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熹微,你再说一遍!”

    不用回头看他,便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盛怒,林熹微的声音仿若无力,但却带了一丝逞强的笑,“没事,不用顾忌我的感受,也不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正是因为爱你,我无法看你难受。”

    胳膊忽然被他掐住,猛地拉向他,她被迫看过去,他的脸,仿佛浸着冰雪,冷的可怕,“爱我?因为爱我,所以把我推向别的女人吗?林熹微,你对床衾之事就这么随便吗?难道你也可以和任何一个男人上床吗?林熹微!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几乎是在吼她。

    就仿佛被凌迟一般,句句戳到她的痛处,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敢看他,两个相爱的人又如何能忍受对方属于另一个人,更何况他是那般霸道的男人,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所以,她真的,回不到他身边了。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颤声道:“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别的女人可以……”

    “为什么?!”他的耐心被全部消磨完,眉目渗透着怒火和不甘,“你刚刚明明已经——”

    “够了!云墨,别问了!我求你,别问了,我真的好累……”她缓缓蹲下,捂着脸痛哭失声,云墨看着她,眉头紧紧皱着,最终别过视线,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上天似乎就是喜欢跟他们开玩笑,他爱她的时候,她恨他,她爱他的时候,无法将完美的自己交给完美的他。所以,他们似乎一直没有几天温馨融洽的日子,回想过去,林熹微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在云府的时候,没有答应做他的夫人,永远活在他编织的梦境中,洗手做煲汤,为君绾长发,更衣细入微……

    如果当年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痛苦的回忆?

    两人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僵持中,矛盾的导火线在于,她拒绝房事。而归根结底,是云墨觉得她有事瞒着他,他觉得她没能把她的心完完全全的交给他。

    僵持不等于完全的冷战,他们谁也做不到对彼此冷淡。仍旧是一座崇德宫的距离,仍旧是同床共枕,但,背对而眠,没有一丝身体接触。

    每当烛灭后,林熹微总会情不自禁的流下泪,却还要在心里对自己说,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她月事来了,躺在床上痛得脸色发白,但却固执的咬紧了唇一言不发,他下朝回来,看了一眼床上背对他的她,并未留意,走到书桌前看折子,随手翻了两份折子,他瞥了一眼床上,那人依旧一动不动,他眉心微微蹙起,手中的朱砂笔顿了一会儿,垂了眼帘,“用早膳了没有?”他一边批字,一边淡淡问道。

    她缓缓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嗯,用过了。”

    “躺在床上不热吗?”

    “不热。”

    他持笔的手再次停住,望向她,“身体不舒服吗?”

    她勉强笑了一下,“没有,你话好多,我只是想……睡会懒觉而已。”痛意袭来,她忙咬住了唇,闭上眼睛,汗水从额角滚落,室内安静了下来,她疲惫的抬手拭汗,却撞上他的手,她一惊,忙睁眼望去,“你——”

    他眉心微蹙,看着她泛白的唇,以及上面的牙印,他屈指拂去她的汗珠,却被她挡住,“太脏了,别碰。”她有气无力道。

    云墨的手被她推开,神情冷峻了下来,他看了她良久,直起腰身,转身走了出去,她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又自嘲一笑。

    未过多时,他端了一碗药汤走了进来,扶着她坐起,倚着他的胸膛,她诧异而怔怔的看他,他没有太柔软的表情,亦没有说任何话语,喂她喝下。

    她闭着眼睛倚在他怀中,温暖舒适的想睡去,他伸手覆于她腹部,灵光璀璨,痛意渐缓,她眼睫微颤,眼眶滚烫,许久,她听到他低声道:“林熹微,你为什么有事总瞒着我?我究竟,怎么做,你才能对我毫无保留?”

