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那个天才异族下山弟子死了?开玩笑吧,这年轻一代谁是他对手,上一辈谁敢对他出手?就不怕一辈子不出山的那个守山剑叟一怒下山,弄得天下动荡?切,传出这个消息的人真是哗众取宠!”

    “就是,别说他一个人谁是对手,就说他和春水草堂剑首宁仙子两人双剑合璧,谁人能抵?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

    ……

    “唉,你听说了吗?动手的是春水草堂的剑首宁仙子呢…”

    “不会吧,不是说他们…”

    “真的,剑宗年轻一代已经发出剑帖了,由新一代下山弟子接手,解决这件事情。”

    “啊,呃…一定是拓跋锋那个蛮夷之辈欲图不轨,却不料宁仙子剑道修为更高一筹…”

    “那是,听说宁轻宁仙子手中可是儒门三器的含光剑呢!”

    “是吗”

    ……

    就这样,拓跋锋身死这件事情就在某种被人操控的舆论下,逐渐陷入江湖的这个深渊,最后消失不见。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惊才艳艳的剑宗下山弟子,毕竟他只是个异族人而已。就只是个异族人而已,大家都已经渐渐忘却了那个横空出世的剑道奇才,都忘记了这个如同流星般一闪即逝的拓跋锋,忘记了他在月下舞剑,剑气如雪般翩然瑰丽的画面。

    也不知道是江湖上的人太过于健忘,还是说江湖本身就是这么薄情凉性。在这江湖的浪潮下,大浪淘沙之下,又能有多少人立足于巨浪之上,被后来人所记住的,不过屈指可数;其余不过是沙间瓦砾,不过尔尔。

    强者生存,弱者败亡;成王败寇,自古便是这样,死便是死了,怨不得人。

    西凉境内三道防线,无一不是用来防御西边那篇荒凉十万大山内的异族。其中以人族为食物的食人族为最。第一道防线自然不用多说,是那最靠近西边边境的绵延城墙,城墙绵延千里,颇有些类似叶文前世中国的长城,不过在这里却修建的更为高大巍峨,毕竟防御的敌人是身体高大的食人一族。

    城墙以从九州内拉来的青砖高高铸就,在浇灌以铁汁凝固,最后再在最外层裹上树脂,每年一检修。这条传统从武朝建立开始便一直这么流传下来,无论九州内武朝再怎么**,再怎么内乱,这条政策都不曾被荒废过。毕竟再昏庸的皇帝也知道到地下之后需要张脸面面对老祖宗;同时爱好功名利禄的那些权臣最怕死,最怕死在那些不受金钱名利所诱惑的异族人手中。

    第二道防线则一样也是在武朝开朝之初,由武太祖颁布诏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于西凉边境建立国都,也就是现在西凉武帝城,再由后来的历任皇帝,西凉分封的藩王加以巩固,在四周建立起一座座的军镇,拱卫最中心的西凉武帝城。颇有以一城之力,阻拦十万大山内的滚滚异族兽潮。

    第三道防线则在西凉靠东面的边境,准备在前两道防线失守之后,最后一道用以留作九州内的遮羞布,最后用作苟延残喘的防线。好在千年来,十万大山内的异族最多只能堪堪突破到武帝城以东,冬天寒冷之日便已经过去了,又到了春夏之际,食人族便再次回到那片荒凉的十万大山内。

    现如今,无数文人骚客颂唱的边关诗歌大多就是在西凉靠东面的这第三道防线上著作,再往里深入他们是不敢的,家族也不允许自己的下一代栋梁丧命于异族人之手;至于那些寒门士子,则大多守在龙都的儒家草堂,或是用着自己仅有的饭食之钱去讨好自己的恩师,考官。这些,自然不多提。

    在成化十七年的这个冬天,西凉东面的这第三道防线上异常的热闹,不仅仅是九州江湖道上武林人士的到来,还有各个州县的家族富户在这里仅仅只用了五天时间,便建筑起来一座堪称九州内最大的演武坪,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个演武坪自然是用来评判处在宗师榜上十名不足之时,选举出来替补之人,又有好事之人称之为群雄会,不过说来也是好笑,这江湖道上的群雄会不但是由商人建议,商人办理,就连群雄会上参加的各个门派人选都需要在各处商会内报名签订协议。

    这也就造就了,宗师榜还没有火热起来,这第三道防线上到处布满了牵拉起来的广告词广告语,一群群虎背熊腰的江湖大汉在一个身体或是瘦弱或是大腹便便的商人面前卑躬屈膝,被领向一家家住宿的地方,这能算是一文钱难死一个好汉吗?

