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席夫人果然坚持留了无暇用膳,之后便也不再挽留,让席满观送了无暇出去,出了侧门,无暇见到马车,便回身止住了席满观的步子:“行了远哥哥,就送到这里吧,晚上记得要及时过来,还有我和你说过的事,你也千万别忘了。&#了眨眼。

    席满观弯了弯唇,消瘦的脸庞因为这个动作而有些狰狞,眼中却满是笑意,无暇看得心中一酸,却听他低声道:“东微茗在马车里,别被她吓着了。”

    无暇愣了一下,接着道:“知道了。”

    撩开帘子上了马车,果然看到东微茗正坐在里面,啃着馒头,看到她立刻埋怨道:“你怎么到现在才出来,我等了你这么久,连中饭都没有吃,只能吃馒头。”

    无暇不紧不慢道:“我昨日就和你说过,今日中午在在席府用膳,你自己不记得难道还怪我不成?再说了,你也完全可以在别院那里等着我啊,反正我都是要过去的。”

    东微茗见她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终于控制不住道:“行了,你都知道我的目的了,快告诉我,怎么样了,答应没有?”

    无暇仍然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疑惑道:“答应什么,谁答应了?”

    东微茗一下子怒了,狠狠地瞪着她,却又拿她没办法,见无暇真的一点都不惧怕,无奈地软了下来,“小祖宗,姑奶奶,求你了,快点告诉我吧。”

    无暇“扑哧”笑了起来,“你啊,当年算计姬府的时候不是很精明吗,为什么现在却这么笨,要是没有成功,我还有心思在这里逗弄你吗,放心吧,他晚上一定会来的。”

    东微茗松了一口气,然后反驳道:“那时候的办法都是华远想出来的,我也是按照他说的去做的。”

    “哦,这么说来我应该找他算账才是了?”无暇一挑眉,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最好的报复办法就是,让他栽在一个叫东微茗的白痴又自大的女人手里,让他一辈子都被那个女人管着,永世不得翻身!”

    东微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被她的说法给逗笑了起来,拍了拍故作一本正经的无暇道:“我全都靠你了!”

    又说笑了几句,没一会儿,马车就在别院的门前停了下来,虽然说是一个小别院,那也是和席府那样的大宅子比起来的,事实上并不小,而且设计的很是匠心独运,无暇倒没什么心思去逛园子,直接找到了厨房,然后开始预备晚膳的食材。

    她是要想办法改正席满观不吃饭的坏习惯,自然是要用心一点才行。

    足足准备了一个时辰,才将菜色都搭配好,她原本就用心做过药膳给君子墨吃,所以也算是得心应手。

    和两个厨娘仔细地交待了一番,又去准备了几样点心,时间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

    席满观带着华远提前一盏茶的时间过来,原本在花厅里焦急等着东微茗,在发现华远的身影的时候,立刻兔子一样蹦了起来,然后一溜烟地从花厅的侧门溜出去,躲在门外。

    她显然是忘了,那两个人的武功都比她高,所以她就更不可能看到,席满观和华远两人同时僵了一僵的身体。

    席满观对当初东微茗伤害无暇的事还没有完全释怀,此时当真是无语的很,而华远垂下眼,唇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有丫鬟来上了茶,席满观捧起茶杯,不满地看了华远一眼,“你们的事情,偏偏要将无暇扯进来做什么?”

    恢复了真容的华远完全不同于几年前那一副平凡的容貌,白皙肌肤细长凤眼,挺直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构成了一副妖孽般的绝美容貌。

    他懒洋洋地往后依靠,然后睨了他一眼道:“难不成还靠你?”

    席满观岿然不动,“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华远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想的,可是我再聪明,那也架不住她太笨。”

    “小心玩过头了。”

    华远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放心吧。”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丫鬟来请他们去膳厅,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香味,华远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没想到她厨艺当真是好。”

    席满观看都没看他一眼,当先走了进去,只见当中的一张圆桌上,摆满了菜肴,大约有十几道,只是每一道量都不多,看上去很是可口,让人控制不住地就想要尝一口。

    一边的丫鬟道:“姑娘说请两位贵客先行入座,她去换了衣裳就过来。”

    席满观点点头,和华远坐了下来,没一会儿无暇就走了进来,朝席满观笑了一笑道:“远哥哥你来了。”转头看向了华远倒是一惊,没先到竟然是生的这般惊艳的男子。

    席满观见她的目光看过去,便抬手介绍道:“无暇,这位就是华远华公子。”

    华远起身朝她一拱手,“见过姑娘。”

    无暇也微微一福 ,“华公子有礼,久闻大名。”

    无暇直起身子,这才发现,东微茗竟然不在,她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华远,然后向一边的小丫鬟问道:“东姑娘呢?”

