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塔维亚把破旧木屋的烂门推开,难听的“吱吱”声随即传到她的耳中。木屋的屋顶已经出现了几个破洞,而屋内的家具都变成了残碎不堪的碎料,不少木条和石板都被烧得焦黑。

    这里是义军曾经的根据地,不过在不久之前,这片土地的领主派来了佣兵把本来住在这里的人赶走了,还顺手放了一把火。幸好天父慈悲,在这些屋子被全部烧干净前,下起了滂沱大雨,把恶霸们的火焰给浇灭了。也因为这样,已经离开马铃薯佣兵团,选择独自流浪的奥克塔维亚才有睡的地方度过这个晚上。

    奥克塔维亚找了一个稍微干燥一点的角落,从背包中拿出了一条颜色很沉,没有任何花纹的长粗布,随意铺在了地上。然后再把外衣脱掉,当做是简易的被子盖在上身,一个能让人入眠的卧铺就做好了。

    半夜的时候,几声来意不明的狗吠声惊醒了奥克塔维亚。奥克塔维亚抬头看了一下破漏的屋顶,一轮明月正静悄悄地挂在天空,猎狗的吠叫声格外清晰。

    女义军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她马上从包里拿出一些面包捏碎,然后往屋内的烟囱底方向丢了一些,再在自己的卧铺处丢了一些便立即跳出了屋子,躲在了破屋后面的树丛里。

    没过多久,五六个人便出现在了破屋外,一条拴着铁链的猎狗正朝着破旧木屋吠叫,那几个人立即拔出了剑,踹开了烂门。那个门被一脚踹烂,断成两截。猎狗冲了进去,对着奥克塔维亚铺下的粗布和外衣一顿乱咬,直接用肮脏的狗牙把那些东西彻底撕碎。

    很快那只猎狗就如奥克塔维亚所预料的那样,把面包碎全吃光,然后还走向烟囱底舔食着剩下的面包,那些烟囱底的灰烬盖满了它的鼻子。

    “别吃了!你这只贪吃的笨狗!”狗的主人一脚踢向被烟灰呛着的猎狗,那条猎狗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声。

    “肯定是义军残党来过这里,但只有一个人。”

    “伯爵大人要我们肃清领地内的所有义军,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向这些家伙报仇…他们终于变成了丧家犬,再也没有人能够重新号召他们了。”

    “依我看,把之前抓起来的那些义军部众公开处刑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些暴民不见棺材不掉泪。”

    “哈哈哈哈,把他们切成碎块喂狗也不错,狗可是非常忠心的,但义军却一直在背叛马哲尼公国。要不是义军的存在,我们的国家也不会灭亡,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马哲尼公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别再提起这个国家的名字,”说话的人大叹了一声,“如今我们都是独立联盟的成员,那是一个更可靠的势力。”

    奥克塔维亚躲在树丛里不敢动,她知道那条猎狗已经无法追踪到自己的气味,但那些在这里巡逻的人可不一样,他们比恶犬更灵敏,他们才是领主们最凶暴的猎狗。

    “对了,你之前抓住了多少个义军?”

    “十八个?还是二十八个?我忘了。”

    “现在每抓住一个就能获得五个金币的奖赏,那些佣兵正在和我们抢饭碗,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对付一下他们,他们的气焰太盛了…”

    巡逻兵的声音逐渐远去,奥克塔维亚慢慢地松开嘴巴。等到完全安静下来后,她才走回到破旧木屋里。她的卧铺早就变成了一团碎烂,她用手擦了擦肩膀,一股寒意渗过了身上的衣服,直接触碰到皮肤。

    她自知有把握在刚才那个时候杀掉这些人,但杀掉他们对义军无补于事。杀掉他们只会让这里的领主更加提防义军残党,招募更多的佣兵去把那些可怜的义军残党赶尽杀绝——其实不能离开马哲尼公国的义军残党都是一些老弱妇孺,精壮的义军部众早已经死在了混乱的战场上,还剩下的义军部众不是加入了平民佣兵团便是逃离了家乡。

    虽然奥克塔维亚知道马哲尼公国领地上的贵族都投靠了独立联盟,但没想到的是,这些领主会把彻底铲除义军作为值得邀功的事情。而失去了领袖的义军部众们就像是一堆堆分在各地的散沙,他们再也无法自卫,他们曾经的身份将会变成最大的危险,他们只能尽量躲起来,躲避凶恶的暴徒。

    奥克塔维亚很快便离开了这里,往曾经的马哲尼公国首都黑沼泽城的方向移动。她打算先找到首领里昂,那个她曾看不起,不尊敬的义军首领。

    里昂和拉兹罗夫住在了黑沼泽城城外的那片大森林里,那里也有不少义军挖出来的地下据点。里昂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肯定没有人会想到义军还有残党敢留在黑沼泽城附近。

