妆少了一大半!”

    “什么?”凤瑶大惊失色,霍然起身。

    “老奴打开锁,里面一团乱,原本堆满嫁妆的库房,空了一大半!”林妈妈语气里带着颤意,显然是吓着了。

    钥匙只有她与采芙两个人有,锁是好好的挂在门上,怀疑的对象只有她们两个人。

    怎么可能不焦急?

    凤瑶顾不上荣王妃与三夫人,去了库房。

    采芙闻讯也到了,看着空了大半的箱子,面色发白。

    凤瑶脸色铁青的打开剩余的箱子,里面都是写布匹、药材之类的用品,而金银珠宝全是全都不翼而飞了!

    随后赶到的荣王妃与三夫人,看着这场景,不禁倒抽了凉气。

    三夫人却是又心痛又畅快,最后却是唏嘘不已。

    “锁是好的,瑶儿你这库房的钥匙归谁管?”荣王妃目光落在了林妈妈的身上。

    “钥匙共有三把,奴婢与采芙各一把,还有一把在小姐的身上。”林妈妈心中虽然慌乱,却是保持着冷静,不慌不忙的回答。

    三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这锁好好的,断不是被旁人所盗。只是这好端端的,怎得就不见了呢?”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凤瑶。

    荣王妃脸一沉,她这是说凤瑶监守自盗!

    可,钥匙的确只有她们手里有,的确想不出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偷盗了嫁妆!

    “这里每三日清点一番,明日便是清点的时候,也就是这中间隔了两日。而这两日里,采芙被我惩罚,断没有空闲作案。林妈妈一直在秦楼,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数目庞大,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案。”凤瑶打量着四周道:“作案之人早有准备,地上的脚印全都被抹平,而且也没有惊动人,恐怕是府中的人盗窃,且对这里很熟悉。”

    “侄媳妇儿这一说,愈发的玄乎了!”三夫人面色古怪。

    “要不要报官?”荣王妃提议道。

    凤瑶摇头:“不用,这件事传出去,会惹出不少闲言碎语。”

    “侄媳妇儿心中有数吗?那么大一笔财产凭空不见,倒是半点不着急。”三夫人讽刺的说道,这件事儿与凤瑶送她东西的时候串联起来,愈发觉得不对味。凤瑶虽然出手大方,对她却是成见颇深,怎得会这么有眼色的送自己东西?

    莫不是以此为引,牵扯出库房失窃?

    想到此,三夫人慌忙说道:“我身上这副头面可是你送的。”生怕凤瑶用这头面陷害她!

    凤瑶抿紧唇瓣。

    荣王妃看着三夫人戴着的头面,视线落在凤瑶的身上,心里起了与三夫人一样的想法。

    “你们的钥匙可离身了?”凤瑶询问着采芙与林妈妈。

    “世子妃,老奴一直贴身放着

    直贴身放着,即使睡觉都不曾拿下来。”林妈妈将手里的钥匙递给凤瑶。

    采芙从怀中出一个荷包,里面并没有钥匙。手一顿,脸色骤然一变,四处翻找,都没有找到,脸色惨白的说道:“小姐,钥匙不见了。”

    众人一惊,钥匙不见了?

    三夫人插嘴道:“当真是掉了?”充满了质疑。

    凤瑶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讪讪的住了嘴,凤瑶询问道:“你记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拿钥匙?”

    采芙回忆道:“有好几天了,这回不是我打扫,所以我没有开库房,一直放在荷包里,没有动过。”

    “荷包可有离身?你与谁接触过?”凤瑶厉声道。

    “没有……”采芙一顿,顿时没了声。

    她与徐娘接触过!

    她是荣王府的老人,她对荣王府极为的熟悉,而且还有作案的动机,她在外欠下一屁股债。最近也与采芙来往密切,她有一回将继续都给了她。

    想到此,采芙脸色大变。

    凤瑶心里有了数,吩咐人去将徐娘带来。

    荣王妃一听,不解的看着凤瑶。

    采芙解释道:“徐娘儿子帮过奴婢许多,她在外欠下赌债,找奴婢借银子,许是那个时候无意间将荷包里的钥匙与银子都被她给一块儿拿走了!”

