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拿着一个风筝转身桌在椅子上,“丫头,若你是我,当年你也会选择把染儿送去成陵为质的。当年那样的情形若是想留住染儿一命,送他去成陵为质已经是死里逃生了。”

    “先太子和皇上的事情,哀家不便和你多说,但是先太子是哀家亲生的,皇上也是哀家亲生的,燕微尘是哀家的孙儿,燕微染也是哀家的孙儿。哀家只有保全他们的份,没有伤害他们的心。你觉得哀家送染儿去成陵,是对他心狠是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染儿留在成陵如今还能不能活?”

    羡吟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是自己的亲兄弟手足,为了皇位也会不惜一切,何况是自己的叔叔?若是尹之川当年被太后留在身边,即便有了太后的庇佑,谁又能挡得住暗箭?想要置人与死地的机会多的是,尹之川父母早逝,再在太后的身边长大,毕竟是性子柔弱或者娇惯成性。哪还会有今日?

    太后想的没错,做的没错,但若是从情分上来说,也未必无错。

    羡吟走到太后的身边,“那太后如今呢?是想让慎王生,还是想让慎王灭?”

    太后诧异的看着羡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太后,如今的情形和当年并无差别,若说有,那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当年之人已是九五之尊,他的儿子正坐在慎王该有的位置上。若说他们当年是十恶不赦,那如今就是差狼虎豹!”羡吟面色凝重,“太后!如今慎王重返成陵,对他们来说要比当年的稚子更让人心惊,任是谁都不会再放过他了!”

    “你胡说!染儿已经是慎王,他们怎么会动他?”太后不可置信的推开羡吟,说是不可置信,倒不如说是不敢相信。太后泪流满面,“列祖列宗啊,两个都是我的孩儿,要我如何是好啊!”

    羡吟起身抓住太后的衣袖,“太后,你的一个孩儿已经杀死了另一个,难道你还要看着旧事重演吗?即便是你两个都疼爱,最起码也要一碗水端平吧?先太子已经故去,难道你还要让他备受欺凌的骨肉也随之而去吗?”

    太后擦了擦眼泪,“吟儿,你不用多说了,哀家了解你的心思。可是哀家不仅是个母亲,也是北陵的太后,哀家不能看着北陵的江山动荡不安。今日哀家在,便会保全染儿一天,若是明日哀家不在了,那染儿就要自己保全自己!”

    羡吟站起身,坚定的看着她,“太后,正如您所说,慎王自己保全自己,那又和您出手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加快进度还是拖延时间而已。试问您的真心话,当今皇上可真的是一代明君吗?吟儿从成陵而来,两国战事不断到底谁赢的多,谁败的少?眼下情况已经不言而喻了。”

    羡吟看着她的神色,那双沧桑睿智的眼眸里,此刻只有孤独、不安、彷徨,或许这是一个母亲的担忧,也是一个太后的为难。但是不管怎样,羡吟已经绝对不允许尹之川再次前往地狱!

    羡吟趁热打铁,“太后,您已经让慎王失去了父亲,难道还要让他再失去皇位吗?”

    “染儿失去父亲已经成为事实,他早就已经安然接受,可是如今若是让微尘那孩子陡然失去太子之位,再无继位可能,那他又该如何生存?”太后振振有词,生生哀戚,“吟儿,哀家是一步错步步错啊!现在的局面只能挽回大局,即便哀家知道那父子俩都是不争气的,哀家也不能啊……”

    羡吟看着太后雷雨滂沱,叹息的站起身子,转眼看了看周围,似乎有一样东西特别眼熟。那是一套陶人,惟妙惟肖的一家人,羡吟看着那陶人发呆,想起自己的母亲孟姜,若是她还在会是什么模样?自己可会流落异乡、孤军奋战?可会被赶出家门、漂泊无依?她走上前拿起那套陶人中的父亲和稚子,冷笑,“太后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还留着这些旧物何用?让人觉得你留恋,可偏偏又做出这许多无情的事情来!”

