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她伸手虚挡了一下,指了指远处“看。”

    我顺着她的手抬眼望去,瞬间惊呆了——与之前那完全是被吓住的惊呆了不同,这一次我是被大自然的壮美惊呆了。远处是连绵的山脉,向下一点还看得见之前我们辛苦穿越的那道巨大的峡谷,而在这如同美人捧手般的山势间,是一道突然亮起的白光,接着,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无尽的黑暗与闪烁的星辰一起被那火焰一般的阳光驱逐,变成一大片纯粹的金红色,与此同时,巨大的火轮缓慢而庄严的爬上了山脊,以一种君临天下般的姿态照耀过来。

    日出,原始森林里最原始,干净的日出就倒映在我的眼里。我在那一霎那,就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感受着那光,那热一点点的铺满身体,仿佛如此就受到了神的祝福。

    不知何时,所有巡逻站岗的彝族人也都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太阳的升起。我似乎终于懂了,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都会以太阳为一尊高贵的神明,只因为人的一切在它面前都是如此渺小,如此无影遁形。

    最后我们也没有再谈起过这件事,鬼使神差的恢复了原来的相处方式。温雪榆一如既往的调侃我,而我一如既往的“很绅士”地回应她。出奇的,我并没有觉得很别扭,反而……怎么说呢,心里冒出了一点兴奋感。果然,在确认了温雪榆对于我是无害的之后,我那犯贱的心里,对于追求刺激的热爱一下子就占了上风。

    回去的路上,我们再次和之前那波彝族男人碰上了,他们似乎才从岩壁下回来,几个人抬着一个竹篦筐,我透过缝隙晃眼一瞥,发现里面竟是一只怪脸猴尸体!温雪榆在一旁拉了我一下,我注意到那几个男人不耐的目光,这才讪讪移开视线。

    他们杀那猴子吃?我想,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个竹筐编得很精致,还用红色漆上了花纹,不像是用来装猎物的。正想着,温雪榆在一旁幽幽的开口解释了一句。

    “他们供奉那种山魈为神使。”

    我闻言猛地偏头看她,却见她已经闭紧了嘴,看也没看我。不愿多说?我窝火地想着,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之后,我们在另一个棚屋里和宓泠他们一起吃了早饭。依旧是苦荞馍馍下矿泉水,只不过比起昨天温雪榆给我的那份,这次多了一点传统乡土中的软糯。我昨天晚上就没吃晚饭,更是被吓得胃都快缩进肠子里了,这下捧着块热饼,简直是热泪盈眶,颇有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昨天宓泠捧着个黑盒子出去后,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回来时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和他们一起的几个彝族战士也是伤残过半。我开始还有兴致询问温雪榆他们究竟是去干什么了,但是眼下这一看,还是不要去触这霉头得好。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这才好不容易压下了心里的好奇,那边宓泠他们却主动开口了。

    “这一次把你卷进来,实在是抱歉。”

    我当时正抱着水瓶灌水,想把噎住的馍馍咽下去,对面的男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害得我差点没有直接喷在他脸上。我咳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宓泠和男人都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心里面顿时十分的不自在。这就好比你在走迷宫,却有人突然告诉你,规则是可以直接穿墙走一样,一种颇为不给力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宓泠见我缓过来,一脸纳闷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冲男人又打了几个手势(以下简略这个步骤)。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现在离我们离开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

    闻言,我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因为我丝毫不相信,宓泠会对我知无不言,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一定还是有一定的诚意在的,而且不得不说,当下她这样的举动才是让我最不解的。

    于是我斟酌了一下,觉得不管我问什么,宓泠应该都不会对我动手之后,才放松下来,冲她笑了一下“泠姐为什么觉得向我解释这些问题是有必要的呢?”