    站在门口的小丫鬟很是为难地朝门外瞥了一眼,心里很是为难,不知道是如实回答还是说不知道。

    无暇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便吩咐道:“先给席公子盛碗汤。”

    “远哥哥,你就不要喝酒了,至于华公子你请自便,我去去就来。”

    见席满观点了点头,无暇这才走了出去,果然一出门就看见东微茗靠在门外,手上的衣角已经被她拧成了麻花,见到她的身影,抬头看向她 ,一脸的忐忑。

    无暇恨铁不成钢地拉住她直接往里走,东微茗立刻扯住她往后跑,拐了一个弯看看周围没人才沮丧地蹲了下去,“怎么办,我好紧张,我不敢进去,要是他一见到我掉头就走该怎么办啊,无暇,我真的好怕。”

    无暇原本还准备教训她,只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实在说不出口了,只好道:“你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你还能干什么?你害怕是他的拒绝,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拒绝你呢?你说你一直都见不到他,可是现在我都把人给你请来了,你不进去,那等他走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啊,可是,可是……”

    无暇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热烈如火的东微茗身上,她突然就有点同情东微茗,刚才她问东微茗在哪里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华远,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让无暇可以肯定,他其实是知道东微茗在这里的,可是他没有离开,那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换句话说,他其实就是在故意逗弄东微茗的,或者是为他自己出一口气,谁让之前东微茗一点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华远那样的人,若是不报复回来就怪了。

    “别可是了,再可是他们吃完了就走了。”无暇也不管她再犹豫,直接拽过她的手,用力将她拖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东微茗故态复发,无暇轻声道:“你只管挣开我的手,我一定大声地问你为什么不肯进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希望华远听到我这样的话。”

    东微茗的身体立刻僵了一下,无暇趁机一拉,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无暇一边拉着东微茗往座位上走,一边笑道:“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

    又侧了侧头道:“微茗你们也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都坐下吧,菜都要凉了。”

    东微茗僵直着身体坐了下来,位置刚好在华远的对面,她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低着头拨弄着手中的筷子。

    华远见状又勾了勾唇角,举起酒杯挡住了愉悦的笑意。

    无暇见状又道:“华公子一个人饮酒未免太寂寞了些,可惜远哥哥现在不能喝酒,而我不会喝酒,不如让微茗陪你喝两杯吧。”

    “我不……”东微茗下意识地抬头拒绝,视线刚好碰到了华远的目光,她就像是烫到了一样立刻闪开,双颊浮起了红晕,然后结结巴巴地对无暇道:“我……我也不会喝酒……”

    无暇暗中笑得肚子都要痛了,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责怪的神情道:“微茗,我一直拿你当朋友,所以你也算是半个主人了,怎么也要招待一下客人吧,别说你不会喝酒,上次那烈酒,我就喝了一口就醉了,你可是喝了半坛子呢。”

    东微茗急急地想要辩解,“可是……”

    “那就是因为微茗不想陪华公子喝酒?”

    “不是的。”东微茗立刻解释,视线左闪右闪就是不肯和对面的华远相视。

    华远眯了眯眼,终于懒懒地开口,“那是什么原因?因为讨厌我这个人?”

    她曾经在情急之下说过讨厌他,所以他才会这么说,东微茗闻言立刻道:“我没有讨厌你。”

    “哦?”华远点点头,“既然不讨厌我,那就陪我喝酒吧。”一边说着,到满了酒的杯子就已经被举到她的面前。

    东微茗盯着眼前的酒杯,咬了咬嘴唇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也不敢抬头去看华远的神情,直接一仰头给喝了。

    杯子才放下来,华远立刻抬起酒杯给她满上了,东微茗看着酒液倾注到杯子里,目光左晃右晃,小声道:“喝一杯难道还不够吗?”