    “有这等事?”荣王妃面色阴沉,骤然看向三夫人:“弟妹,这府中诸事都有你打点。徐娘经常擅离职守,出府聚赌,你可有管束?”

    三夫人慌忙说道:“最近忙着婚事,倒是疏于管理后宅。”

    心里却突然不安起来。

    “召集所有奴仆去前厅。”荣王妃目光凌厉的看着三夫人,挥袖离去。

    凤瑶急忙跟了过去。

    三夫人凶狠的瞪了采芙一眼,眼底闪过怨毒,采芙冷不丁的打了寒颤。

    快到前厅天井的时候,碰见从府外进来的云宇齐,他是三房庶嫡子。

    见到面色凝重的几人,云宇齐过来见了礼,对三夫人说道:“母亲,儿子今日偶然见到一尊玉观音佛像,买来给外祖母贺寿。”

    凤瑶丢嫁妆三夫人并不怎么上心,倒是有点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这回见压在心头的一桩大事儿解决了,心情自然是舒畅。“快拿来瞧瞧。”

    云宇齐从小厮的手里接过,打开包装的盒子,让给三夫人看。

    凤瑶目光顿时一变。

    三夫人眼前一亮,抱着羊脂玉观音佛像,端详了一番,爱不释手。正要向凤瑶炫耀,见她神色不对,也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手里的玉观音竟是羊脂玉雕刻,面色变了变,试探的说道:“侄媳妇儿……”

    “小叔子,底座是否刻有天佑十七年的字样?”凤瑶冷声询问道。

    云宇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点头道:“的确有这个字样。”

    三夫人翻转过来,看着朱红色的‘天佑十七年’,神色惊慌。“你这是从何处买来的?”

    云宇齐顿了顿:“这是在拍卖行买来的。”

    三夫人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连忙将东西撇开,放在小厮的手里:“你赶紧给你大嫂交代清楚,莫要误会了。这是她嫁妆里头的东西,可方才发现嫁妆失窃。”

    云宇齐一怔,恍然明白过来,唇边的笑意敛去,对凤瑶说道:“大嫂如实信得过我,我便给你去打探,这物件是从何处收购来。”

    “自然。”

    得了凤瑶的话,云宇齐迈出门槛,背影消失在门后。

    三夫人欲言又止,她不想云宇齐沾上这摊子烂事。看着玉观音说道:“侄媳妇儿的话可作数?虽然这东西被盗,如今给齐儿买来,不用物归原主罢?”

    凤瑶勾唇道:“小叔子若是能查探清楚,这拍卖的银子,我也还给他。”

    一行人进了前厅,方才落座,人便都来齐了。

    护卫押着徐娘进来,退了出去。

    众人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徐娘,神色各异,更多的是茫然不解。

    徐管家看着自己的婆娘被绑来,面色大变,只听见荣王妃怒斥道:“你嗜毒成瘾,在外欠下赌债?”

    徐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回府被人给绑了,送到这里来审问。一听是关于赌博的事情,吓得不轻:“王妃,奴婢已经还清赌债,今后再也不赌了!”

    “一起欠下多少银子?”荣王妃再问。

    “三……三万两。”徐娘见王妃凌厉的眼中闪过寒芒,哆哆嗦嗦的说道:“开始只欠了几千两,欠了一个多月,银子越欠越多。”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全都艳羡的看着管家,他生了一个出息的儿子,欠下那么多的赌债,都给还清了。

    “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荣王妃端起一杯热茶,目光冷沉。三万两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连如今清廉的一二品的大臣,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

    徐娘目光躲闪,吱吱唔唔的说道:“奴婢……奴婢……”

    “大胆刁婢,可是你偷盗世子妃的嫁妆!”荣王妃将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碎片四溅。

    滚烫的茶水溅在徐娘的手上,徐娘惊跳起来。

    “王妃,奴婢没有!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断不敢偷窃世子妃的嫁妆!”徐娘不顾地上的碎片,不断的磕头以示清白。

    “你休要狡辩!”荣王妃怒斥

    荣王妃怒斥。

    “奴婢冤枉!王妃,奴婢当真是冤枉!”徐娘吓得魂飞魄散,坐实了罪名,她这一大家子就完了!