    看着那些江湖上所谓的“武林高手”一脸占了便宜的样子;在对比着那些商户面目倨傲;双方却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不得不感慨一声,江湖?断了脊梁的野狗一只罢了。

    九州武朝帝都,龙都。

    不同于连日里大雪的西凉,也不同于南疆那边的终年一片翠绿,更不同于北莽上的漫天大风吹;龙都稍显冷意的冬日在今天出现了罕见的晴天,整个冬日了都沉闷已久的龙都在今天被点燃了。

    不同于江湖之下庙堂之上的复杂,其实普通百姓心里琢磨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生活,或者说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能想的更多。

    打雷了,自然就是会要下雨了,下雨那就是要回家收衣服收粮食,赶紧赶回家啊。那么冬天出现了罕见的晴天呢?自然是把家里那一床床潮湿陈旧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吹一吹。

    没有人会对这场即将在江湖上掀起巨浪的群雄会在意。群雄会,那是什么?能让我明年的庄稼多收成那么些吗?

    天终于在连连的几日的阴沉后放晴,心情总算可以拨散开久积的阴霾了吧。不过有些人却不这样,心情依旧是迷惑不解,很是想不开。

    譬如,不久前被宋知命收为关门弟子的那个。师傅从不叫他的名字,哪怕那个名字是师傅自己给他取得。但总是“小武,小武”这般叫着,久而久之,小武也就认可“小武”这个名号了。

    “改日再来拜会宋先生!”

    小武再次送走以为前来拜访师傅的客人,好像是什么大学士来着,自己也记不大得了,反正就是很大很大的官,比自己那个成天里提着一个破铜炉的师傅官大多了,毕竟他才是一个小小黄门郎而已,连小芝麻一般的九品都不如。

    宋知命面无表情的接过自己关门弟子手上递给自己的东西,随手扔进火炉里,将这个破旧火炉中的火焰点亮了不少。随手把小武打发出去看大门,宋知命又望着小铜炉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官场上,文官当的久了,就再也清白不起来了。再然后是结党营私,就会有什么顾庐,孔庐什么的;至于他的宋庐,也不是没有,不过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黄门郎。

    不过就算是一个小小的黄门郎,官场上的人也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他是现在硕果仅存的护龙之人。官场上讲究山上的人不要看不起山下的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就上山了;山下的人也不要看不清下山的人,因为至少他们曾经上山过,而你还在山脚下徘徊内,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上去了不是?

    所以在这个年关将至的时候,不少人来他这个小小的黄门郎这里烧冷灶。可不要小看烧冷灶,这个可是个技术活。烧着了,荣华富贵一辈子不说,但是富贵那么几年是少不了的;如果说技术不到家,没烧着,可不就是浪费了自己仅有的储蓄?

    宋知命自认没那么清高,所以对于送到他这里的东西,除了女人之外,他照单全收,不推辞任何一个人,但也不见任何一个人。收了之后全都丢到这小铜炉里烧掉,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年给这个小铜炉烧的东西太珍贵还是什么,这么个小小的铜炉,这么些年也没见它怎么坏。

    想到这里,宋知命睁开他那双不符合年龄的清凉的眼眸,看着正在熊熊燃烧的铜炉。他明白小武的疑惑,为什么既然收了之后又烧了,为何不直接不收。收了之后还冒了不少的风险,还什么都没得到。

    这个关门弟子太笨,宋知命这样判断,如果是那个马夫的儿子就不会这么疑惑。因为,君心难测,没有点把柄握在皇帝手上,怎么能让他放心的用你,怎么能让他放权给你?

    说到底,还是视线格局不够。

    宋知命又垂下头开始打盹,在梦中他好像梦见了自己的下场,抄家灭族?株连九族?凌迟车裂?

    啧啧,这些刑法真是丝毫没有新意。

    仿佛是房间内又有些冷了,宋知命从怀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折纸丢到了铜炉里,破旧的小铜炉里火焰瞬间大了几分,那明黄色折纸下角的“盗帅”也被点燃消散。

    烧吧,烧吧,再烧的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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