    华远没有说话,无暇扫了他一眼,然后对东微茗道:“我和远哥哥都不能喝酒,所以就只有你一个人陪着华公子,你只喝一杯未免太扫兴了一些,何况华公子都为你满上了,方才算是他敬了你一杯,现在你怎么也该敬他一杯才是。”

    一边说着一边用干净的筷子取了些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先吃点菜。”

    东微茗低头胡乱地塞了几口菜在嘴里,低头好一会儿,然后才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举起酒杯对华远道:“华……华公子,我敬你一杯。”

    华远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道:“以前不是都叫我华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

    “我……”东微茗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神色明显黯淡了起来。

    她不安和懊悔的神情,以及小心翼翼地举动,让原本逗弄她的华远猛然心疼了起来,他是生气她之前的不解风情,纵然确实有些泄气有些累,可是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放弃之后,他还是丢不下她。

    意外地发现他故意避开她之后,她却变得在乎了起来,他心中有气,当然想要折腾她一番,只是现在,看到她这样小心,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他真的有些后悔了。

    他喜欢的那个东微茗,火一样的热烈和肆意,她应该是高傲的,张扬的,而不该是这样小心,和卑微。

    爱情会让人变得卑微,因为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你不忍心伤害他丝毫,一如曾经的华远,一如现在的东微茗。

    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输了,可是爱情里,根本没有输赢,只有两败俱伤。

    华远声音有些哑,低声道:“以后还是直接唤我华远吧。”然后喝尽了杯中的酒。

    东微茗先是愣了一些,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再接着眼中全都是狂喜,见他喝了酒,也立刻跟着喝完,然后不等华远有动作,直接倾身给他倒了酒。

    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地喝了起来,无暇和席满观相视一笑,其中默契不足外道。

    席满观动筷子的时候很少,每个菜也就是尝尝滋味,加起来也不过就几小口的量罢了,然后就放下筷子默默地喝茶,无暇蹙起了眉头,挑了几样容易消化的菜肴放进他的碟子里,然后故作委屈地盯着他。

    席满观无奈地笑了笑,低头便吃了起来。

    无暇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吃饭的时候喝茶就对身体不好,何况他只吃了那么一点,难怪会瘦成这个样子,整个人都似乎要变形了一样,见他吃了下去,无暇又给他取菜,他也全都吃了下去。

    没一会儿,东微茗就满面通红,目光迷离,傻傻地对华远笑着,然后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华远立刻放下了杯子,走过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你们慢用,我带她先走了。”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了无暇,语气和神情都很是郑重:“以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也代微茗向你道歉,个中的原因以后细说,只是现在微茗已经放心来,所以你只管放心,她不会再伤害你,也请你,不要再记恨她。”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祈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直接离开了。

    无暇愣了一愣,看着他的背影,愤愤地嘀咕一声:“小人之心!”

    席满观目光柔和,安抚道:“他也是太紧张东微茗了,你别和他计较就是。”

    “我才没那个闲心和他计较,”无暇回过头来,看了看他面前的碟子,问道:“你吃饱了吗?”

    席满观点点头:“已经饱了,几年不见,无暇的手艺大有进展。”

    无暇笑了起来,“那你以后就一直过来吃饭吧,等你吃腻了你就不觉得我做菜好吃了。”

    “不会。”

    席满观轻声说着,无暇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他不会吃腻,不过他这也是答应了以后会一直过来吃饭,那就可以慢慢地将他的胃口给养回来,就像刚才,他虽然吃的不多,可是也不少了,总比就吃那么几口然后喝茶要强。

    无暇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还没吃饱,远哥哥先出去吧。”

    席满观摇摇头,“不用,我在这等你。”

    无暇也没有反驳,她有了身子,所以食量大的很,吃了两碗饭才停下了筷子,漱口之后见席满观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担忧,便不好意思道:“我,我有了身子,所以……”

    席满观身体一颤,捧在手上的水也泼出来几滴,落在玄色的衣袖上,很快就不见了痕迹,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声道:“真好,无暇,你过的好,就好。”

    无暇心里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声地唤了一声:“远哥哥……”

    席满观抬头看向她,眼中的酸涩和欣慰交织在一起,他轻轻地摇摇头,道:“我很高兴无暇,我一直在担心,你跟着他风餐露宿,会不会粗茶淡饭衣不蔽体,现在看到你的气色这好,我也就放心了,还有你的孩子,那一次瞒着你,是我的错,我也有私心,才让你受了苦,和他之间误会了那么久……”

