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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桶桶污水从房间里抬出去的时候,一个抬水的丫鬟差点撞到一个胸膛上,小丫鬟顺着那银线绣成的衣襟往上看,刚好对上一双弯弯的眉眼,温泉一样暖意融融的眸子化不开的暖意。 (.. m)

    “当心点,千万不要绊倒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细腻,宛若西域纺出的细纱,直拨弄的少女心神微荡。

    小丫鬟猛然红了脸,羞怯的急急忙忙离开,差点把手里的污水盆洒在地上,男人看着远去的忻娘,淡淡的唇勾起委婉的弧度,就算九霄之上的弯月也比不上其中的圣洁清透。

    他挑开门帘,屋子里水雾腾腾,朦胧之间看得到屏风后面人影绰绰,他就那么笔直的地站在靠外的地方,正直的宛若院文人骚客们嘴里的翩翩君子。

    丫鬟都是纱纱那姑娘新调过别院的,说是遇到了一些新情况。

    作为绘亭接引人的卿绘公子第一时间从绘亭调了二十来个手脚麻利的丫鬟连夜送到庐山别院,闲来无事的卿绘公子借着探望故人的名号前来一看究竟,他对纱纱口中那个‘奇怪的女孩’充满了好奇。

    纱纱要求调来侍女的信上写着这次送到庐山别院的女孩看上去好像有些武功底子,手指上也有练习刀剑磨出来的茧子,甚至因为长期练习某一种兵器导致手指骨头微微走形,若不是习武之人根本发现不了。

    那就好玩了。

    送到庐山别院的‘货物’一般都是穷苦人家养活不起子女贩卖的,或是直接送人市领回来的伤残人士,再者也是一些流浪汉,哪里天灾**走投无路才会被卖到这里,若是有武功底子的人那就真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

    纱纱在屏风后招呼着给那个‘奇怪的货物’清洗,并且带着医女仔细检查,水雾朦胧的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儿,那不是熬药的时候散发出来的药草生味儿,而是由一个人产生反应后经过身体散发出来的体香。

    这种香味很熟悉。

    卿绘公子仔细感受潮湿空气中散发的隐隐约约的味道,最后还是猜不出是什么,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心痒难耐。

    终于屏风后的水声停止,一个小丫鬟出来拿了一件衣服走进去,折腾了许久纱纱和医女架着气息微薄的女子走出屏风,湿哒哒的黑发贴着那女子的脸颊,那张脸上布满细碎的小伤疤,深的浅的,坑坑洼洼遍布整张脸,依稀看得出她五官的精致,但是因为伤疤而变得不忍直视。

    “公子,你来看看她还有救吗?别让我花钱买了这么个没用的货物,上面儿我也不好交代。”纱纱因为水雾,裹着半张脸的白纱贴着她的脸,隐隐约约看的出是个五官深邃的美人,但是她满身的戾气就像一只扎煞着全身羽毛的金丝雀。

    就在这个女子被抬出来的一瞬间,卿绘公子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可以确定没救了。

    伤势入骨,救回到原本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看着她小腿扭曲的样子,八成坏掉的腿骨开始自己长合,若是想要恢复,那必须再一次打断从新固定长合,但是那样基本上一条腿也是废了,除了看起来直一些之外基本不能着地。

    并且治疗过程的痛苦可想而知。

    卿绘公子自己认为并没有必要治疗了。

    至于脸……

    “可惜了一张脸。”男人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柔的托起女子的下巴,看着她脸上坑坑洼洼的伤痕,惋惜叹息:“脸上有的地方是活生生被划拉下来一层皮肉,又能怎么补救?”

    不过也没关系,货物而已,存活都成了问题又何必在乎是否美观呢?

    “只要能保住命,还能上竞技场那么就不算亏损。”纱纱一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巾擦手,一边朝屋子暖阁里走,拿了一本图册出来:“她说她记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这样正好,省的我们许多麻烦。”

    只要重新取了名字,定了新的身份,反正她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容貌,这样的一个人丢到竞技场自生自灭就行,还怕什么门派找他们麻烦不成。

    虽然纱纱说的的确是实话,但卿绘公子就是感觉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那就照你说的办,我们即可启程,边走边给她调养身体,到绘亭看形势决定她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今年江湖风云变化莫测,东涯和罗刹宫眼看要开始把争斗拉到明面儿上,我们必须小心谨慎,老板那里的事情……”

    说到最后,卿绘公子下意识用余光瞥拿着图册翻看的纱纱,看到她听到最后几个字停顿的手,卿绘公子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老板那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你只要在庐山别院好好休养就行,老板那里有人照顾。”

    “谁?”

