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为全文第六章,先放在这里,稍后整理,《青鸿乱》百万字剧情已编剧完成,敬请期待!)

    “这是何意?”朱友贞仿佛坠于无底深渊,一时间峰岭难断,他心下暗道:“神相究竟是敌是友,如此立场不明之人,可能信否?鸿羽觅仙踪,青冥熠当空,唐陵十八落,兰亭隐山中,这分明便是五言绝句,冯道是要告诉本王什么吗?”

    朱友贞知道这寥寥数字必有深意,或许关乎大梁命运,或许是冯道对于自己的谆谆告诫,他不禁暗道:“诗中前两句说的是仙人踏鸿远游,且行踪无定,飘摇即逝间仅剩艳阳遥挂当空,乍一看去正是写景无疑,但稍有江湖阅历之人必能看出,前两句说的是鸿羽青冥两把绝世之剑。至于唐陵十八落,应是指关中十八陵,也就是长安周边的帝王墓,而最后一句‘兰亭隐山中’又是指代什么,难道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相传《兰亭集序》的原帖传至智永时,智永和尚已然遁入空门,临终时又将其传给弟子辩才,而辩才和尚尤擅书画,对原帖视若珍宝,遂将《兰亭集序》藏于僧房梁间暗槛之内。是时,唐太宗遍求兰亭真本,于是派遣御史萧翼专程赶到越州设计骗取,萧翼得手后,辩才和尚痛惜不已,竟是气昏于地,惊悸而终。

    朱友贞微微颔首,他想到唐太宗临终时,应是将《兰亭集序》埋入了昭陵之内,致使天下第一行书长埋地底,那么这“兰亭隐山中”便能和“唐陵十八落”联系起来,但《兰亭集序》又与青冥鸿羽有何牵连,诗文蕴意极深,需得向博王当面请教,或可参透其中玄机。

    朱友贞痴痴的看着手中血色淋漓的物件,感受到薛舒玄似有若无的体温,竟是比望魂崖上的烈焰炙热万分,他痛心疾首,却又在心中反复铭记人皮上的二十字箴言,而后果断的将人皮扔落崖下,转身步入军中。

    张奕尘并未察觉到均王的有所保留,他只是望着银匣在风中摇曳,见鲜血沿着匣壁氤氲而下,显得醒目异常,他心中暗道:“匣内定是生人皮肉,应是冯道杀人示威,看来薛将军已然罹难。此役虽是无功而返,但神策军怎可一日无主?看来归朝后,统军之位非我莫属!”

    张奕尘心中窃喜,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仍是一副沉痛之状,他心细如发,且狡黠多谋,忽见均王神色有异,深知朱友贞胆小怕事,必是对冯道颇为忌惮,遂趁机煽风点火,规劝道:“王爷莫要悲伤,所谓大将难免阵前亡,军中马革裹尸亦是常有之事。我观冯道神鬼莫测,神策军最好还是趁夜遁去,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养精蓄锐或可明日再战。王爷五陵年少,而冯道已是风烛残年,如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若是王爷贪功冒进,不晓得卧龙庄内还有何种机括,小的死不足惜,只是王爷有何闪失,将士们百死莫赎!”

    朱友贞深谙其理,但一想到薛舒玄难免心中不忍,两行清泪混合着满脸的污浊洒落眼眶,他见神策军丢盔卸甲,瞬息之间已是一败涂地,摇首道:“罢了,罢了,冯道至今未曾露面,且虚实不明,何况我军伤亡惨重,确实不应贪功冒进……”

    话音未落,他顿时感到胸中滞闷,好似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朱友贞生而富贵,素来一呼百应,今夜他第一次体会到凡人之于天地是何其渺小。

    他回首凝视着带有嘲讽意味的星光,就这样无情的洒在卧龙峰上,为那个本就神秘的“国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它如墓碑一般昭告着世人,好以一个特立独行的审判者,冷眼旁观着望魂诸峰间跳动的火焰。

    沉默,正一点一点侵蚀所有人的战意,直欲穿透厚实的战甲,烘烤着羸弱的灵魂,栈道间的烈火似乎没有任何低迷的征兆,而嘶吼声仍在火中持续蔓延,朱友贞一字一顿的道:“传令,撤军……”

    他说的不情不愿,因为他知道今夜一退,已然落入了郢王事先布好的陷阱,没有军功便在父皇面前失去了竞争太子的筹码,或是将太子之位拱手让人,如此,母后亦会失势于朝,不仅后位难保,恐有性命之忧。

    “为何本王要生在帝王之家,非吾所愿!”朱友贞愁眉深锁,眼中仍有希冀隐隐闪动,他只盼着郢王此去功败垂成,若是朱友珪轻而易举的得胜归朝,必会再次掀起一场宫廷浩劫,那时兵戈相见,定然血洗开封。

    九重天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仿佛平静的海面一望无垠,又似婉约处子,婀娜静好,可谁又能想到在平静的最深处,蕴藏着何种汹涌的暗涛,亦或是某种扭转乾坤的神秘力量。也许,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泛浩摩苍,掌控着凡尘诸事,但身在局中的棋子,却未能察觉。

    旭日东升,大雾未曾消散,而百里之外,沉寂数月的神威军如猛虎出笼,直奔赵州泱泱而去。

    赵州平沙沃野,位于太行山东麓,本应是万顷梨园,繁花如雪,想当年也是花海泛舟,香气袭人,引得文人墨客嬉戏其间,而如今却饱受战火洗礼,鸟飞不下,兽铤亡群,早已是满目疮痍。

    这日,神威军已是行到赵州城下,一时间征尘蔽空,四野静无人声,只听得整齐的步伐和枯萎人骨碎裂的声响。

    神威军密密麻麻,中央步军数千,两翼骑兵相佐,总计万余人的重甲大军如浩荡江水,洗刷着堆满人骨的苍凉旷野。

    郢王冷目环顾,可见遍地尸骸风悲日曛,腐臭之气经月不散,而这战乱年间何处不是如此,朱友珪早已见怪不怪了,他邪笑道:“开封府外未曾见过如此瑰丽景象,刁民不死,怎可保得一方安稳,你说是吗,冯将军?”

    郢王一马当先,他黑盔黑甲,满身的鎏金纹饰显得华贵异常,胯下墨色战马通体黝黑,唯有马蹄洁白赛雪,它正高昂起分鬃驹首,对着赵州城墙隐隐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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