    “别说了远哥哥!”无暇打断他的话,“那次不怪你,那时候我也觉得我和他走到尽头了,我和他之间没有误会,有的只是相互的不信任,更何况,你和言哥哥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愿意将那个孩子落掉,你们也是为我想,我都明白。”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叹息,“只能说我和那个孩子没有缘分吧,我很遗憾,若真的说起要去怪谁,大概只能怪东微茗了,毕竟是她给我下的药,她之前刚找到我的时候,我对她真的很是戒备,可是她知道我又有了孩子之后,却没有伤害我,我就知道,她不同了。”

    “远哥哥,对不起,其实我同意跟着东微茗来见你,一方面是真的想让你放心,另一方面,我不得不寻求你的庇护,我害怕东微茗会对我动手,我……远哥哥,你别生气好吗?”

    席满观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头让她看清他的眼睛,“我不会生气,我也不会怪你,我很高兴,你在害怕的时候能想到我,能够到我身边来寻求我的保护,我不会让东微茗伤害你的,放心吧。”

    无暇见他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松了下来,朝他笑着点点头,“嗯。不过我觉得她也没那个心思来算计我了。”

    席满观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刚吃过饭,我们出去走走吧,也和我说说,大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席满观没有拒绝,两人走出去,顺着抄手游廊往花园那边走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路两旁悬挂着明亮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摇着,晃出了一片朦胧的光影。

    席满观低低的声音很是温和,如同迎面而来的风,没有白天的锐气,而是入夜之后染上了凉意的舒适,水一样柔软清凉,浅浅回旋,字句之间抑扬顿挫,语调带着朗朗的韵律,随意介绍着炎都四周的景致,无暇听得也很是入迷。

    走了一段路,席满观担忧着她的身子,便提议到一边的亭子里歇一歇,无暇虽是说着没事,但到底不愿拂了他的意,两人又在亭子里坐了半晌,这才准备回去歇息。

    “远哥哥,”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无暇见他转头离开,拉住他的衣裳,道:“天色已经晚了,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伯伯伯母那里让人送个口信过去就是了。”

    席满观的脸微微垂下,掩在暮色之中看不清表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无暇松了一口气,道:“本就是你的宅子,想住那里你自己挑选就是。”

    “就旁边的这个院子。”席满观点点头应了下来,又嘱咐了她早点歇息,这才转身离开。

    无暇叹了一声,也回去准备歇下,洗漱之后照例饮下一杯牛乳助眠,醇厚的滋味在口腔中弥散了开来,无暇放下碗,突然想起了席满观,牛乳对胃也是很好的,想到这里便起身问道:“厨房还有牛乳没有?”

    站在门外的白琴立刻应了一声道:“还有的。”

    “那送一碗去给席大人吧。”无暇想了想又道:“算了,捧过来我亲自送过去,不然谁知道他有没有喝,对了,还有红豆酥也带上一些。”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重新穿了外衣,将头发随意地笼了起来,开门和拎着食盒的白琴一起往旁边的院子走了过去。

    席满观还没有睡下,厢房里灯火通明,慢慢地走近了,无暇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厢房里传来的细微的声音让她有些心慌,也来不及细想便直接推门进去。

    呈现在她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了许久,然后眼泪水一样地涌了出来,“远,远哥哥……”

    席满观只来得及抬头看了她一眼,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又弯腰低头呕吐了起来,地上的盆里已经有很多呕吐物,而他现在只是在吐清水,甚至还带着几缕鲜红的血丝。

    然而即使是这么难受的事情,他的脸上却还是没有表情,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有那微颤的睫毛,显露出他的痛苦。

    无暇僵直在了原地,心里痛的几乎要站不稳,她的远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也好恨自己,明知道他的身子不好,为什么晚上还要硬逼着他吃那么多的东西。

    而他为了不让她担心,却硬生生地将那么多的食物都硬塞下去,还能在饭后陪着她那么久,说了那么多的话,什么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送了牛乳过来,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一切。

    而第二天早上,他是不是还会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下她塞给他的早膳,接着再在一个她不察觉的地方,再吐出来?

    他是不是准备配合着她,假装病渐渐好起来,就为了让她高兴?

