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虏心虚的看着父亲,脑门上直冒汗,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的心虚。石敢当的面色很平静,他看着窗外,聆听着雀鸟的啼鸣,轻轻的说“破虏,来,你说说现在的局势,我听听。”

    石破虏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石敢当笑了“紧张什么?现在不是军事会议,也不是在议事大厅里,是我们父子俩单独的私聊,没有必要那么拘谨,坐下说。”说完他自己先坐下了。

    石破虏的屁股挨着椅子边坐了个角,石敢当一咳嗽,吓得石破虏腾的站起来。石敢当笑了“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以前不这样啊。”

    石破虏结结巴巴的说“孩儿不明白父亲大人的意思,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石敢当叹口气“我想和你聊聊当今天下的局势,我知道你也关心。”

    石破虏看到父亲没有别的什么不对劲的表情,心里稍微放宽了一些“当今天下,孩儿认为是四分之地。北面的赵国,东边的北汉,西部的羌笛,以及咱们黑鹰军。”

    石敢当摇摇头“黑鹰军虽然不受西秦的节制,但名义上还是隶属于西秦,外人称呼我们还是西秦的黑鹰军。我们不能算是四分天下中的一员。”

    “以黑鹰军的名声与威望,就是赵国和北汉也认同,怎么会不是呢?”

    石敢当说“论战力,咱们黑鹰军谁都不怕,但论实力,我们黑鹰军确实最弱小的一个。”

    “父亲何出此言?”

    “这方面你不如你大哥啊,早在五年前他就对我说,黑鹰军要是打仗,谁都不放在眼里,但能赢一次,,还能保证赢第二次,第三次?当时我听了以后很生气,可最近两年,我发现,你大哥说的对。我们和赵国,北汉,哪怕是羌笛人在交战,赢上几仗小意思,但问题是我们能取得战争的最后胜利吗?”

    石破虏还是没有太明白“爹爹,你说的能再明白一些吗。”

    石敢当说“战争和战役是两个不同的名词,当年你大哥就曾经因为这个与我争论了很久。战役可以说一仗或是几仗,甚至十几仗累积起来的,最后会分出胜负,属于短时间的战斗。但战争呢?它包括了战役在内,是一个长期性的战斗。你自己想想,黑鹰军可以打赢一场战役,但能连续打赢几场战役吗?我们的兵员,物资,补给等等能源源不断的支撑我们吗?我们的军队是否有连续作战的能力?”

    石破虏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他不由自主的说“还是大哥看的长远啊。”

    石敢当的眼神变得很忧郁“儿啊,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吗?因为你和我很像,不单单说长得像,就是脾气也像。所以你从小就得到了我很多的喜爱。我今天告诉你,我从来抱过你大哥,但是你小时候,我几乎是天天抱着你。”

    “是啊,我还记得那时候大哥好想让爹爹抱抱,爹爹就是没有答应。”

    “我们还有相像的地方就是刚愎自用,目光短浅。现在想来,其实你大哥很多年前就已经跟我说过了很多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进去哪怕是一件。可现在看来,当年你大哥说的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印证,黑鹰军应该交给有目光,有抱负,有能力的人来领导,你和我都不是它长久的领导人啊。”

    石破虏惊了“爹爹怎么突然这么说呢?”

    “早在好几年前,你大哥就看出了黑鹰军的弊端,给我写了一份谏言十策,我只看了第一条就大怒了,这份谏言十策就被我扔进了火炉里,然后臭骂了你大哥一顿。你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掌管黑鹰军的部分军权了。”

    石破虏很疑惑的问“什么谏言十策啊?”

    石敢当面带着愧疚和悔恨的表情,缓缓的说“那是你大哥改革黑鹰军的意见和建议。每一条每一字都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黑鹰军的弊端,并且附上了自己的改革意见。可是我那个时候刚愎自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加上对你大哥一直怀有偏见,所以就没有理睬他。”

    石破虏说“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父亲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呢?”

