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顾西也接到了来自美国的电话。

    那边人说,“顾小姐,那些木雕你还没有看。”

    顾西说,“先那么埋着吧,别显得太在意了。”

    “程先生一定会再来要的。”

    “他不知道哪一个,也不敢都拿走,他最近要忙,要派人去,也不会是现在。”

    “那也是,他知道你会看的。他不想你不高兴。”

    那边停了一会,d.fan又说,“……我按你说的,在外头打的电话。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吗?”

    顾西说:“暂时没有,程先生要过生日了,最近会很忙,你也先休息休息。”

    挂上电话,顾西望去窗外,她知道小程琦没准备分手。

    他自己应该都忽略了,就凭他好像健忘症一样,忘记还自己钱这一件事,顾西就知道,他并没有准备放手。现在的程琦可不差那点钱,那不是钱,是个态度。

    有钱路就宽了。

    所以,他不想她路太宽。

    当年程琦给她钱分手的时候,可是真的想分手的。

    没分手过的人,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程琦又不会发脾气,所以气极说了分手,却还不忘给她钱。

    但现在这个家伙倒好,说着分手的话,却拿走自己的钱……难怪程琦不想自己认识以前的他,真够混球的!

    要不是防他有后招,她真想让d.fan干脆给他催眠,让他忘了认识自己。

    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阴谋诡计”四个字,还给自己装,找律师联系自己,都不知道又想生什么坏点子。

    她回了家,等了几天,却都没有消息。

    七月翻过八月,一天比一天热,外面的行人都穿着过夏天的衣服。

    顾西整理着家。

    她想到程琦快要过22岁生日,又是一阵心烦,这是对程琦而言,曾经格外重要的生日。

    曾经的米瑶她们,都是这一年就认识程琦的。

    不知道今年他会怎么样?

    她充满无力感,她好吃醋,又好难过,可是没有人可以说,没有人能懂她。

    眼泪,委屈,没有可哭诉的对象,就变得矫情而无意义。

    只有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才可以娇气,可以伤感。

    但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娇气,才能够娇气的出来……没有他,她有一层刀枪不入的壳,谁也刺不破,保护自己……自己一日日变得令自己陌生。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她从不后悔爱上程琦。他也并没有走。他成了树,变成了云,成了花开花落,世间美丽的一切,都是他。

    ——“我就想你爱我一个人。”他的话语,每天都在她的耳边,她的梦中。

    她不会忘,

    也做的到。

    “滴滴”手机里飞来条短信,她拿起来一看,愣住。

    钱小乐发的。

    她连忙钻进卧室换了衣服,晚饭点从千雍居把钱小乐抓了出来。

    “你不是走了吗?”钱小乐又惊又喜。

    顾西说,“你发短信说那大师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我试着发一发,你就为这个回来的。”

    “你骗我?”顾西揪他耳朵。

    钱小乐嬉皮笑脸凑给她,“真的。”

    “快带我去找他。”顾西拽着他上车。

    钱小乐大喊,“现在?!你疯了,你不知道他住的那地方,咱们开车过去都该半夜了。”

    顾西才不管。

    夜黑风高,顾西和钱小乐开车三个小时后,还得爬山。

    “这什么人哪,住这种地方。”顾西打着手电,脚下的高跟鞋摇摇摆摆。

    “是我不好,起码应该让你换双鞋。”钱小乐还不忘幽默,“喝水。”

    顾西接过水,喝了几口,周围看看,到处黑蒙蒙,没有灯光的地方,真黑呀,隔着一段,倒是还有户外灯,她恍然,“这人真的挺有钱,这么一座山上,拉电线也得不少钱吧?”

    钱小乐嗤笑道,“你才知道,多大的官。来了都得爬山,你也别觉得委屈。”

    顾西说,“其实我就是变相问一下,那这种地方就不会有狼了吧?”