    吐到最后甚至没什么东西可吐,席满观干呕着,却还不忘背过身体,不让她看到他狼狈而痛苦的样子。

    无暇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只听自己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了出来,“白琴,却打晕他,快去打晕他,快去啊——”

    白琴立刻走过去,直接一个刀手砍在他的后颈,席满观的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倒了下来,被白琴扶住。

    无暇让白琴将他放到软榻上,然后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榻边,看着他消瘦的脸,握着他的手默默流泪,为什么会这样,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她怔了很久,心头一片茫然和焦急。

    白琴见时辰也不早了,便小声道:“姑娘,你该回去歇下了,别忘了你怀了身子的,席大人的病症不是一时就能治好的,你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无暇回过神来,问道:“你们知道给远哥哥诊治的是哪个大夫吗?”

    白琴想了想道:“是宫里的王御医,皇上特意指了他专门给席大人诊治的。”

    无暇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你看合适吗?”

    “应该是可以的,不如属下明日先去问一下席太傅(席箜铭),若是可行的话,也刚好可以用他的牌子去见王御医。”

    无暇想想也觉得有礼,毕竟她的身份不方便,若是贸然地就去拜访王御医的话实在师出无名,“那好,我喂些水给远哥哥再回去,你出去喊个护卫来守着远哥哥,其他的明日再说。”

    有人守着席满观,无暇也稍微放下心来,神色黯然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无暇心里一片焦躁,在g上翻来覆去许久才勉强睡了过去。

    早上天色微亮就又醒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憔悴,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洗漱了起身去厨房,迎面十一走了过来,无暇神色一动,倒是精神了一些,“可是有子墨的信?”

    十一点点头,递给她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无暇急忙展开,在看清上面的字迹之后,脸色却突然变了。

    因为之前离开的时候她和君子墨吵了一架,所以两人都很别扭地不愿意直接说话,无暇写过去的信,即使是给君子墨看的,可是偏偏用的是写给青襄的语气,而君子墨的也是他的字迹,却假装是写给十一的。

    可是这一封信,却确确实实是青襄递过来给无暇的,他在信中恳请无暇早日回去,因为君子墨的伤似乎又重了,加上知道她有了身孕却无法见到她,所以十分焦躁,情绪很是不稳定。

    无暇是知道那一次君子墨被兰澹宁气得吐血之后,伤势变重,大概剩下一年的时间,现在又因为情绪波动而便重,怕是身子越来越不好,而青襄似乎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火伞菇和流金花没有信心,所以信中透出了一种无奈又悲伤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让无暇回去陪着君子墨走过最后一程。

    无暇心里也跟着焦急了起来,也庆幸之前和东微茗做的交易,便转头问白瑟道:“你能查到昨晚东姑娘去哪里了吗?”

    怕白瑟多想,忙又解释道:“毕竟东姑娘和华公子都是我请过来的,虽然知道两人之间……但是就算是定了亲的也不能太过随意,何况两人还没有,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

    她拉长了声音,显得意味深长,白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跟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姑娘放心吧,属下马上就让人去打听一下就是。”

    无暇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好,快去吧。”

    还在厨房忙碌着,一转头就看见席满观站在门口看着她,无暇吓了一跳,然后立刻丢开了手里的东西走过去道:“远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先回去等着吧,我煮了小米南瓜粥,可香了。”

    席满观看着她,苍白发干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只点点头,轻声道:“好。”

    盛了一小钵南瓜粥,并几样点心、小菜捧到膳厅,无暇只盛了一小碗粥放在席满观的面前,一边笑道:“远哥哥你不许和我抢,其他的都是我的,不然饿到你的小侄女儿,等她出来一定找你算账。”

    席满观的神色轻松了一点,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小侄女儿。”

    见话头被转移了,无暇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可不知道,我怀上了之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每天好吃好喝好睡,一直到四个月了才发现,就是东姑娘找到我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肚子胖的不像话了,这才知道,这么乖的孩子,那一定是个姑娘,要是个小子,肯定早就闹腾我了。”

    席满观的眼中显出了笑意,语气却严厉中带着g溺,“你也太不小心了,那么就才发现,还有君子墨也是,若是真的关心你,怎么连这个都没发现?”

    提到君子墨,无暇立刻想到早上的那封信,顿了一下又道:“不怪他,我们都是没经验的,他说过我许多次,我都没有在意。”

    听她维护君子墨,席满观微微垂眸,接着又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向了无暇,“你……”

    “嗯?”无暇吃了一口粥,抬头看向他,“远哥哥想说什么?”