    石敢当从自己的文案上拿起了一张纸“这是我整理你大哥遗物的时候,在他的书房里发现的,当年他一共写了两张,那一张被我损毁了,这一张是他保留下来的。”

    石破虏接过来,轻声的读了几句“谏言十策,第一策,整顿吏治,杜绝任人唯亲,拉帮结派。黑鹰军目前帮派林立,小山头,小圈子的现象比比皆是,很多官员任命下属,都是自己的人,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这样会极大的挫伤有才之士的心性,导致人才流失,黑鹰军的发展停滞不前。改革意见,打破以往的任命机制,采用考核的方式选拔人才,让真正的人才涌现出来得到重用,激发广大官兵的热情和主人精神,增加他们的归属感和热同感。”

    石敢当起手制止了石破虏的诵读“破天啊,你的这第一条谏言就一针见血啊,可是我却没有当回事,还认为你是在抢班夺权,想着早一点把我赶下台去。我冤枉你了,你要是能听得见,爹爹给你赔不是了。是爹爹对不住你啊。”石敢当老泪纵横。

    石破虏很小心的问“爹爹,大哥已经驾鹤西去了,为今之计我们要何去何从呢?”

    石敢当看着石破虏,就这么一直盯着看,看的石破虏心里发毛“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石敢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叹着气,也不言语,挥挥手,示意石破虏出去。石破虏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爹爹,他是在猜不出爹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门了。

    看到儿子出门走远了,石敢当再一次打开了谏言十策,神情特别专注的看着,不时的点头或是叹气。副将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要说话,最终还是石敢当先开口了“东宝啊,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犹犹豫豫的不是你的性格。”

    副将刚要说话,但还是憋了回去。石敢当笑了“东宝,你跟了我有十年了吧。”

    “回老将军,是十年零二十一天。”

    “十年零二十一天了,好快啊。”石敢当蹉叹着。他一边看着谏言十策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副将“这个和亲的谏言是什么意思呢?”

    副将终于开口了“老将军,大公子的这十条谏言针针见血,都是肺腑之言啊,能看得出他为了咱们黑鹰军,的确是煞费苦心了。”

    石敢当合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东宝,其中的和亲一条你怎么看?”

    副将想了想,试探着说“老将军,这不是我辈之人能想能说的。”

    “这话换做几年前,我会说你做得对,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但现在不同以往了,你不用把我看做是黑鹰军的当家人,就拿我当你的父亲辈分的人,我们聊一聊,随便怎么说都可以,我绝不会怪罪你。”

    副将笑了“我知道老将军向来一言九鼎,那我可胡说乱讲了。”

    石敢当也笑了“骂人都可以”。两人再一次的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副将说话了“大公子说的和亲,我想就是与北汉和亲对吗?”

    石敢当惊愕的看着副将,他并没有告诉他谏言十策里写的是与北汉和亲,副将一下子就点破了,这太让他吃惊了。

    副将没有理会石敢当的惊讶之情,只是淡淡的说“老将军既然说了和亲,自然是与北汉了,除此之外就没有谁了。”

    “何以见得呢?”

    “眼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北汉了,西秦已经灭亡,残余势力根本不足与黑鹰军对抗,北面的赵国与我们既不接壤,也没有发生过相互摩擦,所以只能是北汉。”

    “为什么不是羌笛人呢?”

    副将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老将军别忘了,这谏言十策是大公子多年前的心血,那时候羌笛人还没有今日这般厉害呢。所以我说是北汉。”

    石敢当用力的点着头“很有道理。继续”

    副将似乎有些不明白“什么继续?”

    石敢当笑着“就是你谈谈和亲有没有必要,有必要又该如何进行呢?”

    副将摸着后脑勺也笑了“老将军这是在考我啊,好啊,那我就说了,说的不对,老将军别见怪。”

    “但说无妨”

    “我认为与北汉的和亲很有必要,而且是迫在眉睫。”

    “怎么说?”

    “与北汉和亲了,两家从此可以收起刀兵,我说的是暂时停战,这就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也给了我们全力对付羌笛的机会。”

    石敢当皱皱眉“为什么要对付羌笛呢?”

    副将说“与北汉作战,算是我们汉人,我们华夏民族的内战,就是老百姓说的,兄弟之间打架,属于窝里斗。而与羌笛人大仗就不一样了,那是抵御外辱,是所有汉人应该同仇敌忾的事情,我们不但能得到西秦的民心,更让天下的汉人景仰。黑鹰军的名声将再次名扬全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有道理啊,可北汉人能轻易的答应我们吗?”

    “我想他们的皇帝如果不是老糊涂的话,应该能看出来和亲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要是被灭掉了,北汉人将直接处于羌笛人的刀锋之下,羌笛人强大的战力和实力会瞬间摧毁他们的信心。如果有我们在前面给他们挡着,他们不但可以延迟战争的到来,也能借助羌笛人之手灭了我们或者重创我们。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充当他们的马前卒或是炮灰。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石敢当大声说“有道理啊,你继续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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