    “若不是你,你如何拿出三万两银子?”荣王妃气绝,没有料到府中竟出了这等鼠辈!

    “我……我……”徐娘却是说不出来。

    一旁的采芙走出来道:“我的荷包被你抢走,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当时我没有注意,今日失窃才发现钥匙不见了。”

    “没有!不是我!”徐娘见瞒不住了,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是从你荷包里面拿走了钥匙,原以为不是要紧的东西,被亲家夫人看见了,她问我要了去。我心想这肯定是世子妃的钥匙,见她很想要,我便诈她,狮子大开口,要了三万两。谁知道她给了我!叮嘱我不许透露了风声,不然便会找我将银子要回去。”生怕她们不信,举手发誓道:“奴婢没有半句假话,今日她把银子给我,我才去还了赌债。”她若是知道偷盗世子妃嫁妆,打死也不敢做!

    “不可能!”三夫人霍然起身,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凤瑶一直盯着她,吗,没有错过她一闪而逝慌乱,冷笑道:“如何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三夫人紧紧的搅着手指。

    “难道你知情?”凤瑶目光锐利的逼视三夫人。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夫人心中慌乱不已,她今晨的确听了大嫂的建议,那个时候她只是以为她想要动凤瑶的嫁妆,她怕东窗事发,便严厉警告她不许轻举妄动。

    眼下看来,她早已将东西偷走,今日不过是探探她的口风!

    “我娘家大嫂压根没有来王府,她怎么偷窃?”三夫人觉得她反应过激,冷静的解释:“我那嫂子她虽然势利刻薄,可却是个没有胆量的人,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凤瑶挑眉:“三婶娘笃定?”

    三夫人触及凤瑶高深莫测的眼神,心里莫名的失了底气。

    “三婶娘也不确定?”凤瑶咄咄逼人的说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前日她便来了荣王府,走的时候并不是前门。三婶娘也说她势利,自然也知道她爱炫耀,岂会不走前门走后门?你说她突然走了后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夫人哑然。

    “做贼心虚,见不得人!”凤瑶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冰冷的刀子,又准又狠的扎在三夫人的胸口:“方才您慌了,立即否定。显然你是知情,而且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才会失了镇定!”

    三夫人心口一窒,无从辩驳。

    “我说的可对?”凤瑶冰冷的目光宛如冰锥般射向三夫人,三夫人背脊僵滞,一片寒凉。

    大厅里一片寂静,案上的香炉白烟袅袅而起。清风拂来,两边的纱幔飘飞。拂过她的脖颈,宛如刀刃拂过,吓得三夫人心猛然直坠,后退了一步。

    这时,云宇齐脸色阴沉的进来。

    小方氏战战兢兢的跟在他的身后。

    “跪下!”云宇齐怒喝道!

    小方氏扑通跪了下来,脸色惨白,手指紧紧的绞拧。

    “伯母、大嫂,宇齐带着她来请罪。”云宇齐面带愧色,他做梦也想不到,偷盗嫁妆的竟然是他的妻子!而他拍卖来的东西,竟然是赃物!当真是讽刺!

    “嫂嫂,我错了!我母亲迷惑了心智,我也昏了头。我们错了,请嫂嫂恕罪!”小方氏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当云宇齐拿着东西扔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浑身发软,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完了!

    凤瑶轻叹了一声:“只要东西都追回来,我既往不咎。”

    小方氏惶恐,泪水落了下来:“嫂嫂,母亲她糊涂,上当受骗。东西被人骗走了,到手只有四万两银子。”看着徐娘说道:“拿了三万两银子给她,还剩下一万两子。”小方氏颤抖的从怀中掏出两千两,抽噎的说道:“我这里只有两千两。”

    “那些嫁妆都是从祖上代代传下来,许多东西都是绝品,那七八口箱子可谓是无价。”凤瑶苦笑着看着小方氏手里的银票,指着她身上的雪缎衣裳道:“你手上的银票,也就抵我给你的两匹雪缎。”

    荣王妃眼皮子一跳:“那日她问你要布料,你给了两匹雪缎?”