    她埋首进他的胸膛,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轻声哭泣。

    进入六月,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是清汤白水,也许矛盾一天不解决,他们就一天无法心无芥蒂的相处。而也就是在这蝉鸣不断,热燥难耐的六月某天,林熹微隐约嗅到了他身上那一缕……不属于她的香,极淡,极浅,若有若无,在他旁晚回来的时候,与她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林熹微僵在了原地,在这流火七月,她如置身冰窖。

    那一刻,她真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没有回过神。

    他沐浴出来,身上早已洗去了那清淡的香,躺在床上,阖上眼睛,嘴角翘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错。她躺在他身侧,看着他,不知不觉有些出神,他似有察觉,睁开眼看过来,“怎么了?”

    她微微一笑,指尖轻轻点过他的唇,“吃辣椒了吗,嘴怎么有些肿?”她微笑着看着他那双凤眸荡过一丝波澜,又极快的掩下,他勾了下唇角,闭上眼睛,拉过她的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可能吃错了什么东西吧。”

    她笑了笑,抽出手,随意的翻身背对他,淡淡道:“看来御膳房又出新菜样了。”

    翌日他下了朝,她低头看书,他看折子,没过一会儿,奏折被阖上,轻,没有一丝声响,安静片刻,他便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林熹微抬头看他,他没有对上她的视线,但林熹微还是淡淡一笑,点头,“嗯,我就不陪你了。”他没说什么,出了寝殿门,林熹微低头看书,满页的佛经却烧不净她心底的荒草。

    晚膳,他没回来,林熹微问他的近侍,那侍卫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低头恭声道:“陛下原本在御花园游走,忽有魔界下属过来汇报事情,陛下说,他有事需要处理,可能今晚不回来用膳了,让娘娘无需等他。”

    林熹微看着他,他低着头不敢乱动,林熹微勾了勾唇角,“知道了,下去吧。”林熹微独自一人面对偌大的餐桌,举筷欲落,却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吃什么,遂放了筷子,“撤了吧。”

    她将自己浸泡在浴池中,一个人怔怔发呆,只能用苍凉僵硬的笑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如今,这皇城,这江山,都不是她的了啊,这里的所有宫人,包括她,都是他的人,没有人敢背叛他,他,可真是个赢家啊……

    撩起水从头顶浇下,混着清泪,一起跌入池中。

    她从浴池中出来,他还没有回来,林熹微无力再去追问侍卫他的下落,一次犯贱就够了。

    刚要上床就寝,长好兴高采烈的拿着字帖跑到崇德宫让林熹微看,“我父皇呢?还没有回来吗?”长好扭头四顾。

    林熹微低头看着她稚嫩的字迹,随口应了一声,却又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望向长好,“你怎么知道你父皇没有回来?”

    长好迷茫的看着林熹微,“我看到他去了桐瑶宫呀,我本来想叫他的,可他走得太快太急,我就想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母后你说过,我不能给父皇找麻烦,否则他会不喜欢我的,所以我就……”长好絮絮叨叨的说着,林熹微没有听她后面的话,而是问:“桐瑶宫里……住的谁?”

    “嫦萤姨母啊,倾城姨母带我去见过她,不爱说话,容易脸红,总是在摆弄她的乐器,不过,她长得挺好看的……”

    林熹微恍惚想起那个少女,清新俏丽,善良恬静,宛如一朵栀子花,和赫珉楼、赫倾城的关系不错,听说,她乐技极其出众,她的桐瑶宫总是会有百鸟驻足安静的听她拨弄丝竹。

    这么多年,她差点忘了这个安静的少女,原来,她还没出嫁啊,如今,该有十八九岁了吧,当年,赫倾城曾为赫珉楼、赫嫦萤二人说情,拜托林熹微照顾好他们,她说:嫦萤只是个软弱羞怯的小丫头,不更人事,毫无害人之心,终日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寝殿中摆弄乐器,将来,你若能为她选一个好夫婿,赐她一世安稳,我感激不尽。

    选一个好夫婿……林熹微淡淡一笑,这个好夫婿,如今,也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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