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子鬓云乱洒,已是陷入了阵阵苦笑,她握紧绝云剑柄,利用剑身的反弹之势勉强的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仍是撩人心怀,“本宫……本宫快要死了,一定是风满楼推本宫出去的时候放了袖箭,天下第一神捕果然是心思缜密、手不容情。.pbtxt.但本宫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快活,本宫……本宫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拉你们永堕黑暗!”

    她在风雪中摇摇欲坠,银色长发沾染了鲜血,凄凉中带有难以描摹的可怕,她转过头,怒视着嫦素娥的方向,颤声道:“本宫死了,也不要你独活,不要你……不要你抢走我的玉郎!”

    言罢,绝云剑已是指向仙子咽喉,剑尖方欲碰触到肌肤,便已向着一旁滑了出去,鬼母子双目瞪得极大,浑身颤抖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本宫不能杀了你,为什么本宫下不去手?”

    嫦素娥静静的站在原地,也许这一剑刺穿了她的咽喉,仙子也不会移动半分,她只是摇首道:“师姐,你醒醒吧,玉郎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说到此处,仙子的心剧烈的颤动起来,她眼中徜徉着泪意,憔悴尽数写在了脸上,她不忍直视苏璨绝望的眼,只能望着风满楼的方向,怒道:“本宫已将雪尼交还给你,风捕头为何还要下此毒手?夹竹桃无药可解,中者必亡,你怎么会如此狠心,难道铁面判官真的是冷血无情?世人皆言月宫仙子断情绝念,而本宫往往为情所困、为爱所伤,风捕头不要以为古禅青灯者尽是佛手仁心,你将我师姐害成这般,本宫决不饶你!”

    仙绫蓦地飘了出来,嫦素娥在这漫天飞雪中愈发的飘飘若仙,“风捕头,本宫知道你武艺超群,但你带着个小丫头,真的以为可以活着从本宫手里走开吗?”

    她云袖一挥,霎时间一阵阵嘹亮劲急的剑鸣声响彻云霄,不多时,在雪域的尽头涌出了千余女子,她们白衣黑发,恍如冬日里的片片雪绒一般圣洁无瑕。

    白部姊妹尽是些容貌清丽的女子,她们年纪参差不齐,却是迈着整齐的步调奔袭而来,水若瞳几个纵越飞至仙子身侧,附耳小声道:“属下以为风满楼的身上应该藏有解药,此人定是以夹竹桃的剧毒作为要挟,使仙子放他二人归去,或者想要与我教做上一笔交易。”

    “姑姑所言甚是!”嫦素娥微微颔首,而后伸出了手臂,将手掌摊开,雪域反射着夕阳的余晖,直映得仙子光艳逼人,“六合花蕊是六扇门的独门暗器,若是使用不慎极有可能自食恶果,如此说来此镖怎会没有解药?风捕头还不速速将其交出,不然你与这个小丫头都会死在这里。”

    “仙子博闻强识,风某甚为佩服,此毒正是六扇门秘制,但也并非无药可解。”风满楼顿了顿,接着道:“六扇门将此解药奉为了至宝,风某云游江湖,是绝对不会将其随身携带的。解药只有朝中的权贵才有权使用,仙子若是杀了风某,尚书大人又怎会将其交予仙子?方才仙子重伤雪尼,给她留下了永久的伤痕,鬼母子的毒,就算作对仙子的惩罚吧。.pbtxt.所谓兵不厌诈,对付如鬼母子这般的阴险小人,便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仙子姐姐生的这般精致,心却如此狠毒,你和这个老妖婆没什么两样!”雪尼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随声附和道:“少主为了雪尼做了违心之事,少主若不下此毒,雪尼早被你们剥皮抽筋了,尤其是你啊,老妖婆,满口的玉郎、玉郎,好不要脸!”

    “贱种,本宫早晚取下你的狗头!”鬼母子喘着粗气,嘴边的鲜血已被寒风侵蚀,凝固在脸上,“六扇门鼠蚁之辈,只会背地里暗算,明面上都是打着忠君旗号的伪君子,尽是敬翔的家奴、走狗、无耻小人!”