    钱小乐:“……”

    俩人爬了两小时,才爬到上面。

    顾西累半死,还好人家人真的在,

    她望着那盘横在半山的大房子,“真是有钱人。”

    不止有钱,家里也有人。

    立刻大门就开了,很俊俏的小徒弟在里面说,“我师父请你们进。”

    顾西低声和钱小乐说,“果然是高人,咱们一来人家就知道了。”

    那小徒弟搭话道,“我们有监控。”

    顾西:“……”

    钱小乐:“……”

    “这边。”里面还有人带路,到处古香古色,顾西觉得程琦一定会喜欢这地方,清幽雅致,地上落着粉白的花瓣。

    小徒弟没有领他们去大屋,而是顺着小石子路往后面走。

    顾西略奇怪,

    大家到了一间小房子门口,门开了。

    “师父。”小徒弟在外头立的恭敬。

    顾西也不由跟着直起腰,那位邓姓的大师出来,依旧清风明月,高华摄目,只是手里端着一个碗,右手还有双筷子,在搅……顾西看的清楚,搅面。

    再一看,原来里面是间老式的厨房,还有灶台呢。

    ——原来大师还下厨。

    这个认知有点颠覆。

    信徒山长水远是来见大师的,不是来看厨师的。

    旁边的小徒弟说,“师父,我来吧。”

    邓师父说,“不用,你手劲不对,你师娘能吃出来。”

    顾西:“……”原来人家在给老婆做饭。

    不对,这都十点了,人家给老婆在做宵夜。

    钱小乐刚想客套,“邓师父,抱歉我们这么晚来打扰。”

    小徒弟伶俐,笑着说,“我师父放你们来的,不然你们来不了……”

    邓师父却说,“你们都散散,我和顾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周围的小徒弟显然对他敬若神明,立刻散了,还请走了钱小乐。

    邓师父右手筷子搅着面,问顾西,“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顾西:“……我,我什么事?”

    邓天师手法利落,神情不变说,“你以为上次我真的为了给你去看个房子,你和我有点渊源。”他朝天上看了一眼,“不过有点事情不能明说,说了得罪人。我也有得罪不起的。”

    顾西随着他,朝着天上望了望,才发现人家这地方人杰地灵,连星星都特别多,特别亮。

    “上次,您让钱小乐带话给我,让我凡事随心。”她满怀期待地望着人家,“今天又听了您的话,不知……您能不能再点化点化我。”

    “点化称不上。”邓师父说,“那要你随心,你随了之后怎么样?”

    “没怎么样?”顾西很老实地说。

    “那就不要随心了。”邓师父说,“你现在如果随心,是什么做法?”

    顾西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神棍的套路,她说,“如果随心,我就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自己呆着,不用应酬人,不用担心有人要求我一定要怎么做。”

    “那你怎么不去?”

    顾西犹豫着,小声说,“有人心眼小,我怕他找不到我,又会报复我的朋友。”

    “那要是,不随心呢?”邓大师把他的碗端起来,对着后面的灯看了看,等照清楚他的碗,也映出来他年轻摄目的脸庞,这样子,看了真令人丧气,世外高人应该都是老头。

    顾西心里期盼神迹的愿望就淡了,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不是随心的,人生本来就是他的,我没有权利去争取。”

    “那就去争一争。不是有块什么木头吗?”大师搅着面说。

    顾西傻了!

    ——连木头他都知道?

    “您……”她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神棍绝对不能知道这个。

    邓大师说,“反正随来随去结果也一样,不如这次试试不要随心。人活的是性格,性格就是命。你的性格不变,命数就不变。”

    顾西觉得自己脑子变笨了,她说,“我怎么不明白您的意思?”

    邓师父说,“你自己都说,不是不想随心,而是无法随心。反正你想退让,结果也是一样的,他的性格也在起决定作用。”

    顾西:“……”

    邓师父继续搅着他面,又说,“也不一定行,去试试吧。”

    顾西和他隔着几步远,却好像隔着天阙,原来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那么辽阔,自己活在痛苦的深渊,人家却那么轻描淡写,轻松指点。

    “您,为什么帮我?”她问。

    “之前说过,除了和你有些渊源。”他的碗点了点,对着正屋的方向,“主要是我太太心善,看你可怜。心若诚时,神佛当现。”

    顾西怔怔地看着他,又望去正屋的方向,还有人家手里的碗……

    忽然生出温暖幸福,人生再不孤单之感。

    她的寂寞,她的孤独,原来在不不被自己知道的地点,也有人了解。

    生平第一次,她也真的生出想给别人磕头致谢的感激。

    她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说举手之劳,顺手为之,日行一善都是在帮人。真是给人鲜花,手有余香。

    不到绝路,不信神佛。

    对于到了绝路的人,别人的一点点善意,是那么,那么的重要。

    她说,“谢谢您,也谢谢您的夫人。”

    邓师父叫了小徒弟来送她,转身又进去做饭去了。

    下山的时候,钱小乐一个劲追问邓天师和她说了什么。

    顾西不说。

    他又说,“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那我告诉你吧,你知道他给老婆在做什么饭?”