    凤瑶看着荣王妃惊讶的模样,便知那日她去送礼,荣王妃赏了两匹丝绸,想必是告状了。

    “儿媳身上的云锦是夫君给做的衣裳,剩下的边角料早已做了帕子。想着手里的雪缎虽不及云锦,却也是上品,便送给了哥儿、姐儿做衣裳。”

    荣王妃收紧了搭在扶椅上的手,竟不知她们婆媳二人挑拨她与凤瑶之间的关系!

    那么原先关于厨房的事情,也是三夫人整的幺蛾子?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给你们半个月的期限,将瑶儿的嫁妆归还!否则,便将你们扭送衙门!”荣王妃冷声道:“徐娘归还银子,杖责四十,发卖出府!”

    徐管家跪了下来,磕头道:“王妃,内子糊涂,请您念在奴才对王府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她一回。三万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是天数,这辈子还不上。奴才自动请辞,家中那座宅子来抵。”

    凤瑶冷笑道:“徐管家,不是不通融,而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我们若是轻饶了。这里在座的都看着,难免会心思活泛,一个两个的请求从轻处罚,日后这府

    ,日后这府中岂不是乱了套?”

    徐娘双眼绯红,大哭道:“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还不起。”

    “俗话说,父债子还,便让你们世代子孙后辈替你们还债,直到还清为止。”凤瑶冷酷无情的说道。

    小方氏听后,吓得浑身发抖。

    三夫人恨不得撕了小方氏,可到底是她哥哥的女儿,不能休弃她回娘家。凤瑶这股子狠劲,若是方家拿不出来,她定会逼死了大哥一家!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便如母妃所言,宽限你们半个月。”凤瑶为难的说道:“我是不希望咱们对薄公堂。”说罢,起身走了。

    荣王妃让众人引以为戒,遣散之后,便也回了院子。

    三夫人冲了下来,一巴掌狠狠的扇打在小方氏的脸上,怒骂道:“小贱人,若非你是我的亲侄女,早将你休出府!”

    “母亲,接下来怎么办?”云宇齐脑仁抽痛,他素来胆小的妻子竟给他捅出天大的娄子。

    三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命人去将东西找回来!找不回来的拿银子来凑!”狠狠的戳着小方氏的脑门说道:“事情解决后,让你舅舅将那贱人休了!”

    “母亲……”小方氏想要求情,触及三夫人吃人般的凶狠目光,一时噤声。

    **

    凤瑶回到秦楼,云初已经回来了,此刻端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

    凤瑶疲累的坐在榻上,芙蕖跪在地上给她捶脚。

    “明日我会安排你过去,准备好了吗?”凤瑶对芙蕖说道。

    “嗯。”芙蕖颔首,经过一下午的调整,恢复如常。“嫁妆的事情处理好了?”

    凤瑶点头。

    “你去收拾,我这里不用伺候。”凤瑶将芙蕖扶起来,看着与沈楚卿有两分相似的脸,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一直将你当成妹妹看待,你对我没有二心,但是你为了你的目地,会拿我作引。我不忍心将你赶走,你伺候好他,定也能得偿所愿。”

    芙蕖一怔,点了点头,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去:“明日走的时候,奴婢便不与小姐道别了。”

    凤瑶将一个瓷瓶放在她的手里:“母妃对你做的事我都知道,这药……”

    芙蕖意外的看着凤瑶,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已不能生养,绝子汤对我没有用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凤瑶心中涩然。

    云初仿佛感受到她的失落一般,抬头望来,眉头轻皱:“舍不得,为何还要送走?”

