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暝坐在御辇中阖眼小憩,忽的,外头一阵骚动。声音很小很轻,像刻意压制住,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刘姑娘,奴才劝您,今儿还是别见陛下,恐怕时机不好。”小路子让随行放慢步子,小声对刘牧因道,“而且皇辇哪是能随便就拦的,要是陛下追究起来……您可是不讨好。”

    刘牧因正急着,哪顾得了这些,低声恳求道,“本宫明儿就要奉旨去国寺山,路公公,麻烦您行行方便,让本宫见皇上一面。”

    “这……”小路子也想帮她,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陛下被那位陶家姑娘迷得三魂七魄不知飞到九霄还是云天外头。

    他撇撇嘴,郑棕英丢掉的破鞋还当块宝儿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就是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惹陛下动怒,只消温声细语地哄上几句,陛下回头就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他可是打心眼里替陛下不值得。

    那位陶小姐究竟是什么妖怪变的。平日里好吃懒做,走上半步都嫌累,像猪妖投胎,但偏偏比狐狸精的道行还深。

    “小路子,外头是谁?”

    刘牧因听着秦楚暝的声音,像嗅到野味的狐狼,激动道,“陛下,牧因有事求见。”

    秦楚暝敲了敲轿壁,“停轿。”

    “陛下。”轿子缓缓落地,刘牧因立刻欢欣地迎上前,“牧因参见陛下。”

    秦楚暝掀开轿帘儿,刘牧因看着他,像看着全世界的灯火与星空,“陛下。”

    “何事?”秦楚暝没让她起身,就这么冷冷地俯瞰。

    刘牧因像所有坠入爱河的小女生,只沉浸在见到心上人的欢愉中,压根没注意到他眼角流露的几分不耐,“陛下,您先前答应牧因的事儿……”

    说着,怯怯抬起眸子,看了眼秦楚暝,“究竟什么时候作数?”

    “就是为这事?”秦楚暝挑眉。

    “是……本是不该打扰陛下。可牧因明早就要离开皇宫了,所以才冒昧拦了皇上的轿子。请皇上恕罪。”刘牧因道。

    “朕说的话,自然会作数。”秦楚暝重新到轿子里坐着,外头的凉风吹着,他的瞌睡虫都跑了。

    轿夫重新抬起轿子,两排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秋风里,留下含羞带怯的刘牧因,全心儿都沉浸在融融的春风里。

    正阳宫

    秦楚暝端着张脸,步履凝重地迈进寝殿,宫女方将门关上,他立刻把头上的发冠一拆,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内室。

    那急忙忙的,活像后头有什么野兽追着赶着。

    内室里,帐子将床榻遮得严严实实。但隔着纱,还是清晰瞧见明黄锦被里水水嫩嫩的小家伙。乌黑乌黑的长发,有这么几束顺着床沿垂下去,看得他心里犯痒痒。

    陛下自发地扯了两下龙袍,朝本就乱成一团的地上一丢,纵身一跃,灵活地蹬掉鞋子跳进帐子。小猪呼呼哈哈睡得正香,被他扰着了,头一歪就别到里头去。

    秦楚暝咽下口水,掀开被子就钻进去,前胸贴着后背,手儿拉着手儿,一口一个软腻,“小猪,小猪,朕回来了。”说着就对脸颊吧唧上去。

    嘴儿还没亲上,陶月安就扬起手,冲着讨人嫌的声源拍上去。“嗡嗡嗡”的,大夏天怎么还有蚊子苍蝇。

    陛下低下头,脸颊上赫然两道红乎乎的巴掌印。

    一旁的小猪猡还抱着被子睡得香香甜甜,浑然没察觉到身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皇帝。好啊,长本事了。

    秦楚暝阴森地露出一口白牙,拽着陶月安一个大翻身,刚想在她水豆腐般的小脸上狠狠咬几个牙齿印,目光触及她微微张开的唇,带着些许稚气。手脚蜷曲,像小宝宝似的。立刻柔和上几分,像盛满了月光。