    羡吟一咬牙,使劲摔了那陶人。

    太后顿时愣在原地,脸上的泪痕还在,却似乎已经忘记了哭。她看着大胆的羡吟,仍旧是一副倔强的模样,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过了半晌,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冷笑,“哀家当年若是有你这个胆量,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为难了。”她转身走出房间,夕阳映照下,留在地上她孤独的影子……

    次日,羡吟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瑞姑姑皱起眉头走进来,瞟了眼她又垂下眼帘。

    “姑姑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吟儿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定会让太后放心。”羡吟眼角眉梢都带着哀伤,“瑞姑姑,你若是没什么说的,那我可就要去见太后了。”

    瑞姑姑上前一步,“吟侧妃,奴婢不知道你和太后说了什么,太后昨日回来茶饭不思,睡不安枕。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这天下若是没有太后,怕是要乱的,还请吟侧妃顾全大局。”

    瑞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太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同样太后能够想到的事情她必定想在太后的前头,所以才能在宫中立足这么多年。即便是太后不说,羡吟不说,她也是大概猜的到。

    “姑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在太后身边可曾见过一种鸟?”羡吟站起身,清冷的目光看向瑞姑姑。“通体雪白,唯有橼是血红的,哀鸣如啼哭一般。生下之后便会被母鸟送往别处,为的是让他更顽强的生存,雏鸟在悬崖跌落,在屋檐折翅,在风雪中落地,在猎人的箭羽下受伤。到了雏鸟长大了,自己又回来了,可是仍旧有猎鹰想要吃了他,而母鸟已经年迈,却再也斗不过雄鹰了。”

    羡吟眯起眼睛看向瑞姑姑,眼中绽放出寒冷的光芒,“姑姑可曾见过这种鸟?”

    瑞姑姑微微一笑,“吟侧妃,您说的这种鸟太过新奇,奴婢没见过。不过奴婢听了您的描述,倒是有一些想法。既然那雏鸟已经在外面学会了撑开翅膀,夺得一方天地,回来之后为什么还要寻求母鸟的帮助呢?更何况母鸟……从未有能斗的过雄鹰的时候。”

    永寿宫的正殿,太后坐在雕刻精美的软椅上,长公主坐在一旁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羡吟缓缓的跪在地上,叩首,太后别开脸,眼底涌现出哀伤。

    “妾身拜别太后!”

    “要走就走吧,别在这假惺惺的了,从此以后笑笑不会和你有任何来往。”长公主冷哼一声,“你虽然是染儿的女人,但染儿也是本宫的侄子,你若是再敢对笑笑有什么别的想法,就别怪我先斩后奏。你放心,本宫从来都不怕这些事情。”

    羡吟冷笑,“长公主说的是,以长公主的手段自然不怕,只是以长公主的脑子若是想在宫里得到一方天地,那就要看太后如何为你赤手空拳打下江山了。长公主应该庆幸的不是赶走了我,而是有太后这样的母亲!”

    羡吟看向太后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勾起嘴角,“妾身跪安了!”

    汉川殿。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灿烂而绚丽的晚霞映照出羡吟的影子,草长莺飞,旖旎嫣红,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

    “怎么?有点伤心嘛?”尹之川从她的身后走来,微微一笑,“不必伤感,皇家自有皇家的安排,若是皇祖母真的不肯帮我,这都是命!”

    羡吟走入花丛,深吸了一口气,“是吗?可我偏不认这个命!”

    “羡吟!”尹之川无奈的喊了一声,眼底还是笑意,“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些。”

    “可你需要这些。”羡吟坚持的看着他,“若是没有这些你就没命了,你可以豁达的对待他们,但是他们却不会给你留生路。之川,我虽然不能回报你的爱,但是我希望你能活的好好的,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我不希望你有事。知道今日我才明白,真心者不多,能够为你付出一切的也不多,所以只要遇上一个,就要格外珍惜。”羡吟眼神里透着水光,她转头看向夕阳,“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傍晚,那天算不上美丽,记忆也算不上美好,甚至我还很狼狈。可是你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像是一缕阳光。”

    尹之川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刻,心中仍旧带着几分好奇,“我的确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当时的你就像是一只护雏的鸟,又像一只冷冽的鹰。我觉得那就是另一个我,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你。”

    羡吟回首一笑,“感念君能一回顾,为报此恩无限深。之川,我们还年轻,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我相信天不绝人愿!”

    他走上前握住羡吟的肩膀,却能感觉到她微笑的外表下颤抖的身体。尹之川无奈的把她抱进怀里,“羡吟,有你在侧,我此生足矣,即便知道你不肯能永远在身边,但我也愿意倾其所有,让你得到片刻宁静。”

    羡吟留下一行清泪,“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走了,你真的不再,那你我又该何去何从?之川,我不能再冒险了,这一次一定要成功。我的人生可以失败数百次,但是成功却只有一次就够了。这个位置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达到!”

    因为他们失了皇位,不会死,你若没有皇位,那便没有机会生!羡吟的目光闪过种种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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