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席满观和夜瑾言不欢而散,无暇从白琴那里听到席满观出来之后脸色不好的消息,了然地笑了一笑,之前她觉悟了,席满观却还没有,这一次,由不得席满观还对夜瑾言抱有期待了。

    之后席满观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只让白琴带了话让她好好歇着,无暇闻言只是微笑并没有回话,心里担忧着的却是君子墨,不管当时那个刺客是不是君子墨,总之因为刺客整个炎都被戒严了,他的处境比她还要危险,无暇只恨不得让他离开炎都,走的越远越好。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两国之间终于慢慢地达成了一致,各处的细节问题也讨论得十分清楚,夜瑾言和炎帝都很是满意,等终于全都结束之后,还特意举办了个宴会表示庆祝。

    无暇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知道一直都无暇顾及她的夜谨言恐怕很快就要过来了,她却十分淡定,反正早已下定了决心不是吗?即使无法反抗他,也绝不要再在他面前示弱,让他一边看着那苦苦哀求的样子一边在心里不屑地嗤笑。

    不出她所料,第二天夜谨言就过来了,他来的时候无暇正躺在小榻上看出,安然静好的样子让夜谨言的脚步一顿,随即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无暇在看什么书呢?”

    无暇连头都没抬,更不要说对他行礼,随口道:“不过随便看看罢了。”

    然后就不再说话,夜瑾言也不生气,在她旁边坐下来,沉默地看着她,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过了许久才问道:“你改变主意了吗?”

    无暇一侧头,看向了窗外茂盛的树木,唇角含着的笑意飘渺而苍白,小小的一朵笑纹,好像是涌起的浪花,转瞬即逝,“我不会改主意的。”

    夜瑾言淡淡颔首,道:“我确实无法理解你的话,所以也无法理解你做出的决定,若是你后悔了,就在明天酉时之前让人告诉我,好自为之。”

    无暇始终没有看向他,也没有说话,就算他离开了,也没有往他那边看上一眼,夜谨言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正眯着眼抬头看向高高的天空,他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空中欢快的鸟儿正在肆意地盘旋飞翔。

    无暇明白夜谨言那句话的意思,最重点的大概就是,酉时他会让人将药送过来吧,现在就告诉她,是真的想要给她最后的时间去考虑要不要将孩子留下,还是让她感受一下死囚犯在等死的焦灼感呢?

    无暇确实很害怕,也很紧张,可是既然逃不过,不如坦然地去面对,她做出的决定,即使是痛死,她也不会后悔,相比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她更希望君子墨能够活下来,因为现在她选择谁,谁以后就注定了会受苦,她实在不愿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背负着用父亲的换来的负担,更不愿往后遭受磨难着长大。

    夜谨言曾经说过,要是君子墨的血脉起了异心,想要夺权怎么办?由此可想而知,这个孩子若是存活着,一定会被夜瑾言掌握在手中,到时候面临什么,她真的不敢去深想,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趁早去投个好人家享福。

    到底是和他无缘了,无暇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还没生下来就因为中毒而死去的孩子,不由苦涩地笑了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还有什么受不住的?

    第二天中午之后,席满观突然匆匆而来,“他说,今天酉时?”

    无暇放下手中的调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点了点头,随后打量了他一眼道:“远哥哥可有用过午膳?”

    席满观身子一僵,见她眉眼之间一派无畏,也知道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不由心中一窒,却让无暇误认为他心虚,立刻嗔怪道:“怎么又不用午膳了,你非要我时刻看着你不成,改日可真的要将你身边伺候的人喊过来问一问,你是怎么瞒着我的,白琴,再去盛一碗鸡丝粥来。”

    “是。”白琴将自家主子乖乖地站在那里被训斥着,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忙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好不容易被逼着用完了粥,席满观道:“无暇,什么都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无暇扬起眉头来,清清浅浅的笑意蒙在脸上,眸中沉寂如死水,“我不怕。”

    她这样却反而让席满观说不出话来。

    灿烂的日照慢慢地从半空中坠下来,树影渐渐倾斜,被拉长再拉长,阳光的色泽也慢慢地掺入了黯淡的红色,通红的夕阳好像是一团竭尽全力的烈焰,将整个西天都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铜漏中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一滴又一滴,似乎每一滴都敲打在席满观的心上,他看着靠在软榻上看书的无暇,虽然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可是他却知道,她早已经走神了。

    漏刻上的刻度一点点地被谁淹没,终于在一滴水滴下来之后,酉时到了,席满观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门外,没过一会儿,只听远远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看见夜瑾言的贴身内侍亲自带着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奴才叩见公主,见过席将军。”