    奥克塔维亚没花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那个义军根据地的隐秘入口,那里有只有义军干部才知道的记号,所以一般人难以发觉。她在拉开藏在石头后面的木盖子后,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出现在了面前。她随即沿着密道走了进去,躲过了义军干部才知道的机关,进入到洞地穴的深处。

    里昂和拉兹罗夫正躺在披着兽皮的床上睡觉,他们的鼻鼾声此起彼伏。奥克塔维亚在确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才拔出身上的短刀,放轻脚步靠近拉兹罗夫。

    就在她靠近到三米距离的时候,拉兹罗夫突然睁开了双眼!他还没看向奥克塔维亚这边,床底的一个竹篓便被他丢了过来,奥克塔维亚一刀便割开了竹篓,竹篓里的马铃薯都掉在了她的身边。而此时的拉兹罗夫已经跳下了床,扛起了床板,像拿着一件能攻能守的兵器一样。

    “奥克塔维亚?我还以为是哪个叛徒找上门来了,”拉兹罗夫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要里昂首领的首级吧?”里昂也随即清醒了过来,不过他非常镇定,只是在床铺上盘腿坐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奥克塔维亚。

    “如果我想要杀死你们两个,你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奥克塔维亚说得对,放下床板吧,”里昂用手拍了拍膝盖,“我们选择这里这个事情也是我亲口告诉奥克塔维亚的,你不要太过激动。”

    拉兹罗夫慢慢地放下床板,把兽皮捡了起来,“原来是里昂大人你说的,那我太莽撞了。”

    “你也是为了保护我。”

    奥克塔维亚看着这两个老男人正互相温柔地看着对方,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不过她感到很心安,因为义军组织虽然不复存在了,但还有一些人没有抛弃义军曾经的信仰。

    “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们。”奥克塔维亚在刚离开马铃薯佣兵团时曾打听过克莱蒙的下落,可是那个背弃了义军的义军干部真的彻底地失去了音讯,奥克塔维亚相信他还没死。

    “我们过得挺好的,”里昂微笑着,“不过有一个人最近过得很不好,齐夫卡。”

    “齐夫卡?”奥克塔维亚想起石椅议厅的时候,齐夫卡被鲁茨狠狠地捅了一剑。她还以为齐夫卡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只是过得不好。

    “齐夫卡被视为学者们的耻辱,被囚禁在教皇国里。大主教亚瑟?奥尔巴赫可能会把他当做煽动平民的罪人判罪,可能会被活活烧死。”

    拉兹罗夫忍不住说道:“教皇国的家伙就是想杀鸡儆猴!他们让那些归顺他们的领主们把义军部众抓起来,教皇国不允许再有义军这样的组织出现!”

    奥克塔维亚早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马哲尼公国被分为了四份,而每一份的新主人都把义军残党视为房子里的老鼠,必须把义军残党赶尽杀绝才能安心睡觉。他们都不想重蹈马哲尼公国的覆辙,不想有人以平民的样子,偷偷打开城门,偷偷杀掉还在睡梦中的城主。鲁茨制造的血宴事件震惊了大陆所有人,义军保守派乌夫斯更是发动了一场战争,一群最底层的贫民向一个国家发动了战争。最终的结果有目共睹,虽然不是乌夫斯把马哲尼公国政权扳倒的,但他是马哲尼公国被瓜分的一个很重要因素。

    想到这里,奥克塔维亚反而感觉到一丝自豪感。因为义军组织真的做到了当初目标的一半——消灭马哲尼公国的统治政权,只不过另一半没能成功,没能建立一个让所有人平等的国家。

    “只希望还生活在这里的义军部众们能够找到安全的地方。”里昂闭上了双眼,奥克塔维亚在对方闭上眼睛前能看到那眼里的一丝无奈,里昂才是那个真正关心民众的领袖,而不是鲁茨或是乌夫斯。

    奥克塔维亚坐到桌子旁边,倒了一点水喝,“黑沼泽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半个月前,冬国的军队就开始撤去,撤离得非常匆忙,”拉兹罗夫走到地穴通道处检查那些机关,“恩德里达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趁机把黑沼泽城周边的区域收复了,就连已经加入独立联盟的领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他,那些领主想两边都讨好。”

    “他有可能保存马哲尼公国吗?”

    “机会渺茫,但我觉得他有机会加入独立联盟。”

    “看来马哲尼公国真的要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奥克塔维亚说完这句话后,三个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直到过了很久,里昂才问到。

    “你有什么打算?”

    奥克塔维亚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我想找到能实现义军组织最开始的理想的人,那个人可能是李维尔,也可能是一个佣兵。我还想找到方法,虽然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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