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寒记事以来,由于家中的条件十分优越,且因为家人宠溺的缘故,自己小时完全就是个小霸王。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家中大人对他的教育也并未出现太大的偏差,亲友也只是觉得孩子被惯得有些骄纵,谁也没考虑过陆昭寒是否存在心理问题。

    可陆昭寒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慢慢地变得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小时候的陆昭寒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外在优势,只要装傻卖乖自己就能得到最大的优待,便仗着年纪小外表无害,暗地里做过不少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事。

    陆昭寒还记得自己还是六七岁的时候,青梅竹马的朋友曾送给他一只画眉作为礼物。但当时自己在对方争吵后,因为愤怒,他将那只对方宠爱的画眉生生勒死在笼中。事后年纪还小的自己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是潜意识隐隐约约明白他人的是非观是不会偏向自己。为了让大人们偏袒自己,他演戏将责任全部推卸给了朋友。

    事情的后续自然是他平安无事,朋友的辩解声在责备声中越来越微弱。那时待陆昭寒气消了,开始想念起陪伴自己的朋友起来。只是当时不论他怎么找那位朋友,只会被对方狠狠的拒绝。当他主动提起那只金丝雀的事情,那时候朋友在电话里异常愤怒厌恶地回复他:“你就是个骗子,只会装可怜撒谎!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吗?!”

    之后陆昭寒即使再找这位朋友,也只会被对方骂变态,到最后对方不再接听自己的电话。奇怪的是,陆昭寒反倒从来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生气,觉得这些对于他只存在于书本上的词汇毫无杀伤力,这件事只是让他觉得,失去了玩伴许多事情都变得有点无聊了起来……

    直到陆昭寒逐渐懂事,越来越了解身边其他人的思想后,才反思其事,发觉恐怕自己的所做所想,在世人眼中是相当离经叛道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飞机下午五点起飞,待陆昭寒回到故乡时,时间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陆昭寒跟着人群走着,身旁正巧跟着飞机上邻座的女生。

    女生大概是十□□岁的年纪,亦是孤身一人,下了飞机总有意无意地跟着他。

    陆昭寒没有回头,旁边走过的人不时打量着他,包括那名女生,也可能不过是为了寻求一点安全感,才跟着一个方向的陆昭寒。

    “那个……”眼见陆昭寒就要朝着客车的位置走去,后头的女生终于出声。陆昭寒虽不愿搭理这个陌生的女生,但对方手已经搭到了肩上,便回头看了一眼。

    大约是陆昭寒表情太冷淡,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心生怯意。

    但犹豫了几秒,见陆昭寒未走开,女生才微微松了口气,“我想问问,你要搭车到市区吗?”

    陆昭寒扫了一眼对方,神色淡淡地点头,回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女生脸上浮现一点喜色,不等陆昭寒回答便慌忙地解释道:“我会自己付车费的。但晚上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是当地的吧?”

    “……”陆昭寒沉默片刻,皱眉看向女生。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女生看上去有些紧张,被陆昭寒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红着脸退了几步。

    陆昭寒正打算开口拒绝对方,口袋里刚开机不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见到来电提示,陆昭寒便接听了电话,一边随意地朝女生挥了挥手。

    来电人提示是“母亲”的电话。对于这些亲人,过去陆昭寒曾经很在意他们,但现在,陆昭寒却说不清自己心底抱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久了。上次这些亲人们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好像已经是百八十年前的事情了——远到陆昭寒忍不壮疑对面是否真的是自己的母亲,陌生的声音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妇人的疑问:“怎么突然就从公司回来了,出什么事情了?”