    席满观见无暇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点点头道:“你起来吧。”

    视线落到他身后那碗黑漆漆的药汁上,眼中闪过了某名的光亮,那内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后捧着托盘朝无暇躬身道:“皇上有旨,一时酉时,还请公主服药。”

    无暇一声不吭地坐起来接过药碗,那内侍见席满观还站在旁边,立刻赔笑道:“席将军还是先出去吧,一会儿自有稳婆会过来伺候。”

    席满观直接拒绝道:“我不会出去的,我要一直陪着公主。”

    “这……不好吧,产房血污恐怕会冲撞了席将军,何况皇上有旨,席将军还是莫要为难奴才。”

    席满观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按住了无暇想要喝药的手腕,冷声道:“你不必用皇上来压我,我且问你,皇上可有说不准我留在产房之中了,嗯?”

    见那内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席满观又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管去回了皇上,就说我坚持要留在产房,他若是不允,那这药也就别让公主喝。”

    内侍还没说话,门口却突然出现了夜谨言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无暇,道:“就准了你留下便是。”

    席满观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神色,道:“稳婆留下,其他的全都出去!”

    内侍看了一眼席满观,见他没有出声,便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最后一个还特意关上了门,只留下一个稳婆站在一边。

    席满观也没理会她,转头看着垂眸的无暇,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

    无暇朝他笑了一笑,然后抬起手腕将药碗凑到了唇边。

    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手腕也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她以为她不怕的,也以为她不恨的,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到底有多怕,有多痛,她的孩子啊,已经七个多月,自从发现之后她无时不刻不在期待着他的出生,想象着他可爱的模样,可是如今却要亲手将血脉的联系斩断,她如何能不痛?

    闭了闭眼睛,眼泪却无声地滑落下来,落进了药丸中,却连一个水花都没有溅出来,她轻轻地哆嗦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一仰头“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了下去。

    嘴边是席满观递过来的蜜饯,无暇却侧过头拒绝了,轻声道:“不苦。”

    真的不苦,一碗药的苦算得了什么呢,比起她失去孩子的苦楚,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席满观也没有勉强她,放下蜜饯就将她揽到怀里,手指慢慢地在她发丝之间摩挲着,“无暇,不会有事的,别难过。”

    无暇闭着眼睛没有应声,只是额头上慢慢地冒出了汗珠来,身体控制不住地紧绷了起来,席满观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裙子上一看,正看见鲜红的血渍正快速地濡湿了衣裙。

    他忙朝稳婆吼道:“你快点过来!”

    无暇痛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却还是死死地咬住牙齿一声不吭,席满观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丝帕裹着的软木来,眼中满是心疼哄着她,“乖,无暇张嘴,不要咬自己。”

    无暇勉强睁开眼,张口咬住了嘴边的软木,可是即便如此,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隐忍的痛吟,比起尖锐的叫喊更加让人觉得压抑。

    闷哼声断断续续地从门里传出来,夜谨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可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起来,听着门内传来稳婆的声音,席满观的声音,还有那强忍着的呼痛声,一声一声,好像是小时候冬天的风雪刮在脸上的时候,那种刀刮一样的疼痛,好像是小时候跌倒之后膝盖上被蹭破了皮,然后被撒上药粉的时候,好像是第一次练箭,手指被弓弦磨破了之后。

    那时候,是谁从他身后追过来非要给他系上风兜,是谁心疼地给他上药,是谁盯着他的伤口哭得停不下来最后还偷偷地给他缝了丑丑的手套?

    是谁?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无限地拉长再拉长,长到每一刻都似乎是一生,小时候的记忆在此刻呼啸而至,那张乖巧宁静的脸,与前一日仰着头看飞鸟的脸悄然重合,却将他猛然间惊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是无暇啊,那是他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定好好g着她护着她的妹妹啊,可是他现在做什么,他怎么能这样伤害她,他怎么能?

    想起之前她那张淡漠的脸,那死水无波的眼神,夜谨言突然慌乱了起来,正要抬手去推门,门已经猛然从里面被拉开,然后稳婆的脸露了出来,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只是朝外喊道:“净桶呢,干净的净桶呢?”

    夜谨言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她在说什么,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稳婆那双沾满了血迹的双手上,那浓郁得几乎变成黑色的血迹,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让他完全愣在了那里。

    旁边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也没有在意,有宫女从他身边走过去,一边道:“净桶在这里。”

    没一会儿,那宫女就重新抱着净桶走了出来,到他身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道:“皇上,胎儿已经落下来,您要看一眼吗?”

