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站在耳房的门口,心情略显沉重。她咬了咬下唇,伸手推门入内。

    耳房的正中间,突兀的放了一张简易的木床,床上躺着的,就是那个几个时辰前,还对着她烂漫一笑的小姑娘。一个身着华贵命妇朝服的妇人,伏在尸身一侧,握着张可可的手,眼神凄凄,泪眼迷朦。妇人的身旁站着一名女婢,面上挂满了泪珠子,小声劝慰着哭泣的妇人。

    “张夫人,暮王爷说要来瞧一瞧可可。”安贵轻咳了一声。

    那妇人还留存几分理智,听到了安贵的话,转头过来,正欲行礼,被陆子风拦住,“张夫人不必多礼。”

    张夫人感激的谢了恩,低头拭了面上的脏污,强作了几分镇定,这才声色有些颤抖的开了口,“多谢暮王爷。只是,暮王爷认识小女?”

    陆子风道:“只是在方才午宴之时,有过一面之缘。”

    张夫人虽心中还是疑惑不已,但还是微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微微侧身,好让陆子风等人看清死者模样。

    杜若心走到张可可的身旁,强忍住心中的颤抖,仔细看了看张可可的尸身。

    “张夫人,除了你,可还有人碰过可可的尸首?”杜若心边查探张可可的面色,一边问道。

    听到杜若心的声音,张夫人愣神了片刻。早先在正殿之上,杜若心一番口若悬河,她自是认得这个声音的。她听到这个声音,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珍珠,滴滴落下。

    “张夫人?”杜若心等了片刻,未听见声音,侧身看了一眼张夫人,却被她一脸泪水震住了,她不解道:“若心可是说错了什么?惹得张夫人伤心了?”

    张夫人连忙摇了摇头,捂住口鼻,泪水汹涌的更加厉害了。站在她身侧的丫鬟,开口解释道:“这位想必就是杜姑娘吧。近日千暮城中关于您的传闻不断,我家小小姐在家中也有所耳闻。她向来崇拜暮王爷的风华绝雅之态,听过关于您的传闻之后,就一直念着被暮王爷所钦慕的女子定是非凡的女子,她必要见上一面。此次太后娘娘寿辰,小小姐听闻您也会入宫为太后娘娘贺寿,求了夫人几日,说是要一同入宫,看看能否亲眼一件您的不凡之资。夫人本是不愿带她入宫,可是耐不过小小姐的软磨硬泡,夫人最终就答应了,谁知,小小姐今日竟会有这般不测。”

    说着,那丫鬟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杜若心哑然,她未曾想到。而今的她,站在张可可尸首旁边的她,竟是间接致张可可死亡之人。若不是要见她,张可可今日便不会入宫,若是不入宫,张可可便不会香消玉殒于此。

    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杜若心怔然。

    她坚毅的目光看向张夫人,一字一句的道:“张夫人,若心定会竭尽全力,揪出真凶,祭奠可可!”

    张夫人哽咽,道不出话语,只是双眼灼热的看着杜若心,点了点头。

    杜若心一念入心,便打定主意要将真凶抓出来。她深深一个吐纳,又回头去看张可可的面容,她尽量不让自己再想起这张纯真的面容的那一抹烂漫的笑颜,仔细的查看了起来。她不是仵作,只看过陈大夫房里头的一些医书,对于医学也不甚通窍,她只想仔细看看,不想放过一丝可能漏掉的线索。

    粗粗看去,张可可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尸体也无特殊变化。她记得一些医书上记载,大部分的中毒,嘴唇面部会有青紫,手指指甲盖有时能见黑紫淤血。可是张可可一切正常,并无它状。

    杜若心心一横,双手轻轻掰开张可可的嘴。照常理推测,若是中毒,应当是有毒物接触了皮肤,或是进入了身体,接触了血液。很多毒物,都是由口而入,她想看看张可可的口腔,可有异物残留。

    她唤人拿了一盏灯为她照清楚,她仔细往张可可的口中看去。咽喉的深处似乎有充血红肿的情况。杜若心不甚肯定,张口伸手忍住呕吐感,用指尖触摸了一下自己正常的咽喉伸出,记住改触感。又伸指探入张可可口中,去触她的咽喉。果然,明显的充血肿胀。