    皇帝陛下不知不觉地闭上嘴,对着小猪香嫩嫩的脸蛋轻轻么么哒,要多温情多温情。

    “小猪……”秦楚暝温柔地蛊惑着她,手在被子的遮掩下,不知不觉地伸进了什么不该伸的地方。

    “唔……你做什么?!”陶月安有些清醒,但眼儿死活不肯睁开。他才上朝多久,这才没几眨眼的功夫又来折腾他。陶月安伸手,一巴掌刚要打在他脸上,就“唔唔”地被秦楚暝拉着被子,把他们两个全蒙到黑乎乎的被窝里盖着,像两个鼓鼓的小山丘。

    慢慢的,帐子里飘出轻轻的喘息,像慵懒的猫在春日的御花园里打滚,两座小山丘也渐渐融合成了一座大山坡,鼓鼓一团。

    ……

    “再过些日子江南的大闸蟹就运来了,让御膳房做醉蟹给你吃。还有金齑玉鲙,朕记得你每次馋得跟小猫似的。等冬天,后山的梅花开了,就有香饼儿吃。咱们顺便去看看,还能在梅树底下……”秦楚暝抓着她的蹄子,红着脸跳过这段,“冬天完了开春,朕带你去江南玩上一回,变着法子吃。”

    “你弄清楚,朕可不是有意讨好你。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放着不吃也是浪费,还不如塞你肚子里。”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瞄着帐顶,轻轻咳道,“……怎么,高不高兴?”

    怀里的人儿软软乎乎,圆溜溜的大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秦楚暝唠唠叨叨说了一长串,低头时,就见她昏昏欲睡,迷离着眼神不知想些什么,神游天外。

    他脸一拉,冲着她水嫩嫩的脸颊想狠狠掐几道印子……

    无视他是吧?翅膀越来越硬了。

    修长的手指刚碰上就一下软了,轻轻揉了揉。秦楚暝狗腿地摇她,想把她摇醒,“怎么样,好不好?”

    “嗯。”陶月安精神不在状态,不满他摇摇晃晃让自己不安稳,“陛下,我困。”

    “再跟朕说会话。”秦楚暝还处在亢奋期,褪不下去,“现在不许睡。不许睡,不许睡听到没?”

    “不要。”陶月安睬也不睬他,趁着秦楚暝不注意分神的空档,扯着一团被子就裹成一个球,缩在小角落里闭眼就会周公。

    秦楚暝登时炸毛了,抱着那团死死缩进的蚕蛹吼道,“还造反了是不?”

    陶月安不鸟他。

    秦楚暝使劲扯被子,扒拉着边沿像拉开,陶月安脾气上来了,谁都不许拦着她睡觉,“陶月安,你给朕滚出来。越来越没规矩了,没大没小的,朕话还没说完你就敢躲起来,到底谁是皇帝!?信不信朕回头就废了你?”

    “你别躲在被子里头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里儿。”秦楚暝舍不得使太大劲,毕竟娇娇嫩嫩的,一捏就是一道红印子,就推着蚕蛹继续炸毛,“你有本事勾、搭朕,你没本事出来啊?朕告诉你,你再不出来,从今儿起就搬去冷宫睡,喝馊水,吃猪食,听到没?”

    “……小猪,出来说说话好不?”

    回应她的,是陶月安浅浅的呼吸声。

    ……

    刘牧因呆在寝殿里等,从白天开始,一直等到傍晚。暮色四合,她焦急地在寝殿里来来回回打转。

    “娘娘,您快别着急。既然陛下说了会封您做昭仪,就一定会。”刘宸快被刘牧因给转晕了,“娘娘,您先坐下,这一圈圈转的,别将头发都弄乱了。”

    “这都什么点儿了。”刘牧因摸了摸头发,还是停了下来,“本宫的发型还好吗?”

    “娘娘,一切都好。”

    就她们停下说话的档,传旨公公终于远远喊了声“圣旨到——”

    刘牧因绽开一个微笑,和刘宸相视一笑,立刻带着一屋子奴婢火速跑到寝殿门口跪着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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