    还是内侍在他身后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宫女又重复了一边,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不用,可是眼睛却一直盯在她抱着的那只桶上,宫女见状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一时竟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也正是正一会儿的时间,夜谨言已经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来,朝桶中看了一眼,那满是血污的胎儿让他心中一悸,猛然间就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内侍只当他被惊到,忙朝那宫女呵斥道:“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下去处理了?”

    宫女立刻慌忙跑到了,夜瑾言的眼前却好像还闪烁着那满身血污的孩子,小小的胎儿早已成了人形,小胳膊小腿,还有小小的耳朵,他原本应该生活在这世上受父母的g爱,可现在却因为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他还在愣神的时候,猛然间听到里面传来了稳婆惊慌的大喊,“糟了,公主血崩了,根本止不住血!”

    什么?

    夜瑾言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拽住身边人的衣裳问道:“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嗯,听到了什么?”

    被拽住的内侍结结巴巴道:“公主,公主血崩了……”

    夜瑾言的脸色刷得一下全都白了,随手将内侍丢开,抬脚就要进去,跌倒在地的内侍见状急忙一把抱住他的腿,连声惊呼道:“皇上,皇上你不能进去啊,产房脏污不吉利啊,你贵为天子进去了若是冲撞到了……”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已经又被夜谨言踢了一脚,“该死的奴才,给我滚!”

    说话间芳霞殿外又匆忙赶进来几道身影,是姬展瑞和沈天屿来了,那内侍刚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姬展瑞之后立刻道:“姬大人你快拦着皇上啊,皇上要进产房,你快拦着他!”

    姬展瑞扫了一眼夜谨言,见他果然提脚往门里走,急忙几步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他,“皇上这不合规矩。”

    夜谨言回过头来看他,双眸中一片赤红,“不合规矩,什么规矩?远之可以在里面陪着,朕为什么就不能进去,你给朕松手!”挣了挣见姬展瑞还不松开,他的语气更加严厉,“朕让你松开,你没听见吗?!”

    “臣听见了,正是因为听见了才更不能松开,您是皇上,而席大人不是,所以他能进去,您却不能进去!”

    “什么谬论?!”姬展瑞使劲一拽,将自己的手臂挣脱了开来,还没说话,门外就又进来一条人影,仔细一看却是白瑟扛着御医飞奔了过来,经过门口的时候也没停下来,硬是将夜谨言和姬展瑞给撞开了,直接将御医抗了进去,“快点,快点给公主止血啊!”

    听到止血,姬展瑞和沈天屿的脸色都是一变,不由问道:“无暇怎么了?”

    夜谨言浑身的力气都好想是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颓丧,闻言苦涩地说道:“血崩,是血崩。”

    “什么?”两人同时惊叫了起来,沈天屿直接抓住了一边一个宫女问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血崩的?”

    那宫女在受到惊吓之后,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已经七个月的胎儿了,月份大了,所以落胎对母亲的身体本来就有很大的伤害,而且公主的身体似乎曾经就受到过伤害,加上骨架比较小,所以更是艰难……”

    沈天屿闻言猛然一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姬展瑞道:“怎么回事,什么叫曾经受到过伤害?”

    他不是不知道其实罪魁祸首是夜瑾言,可是他不敢去责怪他,只能找个由头想姬展瑞发难,姬展瑞的脸色更差,闻言也没心情多说,只道:“这事以后再说,先等这一关过去了,对了刚才进去的御医是哪个,行不行,还有没有更好的,你赶紧去多请几个御医来!”

    他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偏偏沈天屿觉得很对,直接从腰上解了牌子递给身边的小厮道:“去,拿我的牌子去太医院,多喊几个御医过来!”

    夜瑾言也清醒了过来,见状朝身边的内侍道:“你也跟着去一趟。”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暮色像是墨水,一点点地侵染着明亮的光线,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掌灯的时候到了,小宫女穿梭来回,灯火一点点地明亮了起来,暖黄的色泽形成了细腻的光晕,却照不亮守在门口的三个人的担忧的心。

    《越史》载:是年,越帝銮驾出使炎,两月有余,三月始,遂辞别,炎帝款留然遭拒。

    事实上炎帝听闻夜谨言要走,根本没说过什么挽留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问道:“真的不将她留下来?你也该知道她的身子还没好,这样跟着你回去,路上难免颠簸。”

    夜瑾言垂下眼,看着杯中的茶水有些出神,闻言道:“最多我放慢行程,慢慢走就是了,总之不会将她留下的。”

    炎帝也知道多说无用,于是也就摆摆手道:“你走了我就不去送你了。”

    “我没求着你来送。”

    夜谨言从炎帝那里出来之后,原本准备回去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调转了方向往芳霞殿走去。

    那天无暇的血虽然被制住了,可是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如今更是眼中亏损,根本就用不着什么绝育药,她就已经无法再孕育子嗣了,再加上她本来也就没什么求生的意识,所以即便是醒了,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的,一整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恐怕连两个时辰都没有。

    芳霞殿里静悄悄的,夜瑾言一进去就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见白琴迎了上来摆摆手免了她的礼,问道:“无暇可醒了么?”