    顾西拿手电照他。

    钱小乐推开手电筒说,“难道你不好奇他做的什么?”

    顾西转身下山。

    谁都有令自己“宝贝”的对象,自然是那人喜欢吃什么做什么,钱小乐还不懂。

    顾西连夜买了机票,第二天就飞了美国。

    “都在这里了。”d.fan说。

    顾西惊讶地看着前面的一座小山。

    她来之前打过电话,他们已经开始挖,但她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数量会这么惊人。

    “怎么这么多?”

    d.fan说,“去了那边就知道,太多了。之前程先生给的资料已经很详尽,样子也有图,但是这种东西,都是手工的,非批量复制的东西,不可能细节完全一样。”

    “而程先生和我……也没有记得所有细节。”顾西说,“没事你们去忙,我来看。”

    记忆已经很久远了,翻着东西的时候,顾西才发现,原来时光就是那么过去,偷走了自己的记忆,这曾经自己以为不会忘记的东西,现在已经面目模糊。

    有五年了吧……

    她不知时日的开始忙碌。

    却发现每一个都差不多。

    d.fan隔着玻璃看着她忙碌,身后的助手说,“为什么不告诉顾小姐,咱们已经找到了?”

    d.fan面无表情地说,“程先生交代过。他想顾小姐别找到。”

    *******

    程家

    天上落雨,小程琦站在窗口,看着玻璃上沾着的水珠,一串串,这东西令他心里不舒服,总想起来某个人脸上的眼泪。

    她以前一定是不爱哭的,因为自己,总让她哭。

    她平时在帝景城,谁能让她哭呢。

    他今天生日,给她打电话,她却不接。总不会忘了吧。

    他转身,对门口的人说,“之前在平城都安排到哪一步了?”

    “按照您吩咐的,住的地方不变,就是平城也有些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自己做生意,所以这地方,和电话里跟您汇报的一样,做了调整,她生意失败,然后回去修养。现在主要在安排后面的事情,您让回来,所以我们就停了。”

    小程琦没有说话,这件事做起来异常麻烦,他为了她,做到这一步,怎么能够不感天动地。

    他说,“那六个人,你知道怎么做了?”

    “不是什么问题,您介意我用家里的身份去压一头吗,如果您不介意,这样简单,从他们家里下手就行。”

    小程琦看着玻璃上的一串水滴,说,“不介意,让他们都离开顾小姐。不能被顾小姐觉察。”

    “他们不敢说,这个您放心。”那人说。“而且这事完了,按照协议,我们都会离开国内,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小程琦说,“行了,你去吧。”

    那人离开。

    程进一进一出,他站在门口,拘谨地说,“哥,客人都陆续来了。”

    小程琦慢腾腾拿起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按了电话,对对面人说,“你帮我再成立一家基金,用我外公留下的钱,我有用。”

    电话挂掉,他看着程进说,“今晚都谁来?”

    程进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小程琦往下走,手机忘在了桌上。

    他的住处还在修,今天来的客人会很多。他左右看看,问道,“爸爸呢?”

    “在书房。”程进小声说,但那声音不对头。

    小程琦看去他,“有话你就说。”

    “他……把那些女孩都请来了”

    “什么?”小程琦没听清。

    “那些……就是你说了好几次的那些女孩,他带来了。”

    “然后呢?”小程琦勃然大怒,压着声音说,“我不是说不让来吗?”

    “来了。”程进磕磕巴巴地说,“正在书房,还叫了钱律师进去,说今天要签协议,以后老爷子供她们读书上学。等大了……大了……”

    “大了干什么?”程琦转头就往楼梯上跑,大步冲向书房。

    程进跟着说,“等大了给你生孩子。你总说不结婚,我看老爷子这次是认真的。”

    程琦怒瞪了他一眼,他结婚?他不想重婚!

