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莲挨了一顿板子之后,身上疼了好几天,又红又肿,连挪一下,都是生疼生疼。医女听说是皇上罚的她,还被降了品级赶出了正阳宫,也跟着见风使舵,草草过来走了个形式,膏药用的都是去年用剩的残次品。

    小莲没得选择,只好用着。结果就是伤口越来越疼,最近两天甚至开始沁血。

    她心里头知道,自己是撞陛下的刀口上了,可陛下往日虽然阴晴不定,却从像这样罚过人。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昭仪娘娘刚怀上龙嗣,陛下想让正阳宫的宫人警醒些,于是杀鸡儆猴。

    她眼下除了自认倒霉,什么法子都没。

    但她想不明白,昭仪娘娘的饭食里,她日日都偷偷掺了泡过参麒的汁水,除了去江南那段时候停了,其它时候都没断过。而且这孩子,也不是在江南那会儿怀上的啊。小莲趴在床上想了几天,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她担心的倒不是别的,而是让刘牧因知道了陶月安有喜了,以为她违背了约定,她就算不是后宫的主子,也不肯能将这件事情闹到皇上跟前,但凭着正三品昭仪女官的身份,足以让如今的她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得找个机会,私底下见见刘牧因。小莲想,皇上和昭仪是没了指望,如今她在宫里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下去,能不能好好过下去,全赖着刘牧因提携不提携她。

    小莲找着和她素来交好的的瑾碧,托她给刘牧因身边的刘宸递了个话,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和她全交代了。

    刘宸很快让人来回复,说昭仪大人说了,让她好好养伤,需要她效力的地方自然是有,届时会让人通知的。

    小莲也说不准,陶月安肚子里怎么会有孩子,可众多太医都开口确认了,里面自然不会是个枕头,或是一包稻草。

    她认为,刘牧因一定容不得哪个孩子,想让她帮着做些什么。于是始终耐心等待着,可等到陶月安的肚子过了头三月,陛下陪昭仪娘娘在宫里放烟花庆祝,还请了高僧祈福,都没等到刘牧因的具体安排。她焦躁地洗着面前的衣服,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这妇人肚里的孩子,只要熬过了头三月,就坐稳了不少,要想再弄掉,可就不像之前那么容易了。

    她搓着下人们的衣裳想,莫非因为参麒那件事,刘牧因对自己不信任,所以之前那番话,都是为了忽悠她说的。她可能已经在计划了,只不过没将自己算进去。

    小莲很焦躁,她不想在浣衣局这个既没油水,又得没日没夜干苦力的地方呆着。不过,既然刘牧因不差人找她,她也能过去找刘牧因啊。

    那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刘牧因手上有她的把柄,她手里,又何尝没有这位想做娘娘的女官的把柄?就凭着昭仪娘娘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刘牧因还能有好果子吃?

    过了四个多月,陶月安的肚子,渐渐像吹了气,鼓鼓地隆起一小块。秦楚暝虽然不喜欢属于自己的目光被人分去了,但头一回做父亲,还是好奇地贴着陶月安的小腹,两个傻乎乎的新晋爹娘一块儿傻乎乎地讨论怎么没听见小皇子的声音。压根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婴儿哪有什么胎动。

    和这个一块儿来的,还有陶月安不断的孕吐。

    吃什么都吐,往往早晨刚吃了点儿粥,一会儿功夫又吐没了。午膳、晚膳也闻不得肉的味道,还挑食得厉害,整天琢磨着想吃点儿甜食,正餐就是他强行逼着她咽下去,没一会儿,又吐出来了。

    对此,太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只能让膳房做一些清淡、开胃的的菜肴。再在餐后做点儿精致的甜点,诱着她好歹吃一些。

    秦楚暝一边搂着刚吐完午膳的陶月安,一边帮她擦嘴巴,心都得快疼成渣了,一横道,“不生了,我们不生了,这么受罪。”

    说着揉了揉她最近有点儿变尖的下巴,和脸颊两边消去的软绵绵的肉,“都折腾成什么样了,才几个月大,就净会折腾人,也不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发展下去……这样吧,小乖,咱们不生了。“

    “不行。”陶月安推开他,一脸护犊子的警惕状,“陛下想做什么?”