    妇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平缓。那头不时传来阵阵的说话声,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那头提醒妇人问陆昭寒突然回家的原因。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大概便是陆昭寒父亲的声音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虽感到十分久远,陆昭寒却还隐约记得这几个家人的性子。陆昭寒的父亲在破产后,又意外残了腿,但一直相当乐观,也是个睿智的批判家……如果要说陆昭寒面对谁时最小心翼翼,也无外乎自己的父亲了。

    以前陆昭寒一直隐瞒着家中自己在外的所作所为,通过自己结识的一些暗地里的组织,伪造了自己在大企业工作的信息,故而家里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外做的事情。对于母亲的询问,陆昭寒眉头未皱,便编了个谎话:“我辞职了。”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确算是辞职了。但他口头虽然说得轻松,电话那边的妇人却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辞职了?!你不是说找到这个工作不容易吗?”

    对于妇人那头一句又一句的询问,陆昭寒叹了口气。走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他行走的脚步暂时停顿了片刻。不知是因为夜风,还是妇人关切的声音,他心中的焦躁暂时得到了缓解,“是有一些原因,等我回去会解释清楚……”意识到电话那头母亲升起的不安情绪,陆昭寒难得地出口抚慰,“工作没什么问题,不必担心。”

    随□□代了几句,待陆昭寒结束通话时,回头一看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你跟着我做什么?”陆昭寒看了依旧跟着自己的女生一眼,将手机放回背包中。

    女生顿了顿,脸上有丝讶异,显然没有理解方才陆昭寒动作的意思。

    正在两人短暂的沉默后,女生有些尴尬地正打算道歉,不远处突然出现了骚动。

    数个大门通往这条道路,夜间机场的灯光将这一带照得通明。那阵尖叫声就从离陆昭寒两人不远的地方响起,两地的距离也不过一个大门的差距。故而事情发生的时候,在陆昭寒和那位陌生女生的角度看去,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人群中发出尖叫的女人。

    那是一位中年女性,身边正背着行李包,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就倒在她面前。她面色惊恐,下半/身由于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呈现着十分扭曲的形状,右边小腿诡异地右撑着,贴近地面的程度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到的程度。

    女人恐惧得青白的面色也证实着她正承受着巨大的苦楚,裤子膝盖处渗出了浓稠的血液。

    一个男人正揽着她——与其说“揽着”,不如说男人仿佛像醉酒般正趴在女人身上,将头部埋在女人肩部,大口啃食着所占有的‘猎物’!

    这一幕血腥的情景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像是诡异地安静了片刻,便在众人慌乱的惊叫声中打破了寂静。

    陆昭寒身后的女生瞳孔紧缩,哑然地看着现实上演的生食人肉,直到人群开始散开,各自逃跑,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时应该逃跑。

    她回头一看,原本身旁的陆昭寒已经离得有些远,偏离人潮正朝着人少的公路一头跑去,便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路边的出租车基本无人,陆昭寒一路跑下去,才遇到有司机的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明白远处传来的喧杂声响,迷迷糊糊听着有人要搭车便开了车门,但陆昭寒催促着对方准备开车,后边的车门却突然开了。

    一道窈窕身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正是之前一直跟着陆昭寒的女生。

    她惊魂未定,满头大汗,追逐得气喘吁吁。她恐慌地看了一眼机场的方向,便哀求陆昭寒道:“拜托载我一程吧!”

    此时陆昭寒也不愿再做耽搁,只是看了女生一眼,突然向司机要求由他驾驶。

    “啊?!”后座的女生稍微缓了缓,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陆昭寒的要求,她和司机一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直到近一分钟之后,这辆车才开始出发。

    原驾驶的司机大叔被粗暴地打晕丢在后座,那名女生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缩在角落,死死地盯着驾驶座上的陆昭寒,“他没事吧……?”

    驾驶座的人没有回复她。她咬了咬牙,微微伸出脑袋,从后视镜内盯着前座的男人。

    将司机打晕之后,陆昭寒便占领了驾驶座,打开了导航后,便往着与机场相反的方向行驶。后视镜中还可以窥探到他严肃的神色,似乎正面临着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

    汽车在平坦且人烟稀少的公路上行驶,陆昭寒便分出神来,拿过一旁的背包,一只手伸进包中寻找手机。

    但当他拿出手机拨往家里时,电话里却只有一阵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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