    “哼哼……鬼母子若是有胆量独闯六扇门,风某必然携众捕快夹道欢迎,只惜鬼母子已是有心无力了,明日卯时便是你的忌日!”

    风满楼抱着雪尼站了起来,接着道:“次日子时,陈州城郊的望月亭,风某静候仙子的到来。仙子一人到场,风某必会将解药拱手奉上,如若过了卯时仙子仍是未到,就等着替鬼母子收尸罢!”

    一语未毕,他开始沿着冰原行走,离众人愈行愈远,身子就这样逆于了夕阳,只能看到个雄壮的轮廓和雪尼娇俏的暗影。

    水若瞳双眸缱绻,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立时弯腰拱手,窃语道:“属下以为六扇门既然可以用剧毒暗算鬼母,就可以如法炮制的暗算仙子,仙子此去望月亭必会中了六扇门的埋伏,恐怕真的……真的会有去无回,还望仙子三思。”

    “萤烛之火,怎敢与日月争辉,即便是龙潭虎穴,本宫也要闯它一闯!”嫦素娥怔怔的望着风满楼雄壮的背影,高呼道:“风捕头,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对于仙子的一意孤行,水若瞳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连连摇首,无意中瞥见鬼母子腰间的清寒古玉,只见古玉已被积雪覆盖,“鬼母子”三个蝇头古篆仍是清晰可辨,她心下暗道:“教主既然将玉佩分发给五大诸天护法,目的应是要护法们互相牵制,不让一方独大,而阎君始终觊觎仙子的汉玉九龙佩,想来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于是她徐趋近前,附耳小声道:“仙子为了鬼母以身犯险,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不如我们顺水推舟,今日便杀了鬼母子,取下汉玉九龙佩,并将此事嫁祸六扇门,纵使教主耳聪目明,也不会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嫦素娥反手一记巴掌重重的打在水若瞳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指痕,“胡言乱语,水姑姑,你太让本宫失望了!师姐有难,本宫岂能坐视不理?姑姑就让本宫眼睁睁的看着师姐死在我面前,本宫做不到!”

    “属下口无遮拦,求仙子恕罪,属下也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呐!”水若瞳从未见过仙子如此的大发雷霆,她忽然觉得嫦素娥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女孩,她已然长成了凌霄宫的主人,真正成为诸天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枭雄霸主,即便她称呼自己为“姑姑”,但她知道仙子始终是主,而自己只能是奴。

    水若瞳立时跪了下去,叩首道:“属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仙子应允。”

    嫦素娥将脸昂向刺骨寒风,胸口微微的起伏使得情绪缓和下来,她回首道:“何事,水姑姑但说无妨。”

    “白部的姊妹们都是孤儿,这些年凌霄宫就是我们唯一的家,属下人到中年,能侍奉在仙子身边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属下希望仙子能满足老奴的心愿,可以收留这个婴孩,让她也能有一个家。”

    水若瞳向身后的姐妹们点了点头,人群霎时裂开了一道缺口,只见一个在襁褓中哭泣的女婴从白部后方传了过来,最终传到水若瞳的怀里。

    “这是属下在雪野中发现的弃婴,云鹭山白雪皑皑,终年奇寒无匹,常人是无法忍受的,而她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水若瞳脱下自己的纱衣,随手盖在女婴的身上,而后举头望着仙子,目光里极尽恳求之色。

    “天意?苍天若有意,这个婴孩又怎会被人遗弃呢?”嫦素娥俯下身,看到女婴那双带有稚气的眼睛被睫毛装饰起来,仙子的心几乎融化殆尽,“水姑姑快起身,这个孩子本宫留下了,既然她是在雪域中被人发现,那我们便唤她霜儿吧。”

    “霜儿?很美的名字!”水若瞳抚摸着女婴的小脸,心下暗道:“小丫头,你好幸运,以后凌霄宫就是你的家,你会有成千上万的家人、姐妹,会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属于你,也属于我们大家。”