    一把推开书房门,他头大了。

    好多人呀……有女孩,有家长。

    他缓出一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商场兑奖处呢。

    不对,更像初中开学报道的地方。

    他瞅见一个女孩,脑仁都抽了,这么小?

    程老爷子很高兴,站起来说,“琦,你来看看。这是米瑶,好看吧?”

    他拉着旁边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十五六岁,头发卷卷,粉雕玉琢。

    他随口说,“发型不错。”对屋里唯一的律师招招手,又对程老爷子说,“这事怎么说和我也有关系,我和钱律师说几句。”

    他走到一侧和钱律师说话。

    钱律师为难地低声道,“你的嘱咐我没忘,但我刚来,就被硬叫来了。”

    钱律师是小程琦的律师。程老爷子是要把这件事往光明正大上靠。

    小程琦心口堵的慌,还得说,“没关系,我说几次了这事情不行,他也不听我的。”

    “那怎么办?”

    “老爷子说了没有,协议要怎么签。”

    “都是为了钱,要不回头咱们打发了他们?”

    小程琦摇头,“打发了这几个,还得有别人。你看看那年龄,这事情传出去,我们家人真的都不用做人了。”

    钱律师说,“其实程家不止您一个小程先生,这地方我会留点空子。”

    小程琦摇头,“等等。”这件事顾西没有和他细说过,他只知道,顾西说以后会有这班女孩,让他一定小心。

    他说,“我想想。”他看着他父亲,透着人群,他正拉着一个小女孩在问长问短。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此时,他的手机正在楼上一直亮,一直闪,一直嗡嗡嗡。

    顾西坐在出租车上,拍那司机,“师傅您开快点行吗?”

    “已经很快了。”司机说。

    顾西又焦急地把电话放在耳边,怀里抱着一个包,她搂的紧紧的,像搂她的孩子,都打了几十个电话了,还没有人接。

    程老爷子唤程琦,“琦,你过来。”

    小程琦走过去,程老爷子说,“这个丫头姓季,学美术的,你等会看看她的画。”

    小程琦愣了一下,他千真万确保证,顾西从来没有说过有姓季的,他心里猛然害怕起来,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女人吗?

    这感觉太惊悚了,好像醒来莫名其妙身边多个女人。

    不对,那已经不惊悚,他以前也试过。

    他说,“你学美术的?”他问那女孩。

    女孩低头,脸上红霞飞散,低声娇柔地说,“嗯。”

    小程琦看着她,除了顾西,他很少和女孩这么近的说话。他在外头上学,西方的女孩也很少娇柔娇羞,这两种东西,好像在西方绝种了。

    他侧头,一时间想到,也许正是顾西的这种特质吸引了他。

    程老爷子看他不说话,喜上眉梢,对钱律师说,“你过来,过来,继续写我要你写的。”

    大门外,顾西下了车,看到高门大户,门口的飞檐走兽。

    有车进出。

    她走到大门口,又打了手中的手机号,却还是没人听。

    她走到门房那里说,“您好,我来找程琦先生的。”

    “你有预约吗?”门口的小伙子很有礼貌。

    顾西说,“对不起,我没有预约,但我有他的手机号,给他打了,他电话没人听,你能帮我去问问吗?”

    小伙子说,“对不起,我们小程先生从来不见女客,您大概和她不熟,他特别给我们交代过,是女的找,特别是年轻女的,一律不见。”

    顾西:“……”

    楼上

    小程琦望着面前的山水画,空灵隽雅,山脉绵延。

    一屋子人屏息凝视,都偷摸地打量他。

    那画,是很美,可是也要看给谁看。

    作画的女孩子五岁第一次握笔,这一刻却想,早知道给这个人看,早些年应该更努力些才对。

    她也不敢直接打量程琦,就看着他的手,看他抽过一张,又去看另一张。

    这一会她又想,早知道是给这个人看,应该画的更好点。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顾西没有带伞,她抱着那个包,脸上都湿了,真是狼狈的要死。

    她挤到门房的屋檐下,又说,“我也认识程进,要不你把程进叫出来。”

    “那可以。”门房的人看她也不像坏人,拿起电话,问道,“可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顾。”顾西想了想,“等会电话一通,让我和他说行吗?”

