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对士绅阶层的分析很是鞭辟入里,让底下的官员们都不禁暗自思索起来。这些知府县令中大部分都是出身清贫的普通士子,尽管属于士绅阶层但也知晓民间疾苦,对于杨明的惊世骇俗之语也较易接受,连带屋外的葛奇祚都有些动容,急切地想进来与杨明进行一次深入探讨。

    但他刚踏进门槛,就听见商道行诬蔑自己家财万贯,言外之意就是说自己是巨贪国蠹,顿时气得怒发直冲。

    “姓商的,你满口胡言,本官虽然家中殷实,但都是祖上留下的产业,从未侵吞乡亲们的半亩田产!”

    “是吗,依商某看,恐怕未必吧,我听说葛大人当年中举时,光是乡民投献的田亩就多达千亩,中进士时更是有人献出良田百顷,我还听说你担任户部郎中时,令舅家还成了皇商,难道这些就不算是啃噬王朝根本吗,你田地多了,缴税的百姓却穷了,国库也因你们这些人变穷了,你们才是最大的奸臣!”

    商道行现在是铁了心的要跟随汉家军,为此,也没少花力气学习杨明的思想,尽管有些内容他难以接受但还是强迫自己学习下去,久而久之后反而成了杨明政治思想的忠实粉丝,训斥人时动不动就往这方面扯,如今反驳起葛奇祚来也字字诛心。

    “你!”

    葛奇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商道行对言,怒道:“那都是乡民自愿的,本官也不是明白这些道理,当初还严词拒绝了不少,但这又不是本官一个人身上才会发生的事,难道你商道行,还有天下的官员都没有遇见这样的事吗!”

    “好了,两位还是消消火,造成这样局面的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错,而是这个制度的错,你们能不做到强占强卖已经算是有良心了,可天下哪有不吃人的老虎”,杨明劝着就来到葛奇祚面前:“这位就是葛大人吧?”

    “老夫就是葛奇祚,被尔等所掳,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葛奇祚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一个被贼寇俘虏的朝廷官员,好像不应该如此放肆地在这里与商道行大声争辩,便恢复到以一种大义凛然的姿态来,以免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杨明对这葛奇祚没什么恶感,当初他看过一些关于明末的书籍,依稀记得这位担任川东上分巡道的葛奇祚为官尚属清廉,且在张献忠入川攻破夔州时就服毒自杀,也算的是一忠臣,只是这次攻破夔州的不是张献忠而变成了自己,自然这葛奇祚也就没机会自杀了。

    “葛大人误会了,我杨明虽痛恶贪官污吏但也不会滥杀无辜,葛大人拼死守城为国尽忠,何罪之有,我也犯不着杀你,今日请葛大人来,是想请葛大人继续为民办事?”

    “为民办事?”

    如果杨明直言不讳地要招揽葛奇祚,葛奇祚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毕竟杨明是反抗朝廷的逆贼,尽管葛奇祚对杨明的看法有些提高,认为杨明不是那种一逞野心好恶的流贼,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因此而抛弃儒家灌输给自己数十年的忠义思想。

    但是,杨明没这样问,而是要他为民办事,弄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不成他要回答自己不愿意为民办事?但这样还是违背了自己多年的信条,但若是答应杨明为民办事,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对,为民办事,虽然我们汉家军现在是朝廷所不容的贼寇,但这并不代表夔州境内的黎民百姓也是贼寇,如果你葛大人你不救他们与水火之中,谁还来救他们,你看看这城外城内搭棚而居的流民有几个不是饥肠辘辘,难不成葛大人就因为成了俘虏而坐视不管,难不成要让百姓们知道大明朝廷的官员不管他,反而是流贼管他们?”

    杨明还没说完,葛奇祚就垂下了头:“杨公子不必再说了,本官答应你就是。”说着,这葛奇祚叹了口气:“本官此生注定不能留名青史。”

    “虽不能留名青史,却救活了万千黎庶,岂不也是一件功德?”杨明笑说道。

    “哼,公子不知道你葛奇祚,难不成我还不知道?这世上的官要么好财色要么好权力要么好名声,你葛奇祚就是好名的官员,为了留名青史不惜推诿罪过到下属身上,如今甘愿归附还不是因为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地方官即便是尽忠而死也留不了名,传不了世,倒不如从贼建立开国功勋,青笔留传!更何况这杨公子不比一般流寇,既是官宦出身又知百姓疾苦,还熟知天下局势且有撑船雅量,自然值得你为此一博,真是虚伪!”

    商道行心里一边骂着葛奇祚,一边暗自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葛奇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不会抢夺了自己的光彩。现在,杨明身边的文臣除了张有财和兰良善以及归崇春之外,就属他最地位尊崇,将来若果真到那么一天至少也能在九卿之上,可如今多了葛奇祚,只怕事情有些难以预料。

    也许是葛奇祚曾经是商道行的上司又曾经堵过他的仕途之路,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商道行总是与葛奇祚不对付。

    然而,就在商道行整日间都在担忧葛奇祚会不会又压过他一头时,杨明就突然罢黜了他的分守道之职,倒让他吓得是惊慌失措,忙十分委屈地找到杨明,希望杨明可以指出他有些哪些地方干得不够好或者有些哪些地方让杨明不满意,而让杨明弃用他。

    “商大人想多了,本公子不让你当分巡道,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力,而是因为你办事很得力,本公子才决定往你身上多加些担子,而且,说来这分巡道其实不过是按察使特派到一些州府的佥事,实则是负责邢名与治安等事,有些不适合你,你商大人应该为我汉家军多做些事,不应该只是一个分巡道”,杨明说道。

    商道行听此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心里仍有些不安,他虽然看不惯葛奇祚虚伪好名但其实他也是一追名逐利之人,只不过同任何一个人一样,都是看得见别人的缺点看不见自己的缺点。

    “商大人也瞧出来了,虽然我们设立了知府县令,但在行政方面却没有一个统筹安排的中央机构,也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造成一些事有多个人管,而一个人又管了多种事,从而使管理混乱且效率极低,这与我精兵简政的想法很不相符,所以我想让商大人先拟一个关于如何设立中央机构的草纲出来”。

    杨明自知汉家军现在占据的不再是一个村落,一个小县城那么简易管理,而要治理两个府和十三个县就必须有一套完整的政治制度,而这商道行这些日子来最擅长的就是订立规矩与制度,所以杨明才让他来筹划此事,商道行虽然没怎么听懂杨明的意思,但也知道杨明这是要设内阁六部的意思,而且还让自己来筹划就说明是有意让自己成为首脑人物,顿时心中大喜,忙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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