    白琴点点头,“越帝来的巧,公主刚醒过来。”

    夜瑾言勾出一丝笑意来,抬脚就进了内室,可是进去之后却又站在了门口,随即苦笑了起来,他何尝有过什么时候竟然会是这么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可是偏偏现在就出现了,这样的忐忑滋味让他有些无可适从。

    之前过来瞧她,每次都是昏睡着的,所以他不必担心着该怎么去面对她,可是这次她是清醒着的,那他该怎么和她说话?说到底,他担心的不过是她不愿原谅他罢了。

    失去孩子,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痛苦的吧,只怕她不会轻易地原谅。

    他涩涩地笑了一声,随后慢慢地走到g边,果然见到她睁着眼睛盯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夜谨言轻咳了一声,见她没有反应,不由暗暗轻叹,随后慢声道:“无暇,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无暇的目光微微一晃,还没等夜瑾言高兴,她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夜谨言知道她这是在逐客,又接着说道:“我让人已经将你的行李都整理好了,你不用担心,路上会让姬大人时常去陪着你的,护送我们回去的是沈大人,你应该认识的吧,他现在见到我总是斜着眼睛看我,恨不得直接扑过来杀死我呢……”

    他说了一会儿,将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道:“我走了。”

    绵延的銮驾慢慢地走着,无暇所乘的马车就跟在夜谨言的马车之后,马车之内宽敞无比,只是被一张软榻给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此刻姬展瑞就坐在对面的软凳上给躺在榻上的无暇念书。

    无暇静静地听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姬展瑞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无暇,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振作起来啊。”

    “我……知道……”好多天没有发出声音的嗓子突然发音,难免有些艰涩。

    姬展瑞听她开口说话心中一喜,见她不适应地按了按喉咙,忙到了水递给她,“先喝点水吧。”

    “谢谢爹爹。”无暇朝他轻轻一笑,又道:“不用担心我,我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见她振作起来,姬展瑞也十分欣慰。

    这一日姬展瑞再次来瞧她,只是临离开之前,突然小声地说道:“一会儿不要怕。”

    无暇有些莫名,只是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似乎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她醒过来之后,姬展瑞,席满观还有沈天屿,都曾再她面前说过安抚她的话,可是她却分明能听出其中的意思,她总是感觉他们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可是一直以来也没见到他们做什么,直到刚才姬展瑞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来她果然是没猜错,,他们确实是瞒着她做了什么事呢。

    到了晚上,因为队伍走的慢错过了驿站,所以夜谨言下令就地扎营,等到入夜之后,无暇闭着眼睛养身,心里却有些奇怪,不是说会有什么事发生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是风平浪静的,难道是她猜错了?

    无暇忍不住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只是这一翻身却被立在帐篷角落里的黑影给吓了一跳,她张口就要尖叫,只是下一刻嘴唇之上就已经被覆上了一只手,就在刚才那眨眼间,手的主人已经从角落迅速飘到她的身边。

    无暇没有出声,只是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如同溪水一般流个不停,那只手触到了泪水,猛地颤了一下,然后松开手,紧接着无暇就已经被紧紧地抱入怀中。

    “子墨子墨……”他的名字被她咬在唇齿之间反复地咀嚼,反复地惦念,直到现在她被他拥入怀里,却还是那么不真实,“我不是在做梦吧,子墨,是你吗,你是真的吗?”

    “不是在做梦,是我,我是真的,”君子墨紧紧地抱着她,恨不能直接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中,和她融为一体,“是我来晚了,我来带你走。”

    无暇却总感觉是在梦中一般,闻言道:“带我走,怎么带我走?”

    君子墨轻轻地笑了起来,“就这样带你走啊。”说着松开她,然后将背上的包袱给拽下来,从中翻出了黑色的夜行服递给她,“先换上。”

    君子墨带着无暇悄悄地绕过值夜的守卫,眼看着就能离开营地,整个营地却猛然间大亮了起来,君子墨第一反应就是将无暇掩在身后,面对着火光之中走过来的夜谨言。

    “君子墨,你还是来了。”

    君子墨轻轻一笑,道:“你都扣着我的妻子为质了,我又怎么能不来? ”

    无暇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夜瑾言为什么要坚持带着她回大炎,原来目的竟然是以她为饵,将君子墨给引出来,愤怒立刻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控制不住地从君子墨身后走出来厉声道:“你答应过我子墨和孩子我只能选一个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竟然又开始出尔反尔想要杀了子墨,你想都不要想,卑鄙无耻!”