    “好。”门房挂了程进的电话。

    顾西以前没有来过程琦家,不知道他们家这么麻烦。

    电话通了,门房的小伙子说:“三哥,外面有个姓顾的女孩子找你。”

    对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捂着听筒说,“问你叫什么?”

    “顾西”顾西伸手,“我和他说。”

    那人无奈地把听筒递给她,“已经挂了。”

    顾西咬牙,这一屋子混球。

    难怪程琦不想她嫁进来。都是什么人那,眼睛生在头顶上。

    门口的小伙子许是看她太凄惨,就说,“平时找三哥的女孩也多。关键老爷子也交代过,不让他们认识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

    顾西:“……”她成不三不四的。

    人在熟人的世界才有存在感,真是到不不认识自己的地方,能被当成物件。

    如果程琦知道她遭这种罪,还不得心疼死。

    她退后一步,有点丧气了。

    何必自取其辱。

    其实也就是她一贯想的那样,过了那个节点,这边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走,这地方偏僻,也没有出租车。

    雨落的多,却不大,湿湿散散打在身上。

    她心灰意冷,抱着那木头,地上小石头很多,她躲着走。以前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和小程琦的关系,从来没有来过程家。现在也算自作自受。

    身后突然灯光大亮,大门开了,她回头,看到程琦正跑出来,他没有打伞,神情紧张焦灼。

    雨雾从天上落下来,他身后一片白茫茫的光。

    顾西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跑过来,“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好像中了世界大奖。

    顾西说,“你怎么不接电话?”

    他擦着顾西脸上的雨水说,“忘在楼上了,还是你给老三打电话,老三在我旁边,挂了电话,他嘟囔,什么顾西,不认识的也敢打电话,让我给听见了。”

    顾西抱怨道,“你有空吗?我找你有事。”

    他脱下西装,搭在顾西头上,“当然有,你找我我怎么敢没有时间。”

    顾西被遮住雨,躲在他衣服下,一时间觉得有点幸福。

    他搂上顾西肩膀,“走,回家再说。”

    顾西犹豫了一下,想到性格决定命运,做了和心思相反的决定。随着他跑进去。

    门口的小伙子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事和你说。”顾西说。

    小程琦说,“那去咱们新房说吧,那边还没修好。”

    顾西:“……”果然就知道他压根没准备放弃,两句话就露馅,和没事人一样,之前说过分手离婚的,难道都忘了吗?

    小程琦说:“这里我修了好久,本来要给你一个惊喜。”

    顾西说,“咱们之前说到离婚的,你忘了?”

    小程琦脚步一顿,空了会说道,“当然没忘。我是说以前,不是现在。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我真的没骗你。”他一想,脚步忽然停住,隔着树影重重,对着远处灯火璀璨的大房子说,“那边,我爸给我找了女孩来相亲,都在呢,要不我带你去见见。”

    顾西愣了一下,不敢相信道,“米瑶又来了?”

    “啊?”他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她这表情,他倒傻了,不敢说。

    顾西打掉他的西装,走过去两步,大窗明亮,可以看到一楼里面很多男女,二楼,二楼房间多是空的,有一间,里面很多人……那房子特别大,也看不清具体多少人。

    她回头看着他,失望道,“你又作死了?”

    什么叫“又”小程琦气恼,是不是他的过错,都算成他的。真是好事都是她爱人的,坏事都是他干的。

    他说,“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选择很多而已。”

    顾西是:“你什么意思?”

    他说,“你不是要离婚吗?米瑶确实也来了。”他把西装从地上捡起来,淡然地说,“而且,你不是说以后会有那女人来害你吗,我看看有没有,如果不这样,爱我的那个你又怎么会出现?”

    顾西真想打死他!

    她转头就想走。又一想,要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她一把抓住小程琦,“我还不信了,要是变不成,这次我就弄死你们,我也不活了。免得以后遭罪。”

    小程琦:“……”

    说好的云淡风轻,放爱人好好的男婚女嫁呢?

    灯光大亮,到了他的房子,一楼家具不全,摆着些古董家具。

    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现在也算明白了,咱们俩真的不能好好说话,以前没有好也是有原因的。”

    顾西撤掉布,一个木雕坐在桌上。

    她说,“就这个东西,你来看看。”

    小程琦走过去,“你找到了?”却看的是她。

    顾西说,“你看看行吗?”