    站在旁边的安贵见状,捂着嘴跑出去呕吐了片刻,房内的一干奴仆,皆捂嘴恶心。欧阳皓宇不可思议的看着杜若心,陆子风的眼神熠熠,也上前看了看。

    杜若心抬头,唇动了动,“好像是断肠草。”陆子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曾在陈大夫的医书上读到过,断肠草,又名狗闹花,胡蔓藤。其根叶有毒,春夏季时叶之嫩芽极毒。用根煎水服用或咽下其新鲜嫩芽者,中毒症状多立即出现。服用剂量大者,可在短时间内立即致死。中毒者表现出口渴,心悸,视物模糊,两腿无力,继而呼吸困难,最后因呼吸不畅而死。尸检其外表不见异状,尸身无特殊变化,只口肺肿胀充血,有窒息死的现象。

    目前看来,张可可的确像是因中了断肠草的毒而死的。

    杜若心又用手指在张可可的口中掏了掏,忽然,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物,那物就在张可可的舌底。她用一只手掀起张可可的舌头,另一手将那物掏出。

    看到那物,杜若心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立即放在鼻前闻了一闻。

    “这是何物?”张夫人见到,急上前问道,“可可难道是吃了这个东西死的吗?”

    杜若心有些哑然,陆子风的眼尾挑起,也有一丝惊异。

    杜若心沉声道:“这是我在午宴上,给可可的糖块。”

    “什么?”张夫人闻言,瞪大了双眼看着杜若心,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安贵刚好吐完了回到房内,就听到杜若心与张夫人的一番对话,一时间也有些不知如何表情。

    “你确定这是你给她的糖块?”陆子风的声音冰冷的如寒冬里头的冰窖。

    欧阳皓宇上前龇牙咧嘴嫌弃的看了看,“对呀,天底下的糖块都长得一个样子,说不定是其他人给她的呢?”

    杜若心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我给她的。这糖块在别处寻不到,是我吩咐浅夏特特为我做的,里头放了杏仁红枣和黑糖。这个糖块的味道,我一闻便知,错不了。”

    说着,杜若心在张可可的袖间摸了摸,找出了自己刚才给她的油纸小包,她打开油纸小包一看,道:“果然,我给她的时候,记得清楚,里头放了六块糖块,现在包里头只剩下五块,这一块,就是我给她的。”

    欧阳皓宇一听急了,这姑娘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使着劲儿让自己变成有嫌疑之人呢。

    张夫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想要发泄,却不敢得罪了眼前之人。徒站一旁眼里透着愤怒的火苗。

    安贵使了个眼色,让一个小太监去将事情禀告太后,却被欧阳皓宇拦住了。

    “你那里可还有这样的糖块?这糖块你可曾亲自吃过?”陆子风随意的扫了一眼安贵,就见安贵蔫了下去,不敢再有小动作。

    杜若心摇了摇头,“并没有亲自吃过。这些,留给刑部的人查验吧。”

    陆子风结果杜若心手中的小包,捻出一块丢给身后跟着的亲卫,又把杜若心从张可可口中拿出的那个糖块,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也递给那亲卫,吩咐道:“速将此物送去太医院,请福太医仔细查验一番。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福太医知晓,此事兹事体大,又发生在太慈宫内,福太医定不会推脱的。”

    “暮王爷,太慈宫如今宫门已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安贵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难道安公公想故意耽搁探案的时间不成?今日可是太后的寿辰,若是能早些断案,本王想太后当是会欣慰不已。”陆子风淡淡的说道。

    安贵不敢再多说什么,一双贼眼左顾右盼。陆子风的亲卫已经捧着东西路过了他的身旁,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杜若心回身对张夫人一礼,道:“张夫人,请相信若心,若心与可可与张家并无利益牵扯,杀人无义。请夫人冷静。”

    “安公公,皇上已经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正准备移驾此处。刑部张大人也已经到了,皇上让他直接到此处来,而今马上就到。”一个小太监小跑到安贵的身边,耳语道。

    安贵点了点头,瞄一眼站在屋内的杜若心一行人,打了个千儿,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出去迎接去了。

    房内只剩下杜若心几人和张夫人等人,气氛略微有些尴尬。那张夫人方才听了杜若心的那番话,心中已有了计较,再加上杜若心的准暮王妃的身份,她也无力对抗。低头抹着眼泪。

    “这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杜若心有几分烦闷,低声道。

    陆子风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负手而立,思索了片刻,道:“皓宇,你速去殿后小院,再仔细查探一下王凝玉的尸首。带一个刑部的人一起过去,王家主母想必已经过去了。”

    张夫人一直在耳房,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其他事情。一听此言,满脸惊恐的看着陆子风,今日死的,竟不是只有她的女儿。

    欧阳皓宇轻一踮地,在院中抓了一个刑部的来人,就往殿后小院而去。

    杜若心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子风,心里头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这些,都是冲着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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