    “她对你有偏见。”凤瑶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她怕芙蕖日夜见到云初,心里的仇恨愈发的强烈,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妨。”云初眼底蕴藏着一抹笑意,漆黑的眸子深处,隐约藏匿着宠溺之色。

    凤瑶但笑不语。

    云初并未问她书房的事情,温和的说道:“你觉得对的,需要做的。只管去做,不必踌躇,不必观望,不必回头。”

    也无须顾虑他。

    凤瑶身子僵了僵,总觉得他的话暗藏深意。

    云初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莫要琢磨我的心思,仅是字面之意。”

    “若我做的事情,伤害了你,你将如何?”凤瑶低头盯着他不染浮尘的洁白袍摆,鲜红的唇瓣微微抿起来。

    “每个事件的发生,有它存在的理由。”云初不置可否的笑道。

    凤瑶缓缓抬起头,盈盈看向面色冷清的云初,眼帘微微掀开,凤目中水波潋滟,蕴含着满怀柔情。

    他的话,她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心才会忍不住悸动。

    夏初的夜,月光皎白,晚风自窗子吹刮进来,重重纱幔飘舞纷飞。

    凤瑶看着眼前的人,面目似有些模糊起来,眼睛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宁静的眸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其他空无一物。他认真的时候,看人向来专注,让你觉得得到他的重视、尊重。可如今对他的隐瞒,在他的注视下,凤瑶心里堵得慌。

    “伤害谁,我也不会伤害你。”凤瑶靠着他,垂下了眼帘,感受到耳下他有力的心跳声。

    屋中一时静极,他低笑了一声,揽着她的肩膀,唇边勾起温柔的笑,却是没有再开口。

    **

    秦府

    两进两出的宅子,耗费了他们所有积蓄的一半。可吃饭的人却很多,能谋生的只有秦子楚一个。

    这些时日,他找父亲的同僚帮忙,个个都推说没有适合他的职务。

    今日出去转悠了一日,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手里提着一坛酒,踏进宅子里。便是听见屋子里一阵哭声与秦夫人的怒骂声。

    秦子楚脸一沉,抬头看着青白的天色,却觉得是乌云罩顶。

    长叹了一声,走进屋子,便听见母亲对他说道:“今日找到事了吗?”

    秦子楚摇了摇头,酒坛子搁在桌子上,揭开红封倒了两碗酒,一碗递给穿着灰布袍子,头发一寸长的镜墨澜:“我不过就是混吃等死的纨绔,不务正业,谁敢收留我做事?”

    秦夫人听着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秦老爷留下的妾侍与庶子庶女道:“你把他们给处理了,一个个张着嘴要穿要吃,没有一个能补贴家用。我们都快吃不上一口饭,哪有闲钱养他们?”

    妾侍与庶子、庶女嘤嘤哭出声来,却是不敢做声。

    声。

    秦子楚听到一片哭声,仿佛紧箍咒一般,头都大了起来:“三妹,这事你去,也好说个好价钱。”

    果然,秦夫人眼底闪过光亮。

    秦子楚冷笑了一声,他母亲还真的是打这个主意!

    “母亲,能把他们卖到哪里去?手里头的银子,也够吃上一年,如果运气好,大赦天下父亲回来了,家里的子女和姨娘都不在,你怎么向他交代?你现在是瘫在床上,到时候父亲念着你吃的苦,许会怜惜你。”秦子楚再浑,也没有想过要卖掉弟妹。虽不是一母同胞,可都留着秦家的血脉。“姨娘们,祖宅有些田产,你们可愿意带着弟妹们回去?我给你一些盘缠。”

    妾侍们感激不尽。

    秦夫人怒道:“你当银子都是捡来的?你把他们安置在祖宅,有一日我死了,你看你们可还有去处!”

    秦子楚权当没听见,对镜墨澜说道:“我瞧着你很眼熟,一直想不起你是谁来。方才一时恍惚,才认出你是文成侯府的公子。听说皇上当年找你继承家业,你却是不愿意,好端端的做了和尚。如今回来,可是想通了?”

    秦冰冰冷笑道:“他是俗家弟子,做和尚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已经给皇上递了奏折,只等着圣旨了!”

    秦夫人听到文成侯的字眼,目光在秦冰冰和镜墨澜的身上打转:“你们两何时成亲?”

    她心里却是有个数,文成侯府爵位一直在,皇上没有收回去。如今镜墨澜肯回来,定是想通了。如今秦家落魄潦倒,秦冰冰嫁给镜墨澜好说也是个文成侯夫人,今后的日子又体面风光了。

    秦冰冰面色赧然,一时矜持起来,轻声道:“我听墨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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