    他说,“失去记忆,无论好的坏的,失去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顾西说,“我之前……之前遇上一个高人,他指点过我们的房子,我这次回去他又点化了我。说性格才是决定命运的关键,我的性格是一部分,你的性格也是。”

    小程琦一把推开她,“你为了他,钱也舍得下,假话也能说。还有什么你舍不下的?”

    顾西说,“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他捏住她的下巴,“听到你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多高兴?我真的以为你是来给我庆祝生日的,原来是为了算计我!”

    顾西摇头,抓住他的手,“你信我,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你是不会骗他而已。”他扔开顾西,左手抓住那木雕,右手扯起顾西,“既然你什么都放得下,那咱们就交换。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换。”

    顾西茫然地,“什么东西?”

    “你说呢?”他右手一扯,顾西扑向他,他右手就搂上她的腰,熟练的好像做过好多次。

    “结婚证领了三年,有件事还没做!”

    顾西看着他的眼睛,一刻犹豫没有,“好。——在这里,还是上楼?”

    世界一下安静。

    小程琦无声地看着她,眼里涌上眼泪,“你就那么爱他,为了他,你钱也舍得下,命也舍得下,尊严都不要。”

    顾西抿着嘴,而后转开目光说,“那是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他放开她,轻声说,“顾西,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眼里只能看到自己的爱情,如果做不成你的爱人,太可悲了。我希望不止今天没有遇上你,以后也不会遇上你。我会娶别人,过上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的路。我从来没说过,如果我今年都结婚了,以后我有妻有子,又怎么还会去追一份虚无缥缈的爱情。你也是……”

    顾西望着他,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木雕,却一点用也没有。

    那师父说的对,也许压根没用的。

    她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

    顾西是下了飞机直接来的,一路跑到外头,她拦了辆出租车,连夜回了帝景城。

    第二天她上了山,小徒弟却说,师父走了。

    她丧气地下山,飞去了美国找d.fan。

    下飞机的时候,d.fan告诉她,“你在飞机上的时候,程先生也打了电话来。他的语气好像一点不记得上次的事情,我猜他还是没有放弃催眠你的意图。”

    顾西气恼道,“让他来,来了催眠他,让他彻底忘了我。”

    她拼命地翻腾,那些木头,

    不知道上次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会没有用。

    大门外有动静,她透过宽大的叶子看过去,看到小程琦下车,她冷哼一声,拿着铁锨继续扒拉。

    那大师说了这木头有用,就一定有用。

    心若诚时,神佛当现。

    电影里不也说,念念不忘,必有余响。

    听到小程琦走了进来,她视而不见,生气道,“再等等。”

    “你找什么?”他问。

    “眼瞎看不见吗?”她没好气的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算数一次,以后也是,和我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现在也是,每次都说离婚,说分手,说的好好的,见面就像健忘症了一样,你是个男人,一口唾沫一个坑。前天才说男婚女嫁,今天就能忘。”

    一阵沉默。

    树静,风轻。

    他说,“西,三年没见,你的脾气怎么差了这么多?”

    顾西一铲子铲空,扬起一片土。

    尘土飞飞扬扬落下来,落在她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鼻子上,脸蛋上。

    她回头,恨不能风停,害怕影响自己听错了。

    程琦站在那边,慢慢地,艰涩地说,“西,容颜,时光,一件件过去,我却没法让自己更爱你一些。”

    她如中了定身咒,新婚夜的甜言蜜语,这些年,一遍遍心中回响。

    这句话,她谁也没有说过。

    只有,她和程琦知道。

    也只有她的程琦,会叫她“西”。

    他张开手,忐忑而小心,说不出话。

    她大喊一声,扑到他怀里,疯了般,搂着他又哭又笑。

    身上的土扑扑索索往下掉。

    程琦紧紧抱着她,好像三年分别不在一处的宠爱和纵容,都想十倍百倍的给她。

    又有千言万语,喉咙却卡住。

    最后,只是生涩地说,“抱歉我回来晚了,让你吃苦了。”

    她哭着说,“你看了那木头?”

    “我看了那木头。”他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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