    夜谨言神色一僵,随即道:“无暇你误会了,朕可没想过要杀了他,但是也不可能让他在外逍遥,你们都要和我回京,然后无诏不得离京。”

    无暇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这么一手,只是当时的约定,她确实只是让他放过君子墨一命,却没有提他能不能将君子墨放在眼皮子低下监视。

    无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边君子墨却拉着她,将她重新塞到身后,一边朝夜谨言朗笑一声道:“不自由毋宁死,你让我在京城不出来,还不如一倒杀了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着了身后无暇的手,明显是在让她放心呢,“你为此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那次在行宫的刺客,其实是你自己安排的吧,为的就是要让炎都戒严,让我跑不出去?”

    夜谨言听闻被他猜出来,也不否认,点点头道:“没错。”

    “你知道我今晚要来带走无暇的吧,你是故意放我进来的吧?”

    “也没错。”

    君子墨的目光朝远方瞥了一眼,又问道:“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夜谨言一笑,“我自然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一阵杂乱又繁多的马蹄声和嘶鸣声,马匹好像是疯了一般冲过来,将夜瑾言身后的侍卫都冲散了。

    夜谨言蹙起眉头身子一侧,就躲过一匹直冲过来的马,等到马跑到了君子墨的面前,他突然就拉着马缰翻身上马,然后双手轻轻一携,无暇也跟着上了马。

    “先行一步了。”君子墨御马飞奔而去,身后似乎还传来了夜谨言的声音“还不给朕追。”

    只是很快,那嘈杂烦乱的声音就渐渐地远去了,君子墨一手护着无暇,另一手连连疾弹,暗器在夜色之中闪烁着冰冷的幽光,将身后跟上来的影卫都给解决了,君子墨这才调转了方向,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清凉的夜风中传来了低低的絮语,“我们要去哪里?”

    “你猜。”

    “我猜不到。”

    “到了就知道了。”

    大越瑞庆八年,越和炎共同出兵镇压暴乱漠州,却出师不利,首战败北,此后战役皆是连连落败,两国联军不但没有镇压漠州,反而一路被漠州叛兵驱逐至边境,见势不妙之后,各自传信回京,言明漠州此时必定有主,炎帝和越帝同样下令,命各自将军暂时按兵不动,派人于漠州之主接触。

    然而让炎帝和越帝大惊失色的是,漠州之主竟然就是君子墨!

    夜谨言震怒之后,直接下令大军压境,只是越军常年身处江南水乡之地,很是无法适应漠州荒漠缺水之地,加上荒漠难以辨别方向,以及神出鬼没的漠州大军,很快越军同样落败。

    而炎帝同样派兵征漠,只是同样惨痛败北,三方混战数次,然而直到最后,漠州都从未有过一次败绩,反而两国屡败屡战,君子墨也曾放言:只要漠州!

    只要两国的军队不越过漠州边境,他也不会主动挑衅,惨败而归的大越和大炎终于放弃了将漠州拿下的想法,各自撤回了境内。

    这一年,漠国建立,年号为康泰,定都白璧。帝君子墨,立后姬无暇,太子君斯启。

    白璧城是大漠中最大的一块绿洲,因为君子墨的号召和奖励,种树的人越渐多了起来,绿洲也因此越变越大,绿洲的当中最高大面积也是最宽广的建筑就是漠国的皇宫,曾有人建议要修建更大更雄伟的宫殿,却被君子墨给拒绝了。

    一是因为要节约资源,减少财政的支出,二却是因为,他决定此生只娶皇后一人,这话是他立在城墙之上对着白璧所有的臣民说的,说完之后就得到了一致的拥戴,有人是因为他不滥用钱财,有的确实因为他的痴情专一。

    无暇却只记得,他说完之后转头看向她,对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沙子中淘出的金子一般闪亮耀眼。

    “回来啦?”无暇见君子墨进了门来,便放下手中的梭子,迎过去替他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今天又去沙洲了?”

    “嗯。”君子墨随口应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人影,不由问道:“启儿呢?”

    无暇有些无奈道:“被柳叔带出去了。”

    君子墨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怎么又被他带走了,李年州和兰澹宁不是成亲了吗,喜欢小孩子不会让他们生吗,总是来抢我们的孩子做什么,还有他一个神医,不老实去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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