    经过这一路,我就是真傻也该看出来石娘子那什么“一名被逼无奈的赌石师”的身份是在坑爹了。这女人和刘鬼子他们就是一路货色,杠杠的黑社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老谋深算,不仅如此,还是势力不小,威望不低高级黑社会!试问,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对一个难以威胁到他们的大学生解释他们的所作所为呢?因此,宓泠竟然主动开口向我解释,这本身就是一个驳论。我可再也不会相信她和她表面上看上去一样那么好相处了。

    果然,宓泠听了我的第一个问题后明显愣了一下,看我的眼神也和之前的带有安抚兴致的温和不同了。

    旁边的温雪榆倒是见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泠姐,早和你说了这家伙内里聪明着呢。我们还是摊开了直接说吧。”说着,还冲我露出了一个“还是哥们儿我挺你吧”的邀功的眼神。

    我尴尬的笑了笑,心说,果然没什么好事,但是我不记得之前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交道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还扯上我这个良民了。

    就在我还在脑子里各种前思后想,正推反证的时候。宓泠那边终于又开口了“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感兴趣,但是以后可能会有用,所以现在我会尽可能的先告诉你一些。”

    我一愣,一种恐慌就在心里莫名其妙的蔓延开来了。以后,什么以后?以后老子可不会和你们这些可疑到爆的人一起出来爬山了,各种体力负荷不说,还附带考验心理素质和人生观,科学观!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宓泠这么说,难道以后还真有什么事不成?

    见我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宓泠倒是很耐心“雪榆说的没错,你很聪明,那么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你多多少少也有些想法吧?或者说,有什么没想通的地方,我可以给你解答。”

    这下,我明白过来,现在再纠结之后的什么事情也是白搭,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抓紧时间先收集些情报的好。之前我列出的五个疑点,确认解决的有四个,最诡异的那一系列事情也证明了是温雪榆下蛊招来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剩下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我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没什么用处吧?”

    我脱口而出,无视了温雪榆笑着说我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的调侃,紧紧地盯着宓泠。

    但是宓泠显然很重视这个问题,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但是答案却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你家里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她问道。

    “啊?”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忆了一下,回答她“没有,我上大学以后,都只是寄的钱用完了才会打电话回去问一下,接电话的一般也都是我爸的秘书,我们已经有一年没说过话了。”

    闻言,宓泠的眉头皱了皱,道“过年放假也不回去?”

    “我也想过,但是我爸那边总是说太忙,支不出人手来接我。我大哥和大姐也说没空料理我回去的事,叫我好好利用假期念书。”说完,我也觉的不对了,心里登时一凉。是啊,之前我倒是孩子心性,想着不回去正好没人管,乐的清闲。但是这下一想,哪有父母不希望孩子逢年过节的回去陪陪的呢?不说他们,就连一向最疼我的爷爷奶奶也从没提过这件事,这就太蹊跷了,难道……“我家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指望宓泠回答我什么,因为毕竟她和我家又没什么交情,就算同是倒玉的,这天南地北也难有什么关系。说这话,更接近自言自语一点。但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

    “看来薛家最近也不安生了。”她看着我,脸上难得露出了有些担忧的神色“你最近一次晕倒去医院的事情有给家里说吗?”

    我有些惊讶,因为从她的表现来看,宓泠不仅知道我们家,而且似乎对它的境况还很关心的样子。那这样岂不是坐实了这事以后还会扯上我了吗?我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想法,摇了摇头。但是这一次,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晕倒的事?”但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种事只要稍微查查就会知道了,我简直犯傻才会问出来,不过她干嘛要查我是不是晕倒了“我晕倒有什么问题吗?”

    宓泠点了点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但是下一句却不是问我,而是直接冲温雪榆打了几个手势。但何奈温雪榆只是“嗯。”“啊?”“没有。”的回答了几句,除了语气之外,我完全没听出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是眼见她们两人的脸色都渐渐难看了起来,我心真是快提到嗓子眼了,要不要这么急死人啊!!你们要是在讨论我的事情,好歹也冲我知会一下啊。

    “到底怎么了!你们别打哑谜了好吧?”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我忍不住喊了一句,但随即反应过来,她们可不就是在打哑谜吗……“啊……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我在这边倒是很不好意思地解释,但是另三个人却是一点不介意的样子,显得我相当傻逼,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愚蠢感。最后,倒是那个一直没什么表示,只是老实充当传话机的男人似乎看不下去了,看了一眼我,冷冷地开口道“你被人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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