    脱口而出的问题让纱纱白纱下的脸有些发红,她故作镇静的扭头,把背影亮给男人。

    这样害羞的纱纱大概只有针对老板的事情才会这样,卿绘公子叹息了口气,即便他们几个私下里感情多好,涉及到老板私事那就是绝对的禁区,纱纱当年就是因为过多涉及老板私事让老板感到不安全才把她调离绘亭,这样的错误太危险,卿绘公子自觉明哲保身。

    “老板的事情你不用管,照顾好自己就行,说不定老板哪天想起你,就会把你调回去也是未可知,老板待人总是极好,你是最了解的。”

    几个字足以让纱纱红了眼,卿绘公子知道什么地方是这个冷漠女子的软肋。

    “咳咳咳咳……”

    女子咳嗽的声音就像撕扯什么破布,鼓风器一样的喑哑声音就像她的脸坑洼粗糙。

    “她的声音……”卿绘公子感觉自己曾经见到过的病人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比他们简直太健康,这个女人就像一个从里到外全部破损的娃娃,大概出了那颗跳动的心脏之外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现在有些好奇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卿绘公子扶额轻叹。

    眼神清澈的姑娘瞥了他一眼,破了一角的嘴唇微微张合却始终没有说话。

    ……

    坐在货车上啃馒头的小女孩看着远处的巨树猛地一噎,她忙不迭的撤掉腰上挂的水袋喝了口水,抹了把带着馍渣的嘴唇拍拍马夫的肩:“大叔,那个树,哪儿?”

    马夫挺喜欢这个半路拦车搭车的小女孩,看到她活力四射的模样他也不由得笑了笑:“那里是鬼境,正经人家不去的地方,我们送货都绕道走,那里很多死人,比乱葬岗还要吓人,孝子不要过去。”

    无素子别的话没听懂,就‘鬼境’这个词她从虹染姐姐那里听过一次于是记住了,于是生性大胆的西域蝎主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银珠给马夫:“大叔,谢谢。”

    说完一头扎进道路一旁的草丛里,马夫一趔趄直接勒马停步,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马夫家里也有这么大小的闺女,所以疼的紧,看到那孩子不要命的往深林中钻,他着急下车也跑进草丛里。

    “忻娘了,那边不能去,有野兽,忻娘——”

    然而任凭马夫怎么寻找也无法寻得那一抹小小的身影,草丛一人高的灌木完全能把一个小女孩遮的严严实实,马夫急急忙忙四下寻找,未果,只好出草丛上马,准备到前面镇子上找衙门派人来巡。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忻娘死在森林里,最后成为野兽的大粪。

    无素子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现在回归森林也算有了点返璞归真的感觉,野猴子一样窜来窜去,爬树摘果子比谁都玩的溜,蒲犁宫殿后面有一个大院子是国王专门为她模仿森林造的游乐场所。

    追求野性美是他们蒲犁的生活原则。

    肆意乱跑的无素子仰头看远处的巨树,黄昏的光映在上面,有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她看不清楚,但这样也好给她一个方向的提示,从小习惯钻树林的孩子被父母教着如何躲避野兽追踪,找了对于野兽来说有毒的果子挤出汁液涂抹在自己皮肤上,避开有野兽生活痕迹的地方,小丫头片子得意洋洋往前走。

    看,她自己足够出这么一个危险重重的森林。

    正在她得意忘形中,突然一个黑影子扑出来,一股子杀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凌冽寒风和腥臭,忻娘一回首看到一哥血盆大口正朝着她袭来,当即她就吓呆了。

    “吼——”

    震耳欲聋的叫声伴随着温热的红色液体一起出来,忻娘白嫩的脸溅的慢慢都是鲜红,粘腻的触感直接让忻娘吓得眼泪往下掉,而那个长着大嘴的黑色豺狗被长枪钉在地上冒血挣扎。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来?”一身紧身黑衣的男人走过来,一手拔掉插在豺狗脖子里的长枪,一枪给它挑飞出老远,飘逸的刘海因为他潇洒的动作翻飞如黑雾。

    “我我我……”

    无素子没办法好好说话,口舌都不利索了。

    看着忻娘的反应,唐黎好笑的用长枪尖锐的一端挑起忻娘的肉呼呼的下巴,调笑:“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闯罗刹宫的吗?”

    然而无素子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知道刚刚插死豺狗的利器就在她下巴下,冷汗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滑。

    就在唐黎觉得好玩大笑时,远处传来女人怒气冲冲的吼声。

    “唐黎你个王八羔子,给老娘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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