    婴孩竟是笑了起来,一张冻得红嘟嘟的小脸被夕阳挂了一圈又一圈的红晕,像极了九月里熟透的苹果,而离此百里之外,沉寂数月的神威军已如猛虎出笼,直奔赵州泱泱而去。

    赵州平沙沃野,位于太行sd麓,本应是万顷梨园,繁花如雪,如今却饱受了战火的洗礼,已是鸟飞不下,满目疮痍。

    这日,神威军兵临赵州城下,中央步军数千,两翼骑兵相佐,总计万余人的重甲大军如浩荡江水,洗刷着堆满人骨的苍凉旷野。

    只见赵州城门紧闭,旷野静无人声,只听得阴风拂过人骨,仅看得青苔爬满城郭。

    郢王朱友珪一马当先,他黑盔黑甲,满身的鎏金纹饰显得华贵异常,胯下墨色战马通体黝黑,唯有马蹄洁白赛雪,它正高昂起分鬃驹首,对着赵州城墙隐隐嘶鸣。

    朱友珪冷目环顾,可见遍地尸骸风悲日曛,腐臭之气经月不散,若说在这战乱年间何处不是如此,朱友珪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邪笑道:“开封城外未曾见过如此‘瑰丽’的景象,这些刁民一日不死,怎可保得一方安稳,你说是吗,冯将军?”

    “郢王所言极是,大梁乱匪横生,皆是刁民无良之故,以匪平乱,才是上上之策!”冯廷谔策马近前,身后宝刀灿着“霜雪”,使得一张粗犷的面容沉浸在逆光之中。

    朱友珪勒紧缰绳,一张笑面令人揣摩不透,他早已料到李熔必会引兵据此,绝不让神威军轻易的踏入城门,他以马鞭遥指城上府兵,调侃道:“冯将军,那便是你的猎物。”

    冯廷谔顺着郢王马鞭的方向定睛望去,遥见城上有一中年男子正在府兵中逡巡来去,此人身材魁硕,步伐显得极是仓促,好似做着某种艰难的抉择。

    朱友珪见冯将军满脸的错愕神色,心下不觉好笑,解释道:“此人便是赵王李熔,李熔乃前朝旧臣,被哀帝赐了李姓,窃以为攀龙附凤,所以举止极为傲慢,不把我等放在眼里。父皇登基后,杀尽前臣,惟有李熔贪生怕死,父皇料其必是朝秦暮楚之徒,于是将赵州分封于他,每年须得向朝廷进贡绸缎布匹、文牒汇票,如此方能相安无事。只惜近年间盐帮匪患猖獗,贡品行至赵州境内常被劫掠,父皇盛怒之下断了赵王粮饷,李熔只好自给自足,终日在城中枕戈待旦,生怕父皇收回封地,想来也是可笑。”

    冯延谔恍然大悟,他望着城上目不交睫之人,一脸的鄙夷神色,冷笑道:“哼哼……如此说来,赵王定是以为王爷奉旨讨伐赵州,否则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神威军浩浩荡荡的,李熔恐怕早已吓破了狗胆!”

    不远处古城斑驳傲立,似乎对二人的嘲笑无知无觉,而城上焦灼的暗影却愈发的坐立难安。

    李熔双鬓斑白,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沧桑,却没有留下丝毫的沉着,他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额上已然渗出了冷汗,他试探的问道:“赵州穷乡僻壤,不知郢王来此何干,是公事还是私游,可有圣上手谕?”

    “本王若是说出来意,赵博渊必会有所准备,到时鸡飞蛋打,恐怕前功尽弃了!”朱友珪心中盘算着,黑盔黑甲衬托出一副飒爽的英姿,而后他高声喝道:“传圣上口谕,来此慰问赵州将士,父皇早就知道赵王在城内秣马厉兵,现下又将城门紧闭,拒本王于千里之外,难道誓与朝廷为敌,意图谋反不成?”

    李熔不由得一怔,他虽是老谋深算,但仍是被朱友珪反问得汗毛倒竖,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友珪若是有心栽赃,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口谕?这……这无凭无据的,恕小王不能打开城门!”他连忙向后退出数步,混在了府兵之中,好似多了些许底气一般,颤着声音道:“凡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并非本王有意与朝廷为敌,只是朝中正值奸佞当道,若是有人通敌叛国,来此假传圣谕,而小王因此错开了城门,却又如何向圣上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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