    “朕还不是心疼你?”秦楚暝见不得陶月安难受,可陶月安一难受,他一定得看着才行。否则哪知道将来那个臭小子生出来,得挨多少下打。说着,又让翠兰去熬点粥。

    不过,陶月安吐是一回事,依旧还是坚持着,天天要去御书房陪他批折子。他原本想她怀孕了,这些事能省就省,可陶月安口口声声说,不是她自己想来,是肚子里的小皇子闹着想跟父皇一块儿。

    秦楚暝要是再拒绝,她就捂着肚子说好疼好疼。

    弄得陛下极为闹心,批个折子也不安心,隔一会就听她难受地干呕,酸梅、汤药什么吃了都不顶用。

    这个情况一直到六、七个月,才渐渐好转。陶月安忽然变得格外能吃,肚子和充了气似的,不停地鼓起来。

    本来娇娇小小一个人,配着这么个大肚子,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很是滑稽。而且,自打有身孕之后,陶月安吃得香了,脸蛋儿又变得圆滚滚,小胳膊小腿上也都是新长出来的软绵绵的肉,尤其是那儿……秦楚暝每晚都趁她睡着了,轻轻揉着。

    但没几回就失败了。因为陶月安吃饭香了,睡觉又出问题了,挺着个大肚子,不是被压得难受,就是一个姿势睡得久,害得整个人都僵了。是以夜里总是醒来,如果看见自己这儿有秦楚暝的咸猪蹄,非得一桶劈头盖脸的指责。

    秦楚暝为了不被赶下去睡地板,只能恪守君子之礼。由着陶月安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分界线。但憋屈还是憋屈,她自打去人怀孕以来,脾气突然大了不少,动不动就嘴一歪地生气,指使他做这做那也是格外顺手。有几趟忍不住,他想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但太医说了,孕妇的情绪易于波动,要多顺着她的意思说,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才能顺利生产。不只是这样,太医还和秦楚暝私下说过,陶月安这胎怀的,极可能是双生胎。

    刘牧因在御花园偷偷瞧过,陶月安的肚子,根本不像寻常六、七月的大小。

    她依稀记得,她当时躲在石洞里往外观察。秦楚暝正扶着陶月安散步,那温温和和的模样,真实让她看着眼红。陶月安没走几步路,就嚷着说累。秦楚暝变抱着她在石椅上坐着,还让翠兰拿软垫垫上,生怕冷着了,脸上满出来的幸福,让刘牧因觉得格外刺眼。

    这一瞧就不像是装的,刘牧因恨不得在她的肚子上打上两拳。

    原本……她还期望,她忽悠小路子说辞都是真的。陶月安的肚子是假的,是陛下的一场阴谋……如果真是假的,那该有多好。但她究竟是怎么怀上龙嗣的?参麒那个东西,她是查阅了许多医书、还请教过专门的郎中之后,几番考量才用的。这既能让陶月安怀不上龙嗣,时间长了,也能弄坏她的身子,生育困难。

    三个月的时候她没下手,一是考虑到刚有孕,秦楚暝脑子里那根弦还紧紧绷着,警惕性高,贸然下手容易失败,落下把柄遭人控制。二是一个更阴暗的念想。虽说三个月的时候好滑胎,可三个越的时候滑胎,只要调理得好,对母体的伤害小。可要是三个月之后,就没这么方便了。刘牧因很恨地抓着手里粗糙的石头,如果现在这会儿将孩子流了,只要注意好方法,兴许还能一尸两命……

    “陛下,陛下。他好像踢我了。”陶月安挺着肚子坐在床前,忽然拍了拍帮她脱鞋的秦楚暝,兴奋道,“陛下,他刚刚好像踢我了,在这儿呢。”

    “朕听听。”秦楚暝贴着耳朵上去,愣是什么都没听出来,纳闷道,“没有啊。”

    “有的。”陶月安如视珍宝,还带着点儿责怪的意味,“都是陛下贴过来了,他们才不动的。陛下别贴着我的肚子了,我都感觉不到了。”

    陶月安说着,就推开秦楚暝凑上来的脑袋。

    陛下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越来越像是多余的。也不想象,要是没有他,她哪来的孩子。

    当然,秦楚暝不满她的态度是一回事,但瞧着她笨拙地摸着小肚子,还是很高兴地蹭到她身边,“小乖,我跟你一块儿摸。”

    “不要。”昭仪娘娘嫌弃道,“每次陛下一摸,他们就什么动静都没了。”

    还没出生,就开始嫌弃她们的父皇了。秦楚暝恶狠狠地盯着肚子,不顾陶月安的抗议,就是将自己的大手掌覆盖到她的小手上面,“一定是你常常不让我跟他们亲近,这才和我不熟络。我得经常交流一下感情,这样才行。”

    “……”

    某两个正在昭仪娘娘肚子里生长的小婴儿,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可怕的童年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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