    席满观沉吟了一下,然后含糊着说道:“我是想问,君子墨的身体还好吗?”

    无暇一愣,心里砰砰跳,然后问道:“远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席满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只是听柳神医说,君子墨似乎受了内伤,所以,才会问一下。”

    无暇怔在那里,脑海里转过很多事,想起兰澹宁拿出来的方子,还有她所得到的药材的消息,想来都是和柳神医有关系吧,难怪她知道那么多,那么既然柳神医将这些告诉她,是不是说明,柳神医支持兰澹宁嫁给君子墨的?

    “无暇,想什么呢?”席满观见着她的表情,就知道柳青崖说的是真的,君子墨的身体确实是有问题的。

    无暇回过神来,勉强朝他一笑,“没事,”脸色也有些不好,她是想不明白柳神医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席满观却误会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无暇,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来找远哥哥,知道吗?”

    无暇愣了一下,随后就想明白了,眼圈微微一红,用力地点点头,“我知道。”

    她是感动的,却不知道这么一点头,等于坐实了君子墨命不久矣的事实。

    用了早膳之后,白瑟走进来朝她笑着眨眨眼,无暇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拉过白瑟轻声问道:“怎么样?”

    白瑟忍笑道:“华公子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他将东姑娘送回东府,可是东姑娘却拉着他不肯放,一个劲地抱着他哭,最后还吐了华公子一身,现在刚醒了躺g上说是病了呢。”

    无暇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去送信给东姑娘,就说我想见她,让她别装病了,若是真不想出门,我就过去见她,问她是否方便。”

    白瑟点点头,只当无暇是想要安抚她,行礼之后走了。

    无暇回了屋笑着向席满观说了,席满观的眼里也涌出了笑意,道:“这回要轮到华远着急了,该有些日子见不着东姑娘了。”

    无暇笑着点点头,见席满观的精神不错,疑惑地问道:“远哥哥不要上朝吗?我听闻他们都叫你席大人。”

    席满观道:“不过是挂了个闲职罢了,我本来不愿意的,只是也和你说过皇上之前和我亲近,所以我一回来就硬是挂了个名头,只是我并不时常出去罢了。”

    无暇一蹙眉,想问既然和你亲近,为什么还偏要把陈烟赐给你,只是怕问出来了让他不高兴,所以忍了忍还是没有出声。

    两人随意地聊了几句,白瑟走了进来道:“姑娘,东姑娘请你过府一叙。”

    无暇心里一跳,高兴又迫切的情绪涌动了起来,这一去应该就可以拿到火伞菇和流金花了吧,也不枉她硬是忍了这么久。面色却含笑着玩笑道:“果然是没脸出来见人了,那就去瞧瞧她吧,一会是不是要先去买几样礼,毕竟是去东府,若是遇到长辈的话,也不该失礼?”

    后面的话是问席满观的。

    席满观点点头,“一会我先陪你上街去买。”

    “也好,那就多谢远哥哥了。”

    两人相伴着出门,只是刚穿过花厅往外走,影壁外就突然走进来几个人,当先的一个手里还拿着一个拂尘,无暇看见他们的衣服装扮,心里猛然一跳,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随即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席满观,步子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落在席满观的身后。

    “奴才见过席大人。”

    席满观的眼里也闪过疑惑,一抬手道:“何公公不必多礼,不知何公公此来是有什么事?”

    当头的何公公一笑,手里的拂尘轻甩,视线却放到了无暇的身上,笑着一拱手道:“想来这位就是大越的珍琳公主了,咱家这厢有礼。”

    无暇有些惊讶,但面上却镇定地福了福道:“正是珍琳,何公公有礼。”

    何公公眼睛微眯,脸上还是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珍琳公主随咱家走一趟吧,皇上要见公主。”

    席满观和无暇都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席满观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公公可知道,皇上为何要见珍琳公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何公公的手背,一张银票却已经悄悄地塞入了他的手心里。

    和公公笑得更是灿烂,也轻声道:“珍琳公主虽不是越帝的亲妹妹,但总归是御笔亲封的,皇上和越帝的关系大人也是知道的,所以听闻珍琳公主来了炎都,皇上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的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安两人的心了,无暇不知道夜谨言和炎帝的关系,所以有些奇怪,席满观却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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